《茶色生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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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色生香- 第6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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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珂愣了愣,刚要说话,那苏五已经发问:“嵬松?他一个挂单的和尚,怎竟有如此殊荣。”他这话说的像是个问句,可语气着实更像自言自语。

小和尚笑了:“众生平等。”

这一句话便把苏五噎了回去。

周春晖掩口笑了笑,扭过眸子去看秦珂,二女对视片刻,便心领神会的各自露出一个莫测的笑来。

周子充却颇急切:“听说苏三小姐也来了,不知此时何处?”

小和尚笑道:“怎这样巧,您说的这位女施主正在禅房向嵬松问道。”

周子充微微一笑:“这样甚好,我们便一同吧。”

言毕,几人跟着小和尚七拐八拐走进一间极雅致的禅房。隔着草珠帘栊,果然见到一抹樱色身影,头上的珠钗映出一片流光,在草珠柔软的界面上溢出好看的辉芒。

秦珂的眸子颤了颤,想起几个月前,苏芷卉命人端来虫酒时的样子,禁不住打了个寒颤。抬头间,竟发现苏五正垂头来看自己。秦珂顿时敛了敛神色,故作轻松的笑了笑。

苏五朝她嘴巴指了指:“今日下雪了,那逍遥萝便可就着雪水发挥作用。你不必担心。三姐姐气消得最快。”

秦珂知道他在安慰自己,便领情的点了点头。然而,她却总觉得苏芷卉眼中的某些东西让她如芒在背。

忽然,帘栊里,苏芷卉柔声道:“为何小女总会被幻象所迷?”

嵬松声音清澈,咬字圆润爽利:“苏小姐没有被迷惑。”

“哦?此话怎讲?”

“被迷惑之人,会抓住这个幻象,一口咬定那就是真的。故只有执着,没有疑问。”

苏芷卉眼眸荡了荡,轻声道:“可有些时候,分明知道那不是真的,却想一头扑过去抓住,这着实让人很辛苦。”她声音放的很低,因低沉便显出另一番柔媚,又有些郁郁的凄美。

嵬松仍旧清朗,正色道:“苏小姐可是被什么人,或者事障碍了?不防直说。”

苏芷卉微微抬起脸来,两颊有些苍白,灵动的眸深而久的注视着嵬松。樱唇张了张,似乎在琢磨要怎样说,才能让对方听的懂。

秦珂隔着草珠帘栊默默的注视着苏芷卉,她整个人都像在微微发着剔透的光,最美的是眉,远山一般,浓淡相宜的勾勒出两片轻轻浅浅的惆怅。

“我只是……遇见了个很像故人的人……”她这话还没说完全,嵬松却已经侧头朝门边望过来。

秦珂连忙缩了缩脑袋,不想还是被他发现了。

“真是蓬荜生辉。”嵬松布满疥疮的脸孔上露出一丝不着痕迹的笑意。他缓缓起身,朝秦珂合十作揖。

秦珂潦草回礼。苏五也闪身在一旁,皱眉道:“我们没想来打搅高僧传道,偏有个猴急的想寻三姐姐,另一个就贪嘴吝啬,要来贵地讨茶吃。我和我娘子只是顺路。”说罢,将秦珂朝自己胸前拉了拉。

那一壶水里的秘密

那一壶水里的秘密

秦珂龇牙咧嘴,却因在寺里,不好大声喧哗,否则被认做打情骂俏可就麻烦大了。到那时候,怕是连利风都要来揶揄自己。

嵬松怔了一怔,眸光汇聚在秦珂脸上,那一刻秦珂恍惚觉得他想要说些什么,可默了片刻,他只是俯身向一旁的周家兄妹做了个揖。

开口说话的是苍矢,他用肩膀撞了撞苏五,脸上带着冷峻的笑:“若说是娘子,便也是我的。五公子莫要抢着背这个大包袱。”

苏五将眉头一压,觑着眼道:“所额是吃熊肉长大的,可我苏五也不是吃素的。故而,这包袱再沉重,在下也抗的住。”

周家兄妹知道他二人现在暗地里别着劲,故闪在一边,只管看戏。

到是这时候,嵬松轻声笑了:“负重千里本是我们这种苦行僧的本事,公子们就不要争抢了。”说罢,轻声一笑:“各位请坐吧。”

秦珂连忙摆手:“你们闹玩笑可莫要连累了我!我来这里只管喝茶赏雪,旁的一概不理会。”

周春晖垂首笑道:“你平日里是放逸惯了的,故而公子们也大都喜欢和你玩笑,怎今日反倒矫情上了,还不快坐过来。”

众人落座,秦珂捡了个远远避开众人的蒲团,坐下来看梅瓶里面插着的腊梅。嫩黄的蕊,清雅的香,沁人心脾,遂微微闭了眼睛,趴在桌上装睡。

周子充望住对面的苏芷卉:“刚才进门听得妹妹问道。可是有什么心结?”

苏芷卉的眸子已含了笑,却不似刚刚望着嵬松时候的低愁婉转。

“不过是小女儿的心思罢了,凡事总想的多一些。”

周子充淡淡点头,禁不住有些许失落。

秦珂虽然趴在那恹恹的,可心里却澄明的很。想来自己几个月前去周家询问绿绮茶的事时,周子充书案上明明摆着一块墨,那墨块上端端正正雕着位妙龄少女,如今想来,眉眼到极似苏芷卉。

不一会,便听得周春晖轻轻叹了口气:“苏姐姐到是自在,春晖着实羡慕。”她这话说的没头没尾,让人摸不着北。

却听苏芷卉笑道:“妹妹可是在为那件事忐忑?”

秦珂真想爬起来去敲两人的脑瓜,什么事情直接说出来嘛,为什么推来推去故作神秘。

周子充闻言插话道:“可是迁都之事?”

秦珂顿时一个机灵,靠,这么重大的事情,竟被这些小丫头子说的举重若轻。

苏五揉了揉额头:“陛下还真是有信仰。”

周春晖闻言顿时掩口轻笑。到是苏芷卉瞥了苏五一眼,柔声道:“你日后也小心着点,这般毫无顾忌,若是帝都真的迁来柳原郡,你的嘴巴还不知道要惹下什么祸端。”

苏五点点头:“姐姐教训的是。可是仅仅国师的几句话,便让陛下动了迁都的念想,这是不是有些草率。”

他话还没说完,苍矢已然起身去将房门又检查了一遍,这才重新落座。

苏五瞪着他:“你到是心细哦。”

“蛮族乃是夹缝里面求生存,自是知道进退的。”苍矢面无表情,冷声道。

苏五又狠狠瞪他一眼,方才换了个懒散表情去看秦珂,只见她已经瞪大眼睛坐了起来,此刻正满脸狐疑的望着众人。

“为嘛迁都?他们在帝都待的好好的,为嘛要到柳原来?难不成帝都闹了耗子?

周子充皱了皱眉头:“感情三丫头还不知道!”

秦珂郑重其事的点头:“我不比你们,整日里田间地头的,哪里能知道这些机密。”

周子充闻言笑了:“原是这样的,陛下身子不好,便养了些术士,其中有位叫凌舞的,很有些能耐,陛下便将他封为了国师。据说此人相貌十分俊美,在帝都相交甚广,一时之间成为名噪一时的人物。月前,他建议陛下迁都,据说北方寒冷,不利于陛下养病。二来……”说着,他看了看在坐的苍矢,硬是把未出口的话咽了回去。

苍矢冷峻的眉眼流过一丝不屑,眸峰一闪,便垂下眼帘。

秦珂愣愣的注视着几人,待到周子充说完了,方才“哇哦”一声。“这凌舞必是一方妖孽。”

周子充闻言一愣,随即笑道:“这话从你嘴里说出来便越发令人发笑。这里只有我们几个,你说说到也无妨,可若是在外人面前,千万不可这么说。”

秦珂点头:“你看,一个男人,名字叫凌舞,不妖孽么?简直就是妖孽中的妖孽。”

苏五是决然厌恶政治的,听见几人调侃陛下身边的红人,便笑嘻嘻道:“是不是日久生了断袖情,这些都是未可知。”

那苏芷卉闻言眸子一冷:“莫的胡说。”

周春晖却掩口而笑,貌似与自己毫无关系。

嵬松自是不参与这些话题的,一个人坐在窗角倒了杯茶水,垂首默默闭着眼睛。

秦珂的眉头猛的颤了颤,面颊涌起几分血色。那茶自他倒在杯子里,便不曾被动过,既然不喝,为何要倒?她又想起那日,自己和他提起血绮茶的香气,他只是用指头捏起一点,还未凑到鼻子底下,便已经喊香了。

想到这里,秦珂缓缓起身,柔着步子走上去:“今日是苏五公子的生辰,我带了些血绮茶,本是要在醉风楼沏来喝的。可如今到了这里,便烦劳你吧。”

嵬松接过茶叶,眉目抬起,疥疮丛生的脸上露出个莫测的笑来:“贫僧不懂得点茶。”

秦珂的眸子越来越沉:“是么?”说罢,一扭身,来到一旁的茶台边坐定,烟波荡漾开去,眉目间升起一道凛冽的秀逸。“那便劳烦你帮忙烧一壶水。”

众人一齐看向嵬松,苏五和苏芷卉的眸子几乎同时颤了颤。

嵬松面色淡然,缓缓站起身来,走到秦珂身边,伸手从炭笼里取出几枚榄核:“这是寺里最好的榄核炭,姑娘看,可还用的?”

秦珂瞥了他一眼,目光顺着他掌心中的榄核延伸开去,他指头修长,筋结坚韧,挺劲中颇有些俊秀之美。

“哦,很好。”秦珂缓缓点头,随即伸手取下身后茶架子上的一把西施壶。

嵬松将榄核丢进风炉里,又点好了火,当火苗微蓝漾出丝丝暖融后,方将一只铁壶放在上面。火苗舔着壶底,发出极轻的嘶嘶声。

窗外的雪越飘越大,房脊上面出现了斑驳的雪印。像朵朵破瓦而出的昙花,悠悠然然的绽放着。

“很美,不是吗?”周春晖倚在窗前,伸出收去,轻轻推开一扇窗,雪片便被狂舞的北风送了进来,打着旋儿落在她的额头和掌心上,凉丝丝的。“四季流转,我却最爱隆冬。”

苏芷卉望着遭遇温暖迅速融化在周春晖蓝色袍袖上的雪珠,面露疲态:“春晖妹妹这身衣服是上好的云锦,别污了才好。”

周春晖微笑着扭过头来:“这话说的好没情志,云锦虽美,却不过是件死物。哪里比的上这柳原难得一遇的大雪。”

苏芷卉温柔一笑,遂将身子朝后躲了躲,似怕雪花飞到自己脸上来:“妹妹可知一匹云锦来自几位绣娘之手?那些绣娘一生又只能织几匹锦缎?偏你穿在身上却不知道爱惜。枉叫了吝啬周。”

周春晖眉目一展,不屑一顾的笑道:“还没入宫,便先端起了娘娘的架势,苏姐姐真是志向远大呀。”

她声音不高,却被屋子里的每个人听了个真切。那苏芷卉绯红了脸蛋,只好将脸撇到一旁,假装喝茶。

周春晖自己却全不在意,玩味着掌心里的雪粒子,轻声笑道:“我看这雪水甚好,为什么不用这个来烹茶?”

秦珂脑子里顿时闪过一个念头,那雪水虽然好,可却需窖藏,沉淀后的雪水才是极品。但如今周春晖既然这样说,自己何不……

于是,她笑了笑:“周小姐说的极是。嵬松,要不你去弄点雪水回来,我们换这个来烹茶。”

嵬松正盯着面前的风炉,那神情极为专注。刚刚周春晖和苏芷卉的对话他根本没有注意。而被秦珂猛的一说,他下意识的道:“这怎么可以,雪水不窖藏,便是毒水。你行茶多年,竟连这个都不知道?”

秦珂心头一颤,强做淡定道:“偏你会说,怎就是毒水?”

嵬松声音不大,似只是耳语:“雪水落地必沾染灰尘,不可直接入口。沉淀月许,方才可以用来点茶。这是常识,你要记住。”

秦珂的心突突直跳,却只能按捺自己,轻声道:“原是这么个道理。你不说我哪里会知道。”

嵬松默默盯着眼前的风炉,双手郑重其事的按在膝盖上。秦珂偷眼去看他,疥疮覆盖了他的脸,却夺不去他眼中的光华。他晶亮的眸中映出微蓝的火光。

“有人说,活水还需活火煎。我却觉得,人活着,必定要有些执着的念头,不然便与死人没什么区别。”秦珂小声说道。

嵬松已经竖起耳朵,去听壶中的响动。良久,才点了点头:“嗯。”

秦珂强作镇定,淡笑道:“我以为你会说,这些都是执念,执念只会带来烦恼。”

嵬松的注意力似乎仍在铁壶上,他的声音也是极低:“有时候,便明知是烦恼,也是放不下的。这就是人生。”

秦珂的嘴唇抖了抖,微微笑了:“你这和尚,怕是成不了高僧了。”

嵬松嘴角一牵:“蟹眼已得,便胜却人间无数。”说罢,袍袖一卷,扬手将铁壶拎了起来。

那动作秦珂太熟悉了,她抑制不住的晃了晃,泪濡湿了睫毛。当嵬松将壶递到她手中时,她换了个勉强的笑脸:“恭候多时。”

秦珂的心跳的太快,以至于她在接壶的时候一把握在了嵬松的手上。嵬松抬眼看了看她,秦珂慌忙垂下头去。

一对璧人

血绮的确是柳原郡最好的茶,秦珂自怀中掏出那捧装在锡盒中的血红时,众人都惊讶的睁大眼睛。

“这是什么茶?”苍矢第一个问道。

“红的吓人。”周子充也奇道。

周春晖已经关了窗子,此时正眯着眼睛看雪,见到秦珂手中的茶叶,便也被吸引过来,十指尖尖取出几枚放在鼻子下面:“怎没有茶味?”

苏芷卉瞥了秦珂一眼:“这茶叶是绿绮。”

秦珂点点头:“没错。是绿绮。”

“为何如此之红?”苍矢问道。

“想必是被赤蚜虫咬过的。”周子充到底是懂行的。

“我的生辰,你便用生了虫子的茶叶来糊弄!”苏五故意打趣秦珂。

秦珂笑笑:“你若说是糊弄,便不喝也罢。”

苏五连忙凑上来,一把握住秦珂的手:“谁说不喝!都是我的。”

苍矢有些不耐烦,伸手挡开二人:“便还是先泡开来看看再说。”

众人皆是好奇,唯独苏五笑脸盈盈,他早就品鉴过这茶叶,自是知道它的妙处。

几人凑上来,那嵬松却已经隐在一旁,定定的去望窗边的积雪。

秦珂有些心不在焉,勉强动作流畅的将茶叶泡好,一一交到众人手中。第一个表示惊讶的便是周子充。他没想到,那淡淡的几乎只剩下青草味道的树叶,怎会在热水的温润下散发出如此香甜的口味。

“这是怎么回事?明明刚刚是不香的?”周子充扭头去看秦珂。

周春晖也点头道:“真想不到,这茶叶的味道竟是这般浓艳。”

苏五微微一笑:“这就是血绮的不同之处。嗅觉上,只有在子时才能闻见那沁人心脾的香气。可味觉上,却是何时何地始终如一。”

众人这才明了,皆赞叹了一回。

周子充叹了口气,沉声道:“经过这件事,我和春晖便决定将茶园废了,改种其它。”

秦珂这才想起一事,问道:“之前,周公子不是说与我一起等待时机,为何后来也跟着苏家一起烧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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