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有阿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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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有阿娇-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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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母后喜爱馆陶长公主家的陈翁主胜过栗太子,倒是便宣了她入宫伴驾就是。”说着还狠狠的了瞪了刘荣一眼,似是恼怒他的不争气。

景帝手上一紧,她这是要母后彻底厌弃荣儿?若是母后发怒,只怕荣儿储君之位也难以安稳。怒目而视,却不想栗姬早就恼恨他今日对刘彘的关注,别过头去,并将手上的茶盏重重丢在案桌之上。

☆、第11章 太后之难

窦太后的神色越发低沉,在她刚要开口斥责之时,听得景帝愤怒的将茶盏丢出,说道:“混账东西,母后面前也容得你撒泼使横?荣儿,带了你母亲回去。”

这般处罚倒算不得什么,若是窦太后开口只怕栗姬难逃以下犯上的宫规处置。可栗姬却不如此想,起身将茶盏踢到一旁,又推开了上前试图拉住自己的儿子,神色不悦的盯着景帝,似是受了极大的不公。

这顿饭因栗姬的吵闹并未继续,窦太后厌恶的神色不加掩饰。

檀木香缓缓升起,正殿里雕龙画凤的柱子上轻纱微扬,烛火灯笼伴着细风也有些许摇曳。宫娥检查了一边窗棂,才将窗幔拉好。待做累了,窦太后才让人扶了自己进寝室。

长信殿之外,突地响起一阵脚步声,带了急促却下意识的放低声响,原是景帝身边的得用的尚志。宛兮让人将手里的安神汤送进殿里,上前问道:“可是陛下有什么旨意?”

搓了搓手,今日风大,这四月初倒还带了些凉气,而尚志穿的却是只比夏日多了曾的外罩,可不是被吹得发僵。等手搓的有了知觉,才捂在了脸颊上,忙说道:“可不是嘛,栗夫人回去又发了一通脾气,皇上是担心她再闹起来,让您和窦嬷嬷照看着点。”

宛兮还待要说什么,就听得里面身着桃粉色宫装的小宫娥匆匆跑出来,带了为难道:“宛兮姑姑快进去瞧瞧吧,太后她老人家又不愿用御医给开的安神药了,这会儿子窦嬷嬷也不在,奴婢实在没办法了。”

微微曲腿示意,足下转了方向向内殿而去。

“哀家再不愿喝这什么唠子的汤药了,”接着就是碰的一声瓷片碎裂。

深红色的高梁玉柱,在青铜烛台灯火的映照下露出一段段黑影,复又将夜明珠的光芒掩盖。殿内的极为昏暗,却还是能透着红纱幔帐瞧到坐在榻上的窦太后满脸的不耐和愤怒。宛兮轻轻叹息一声,太后自得了眼疾,常年服药调养,今日又得了梁王欲入京的消息,只怕心中是极为纠结的。想来是太后不愿梁王威胁陛下的统治,却又思念久不见面的幼子,加上今日与栗姬等人的不欢而散,这才发了脾气。

踩着脚步走近,能发作也是好的,总比憋坏了身子好。

“太后,您该用药了。”说着示意一直跪在地上请罪的宫娥去再取了一份汤药来,“您若是不用药,别说陛下会怪罪奴婢,就是阿娇翁主也要不高兴的。”

低声呢喃几声,窦太后突地攥住宛兮的手,就连往日里一直浑浊的双眸都带了几分清亮,视线移在宛兮面上,待其他人都离开了,才缓缓道,“又有何用?就算哀家的眼疾好了,又能阻止什么?”

宛兮凝眉,像是明白了什么,刚要开口,就听窦太后疲倦的声音响起:“下去吧,哀家一会儿自会用药。”

“那奴婢让人进来收拾干净。”扶着窦太后半靠在榻上,又给她拉开一旁的薄毯盖在身上,抿了抿唇。

沉寂片刻,窦太后闭上眼,嘴中轻轻哼起自小教阿娇唱的那段民歌。带了褶皱的苍老手指关节,随着轻快的调子轻磕在腿上打着节奏,眉目舒缓,似是带了怀念和追忆。以至于窦嬷嬷自外面回来,都未曾进入内殿打扰。

“嬷嬷。。。。。。”

捧着乌红色托盘的宫娥见窦嬷嬷立在门前,似是带了笑意,轻声叫道。一般还想前探探脑袋,似是想知道嬷嬷在这里干什么。

伸手虚点了那宫娥的额头一下,也不说话,接过托盘问道:“你宛兮姑姑可还在里面?”

“宛兮姑姑刚刚去火上了,说是要给太后熬些细粥。”

点点头,她是知道的,自先帝去后,太后只爱喝宛兮熬得粥,其实最大的原因是因为太后想念故乡,而宛兮恰是随太后一同逃难乡亲家的遗孤。

窦嬷嬷进内殿之时,太后正闭着眼眸养神,也就是此时方能瞧出她刻意掩藏的淡然和通达。这便是便随着文帝登上王位的女子,是一手将景帝扶持到如今的女子,也是在大汉朝政上举足轻重的女子。也许世人都不知,如今手握滔天权势的太后,不过是向往悠闲的老人。

格子窗,黄纱帐,窦太后猛然睁眼,似是眸光清明,看了一眼窦嬷嬷,道:“是该用药了。过了今年生辰,梁王也该回京了。。。。。。”

是该回京了,如今已是前元六年,她的身体也不若往年那般坚朗,有些事还是在她活着的时候处理了比较好。抬起右手放于眼前,轻呵一声,都说十指连心,作为母亲哪个都疼,但作为太后她从来不曾有过别的选择。

没一会儿,宛兮回来脸色因冷风吹的极为苍白,见太后已然在窦嬷嬷的伺候下睡了。赶忙吹灭远处几个青铜烛台上的火光,只留了一小盏烛灯,以备太后有吩咐。蹑手至雕为兽头的紫铜搂金香炉前翻了翻里面的香灰,确认灭了明火,才回神跪坐到踏脚之上。微微侧身示意嬷嬷前去休息。

隔着床幔,宛兮想到刚刚看到的场面,本是发现一个宫娥鬼鬼祟祟的走在长寿殿前,担心有什么不好,跟上去却不想那宫娥在长寿殿前埋了布偶。

微弱的光让人看不清宛兮的神色,但那暗淡的双眸可见她是猜出了什么。之前在长寿殿的惊恐早已被压在心底,可这话该如何跟太后娘娘回禀呢?巫蛊之术想来不容于世,历朝历代凡有涉及者非杀必诛,而这次涉事之人,却逃不过椒兰殿。

天空忽然闪过一道光,紧着响起一声空雷,宛兮心中猛地升起一阵惊恐。抬头盯着窗纱,半晌也听不见落雨。春日里本就难于雷霆,如今莫不是上天要警示什么?

远处的宫殿淹没在黑夜之中,红墙高阁,飞廊宫瓦,玉柱雕栏,便是那渡了金的牌殿都暗淡丝毫无光。浮雕艳烂精美,拱楼俯视便是宏伟壮丽,若此时有人,定赞一声不遑为帝王宫室。然此时,这宫中却处处诡异。尤其是椒兰殿的,栗姬立于一片碎片狼藉之中,向着椒兰殿的方向露出一个常人不懂的表情。跪在她脚边,早已被瓷片划破双膝的宫娥打了个冷颤缩着身子颤抖不语。

本已歇下的刘荣被闪电晃了一下神,叹口气起身行至窗前,借着微光伸手抚过一把落了尘埃的长琴。自从做了太子,他便在不抚琴,也不再让人为自己擦拭这绿芜。

“公无渡河,公竟渡河。坠河而死,当奈公何?”轻声呢喃,却不知这话到底要说给谁听,他这一生,一爱阿娇表妹,二喜抚琴谈笑。可生于帝王之家,他只能收敛了一身洒脱,甘心束缚,哪怕早已预料到母亲的跋扈定会引得父皇不满。

无人可见本是温润丰朗的栗太子,满心的无奈和恹恹,就像没人会发现身在堂邑侯府的阿娇,是如何被这一声空雷惊醒,久久无眠。

摸了摸枕下的金钗,阿娇闭眼数着,这已是她重生第五十几个夜晚。指甲剐蹭这金钗的尖锐,也不知是何时养成的习惯,睡觉之时必要将一件利器置于枕下,否则总会被噩梦惊扰。

今日府里来了一位老先生,自己虽不曾听闻他的大名,但父亲和母亲却是以贵宾之礼相待,必定是当世大隐。

☆、第12章 董偃

阿娇独自坐在秋千上晃荡,许是觉得无趣,晃了两下便叹口气停下,抬头看了看天空,刚要起身就听见一阵清浅的脚步声。阿娇起身往爬满树藤的石廊里躲了躲,没过片刻就瞧见一个身着浅青色袍子头束发冠的男子进了花园,他身后跟着的是母亲身边得用的宦官。

那宦官像是跟男子说着什么,只是男子心不在焉的并不做理会。不过阿娇却是瞧着他似是有些烦躁的转动着手上的扳指。没过一会儿,只见母亲由丫鬟扶着前来,依旧是一身拽地长裙,大片的牡丹凤鸾金丝刺绣,镶着宝石的袖口并着黑色束腰的玉带,华丽贵气与阳光下熠熠生辉,倒让花园都减了几分□□。

听到声响,男子面上突然绽出一个浅笑,似是世间只剩一个词,眉目温和。全然不是刚刚一脸漠然的样子。

“听说你不愿留在侯府?”挥开身边的丫鬟,涂了丹寇的指甲缓缓滑过袖口,刘嫖语气平淡,眼眸斜睇,须臾便开口,“那便去长门圆吧,那边最是清净。”

阿娇心中一怔,这个男子是董偃?说起来这人也算得上自己的小父了,尤其是在自己最难的几年,他倒是少有的几个愿意帮助自己的人。也不知是不是错觉,总觉得他与记忆中有所不同,就连容貌都俊美了许多。

董偃微微一笑,面上带了苦涩,却丝毫没有反驳。世人皆以为他是十三岁被长公主看重,遂留在府上由人教导读书写字、驾马骑射,得了一身好本事,更是因着这个关系做了长公主的面首。却不知他并非传言那般出生卑微,更不是人们所传那般因权势做了面首,他只是不愿离开那个耀眼任性的女子罢了。

上前几步,见刘嫖面色淡定毫无留恋之色,心中钝痛,眼中深携的伤痛和懊悔让他半句话说不出来。手指在衣袍之下微微弯曲,语中是阿娇听不懂的感情和压抑,“只愿长乐相思。当年是我对你不起,如今便是远远瞧着也是好的。”

刘嫖侧过头,避开董偃的视线,伸手不着痕迹的抹去眼角的泪痕,再抬头眸光就带了几分冷意。本就艳丽无双的面容平白沾染了初春的寒意。

“呵,”眼角上挑,刘嫖唇瓣勾起,似有似无的提醒道,“不过是个胭脂水粉家的人,倒也值得本公主如此上心。”随后双眸眯成一条线,眼中寒芒初现,“长乐相思自有侯爷,怎会让个不相干的人为我相思。”

因着这句话董偃后退了几步,俊美的面容有些萧瑟,也不再看刘嫖,只是低声说了句什么。随后刘嫖带了人离开,董偃却依旧站在原地痴痴望着那抹消失的艳丽。直到身边人低声唤着“董君”,才堪堪回神,转身神色便是一派冷淡。

他永远忘不了,当日她出嫁之时面上精致的妆容,发间琳琅的朱钗和那拖了地的长裙,以及那句“君可安否”。曾经他们都以为对方一定是彼此的,却不曾料到世事难料,没有死别却有生离。如今自己一心回到长安,只愿为她收敛一身冷漠。

刘嫖涂了丹寇的指尖掐在掌心,直到麻木的感觉不出疼痛,她这一生当真是讽刺至极。所爱之人在自己出嫁之前抛了一切远游,又待自己儿女成群之时归来甘做面首。想到他那日冒名代吴楚细作入城,当真惊的自己不知如何是好。

等人都走了,阿娇才提了裙裾出来,原来有这番缘由。她前世一心爱慕一个男人,最后落得凄惨收场,原来表面风光的母亲,亦是这般!女人,何其辛苦。

青枝找到阿娇的时候,只见她独自坐在花坛的角落,似是满面寂寥,又带了许多忐忑。

“小姐在这里做什么?”

看了一眼青枝,阿娇垂头,许久才说:“青枝,若有一日你必须嫁给一个欺辱过你的人,你该如何?”

见阿娇没有起身的意思,青枝索性也在一旁的地上坐下,没有考虑便回答道:“有小姐在,谁敢欺辱奴婢呢?”

猛然醒悟,阿娇歪头,手指点点自己的脑袋,“是啊,有堂邑侯府和长公主在,有皇祖母和皇帝舅舅护着,谁能逼我再走一次老路?”

青枝看着自家翁主突然起身,也赶忙站起来却不想因为动作幅度太大直接向前趴去,幸好阿娇反应快伸手拽住了她。

“小姐,小姐。。。。。。”站稳了,下意识的唤了两声,突然二人相视各自笑出了声。原是二人都想到踏青那日她与陈融跳窗去玩之事。

“小姐,刚刚长公主差人来说给你请了个女先生,听嬷嬷说那先生是个厉害的。”

“你这丫头,若我被罚,定也要你尝尝那滋味。。。。。。”

※※※

入夜,刘嫖将手里的羹碗递给身边伺候的人,又接了锦帕擦拭双手。想到许多年前,那个弯身将自己抱在怀里的男子,心中竟是千般滋味。当时年少,他一如现在这般待人冷漠无情,却唯独常常对了自己才会温和温润,如落入繁世的璞玉珍宝,带了水润清华。

起身行至窗前,推开雕花贴纸的窗棂,任由夜风吹散思绪。夜色深厚,就算有满天星辰亦是乌黑如泼墨。刘嫖的记忆似乎就是在那年停滞的,明若白昼灯火璀璨的府邸,她第一次为了见一个男人穿了破衣烂衫。可最终看到的却是,那个与自己许了承诺的男子,当了许多人的面将发钗□□另一个女子发髻之上,那是他的未婚之妻,吴王幼女。

右手不经意的触到带了镯子的左手皓腕之上,本该是光洁莹白的地方,竟有一条并不明显的伤痕,蜿蜒二寸之长。轻笑一声,当初还真是看轻了自己,原本以为没了他便活不下去,可如今看来没有他自己活得更像一个贵女。

芙蓉香起,伴着晃动的窗纱,在静谧的夜里显出几分旖旎。无意识的摩挲着衣袖上的精美暗纹,就算到如今她还记得最初他胸腔的震动和心跳。

“公主可要安歇?”

收敛回忆,刘嫖躺倒在床榻之上,可半天都没有睡意,一直到天色大亮,身边有人来说董君已经去了长门圆。眼泪才不争气的落下,转了身面容向着墙壁,瞌眼假寐。可心中如何,却只有她自己知道。

此时她尚且不知,当初那番婚约,本就是先皇定下的计策。当年刘濞的太子刘贤入京,伴还是皇太子的陛下喝酒博弈。当时其态度极为不恭,且肆意谩骂,使得当今陛下用棋盘失手将人打死,后来吴王借此事不再面君。遂先帝派人去吴国,不料竟查出吴王收留众多逃犯,更让人私自于铜山铸钱,制盐,屯兵意欲谋反。当时外有匈奴、东越、闽越威胁,内有各方诸侯彼此制衡,加之吴王门客有于匈奴和闽越贵族交好者,使得先帝无法下手,只能遣了人暗中进入吴地。这其中,便有康侯之子,也就是如今的董偃。

董偃披了薄衣立于门前,满目的漆黑不若他深藏的黯然。

当时入吴国,生死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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