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山若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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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山若水- 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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韶年抓了抓头,有些急,再弄还是出不来,他干脆把盒子扔地上一摔,那点心终于冒出一个头,他抓起来就塞到若水嘴巴里。

“快吃了它。”

若水方才还咧嘴笑,这时候来不及合上,那块一个婴儿拳头大小的绿豆糕被整个塞进来。若水发出‘唔唔’的抗议声。

韶年皱眉问:“不好吃?”

若水挤了挤充满泪水的眼:“唔唔……”

“你觉得我做的东西不好吃!”韶年用充满惊奇的目光地瞪着她,“难道你的嘴巴很久没吃东西就坏掉了?”

若水低头,默默地将糊成一团的绿豆糕乖乖吃掉了。

“好吃吗?”

“恩,好吃。”

韶年直接忽视她拧成一根绳的眉,一副很有成就感的样子,哈哈大笑:“我就喜欢你这孩子诚实。”

他仿佛真的很开心,双肩一颤一颤的。

若水也咯咯地跟着笑。

她额头上又渗出一些汗,头发湿了,一根根紧紧贴着。

她笑的时候真难看跟哭似的,嘴巴张得那么大,大概能容下他一个拳头,但是她嘴唇的颜色很新嫩,尤其教他想起早晨踩碎的那个野果,柔嫩多汁而且核小。

他想不通,明明是无人打理的野果子,怎么也能长得那么水灵?

“拜祭完之后,心情恢复了吗?”

“嗯?”

“说你呢,多大的猪了,还这么能哭。”

若水迟疑了一下,手握成拳做出很坚强的样子,道:“我爹娘都去世那么久了,我早就想开了,啊呀,嘶——这里怎么回事?”她的回答真假参半,说到一半便因为手上的刀伤疼痛给停住了。

“你不想跟我说什么吗?”韶年突然凑近她,瞅着她的手笑了一笑,温热的气息吐在她脸上。

“啊?”若水本能地心脏一跳,猛地往后缩,“说什么?”

韶年用手指顺了顺她的头发,眯眼笑道:“本以为你会体谅下我的,起码说,‘师叔,你照顾了我一晚上太辛苦了,快去休息吧’诸如此类的。”

他顿了一顿,淡淡道:“你这里没事,祥玉刚才非要给我们滴血验亲。”

若水惊了一惊,她确实没想到还有滴血验亲这回事。冒充韶年侄女的这件事,她从无心欺骗到刻意隐瞒,过了那么久突然被揭发出来,她心下慌张,慌忙拉着他,毫无底气地问:“那……然后呢?”

话一出口,虽然声音很低,但在寂静的夜里还是很清晰,若水脸上发热,越来越红。

韶年望着她的反应,久久不语,褪去外衣的他只着了一件中衫,身形削瘦,笔直的背立在孤灯中,显得料峭孤绝。

温热的指尖忽然触及一丝烫意,若水低头看去,却见他手腕处有一道血红的印记,妖冶艳丽、怵目惊心。

“这是?”

韶年思忖了半晌,道:“很久以前的事了。”

以前的事,怎么这会儿还烫得灼人?

若水怔道:“师叔,你之前拿了我的头发,现在还在身上吗?”

“呃?”

“师叔,我的头发有用吗?”若水想了想,赶紧补充道,“之前有一次不小心听到你和祥玉姐姐的谈话……”

“你知道了?”

若水点头:“我猜你是中了什么毒,所以拿我的头发去炼药,可是它没有效……”

“嗯。”

“师叔,你也知道了吧?我其实不是你的家人……但我不是故意要隐瞒的!”她忽然抬眼,晶亮的眼眸中闪着真挚的光。

韶年忽的嗤笑一声:“没有关系,我当初也没有问清楚,既然有缘,我还当你是我家人。”

“怎么会中毒?”若水望着那血印道,显然对这个念念不忘。在她心里面,韶年资质卓越,武功造诣不凡,怎么会被轻易下毒?

他沉默了一会,道:“你不如关心下你自己为什么会差点被饿死。”

“那它还有解吗?”

他眼眸一转:“有的。”

虽然若水不是,但只要找到下落不明的他的侄女,一样能解得了毒。可是人海茫茫,上哪里去找,而谁又知道瘟疫一场,那姑娘有没有遭遇什么不幸。

机会很渺茫。

若水撇了撇嘴,眼眶噙满热泪。

因为她的隐瞒,导致韶年失去了一年的时间,这么久了,那姑娘的下落要想获知,恐怕就如在海底捞针、登天摘星一般困难。

“你不要乱想了。”韶年好像能看穿她的心思,朝她笑了一笑,“我的事,还轮不到你操心。”

“韶年!”好像被什么妖魔附身了一样,噗通一下就扑到他怀里。

他觉得全身好像软掉了。

某人橡皮糖一样黏着他,把眼泪鼻涕一通乱抹之后,得了便宜还卖乖,直呼他的大名:“韶年,记不记得,我问过你一个问题?如果我不是你侄女,你还会对我好吗。”

“如果我不是你侄女,我是说如果,大叔,你还会对我这么好么?”

“真有那种如果的话,那等你下辈子以别的身份遇见我再说啦……”

韶年歪头细细想了想:“大概,好像,确有此事。”

若水正襟危坐:“师叔,不用等下一辈子我们就已经遇上了。”

若水以为韶年会说些什么,然而等了很久也不见有回应。

她是一个急性子,她已经等了很久很久,这时候心里慌得紧,根本没办法再安静苦等下去,抑制不住内心的冲动,她踮起脚,抱紧他,把头靠在他暖暖的怀里。

这好似是她做得最疯狂的一件事。她从前做事都要在树皮或者地上写个几遍才做下决定,而这事好像根本不需要写下来,也不需要预练,她只是按照心里的指示做的。

韶年似乎有些诧异,手僵硬地不知道该放到哪里,最后犹豫着,慢慢放在她肩上。

“哐当——”

房外,碗掉碎在地上,洒了一地的花羹,溅在单薄的衣襟上。

咸真张着嘴,愕然地呆愣在门口,显然他已经听到刚才的对话了。

“咸真!”若水吃惊地被他拉到一旁。

咸真对韶年淡漠地鞠了一礼,道:“师叔照顾若水一宿了,不累吗?”

韶年望而不语。

咸真道:“若水太容易依赖别人了,师叔不要那么宠她,还是由我照顾就好了。”

若水蹙了蹙眉,莫名其妙地看着他,却见他一张刚毅的脸上是从未有过的认真。

一路上,咸真像往常一样拉着她往厢房那边走却沉默不语。

若水禁不住问:“你怎么了?”

咸真反问她:“我照顾你不好吗?”

“呃?”

“我知道你以前把他当亲人依赖,但是你以后可以找我啊,我什么事都会帮你的。”好像许下什么誓言般,对着缓缓升起的朝日,他一字一句说得掷地有声,双手略显粗糙,但感觉很温暖很实在。

“我……”若水动了动唇,想说又不知该说什么。

咸真迎着晨风小跑起来:“走吧,师父就要回来了。”

“师父要回了?”

“听说师父知道你要参加会武,急着赶回来的。”

“哎呀,我当初忘记自己告诉他了,他一定得生我气呢!”

20

20、沁雪 。。。

薄雾渐起,烈风轻鸣,天边的山离得好似近了,云中雾里,青色浅淡,迷迷茫茫,亦真亦幻。

咸真刚刚走到那一挂繁花背面,耳边就听得莺莺低语,起初他只当是鸟鸣,走得近了方才辨出是女子的低诉。

绛云山上能有这么婉转声音的自然只能是祥玉了。咸真虽然有心事,但到底是同门,闻得她人愁苦,也不由得走过去想劝慰两句。

挑开枝叶的时候,却意外地看见两人,他刚才急着要去寻的大师兄竟然也在。这下子,他更是不着急了,只在一旁站好,想等个时机再过去问好。

但见祥玉梨花带雨,两眼微红纱袖掩面,状似哭过一回。

她很少会有这般失态的,印象中,她是个不常言语但待人热肠的人,这回撞见,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伤心。

咸真再有任何心事也要放一边了,他饶有兴致地站在花树下,碍于元州和祥玉的武功,他也不敢走太近就远远地隔着花草,倒也能将他们的一举一动看在眼里。

只听元州闭了闭眼,低声一叹:“你心意已决?”

“是。”祥玉望着溪水潺潺,轻道,“为医者,本就该为天下苍生……多奉献一些。”

“你不能留下来等比试过后吗,什么时候回来?”

“再看吧,总有机会的……”

元州握了握拳,指节泛白,突然唰的一下走过去板正她的身子,让她的一双眼睛能够看到他。他的语气急促,带一丝嫉妒和隐忍的怒意:“你以为这样有用?你出去那么多回,韶年有过一次去找你吗?”

祥玉映着他的眼眸暗了暗:“我岂会那么贪心,只要他能时常念着我就好了。”

元州猛地吸了一口气,握紧了她的肩,沉声道:“为他,你走南闯北那么多年,名为医救苍生实则还不是为他找药引,我以为你有多大的深情抱负!你刚才说这么多年尽心尽力给韶年解‘沉瞌’蛊毒,只不过是要他能记得你!哈哈,李祥玉,你真伟大,为了会怀疑你真心的人而付出却不图回报,李祥玉,好一个痴情女子!”

祥玉咬唇不语,然半边的脸已经烧红。

元州的口气有点冲,但讲起话来好似头头是道,他用力地捏起祥玉的下巴,眼泛赤光,看她脸上未干的泪痕,仰头大笑道:“你记得,我可没有你那么伟大!天底下的女子都知道,喜欢我的姑娘要是移情别恋我会恨她,而要是我恋着的姑娘不喜欢我,我会不计一切后果……也要叫她知道后悔!”

“元州……”

“你要走是吧?好啊,我明天就陪你走,天涯海角还没有我到不了的地方!”

祥玉拉住他:“不要啊,你还要参加会武比试,还要管理绛云山的事物……你现在是代理掌门,怎么能那么糊涂?”

元州甩了

 20、沁雪 。。。

甩宽袖:“哼,我往年参加是因为有人特地回来能看到,今年?对不起,恕不奉陪!”

他想了下,又笑道:“我要下山绛云谁也拦不住我,我何不当回好人把下山游历的资格做个顺水人情推给若水那丫头?如此一来,她如愿能黏着韶年走南闯北长些见识,我也可以跟你比翼双飞,各取所需!”

祥玉喝道:“你别乱说话,若水和韶年是绝对不可能的!”

“呵呵,美人吃醋了?”元州怒极反笑,指腹在她唇上细细摩挲,“这里,恐怕能够挂个醋瓶了。”

祥玉蹙眉,一拍打掉他的手,显然对他这般风流的模样甚是反感。

元州平日不会在祥玉面前表现得如此放荡,可见这一回心中也酸涩得紧。他咳笑了两声,缓缓道:“女子动情的时候最是好看,我也算是阅尽天下各色女子的动情模样,谁对谁有情,我一眼便知。有些感情,距离不是差距,就如我对你,一年也只见得几次;有些感情,年纪也不会是阻碍,何况,纵然是叔侄相称,但相去四五年岁也不甚远。古尚有李世民和徐贤妃为例,你觉得呢?”

祥玉怔怔地望着远边的山发呆,她好像是听见了元州的话,又好像没有听到。两手交叠在腹前,长身玉立地站着,仿佛是一栋无情冰柱,神情一片茫然。

隔岸的花香随一阵冷风飘过来,吹得咸真浑身一震,仿佛染了风寒又似花粉过敏,吸了吸鼻子很想打出个喷嚏来。

可是没有,他觉得分外难受。

心脏像是受到过一番重击,胸腔中被搅得很混。

咸真沿着花树,缓缓蹲坐在地上。西风阴寒,刮在身上有如被刀剜过。咸真抓着头发,靠在树上,他所有的情绪好像都在瞬间停滞了,脑子里回味着刚才听到的那些话。

那一天,若水和韶年在屋子里说的,他也听得一字不落。将两段话联系在一起,头脑中渐渐清明起来,但凛冽的寒风中,跟着他心情如花落一地。

咸真忽然哆嗦了一下,感叹着,难怪山上这般萧瑟,原来早就已经入冬了。

上一回在雪山地里跟若水打雪仗好像还在昨天,历历在目。

她喜欢在雪底下藏东西让他去寻,他找到也好找不到也好,她都眉开眼笑地把那样东西塞给他,有时候是一枝梅花,有时候是一只野果,甚至会放韶年从外面给她带回来的头绳。

他抬头,用手去接,雪花一片片的,果然就落下了,化在手心里,一会儿以后手掌就变得暖暖的。

犹记得找到头绳的那一刹那,他惊愕之后心里也像这般暖的。

以为头绳应该跟发簪朱钗之类的是一个意思吧,谁知道他究竟是会错了意。

真如元州所言,他退出比试的话,咸真还真想不到有谁能打

 20、沁雪 。。。

败一个月以后的若水。

且不说她如今势如破竹,武学精进之快,几乎一天就能习得常人一年也不能参悟到的武学精髓。一本三十二式就已经足以跟练过许久剑法的师兄弟们相抗衡了,不能不说,除了若水本身的勤奋和大长老三十二式的高明之外,她本身也是骨骼奇佳、资质上等,适合习武的人。

然后呢。

眼睁睁地就看着事情那样发生?

咸真的头发上衣领里,都是雪花飘落,寒意一点点渗入体内。

他不是一个胸怀绛云胸怀天下的人,他不管若水这样的感情是否有悖常理伦德,是否会遭到师门的痛斥,他只是觉得自己喜欢的人一点点跟他隔远了,心中异常悲愤难平。

闲花朵朵,飘飘扬扬。

小小的寒梅,有几片顺着风吹到他头上,肩上,更有落在衣角,鞋边上……

一瓣瓣的,开得很艳,幽幽的香气扑鼻。

“咸真!”一双套着白色绒毛手套的手掌拍在他肩上。

他放弃跟那团头发纠结,转过身松开手,伸手一把揽住那人瘦小的腰,往自己身上一摔,冻得发紫的唇张了几次才喊出声来,他柔而坚定地唤道:“若水。”

咸真把头埋进她温热的脖子里,一点点蹭着汲取她身上的暖意。

若水先是一怔,随后抓了一把混雪泥,塞进他衣领里,狡黠地笑,看他的反应。

哪知咸真对此并没有太大回应,他一动不动地缩在她肩上:“你上次说跟我一起去拜祭结果却饿病了,你食言了。元宵的时候,弟子出入行动是自由的,那就罚你那天陪我去看灯展。”

闻言,若水咯咯笑:“元宵还早呢,而且正好是我比试前一晚,我要练剑。”

咸真注视着她的眼睛:“不会相差一晚的,元州师兄要退出比试,你这么勤奋一定是第一了,没人争得过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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