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风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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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唐风流- 第5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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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这,这……”李贤显然没有李显想得那么深入,这一听高宗已猜出此案的蹊跷,不由地便有些心慌了起来。

“六哥无须担忧,所谓将错就错不就是那么回事罢了,如今事情都已过去了,总不能再多生枝节罢,父皇……”说到政争,李显绝对是个中好手,远不是李贤这等菜鸟所能相提并论的,此际他既然已将谜底点破,自也就不再多绕弯子,直接了当地摆出了根据,然则,不等其将话说完,就见张彻从殿外匆匆行了进来,李显立马便收住了口。

“何事?”

李贤只是历练少,可人本身却是极聪慧的,一听李显如此说法,自是立马便醒悟了过来,刚想着也出言点评上几句,可一见张彻走了过来,自也就停住了到了口边的话头,微一皱眉,不悦地扫了张彻一眼,沉着声问了一句道。

“启禀殿下,高公公来了,说是圣上有口谕,宣您即刻觐见。”张彻一见李贤脸色不愉,自是不敢怠慢,赶忙一躬身,将进殿的缘由道了出来。

“嗯?”一听高宗召唤,李贤不由地便是一楞,很明显地迟疑了一下之后,这才接着问道:“就只传孤么?”

“回殿下的话,高公公只说陛下宣您,并不曾交代旁的事。”张彻偷眼看了看李显的脸色,这才小心谨慎地回答道。

“七弟,这……”

一听高宗单独召见自己,李贤刚静下来的心立马又乱了起来,面色凝重地侧脸看向了端坐不动的李显,试探地问出了半截子话来。

老爷子搞啥来着,玩离间?还是玩神秘?李显也被老爷子单独召见李贤之事弄得一愣,脑筋即刻急速地运转了起来,略一思索之下,已猜到了些端倪,只是尚不敢太过肯定,待得见李贤将目光投了过来,李显立马笑了起来道:“六哥放心,是好事,若是小弟料得不差的话,六哥此番该得大用了。”

“哦?竟有此事,这,这是从何说起?”李贤一听之下,不由地便迷糊了,实在是闹不明白李显所言到底是不是在说笑。

“六哥放心,但去无妨,莫要让父皇久等了,小弟便在此恭候六哥的佳音了。”面对着李贤的疑惑,李显并没有进一步的解释,只是语气肯定地回了一句道。

“唔,也罢,那七弟且先稍坐,为兄去去便回。”这一见李显说得如此肯定,李贤心中虽尚有些疑虑,可已然是信了七八分,自也就不再多啰嗦,对着李显点头示意了一下,抬脚便要向外行去。

“六哥切记,若是父皇让您帮衬着太子哥哥,还望六哥勿要迟疑,当即表态为妥。”不等李贤转身,李显已笑着加了一句。

“唔,孤知道了。”李贤心里头对于李显的话依旧是将信将疑,可又不想驳了李显的面子,这便含糊地应了一声,旋即大步向殿外行了去……

“滚,滚开,都给老子滚!”

行宫西边的一间不大的偏殿里,一阵阵暴戾无比的怒吼声在回荡着,不时还间夹着瓷器摔碎于地的爆裂声,在这等禁卫森严的宫廷中显得格外的不协调,很显然,敢在宫禁中如此放肆的,就只有一个人——贺兰敏之!

贺兰敏之一向是个率性之人,也从来都不讲甚规矩,可自打龚家园子案发之后,贺兰敏之已被关在这偏殿里整整三天了,虽说服侍之人不少,也不缺衣食,可却出不了大殿的门,这令本就因丧母失妹而悲愤不已的贺兰敏之更是忍无可忍——贺兰敏之不是没试过冲出殿门,可惜每回都被把守在殿门口的数名身手不凡的宦官给挡了回来,虽不曾受大的伤害,可次次都是被人打晕了送回殿中,着实是耻辱得紧,再加上丧亲的伤痛,令贺兰敏之几乎陷入了竭斯底里之中,但见其在大殿中疯狂地折腾着,将所有能砸的东西全都砸成了碎片,可惜他再怎么闹都没用,不单把门的宦官不理会他的疯癫,便是侍候在殿中的宫女们也全都视若无睹,只要贺兰敏之不出殿门,一众人等全都由着他的性子去闹,既无人去过问,也无人去劝止,这令贺兰敏之更是怒上加怒。

“滚,都滚出去,滚出去,滚啊,滚……”

贺兰敏之大发泄了一通之后,整个偏殿里已是一派的狼籍,再也砸无可砸了,无处使劲的贺兰敏之终于无力地坐倒在了一地的各式碎片里,大喘着粗气,口中依旧呢喃地咒骂着,一股子挫败感打心底里不可遏制地涌了起来,眼圈一红,泪水已顺着扭曲的脸庞流淌了下来,正自泪眼朦胧间,突觉殿中的气机陡然间压抑了起来,心没来由地便是一慌,忙伸出袖子胡乱地擦了下脸,红着眼一看,这才发现武后不知何时已站在了他的身前。

“娘娘,甥儿心痛啊,娘娘,母亲还有姐姐死得好冤啊,娘娘您要为甥儿做主啊,娘娘……”贺兰敏之一见是武后到了,泪水更是忍不住狂涌了出来,伏倒于地,嚎啕大哭了起来,那等声泪俱下之状叫人不忍目睹。

一见贺兰敏之伤心如此,武后原本饱含怒气的脸色渐渐地缓和了下来,眼神里飞快地掠过了一道几不可察的复杂神色……

第八十四章殇之恸(下)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纵使是武后这般杀伐果决之辈,心中一样有着柔软之处,尽管不多,可到底还是存在的,贺兰敏之无疑就是武后心中一个牵挂,其在武后心目中的地位比之诸皇子来说,实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哪怕贺兰敏之着实是纨绔无行至极,可武后对其的任性胡为却从无一句的责备,反倒每每出手为贺兰敏之的恶行做掩饰或是善后,对其之照顾可谓是无微不至,究其根本而论,恐不仅仅是因与姐姐武顺感情深厚之故,更多的怕是因着贺兰敏之的俊朗形象寄托了武后的某种思绪罢了。

若是可能,武后实是不想贺兰敏之受到伤害,不过么,感情归感情,在大事上,武后断不可能被感情所左右,该下杀手的时候,自不会有丝毫的迟疑,更不可能手软,只是事过之后,内疚却也是难免之事,哪怕不多,可毕竟还是有的,这也正是这些天来武后始终由着贺兰敏之胡闹,却一直不露面的根由之所在,然则今日武后却不能不出面了,此无他,只因病刚稍好的高宗下诏要在行宫里为韩国夫人母女摆设灵堂,还要面见贺兰敏之,深恐贺兰敏之在圣驾面前惹出事端的武后自是不得不移驾亲临。

“之儿,来,快起来,姨娘自会为尔做主的。”武后眼中的异色只是一闪而过,很快便恢复了清明,弯下了腰,轻拍了拍贺兰敏之不断簇动着的肩头,温和地劝说了一句道。

“娘娘,甥儿心里疼啊,娘娘……”贺兰敏之虽是听话地跪直了起来,可眼中的泪水却依旧如泉般奔涌着,仰头看着武后,一派伤心欲绝状地哭诉道。

“之儿莫哭了,姨娘心里也疼着呢,唉,姐姐与月儿就这么冤死在小人手中,姨娘……”武后话说到这儿,眼圈一红,泪水涌将出来,话便哽咽着说不下去了,姨甥俩相对恸哭了起来,登时便令一众随行宦官宫女们全都乱了手脚,可却无人敢上前去劝解,只能是面面相觑地傻看着。

“娘娘,母亲与姐姐一向心善,从不与人争,为何竟会落得如此惨死,甥儿不解啊,娘娘,这究竟是为何啊……”贺兰敏之越哭越是伤心,到了末了,话语间竟有了问责之意味。

“之儿放心,此案已破,首逆已诛,附逆亦必尽除,以告慰姐姐与月儿在天之灵,来,起来罢,陛下要见你,切不可失了礼数,若不然,姨娘也护不住你,来人,侍候之儿沐浴更衣!”一听贺兰敏之越说越是放肆,武后的眼神里已是精芒闪动,不过却并没有指责贺兰敏之的孟浪,而是温和地劝说了几句之后,以不容置疑的口吻下了令,自有侍候在一旁的宦官宫女们一拥而上,也不管贺兰敏之乐意不乐意,架了起来,便往后殿搀扶了去。

或许是因武后在场的缘故,贺兰敏之倒也没再有任何无礼的行径,只是低声咽泣着,任由一众宦官们搀扶着进了后堂,只是刚转过一道门廊的阴暗处时,贺兰敏之的嘴角边突地露出了一丝的古怪的笑容,内里有着几分的狰狞,几分的怨怒,还有着几分的决绝,至于他为何会发笑,那就只有上天才晓得了……

不知何时,天又阴了下来,云层压得很低,电光不时地跃动着,雷声隐隐而动,今春的第一场大雨就要落下了,宽敞的大殿里没有点灯,一派的昏暗,几难以视物,然则李显却一点都不介意,丝毫没有通令下人们点灯的意思,独自端坐在几子前,若有所思状地凝视着几子上的一盘残局,手中还拽着一枚棋子,似乎在思索复盘一般,其实心却早已不在棋上。

时间过得真是太快了,这一眨眼的功夫,重生已是一年有余,经历的事情也不算少了,是该到了好好总结一番的时候了,尤其是值此朝局走向将有大变的情况下,李显不能不慎重地思考一下将来的路该如何走——没错,这一年来李显可谓是暗中做了不少的事,也对原本的历史趋势作出了些修改,甚至可以说取得了一定的进展,然则李显自己却很清醒,只因大局并没有发生根本性的改变,形势依旧严峻得很。

遗憾,真的很遗憾,对于未能救下贺兰敏月,李显深觉遗憾,只可惜事情已经发生了,再多想也是枉然,这一点李显自是清醒得很,麻烦的是随着贺兰敏月母女的丧命,后宫中再也无人可以牵制武后,而经此大变之后,高宗本就虚弱的身体势必将进一步的恶化,随之而来的便是武后的势力再度高涨,这等趋势似乎已不可阻挡,该如何应变就成了李显首先要考虑的问题。

在李显看来,武后能把持朝政靠的是三条腿走路,宫里挟持天子这一条李显显然是无法可想,别说李显了,便是高宗自个儿在明知武后心野的情况下,都难奈其何,顶多就是竭力扶持太子,以遏制武后日益膨胀的野心罢了,问题是历史已经证明了这条路压根儿就行不通——太子虽贤,可惜手段不够狠辣,最终难逃武后鸩杀这么个下场,至于武后的第二条腿,那便是大理寺那帮恶棍官吏,这一点李显倒是可以设法利用一下太子,逐步摧毁大理寺里的武后一党,当然了,就算李显不出面推动,太子也决不会坐视这么个重要机构掌握在武后手中,一场恶斗在所难免,胜负虽尚难逆料,然则李显却也并不算太过担心,左右栽赃陷害的事儿李显也不是没那个胆子去做,更何况那帮大理寺官员本身就不是无缝蛋,要挑出些毛病还是容易得很,真正令李显头疼的恰恰是刚刚兴起、尚未成大气候的北门学士。

以刘祎之、周思茂、范履冰、卫敬业等人为首的北门学士如今只能算是崭露头角,虽经泰山封禅时武后的全力提拔,可毕竟这帮文官的根基较浅,到目下,最多也就只能算是一群中层官员而已,似乎难以在朝堂大局上唱大戏,很难引得起朝中大佬的警觉,可李显却深知北门学士的危害有多大,早在洛阳时,李显就已在琢磨着如何瓦解乃至铲除这颗毒瘤的法子,对于李显来说,北门学士的重要性,其实远胜过武后的专宠内宫以及大理寺那帮子恶棍官吏,原因很简单,这群无耻文人品性虽差,可一个个笔头都甚硬,造起舆论来,实有着翻天覆地之能耐,实不可等闲而视之——李显本人文笔只算一般,不过么,经历过后世官场的打磨,对于如何引导舆论乃至造势却是熟捻得很,加之肚子里有着无数后人的精粹文章,倒也不见得会怕了这帮子无耻文人,问题是李显本人已做出了弃文从武的姿态,势必无法在文事上做出惊人的举动,再说了,李显身为皇子,也不好直接出面跟一帮子地位低下的文官们打笔墨官司,如此一来,该如何打压这帮子北门学士就成了个棘手的大麻烦。

人才,归根到底还是缺人才!李显明知自己的短板何在,可惜一时半会却没法去解决此事,当然了,若是能将科举之事运作好了,这个问题势必可以得到极大的缓解,只不过要想在朝议上通过科举变革的折子,其难度之大,可不是说说那么简单,别看当初在函谷关时李显曾信心满满地说服李贤出面配合,实际上,也就是为了鼓起李贤的信心罢了,真到了朝议时,势必还得有场好斗,能不能得偿所愿,尚在两可之间。

“七弟,怎地连灯都不点?”

就在李显思绪纷杂无比的当口上,一阵脚步声响起,满面春风的璐王李贤领着几名贴身宦官大步从殿外行了进来,这一见到李显独自坐在黑暗中,不由地便笑了起来,随口问了一句道。

“六哥,瞧您这气色,想必是诸事顺遂罢。”

李显回头看了李贤一眼,见其气色不错,这便嘴角一弯,笑着回了一句。

“掌灯!”

李贤哈哈一笑,并没有立刻回答李显的话,而是随意地挥了下手,下令一众宦官们将灯柱上的油灯、蜡烛点亮,自个儿则大步走到几子旁坐了下来,惬意地伸了个懒腰道:“为兄先前觐见实遇到了一个人,七弟猜猜是何人来着?”

啥话么?这地头能觐见的人多了去了,猜个屁啊!李显暗自腹诽了一句,可脸上却依旧满是笑容,耸了下肩头道:“六哥说笑了,小弟又不是神仙,哪能猜得到根底,六哥还是直说了罢。”

“呵呵,好叫七弟得知,为兄正与父皇谈事时,母后亲自陪贺兰敏之也进了殿,七弟且猜猜这厮得了甚差使?”李贤笑呵呵地挥了下手,说出了贺兰敏之的名字,末了却还是卖了个关子,很显然,李贤此际的心情实是好得紧了些。

贺兰敏之?嘿,敢情是这小子,唔,想来那婆娘该是打算变着法子补偿此子了!李显可是深知贺兰敏之在武后处受宠的程度,只一听李贤这般说法,便已猜到了个大概,不过么,李显却并不打算说将出来,而是做出一副疑惑万分的样子,看了看李贤,迟疑地问了一句道:“莫非是母后为其请封么?”

“哪呢,七弟想哪去了,嘿,母后提议由贺兰敏之当监斩官,将二武子弟满门男丁尽斩,所有妇孺皆赏给贺兰敏之为奴,父皇答应了,这会儿诏书只怕都已拟好了。”李贤哈哈大笑着将谜底揭了出来。

原来如此,哈,那倒也有趣得很,贺兰敏之?有意思,很有意思!一想起前世那会儿贺兰敏之的诸般恶行,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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