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宫二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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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宫二十年- 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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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微凉雪


第一章 君恩不常

六么令

晏几道

绿阴春尽,飞絮绕香阁。晚来翠眉宫样,巧把远山学。一寸狂心未说,已向横波觉。画帘遮匝。新翻曲妙,暗许闲人带偷掐。前度书多隐语,意浅愁难答。昨夜诗有回纹,韵险还慵押。都待笙歌散了,记取留时霎。不消红蜡。闲云归后,月在庭花旧阑角。

醒过来时已是日过中天了,容月招招手,侍立在床尾的青萍上前扶她起身。“什么时辰了?”容月倦意未消地问道。“回主子,已是午时了。”容月一惊:“又误了请安的时辰。锦绣宫可有说法?”青萍一边替容月换下身上的小衣,一边小心地回答:“回主子话,今儿一早皇上走的时候,就已经吩咐下来,您今日不必上锦绣宫去请安。贵妃娘娘也打发人送来对嵌南珠连喜金簪。还带话说让您好好休息,这几日的请安全免了。”容月听了也不再言语,任由青萍和巧燕替自己更衣。

锦绣宫。容月扶着青萍站在中门前等待召见。身后有内侍高声道:“恭妃娘娘到。”容月忙转身向着恭妃来的方向见礼:“嫔妾见过恭妃娘娘。”恭妃停下脚步,仔细打量着伏在眼前的人:“这位妹妹是?怎么这般眼生?”身后的大宫女侧身答道:“娘娘,这是新册的华靖宫的宁贵人,您不曾见过,所以眼生。”恭妃这才恍若大悟地叫起:“原来是宁贵人,快起来吧。地上凉,仔细病了。你虽说承宠有些时候了,可一直未曾见过,故而不识得,妹妹别见怪才是。”容月由青萍搀起,听了之后更是恭敬地答道:“是嫔妾之过,未曾先去拜见娘娘,还望娘娘海涵。”恭妃这才看见容月全貌,竟似吃了一惊,但又似无事般,不再言语。

容月恭谨地向着上座的敬贵妃行跪礼:“嫔妾见过贵妃娘娘,愿娘娘万福金安。”敬贵妃抬抬手,让她起来:“不是吩咐了让妹妹好生休息吗。这几日伺候皇上辛苦了,免了请安这也是应该的。”容月听得惶恐,微微抬头,敬贵妃脸上一脸关切,并无其他神色,这才暗暗松口气答话道:“娘娘的关爱是娘娘的慈悲,嫔妾又岂可造次,忘了规矩。”敬贵妃笑道:“妹妹倒是个明理的人。”容月这才退下,立于一侧。其他妃嫔也都陆续请安完毕,至此便各自散了。

容月正自顾自走着,身后徐常在紧走几步赶了上来:“见过贵人姐姐。”容月皱了皱眉:“宜君,你我之间何需如此生分?”徐常在笑着上前握住她的手,同她并行:“以前虽说是姐妹情深,可是现今已是在宫里,规矩还是要的。何况容月你正是盛宠,哪敢不见礼。”容月微微蹙眉:“盛宠?宜君你也如此认为?”徐常在笑道:“你进宫不足一月便连升三级封为贵人,赐住华靖宫。还不算盛宠?”容月淡笑不语,不再多言。

恭妃端着茶,笑看着敬贵妃:“姐姐怎么连我也不说,今早一见唬我一跳,还真以为是那位回来了呢。”敬贵妃依在贵妃榻上,叹气道:“你以为是我点的吗?是皇上亲自挑的,连我都插不了手……始终还是放不下。”恭妃也敛了笑:“那她岂不是……真是可怜。”敬贵妃抬眼看了她一眼;苦笑:“你我又何尝不是可怜?”二人静默以对,晨光悄然,只听见殿外廊上紫竹笼中那只画眉啾啾低吟,终是不成调。

巧燕刚刚来回说皇上已经下朝,御前总管温启道便到了宫门前,一迈进殿门,温总管便笑着向容月粗粗见了个礼:“宁贵人快准备接驾吧。”话音未落,外面已经通传御驾到嘉和门了。容月忙让青萍给自己换下身上家常的衣裳。巧燕问道:“主子,不知要穿哪件裳,巧燕给您拿来。”青萍一边帮容月用梳篦把散落的鬓角抿上去,一边轻声跟容月说:“主子不如就穿前儿皇上赐的那套白锻荷花对襟裳子吧。”容月点点头。巧燕转身去取。容月又转头唤住她:“巧燕,还是不要那件了,去拿贵妃娘娘赐的那件团花绿衣浅红色裳。那件白的太素了,看着不喜庆。”青萍不再言语,替容月在腮边轻轻匀上些胭脂。容月换上裳子,看着镜中的自己,衣裳鲜艳,更衬得云鬓朱颜,心中暗暗喜欢。巧燕在旁,笑着说道:“主子这一打扮就更美了。一会儿皇上来了,定是更加喜欢。”容月不由得脸上一红:“还敢在这胡说,还不下去看看皇上的茶又没有冲泡好。”巧燕笑着答应下去了。

御驾到宫门前时,容月已领着众人在门前迎候了。见过礼后,皇帝元昊就着温启道的手脱了外穿大襟马褂,穿着家常黄缎衫子,腰里系着龙纹蟒带,显得长身玉立。元昊手中拿着一卷画轴,笑着快步走进来:“过来看看,这是萧万川的真迹。”说着,在长案上摊开画轴。容月软步走到桌边,倚在皇上身边看着桌上大气滂沱的画作,陪笑道:“果是佳作。恭喜皇上又得了好画。”元昊看着画,点头道:“你最会看画,可能说出这画好在哪里吗?”容月一愣,轻轻道:“嫔妾不知,还望皇上恕罪。”元昊抬头看了容月一眼,脸上喜色慢慢退去。转身在上座坐下,接过青萍端上的茶,轻轻啜了一口,淡淡开口道:“今儿怎么穿得这么喜庆?”容月笑着道:“是贵妃娘娘赐的裳子,不知道皇上可喜欢?元昊上放下茶盏,起身唤过温启道:“把那画收了吧。回龙翔宫。”容月楞楞地看着皇帝上了玉輦,仪驾扬长而去。

晚间温启道来宣旨时,容月已经睡下了。自皇上不发一言离开到晚间,容月连一顿膳都没叫,只是自个倚在床边垂泪,好容易青萍等把她劝睡了,谁知圣命又至,青萍正回温启道道:“温总管,宁贵人刚睡下。要不你去回皇上说,贵人身体不适……”殿内传来容月的声音:“青萍,替我更衣。”青萍叹了口气,答应着进去了。温启道见此,紧跟上在青萍耳边低声说:“让贵人穿着上次赐的白缎荷花裳子去。”青萍点点头,开了殿门进去了。

待容月到了龙翔宫时,宫里已经都停了蜡烛,温启道推开殿门让她进去,殿中只有两盏大红蜡烛在闪烁着微光。走到殿中,只见御榻上元昊背着身躺着。听见她的脚步声,转过身来,看着昏暗中她的样子,眼中星光瞿烁,伸手一把抱过她拥入怀中。容月顺从地倚在他怀中欣喜不已,泪沾湿了他的软袍。

缠绵许久,他终于累了,拥着容月沉沉入睡。容月却没了困意,躺在一边悄悄打量着身边的君王。光洁的额头,紧闭的双眼,笔挺的鼻梁,微抿的薄唇,容月轻笑着,想伸手去摸摸那眉眼,还未触碰到他的脸,他却悠悠地偏过头,轻轻唤了声:“轻寒。”声音微弱难辨。容月一惊,以为他已醒转,却只见他深蹙着眉头,未曾睁开眼,依旧在酣睡。容月这才放下心,却有一丝不安:“轻寒?”

已是严冬,天气一日冷过一日。容月倚在暖阁内,看着窗外碧树凋零,怔忪不语。巧燕端来一盏热气腾腾的燕窝:“主子用点燕窝吧。这是内务府特别敬上的,说是皇上特别交代您身体虚,让把新贡的血燕给您承上。您乘热用点吧。”容月抬眼看看那盏燕窝,良久不语,摇摇头让巧燕退下。青萍上前替容月披上件紫貂披风:“主子,可是身体不适?”容月裹紧披风,远望着窗外。忽然转身问青萍道:“你入宫多久了?”青萍答道:“回主子话,已经七年了。”容月一手扶着窗棂,一手轻轻抚着身上的狐裘:“那想必这后宫之中的娘娘主子们你都知道了。”青萍替容月系好披风带子:“奴婢不敢说都知道,但也算知道不少了。”容月沉吟许久,终是开口问道:“既如此,你可曾听说过叫轻寒的女子?”青萍手停了停,思索良久,抬头笑道:“奴婢倒还真未听说此人。不知主子寻她何事呢?”容月听了轻吁口气,神色又怔怔地:“没什么,不知道就罢了。”青萍看着容月略显憔悴的容颜,微叹口气道:“主子可是有什么不便说的。奴婢等愚笨不能与主子分忧。只是如今主子得皇上宠爱,长久不衰,主子又何需去担心那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呢。还望主子放宽心,才不辜负皇恩哪。”说完便躬身退下了,只留下容月站在那景色寥落的窗前久久独立。

青萍跪在锦绣宫前,哭着磕头:“贵妃娘娘,求您去救救我家主子吧,她并不是想忤逆皇上的。贵妃娘娘……”几个内侍上前拖她出去,青萍只是挣扎地想要跪下,纠缠中被扯破了宫装,发髻也散乱了,青萍都顾不上,只是哭诉着:“贵妃娘娘,求求你救救我家主子。娘娘……”宫门吱呀打开,敬贵妃搀着大宫女如意的手一步步走出来,走到青萍面前:“你也是宫里的老人了,怎么连规矩都不知道。宁采女触怒了皇上,被打入冷宫这是皇命,是我可以救得的吗?罢了,这次就免了你的罪,起来回去吧。我救不了她,也没人能救她。”如意摆摆手,让内侍把青萍架着拉出了宫门。敬贵妃站在院中看着昏暗阴冷的天色,轻叹道:“终究是回不来了。如意……”如意躬身上前答应着,“去请恭妃过来。”如意答应着去了。

静安宫。昏暗的烛光摇曳着,空荡荡的宫殿里灰尘遍地,除了一张木床再无别的摆设。容月身着雪白的单衣倚在殿中的柱子边,头上的金钗珠环都已被扯下,发髻纷乱地搭在颈子上,眼神空洞,脸上泪痕犹新。殿门打开,守在门口的内侍恭敬地跪下:“见过恭妃娘娘。”恭妃摆摆手示意他们退下,独自进来了。只听见脚步声走到她身边停了下来:“怎么,见了本宫连见礼都不会了?”容月擦干了脸上的眼泪,朝着恭妃起身行了礼:“见过恭妃娘娘。”恭妃看着她那张带泪的素颜:“你可知道你今天为何在这吗?又可知道你为何能够得到皇上的恩宠吗?”容月不语,只是轻拭去眼角的泪。恭妃带着微微笑说道:“我想你应该是知道些了,所以才会在这里的。”说完静静地看着容月,眼中带着怜悯。容月终于忍不住哭着跪在恭妃脚下:“娘娘,求娘娘您告诉我,让容月死也死个明白。容月只想知道那轻寒究竟是何人,容月不想,不想皇上在抱着我的时候叫着他人的名字,更不想一生顶着他人的荣宠过日子。”恭妃扶起容月,伸出手指轻滑过她的脸庞:“你这张脸竟然有七分像她,你要是安安心心地顶着这张脸过你的日子,不去问那些不该问的问题,可能你以后的日子会好过很多,就冲这长相皇上也不会让你受委屈的。只怪你不知死活,竟然敢向皇上提起她的名字。所以你就只能在这冷宫里闭门思过了,只怕过不了多久皇上也不会让你待在冷宫了,因为他终究是明白了,你不是她,留你也无用了。”说完,恭妃用那种惋惜的眼神看着容月的脸。容月脸色惨白,紧紧咬着下唇,齿间渗出粒粒血珠犹不自知,手紧攥着恭妃长长的衣袖,良久用颤抖地声音问道:“轻寒!她……究竟是谁?”恭妃抬起头,看着殿梁上蒙尘的蛛网在寒风中瑟瑟,轻叹一口气,慢慢地说:“她就是已故的孝端顺皇后。”

第二章 长门有恨

锦绣宫。敬贵妃端着青花钧窑茶盏语气闲闲地问道:“听说妹妹还是忍不住去看过她了?”恭妃一愣,转而神色犹豫地道:“是,我告诉了她些旧事,免得她到死仍然糊涂着不知为什么。”敬贵妃冷冷地哼了声:“那日我特意叫人唤了你来,就是告诉你此事不容你插手。没想到妹妹居然还是自作主张去了静安宫。妹妹就不曾想过倘若那些你所谓的“旧事”被皇上知道,亦或这宫中其他人知道,你我会是何下场?”恭妃一听,神色大变:“她不是就要被赐死了吗?我听正和殿的人说皇上已经在拟旨了。我心想着她反正要死了,就让她死个明白,我也没有尽言,只是告诉她那位是先皇后,其余的并未多说。。。”

敬贵妃轻蔑地看了一眼声音越来越低的恭妃:“即使她命不长了,终归会隔墙有耳。妹妹连这都不知道吗?妹妹进宫也有近十年了吧,怎么到如今还是如此好心肠?去可怜别人?倒不如想想如何让皇上能多点恩宠,不然你这三妃之位就要换人了。”

恭妃手里揉捏着绣帕,垂着眼帘小声说道:“姐姐又不是不知我自来便不怎么招皇上喜欢,要不是曾跟过先端顺皇后,又蒙姐姐照应着,如今哪有我这三妃之位。”敬贵妃看着恭妃手中的绣帕,笑着说:“妹妹又何需如此说,只要妹妹多听姐姐的话,不去做那些让皇上不高兴的话,这三妃之位不怕保不住。你我互相扶持了这么些年,今后更是要同心才是。”恭妃微微抬眼看见敬贵妃一脸笑意地望着她,忙恭敬答是,转而又问道:“姐姐可知此次是何人所为?看那肖容月虽然心无城府,却也不是鲁莽之人,不像是会大胆到拿不清不楚的人事去问皇上。难道有人曾向她提起过?”敬贵妃嗤笑一声:“妹妹竟如此糊涂?皇上那日将肖容月打入冷宫后,去了谁人那里?”恭妃一怔:“徐宜君。竟是她?她不是向来与肖容月交好吗?听当初选秀的嬷嬷说她二人是自幼便相识交好的姐妹。”“姐妹?这宫中又不是第一回有姐妹相残之事了,不过是为了争宠。又何需惊讶。但凡能得到皇上的恩宠,姐妹又算什么。”恭妃诺诺称是。

正说着,大宫女如意悄悄进来,在敬贵妃耳边轻道:“韵秀宫徐贵人求见。”敬贵妃微微皱眉端起茶盏,并不出声。恭妃见状,忙起身微福道:“大公主该醒了,回头不见我又该哭了。妹妹先告辞回宫了。”敬贵妃也起身笑道:“这便要走了?原想留你用晚膳的,罢了,你且去吧,省的一会大公主该哭坏了。”恭妃笑着答谢离去。

徐贵人随着如意进了暖阁,一进门便见敬贵妃坐在堂上紫檀织锦宝座上,见她进来,敬贵妃也不开言,只是端详着手上戴着的金镶玉护甲。徐贵人忙向敬贵妃行大礼:“见过贵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敬贵妃略略抬眼看了看:“哦,是徐贵人啊。起吧。”徐贵人磕了个头说:“娘娘,嫔妾有事向娘娘禀告。”“哦?徐贵人有何事要告诉本宫?”敬贵妃一脸好奇之色。徐贵人依旧跪在敬贵妃座前:“前些日子宁采女尚未被贬入冷宫之时,曾向嫔妾问起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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