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帝国风云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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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秦帝国风云录- 第1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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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如何处理,还是让嬴豹决定吧。

嬴豹也住在紫塞坊,他也听到了战鼓声,也知道宝鼎这个无法无天的家伙又闯祸了,但他无所谓,他知道大王的心事,他全程参加了大王的计策。今夜的事肯定和大王有关,宝鼎的胆子再大,也不敢在到达咸阳的第一天就闯下弥天大祸,所以嬴豹打了个哈欠,漫不经心地嘟囔了一句,“小子聒噪,烦。”说完把被子往头上一蒙,继续睡觉,鼾声如雷。

内史府的人跑来报奏。家老十万火急地叫醒了嬴豹,嬴豹眼睛都没有睁开,手指房门吼了一句,“滚!”家老滚了出去,就在门外候着,一点办法没有。

驷车庶长嬴豹距离刁斗巷最近,却迟迟不到,而相国昌平君熊启却从相国府飞车而至,他是第二个赶到刁斗巷的大臣。

熊启了解了一下情况,心急如焚,但也不好进去,毕竟对里面的事一无所知,目前看来还属于宗室内部事务。还是请驷车庶长嬴豹先到府内了解一下,看看这对叔侄打成了什么样子,假若严重,就急奏大王,当然了,如果宝鼎大开杀戒,尸横遍地,那就不是宗室内部事务,而是关系到京都安全,要禀奏大王紧急调动中尉军了。

中尉是九卿之一,主掌徼循京师,负责京师咸阳的保卫与治安,也就是后世的京师卫戍军。紫塞坊是宗室权贵居住地,这里紧靠王宫,如果发生了意外情况,一般由内史府处置,但如果事情严重,可能危及到王宫安全,那就要调动中尉军了。不过调中尉军需要大王的玺印令书和铜符,没有这两样东西,中尉军无法出动。

相国府的人很快回报熊启,嬴豹高卧不起。

熊启暗自惊凛,知道这件事没有想像的那么简单。他即刻派人告之华阳大姐、阳泉君熊宸和昌文君熊炽,同时派人去郎中令隗状府上,探寻大王的动静。

熊启亲自赶到了嬴豹府上。嬴豹没办法继续睡觉了,盥(guan)漱一番,拖延了好长时间才穿戴整齐出来。

“昌平君,吃点东西再去吧。”嬴豹笑道,“昨天大王赐了我一些巴蜀肉醢(hai)。味道非常鲜美,尝尝如何?”

昌平君神情冷峻,一言不发,抓住嬴豹的手臂,拉着就走。

到了刁斗巷,巷口已是车马如云,紫塞坊的宗室权贵来了不少。公子宝鼎深夜夺蓼园,这事新鲜,有热闹看。昌文君也到了,宗正卿熊布也到了,其它上卿却一个没到。这种场合他们不会露面,宗室内部事务他们插不上手,不来没事,来了反而惹麻烦。

嬴豹下了车,看到门口虎烈卫气势汹汹,似乎有些害怕,转身对昌平君说道:“一起进去看看?”

昌平君理都不理他,现在他没心思与嬴豹呕气,他关心的是公子襄会不会出事。

公子襄干了什么,整个咸阳城都知道,地方郡府也知道,大秦国上上下下都知道,只要想办法打通公子襄这一关。升官晋爵绝对不成问题。这么些年了,也有人上奏弹劾,但这些敢为天下先的“出头鸟”都给公子襄“处理”了,运气好一点的被关在西浦大牢,运气差一点的被流配边疆,倒霉的就家破人亡了,甚至夷灭三族的都有。

大秦严刑峻法,但这“法”是控制在上位者手中,是上位者用来统治下者的工具。上位者凌驾于律法之上,为所欲为,一旦他要做坏事。那严刑峻法就非常可怕了。公子襄执掌赐爵事务,其重要性不言而喻,他违法乱纪,后果可想而知,但他是大王的叔叔,又是华阳太后非常溺爱的一个儿子,谁也没办法。

昌平君不止一此劝谏公子襄收敛一点,甚至为此与公子襄吵过几次,两人的关系一度很紧张。公子襄骄横跋扈,我行我素,终于出事了,而且还是在咸阳风暴最为肆虐的时候出事了。昌平君不知道他的罪行到底有多严重,但他知道,公子宝鼎再一次击中了楚系的要害。

谋反大案和盐铁大案在楚系的有意阻扰下,至今还没有进入正式的审理阶段,楚系还有可能让两案分开审理。老太后的计策可以解决谋反大案,楚系只要再牢牢控制主盐铁大案的审理,整个形势就会被楚系所控制,局面随即可以得到扭转,谁知就在这个时候,公子襄出事了,楚系前段时间的努力就此化为泡影。

昌平君祈祷公子襄不要激怒宝鼎,还是识时务为好,立即让出蓼园,把属于宝鼎的庄园、酒肆、作坊、田地等等全部让出来,再赔偿一些钱,把这件事暂时了掉。目前楚系屡屡被宝鼎击中要害,自顾不暇,没时间报复,但只要把眼前的难关度过去,稳住阵脚,还怕没有机会收拾宝鼎?

昌平君熊启站得高看得远,深知进退之道,但问题是,楚系的人,尤其是一些宗室公子,根本不睬他这一套。公子襄就是其中最典型的一个。当初大王下令归还宝鼎的财产,熊启就第一时间告诫公子襄,马上搬出蓼园,否则可能有麻烦。公子襄理都不理他,反而叫嚣着要杀了公子宝鼎。熊启无奈,准备找个机会请华阳太后出面压制一下,他总觉得公子襄可能会给楚系带来麻烦,但随后就爆发了河东的事,他把这事给耽搁了,结果这一耽搁,给楚系又带来了一场灾难。

熊启懊恼不已,与熊炽、熊布和嬴腾连劝带哄,总算把嬴豹劝进了蓼园。

嬴豹穿过虎烈卫组成的战阵,抬头往府内一望,骇然止步。他没有亲眼看到过宝鼎的血腥手段,因此当他听到苏湛、熊璞、魏缚等人的哭诉后,总觉得他们有意夸大事实,一直不相信,现在他相信了,这位从蛮荒之地回来的公子不但手段血腥,而且无法无天,什么大秦律法,在他眼里估计还不如溷(hun)厕里的便桶。

争一座府邸而已,用得着大开杀戒?杀人就杀人吧,杀几个威慑一下不就行了,有必要杀得血流成河?这事麻烦了,除非……嬴豹蓦然想到公子襄的累累罪行,惊骇失色的脸上马上换上了一副急切之色,当即甩开大步,冲着在前面引路的虎烈卫叫道,“快,马上带老夫去见你们公子。”

宝鼎此刻正在公子襄的秘库里翻看文卷,越看越是愤怒,恨不得一刀砍了公子襄。你贪赃枉法卖官鬻(yu)爵也就罢了,你还杀人,把那些检举你、弹劾你、威胁到你的人都杀了,诬陷栽赃刺杀,各种手段都上,无所不用其极,甚至还夷灭人家三族,这也太狠了吧?你打击人家、陷害人家也就罢了,为了泄愤竟然灭人宗族,老少统杀,一个不留,你还有没有人性啦?

嬴豹走进秘库,看到一箱箱的金饼、珠宝和各国钱币,眼睛都直了,“这有多少钱?竟然比少府、内史(治粟内史)的钱还要多。”说到这里连连摇头,一脸的匪夷所思,“过去老夫听坊间传闻,说公子襄富可敌国,老夫不信,认为是瞎扯淡,但现在老夫信了。谁能想到,大秦国一个主爵中尉竟能积累如此惊人的财富,这才多少年?他做主爵中尉不过十年而已。宝鼎,你不要动,老夫去找大王,老夫叫大王来看看,老嬴家也出了一个富可敌国的巨商富贾了。卖官鬻爵能卖出这么多钱,天下奇闻。”

嬴豹怒气冲天,转身就走。

“伯父……”宝鼎急忙喊住了嬴豹,“你真的要找大王?”

“当然。”嬴豹须发戟张,指着秘库里堆积如山的财宝痛心疾首地说道,“宝鼎,这要亡国的,要亡国啊。”

“伯父知道大王在哪?”

嬴豹蓦然醒悟,马上把脑袋凑到了宝鼎的嘴边,“在哪?”

宝鼎低声说了两句。嬴豹点点头,用力拍拍宝鼎的肩膀,“把人都赶走,把园子清理一下,老夫马上陪大王过来。”

嬴豹转身就要走,却被苍头拦住了,“驷车庶长,这人实在没办法驱赶。公子下令,叫他们把衣服全部脱光,连根草都不能带走,否则他就要把人砍了做花肥。”

嬴豹皱皱眉,转头望向宝鼎。宝鼎心虚,赶忙低下脑袋。他已经大开杀戒了,已经把公子襄整死了,临死前还要侮辱人,似乎有些不地道。

“给他们留件裘衣(内衣)遮遮丑。”嬴豹一边向外走一边不耐烦地说道,“就一件裘衣,不准戴冠,不准穿屦,统统赶到后巷去。”

走了几步他又停下了,冲着曝布厉声说道,“封锁蓼园,谁敢走漏消息,杀。”

曝布躬身应诺。

夜色愈发的黑暗,黎明就要来了。

蓼园外面,熊启、熊炽、熊宸、嬴腾等人心急火燎,一个个面色凝重,谁也没有心思说话。有消息传来,华阳大姐已经连夜进宫求见老太后了。到隗府打探消息的人也回来了,郎中令隗状今夜在宫内侍奉大王,没有回家。

这时大家看到嬴豹急匆匆地出来了,一副怒气冲天的样子。众人更加紧张,纷纷迎了上去。匆匆进去又匆匆出来,显然园内的情况非常严重,嬴豹也解决不了。

“怎么样?”熊启急切问道。

“怎么样?”嬴豹冷笑,目光从众人脸上一一扫过,“老夫解决不了,请大王来。”

请大王来?熊启大吃一惊,急忙再问,“公子襄如何?”

“公子襄?”嬴豹嘿嘿冷笑,“相国,请你封锁消息,即刻封锁一切消息,叫所有人的马上滚回去睡觉。”说完他一头钻进了轺车,飞一般冲出了刁斗巷。

熊启等人面面相觑,眼里不约而同地掠过一丝惊惧之色。以公子宝鼎的血腥手段,公子襄恐怕凶多吉少。

天亮了,刁斗巷看热闹的宗室权贵陆续散去。与此同时,在蓼园后巷,虎烈卫封锁了前后通道,把府内的人统统赶了出来,所有人,不分贵贱,个个披头散发,赤着双脚,仅着单薄裘衣,狼狈不堪。

两辆大车一前一后到了刁斗巷。前面一辆辒车直接驶进了蓼园。跟在后面的轺车在府门处停了下来。嬴豹下了车,熊启等人急忙围了过来。

“大王呢?”熊启忐忑问道。他知道前面那辆辒车里肯定是大王,但让人疑惑不解的是,大王为什么微服而来?蓼园到底发生了什么?

“大王已经进去了。”嬴豹说道,“我们在外面等着,大王如果召见,我们就进去。”

如果召见?那意思是假若不召见,大家就各自回家了?蓼园的事就这么无声无息地解决了?




第一卷 崛起 第119章 慎始慎终

蓼园秘库里,秦王政面冷如霜。负手而立,一动不动,仿若冰冷的石雕。

隗状站在他时候,微微蹙眉,眼神竟然有些恍惚,不知在想些什么。

宝鼎和曝布站在秦王政的左后侧,依旧一身重甲,不过血迹已经洗尽。两人手抱兜鍪,挺直着身躯,凝神屏气,纹丝不动。

再见秦王,宝鼎的底气大多了,站在自己家里,感觉的确不一样,虽然夺回蓼园的手段过于血腥,但既然秦王逼着自己打,当然有秦王的道理,假若秦王没有绝对把握,肯定不会让自己来送死。

站在秘库里,再回头看看这半年发生的事,宝鼎不禁暗自惊骇。因为这是一个局,一个精心设计的局,从自己走出乌氏到现在,都在这个局里。

谁可以名正言顺地杀进蓼园?唯有公子宝鼎。公子襄为什么不愿意搬离蓼园?他根本来不及,他没有办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把这十几万金悄无声息地搬走。他或许也曾动过搬离的念头,但秦王给他的时间太少了,他唯有强撑下去。

秦王为什么在宝鼎抵京的第一天就逼着宝鼎杀进蓼园?这固然有出其不意、攻其不备的意思,但更重要的是,楚系手段犀利,或许第二天宝鼎就死在了咸阳街头,宝鼎一死,谁来替秦王冲锋陷阵?这难道就是秦王非要逼着宝鼎杀进蓼园的原因?

宝鼎不相信,因为这是一个局,既然是一个局,秦王的目标绝不仅仅是秘库里的金钱,也不是将公子襄绳之以法,而是有更重要的目标,他的目标是什么?这个局的终极目标是什么?

宝鼎越想越怕,也越想越糊涂,他只是清楚地知道一件事,自己是秦王手里的一颗棋子,而且还是一颗自以为是的棋子。

从辒车里滚出来以后,他背心处已经被冷汗湿透,不是让秦王的咆哮吓出来的,而是被他发现的一个秘密吓出来的。他发现隗氏知道所有的秘密,因为秦王当着隗状的面说。“寡人叫你在代北老老实实待着……”,这句话的意思非常清楚了,隗氏知道这个局,参加了这个局,也就是说,隗氏早就投奔了秦王,或者更准确地说,隗状早就投奔了秦王。

由此就可以解释,为什么隗氏对盐池的事了如指掌,为什么秦王非要逼着自己今夜拿下公子襄,因为隗状知道楚系大量的机密。隗状的倒戈太可怕了,楚系大概想不到,自己的背后竟然有这样一把犀利的神兵利器。

历史上,隗状从大秦统一前做丞相,一直做到秦始皇快死的时候。因为历史上没有记载隗状的任何事迹,所以只能从这段时间大秦历史上历任丞相出现的时间来推测。假若推测是正确的,隗状在大秦做了十几年甚至二十年左右时间的丞相,那么可见此人与秦始皇的关系何等密切,此人深得秦始皇的信任,但历史为什么遗漏了他?他何时死的?怎么死的?

宝鼎的目光悄悄转向隗状,望着那张丰神俊朗的面孔。望着那倨傲的卓尔不群的背影,他的心脏突然猛烈地跳动起来,他发现自己做了一件错事,一件可能让自己死在咸阳的事。(文-人-书-屋-W-R-S-H-U)

当日在晋阳,自己给隗氏出了一个主意,利用私盐大案打击楚系,迫使楚系让出一部分权力,把相国改为左右丞相,然后把隗状推上丞相公的位置。

假若自己这个主意正是秦王这个局的一部分,那么自己的先知先觉就等于告诉秦王和隗状,自己这个人非常危险,别看年纪小,但是个可怕的天才,尤其是个擅长权谋的天才。他们希望有这样一个天才把宗室力量和老秦人联合到一起吗?谁敢保证自己的忠诚?既然谁都不敢保证自己对秦王的忠诚,那么自己的背景就是最大的弱点,只要秦王或者隗状,或者楚系拿自己的背景设下一个奸计,自己是否就会死无葬身之地?

宝鼎打了个冷战。侥幸的是,老秦人认同了自己的计策,打算蛰伏一段时间,以退为进,让秦王和楚系先行厮杀,以便渔翁得利。假若没有这个计策,自己和老秦人还是一直向前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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