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末民初历史演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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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末民初历史演义- 第1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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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瑞方被姨太太挤得本就没有好气,如今见瑞琦这般蛮横,更是气上加气,便想在儿子身上发泄。过来下狠劲踹了瑞琦两脚,骂道:“无父无君的忤逆种子,你连亲娘都没有了,我要你作什么?来呀来呀!”这一喊来呀,家里的仆人上来一大群。瑞方喝令:“把这小畜生给我捆起来!我送他到法庭,好好地管教管教。”家人只答应嗻嗻,却没有一个人肯动手。瑞琦躺在地上,冲着他爹说道:“好老子,你不用送我,我还要自首呢!你受了革命党的运动,在北京当汉奸。孙文给你汇了二十万现款,你存在正金银行,我早就知道。索性咱们唱一出家庭革命吧,你不叫我好死,我也不能叫你好活着!”瑞方一听这话,又是怕又是气,软瘫在椅子上,只是喘气,一句也说不上来。正在难解难分之际,算是来了一个救命星,便是上文说过瑞方多年的武巡捕李虎臣。他听见后宅大嚷大闹,连忙跑进来,正赶上瑞琦在这里胡说。他也不管三七二十一,跑过去,将瑞琦从地上拖起来,拖了就走。瑞琦还是乱嚷乱骂,他也满不管,一直将他挟出大门。门外恰停着一辆马车,是预备瑞绵上衙门的。李虎臣也不问,硬把瑞琦填进车厢,自己也随着坐上,吩咐赶马车的:“快快开车,到前门西百顺胡同,三喜清吟小班。”赶马车的发急道:“不成不成,这是预备五老爷上理藩院的。等送他回来,少爷再坐吧,这事小人可不敢做主。”李虎臣道:“你自管走,不要紧。五老爷不答应,全有我呢。”赶马车的依然不肯动,虎臣急了,又从车里出来,伸手将鞭子夺过,一脚将赶车的踹下去,他便坐在上面,一摇鞭子,风驰电掣,早跑下去了。赶车的在后边追着,又是哭又是喊,他哪里听得见,只得骂着回来,暂且不表。
  再说瑞方见李虎臣将瑞琦挟走,半天才缓上这口气来,长叹一声,说道:“这是我的报应!”哪知这句话尚未说完,姨太太又跑过来,朝着他撞头,骂道:“老不死的,你活该报应。报应就算完了吗?儿子打亲娘,这是你家兴的吗?咱们今天得找个讲理的地方说说去,你父子就是革命党,也不能打死亲娘不偿命。”瑞方生平最怕提革命党三个字,哪知儿子不说了,姨太太又接着说,并且看这来头真凶。瑞方无法,只得朝着姨太太跪下,直磕响头,央告道:“我的太太,你饶了我吧。儿子不是东西,我一定管教他,给你出气。你不看别的,看我这五十多岁的老头子,活不上几天了,你只当阴功积德,避一点委屈,叫我多活两天吧。”说罢放声大哭。姨太太见他这样可怜,方才罢手不闹了。这便是瑞方家庭小影。只此一端,其余也就可想而知。所以田际云替他运动,得要拿出四五十万来,他自己不敢做主意。必须先开一个家庭会议,弟兄妻子,全都通过了,然后才能照着田际云所说的去办。
  因此把际云送走,困了一个盹儿,便差他的小跟班的柱儿,快去看看五爷六爷,可在家吗?柱儿转了一趟回来,说五爷、六爷全在家。瑞方又说:“你再去看看大太太、二太太,可全在家?没有出去听戏的吗?”柱儿转了一趟,又跑回来,说大太太、二太太也全在家。瑞方又说:“你再去看看少爷可在家吗?”柱儿此时有些不耐烦了,站着不动,说老爷你还叫我看谁?索性一气全说了吧。瑞方道:“混账!多走几步儿,你就抱委屈了?还不快滚,走慢了提防敲断你的狗腿!”柱儿赌气噘着嘴去了,回来对瑞方说:“少爷还在被窝里,没起呢。”瑞方道:“好自在啊,你快去知会五爷、五太太、六爷、六太太,同大太太、二太太,还有少爷,也把他叫起来,就说老爷在花园过厅里候着他们大家,有要紧事面议,千万不可迟误。快去快去。”柱儿答应去了,嘴里却嘟嘟囔囔的,直说闲话:“这老头子也不知要发什么疯,又开起会议来了。自己也不想想,你家的这些太太,除去听戏逛庙之外,还懂得什么?也配出头议事!”一壁说闲话,一壁去知会。瑞方在过厅里等候。
  不大工夫,六爷同着六太太先到了。瑞锦笑问瑞方:“说四哥招呼我们,有什么商量?其实家里的事,你看着哪样不对,自吩咐一声,也就好了,何必开会议呢?”瑞方道:“老六你不知道,我要商议的,也不是为家里事。家事有你操心,用不着我多虑。我是为一点重大的事,自己也没有准主见,故此约你们大家来,一同斟酌斟酌。”瑞锦听说不为家事,他心里如同一块石头落地,知道他哥哥对于他当家,并没有什么不满意地方,随同太太在一旁坐下。少时五爷、五太太也到了,瑞绵一进门,便气势汹汹地对瑞方说:“四哥,不用会议,我就知道你的意思了,一定是为老六当这个家太不公平,招得一家人怨声载道,今天要商量个改良的法子。实对哥哥说吧,你早就错了主意,这个家要是交给兄弟我当,保管是一团和气。无论是谁,也说不出什么话来。这不是老六也在座吗?趁着今天好日子,你叫他把折子钥匙全交给我,以后决用不着哥哥操心。”瑞方冷笑了一声,说:“老五你先安静一点吧!这个家要交给你当,咱们一家大小,离讨饭的那一天,就不远了。我今天开会议,也不是因为家事,你不必黄瓜拉上葫芦架了。”老五抹了一鼻子灰,赌气在一旁坐下,一声也不响。瑞锦只是龇着牙笑。
  五太太此时心里不快极了,指着瑞绵冷笑道:“你又想当家了?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自己也不拿镜子照一照!你但凡要是有骨气的,早就应该离开这家,哪儿不能租两间草棚?倒省得终日受人家气。似你这无气无囊的,我嫁了你,就得倒霉一辈子!依我劝你,闭着你那臭嘴,少说几句吧,别在人前现世了。”瑞绵本就没好气,又受了太太这一场教训,他如何肯服?立时瞪起眼来,骂道:“混账不贤良的东西,你也敢欺负我了!我受弟兄的气,因为是一母同胞。你这小妇,是哪里来的?也敢当着人排揎我。你说嫁我倒霉,不会再嫁旁人吗?这个北京城里,有的是走运的红人,你自撑住了眼睛去挑,瞧谁好你便嫁谁,我瑞老五决不管这闲事。可有一样,只怕你看上人家,人家未必看得上你。谁也不请你这老太婆去当干娘,你死了心吧。”瑞绵自顾信口乱说,却不防这位五太太,抽冷子上去,左右开弓,便是两个大嘴巴,将瑞绵的脸全打红了。瑞绵哪里肯受,立刻也要还手打太太。无奈他是烟色并行,早把身子掏虚了。这位五太太,却是身体强壮,又兼旗人全是天足,不要说瑞绵一个,照他这样,就有三个五个,也不是太太的对手。所以瑞绵才想过去抓她,却被她扣住手腕子,用力一带,瑞绵闹了一个嘴吃屎,早趴在地下了。瑞方一看,太不成体统了,只得拿出老大哥的威风来,大声喝道:“你们要造反吗!我好意请你们会议,一句正经话还不曾说,你们就吵起架来,这还成个什么样子!”随吩咐柱儿,快把五老爷搀起来,谁也不许再说什么了。
  正在这时候,瑞方的二太太,一个人掀帘进来,先问瑞方道:“你叫我做什么?我是上不了台盘的人,不配随着大家会议。”她一壁说着,一壁仰头向前走。却不防瑞绵躺在地上,还没起来,被他的腿一绊,扑通一声,二太太正跌到五爷身上。招得一屋子人,全哈哈大笑,连打人的五太太也自顾拍着巴掌笑,不生气了。柱儿连忙过去,先把二太太搀起来,然后再搀五爷。二太太红着脸问道:“五爷你不坐着,在地下趴着,是什么道理?”这位瑞五爷,答得更好,说二嫂子你不要问了,这都是念你的好处。二太太一听,不觉愕然道:“你这话从哪里说起呢?”瑞绵道:“你同我哥哥打架,能叫老头子跪着,难道你弟妹同我打架,就不许叫我趴着吗?”两句话招得众人哄堂大笑。
  瑞方气得骂他兄弟道:“你还喷些什么粪?世界上不要面皮的人,也多得很。照你这样不知羞臊,可真少有。”说着帘子一动,瑞琦钻进来,囚首丧面,恰是从被窝里才爬起来。瑞方一看,又不免气上加气。瞪眼问道:“你娘为什么不来?”瑞琦道:“她老人家有些不自在,请假不能出席了。说是有什么大事,委我做代表。”瑞方哼了一声道:“哪里来的这些新名词?真真讨厌。她既然不来,我要对你们说了:咱家的这个日子,已经是能大不能收。我虽然少有几个钱,架不住坐吃山空,早晚总是不得了。如今恰有一个出头的机会,是川汉铁路正在闹风潮,朝廷想派一位大员前往调解,只是没人肯去。邮传部尚书兴显徽偏偏想到我头上,要保我开复原官,简放铁路督办。我还没有应许他,先同你们大家商议。你们要都以为去得呢,我便竭力去进行;你们要以为不可去呢,我便早早回复人家,好另举贤能。你们有什么意见,自管直言,不必藏藏躲躲。”瑞方的话尚未说完,他儿子瑞琦就先搭腔了,说:“这是天大的喜事,千载难遇的机会,父亲为什么不去呢?您马上就去进行吧,别等走在后边,叫人家捷足先登,那才晦气呢!似这样的巧机会,还用商量吗?”瑞方喝道:“少说话!你叔父、婶娘、姨娘尚未发一言,你就抢嘴胡说,真真的该打!”瑞琦赌气不言语了。瑞绵接着说道:“琦儿的话很有道理,哥哥拦他做什么?你已经五十多岁的人了,趁这机会,不出去抓挠几文,还要等待何时?今天快找老兴,明天就可以入奏,后天旨意下来,大后天就可以出京了。事不宜迟,越快越好。”瑞方听了这话,只是沉吟不语。二太太接着说道:“你出去做官自然是好事,没有不赞成的,但是有一件事我得先问明了你,你这次出去,可是仍然带我,还是带大太太呢?你得把话说明了,咱们才有商量的余地。要不然,今天这会议,就算没有开成。”大家听二太太这般说,全用眼望着她。瑞方叹了一口气说:“你这人好不明白,我自出任以来,什么时候带过大太太?不全是你做掌印夫人吗?甚至那一年到外洋去,全不曾落下你,怎么这时候你倒不放心了。”二太太听瑞方这般说,脸上立刻现出笑容来,说好好,还是老爷明白。你这次出去,一定大吉大利,饱载而归。瑞方也不理她,只用眼盯着六爷瑞锦。
  瑞锦不慌不忙地问道:“听哥哥所说,诚然是一件好事。但是你这个年纪,还出去好几千里地,冒那个险。常言说,四川是久反之地,人民野蛮得了不得,此次风潮,听说又很大,何必再受这种辛苦呢?虽说家里的钱不多,将就还能度日。依兄弟劝你,看看风头再说吧。”瑞锦话尚未说完,瑞绵、瑞琦叔侄两个,把眼全气红了。瑞绵道:“老六,你少说两句吧。你自己也不拍着胸膛想一想,有什么本事去挣钱?好容易盼着哥哥有这样难得的机会,我们做弟弟的,正应当替他想法子,早一点把事办成。你反倒拦他的高兴,是什么意思呢?哦!我明白了,你因为几十万家私,全在你一个人手里,恐怕哥哥走后,我们同你争权,乐得把他留在家里,给你当护身符,是这个意思不是呢?”瑞绵的话才说完,瑞琦又接着说道:“五叔,你老人家的话,别提够多对了。六叔何尝是疼顾我父亲,恐怕有险?简直是霸持家产,不许咱爷儿两个过问。要知道,子擎父业,父债子还。天大的家私,是我父亲挣来的,我做儿子得花头一份,不能叫叔叔独吞。”这爷儿两个,一唱一和,把瑞锦只气得呼呼地喘气。容他们说完了,自己挺身出来,向瑞方道:“哥哥你听见了没有?我饶是省吃俭用,连一个铜子全不花,所为保持这个家庭,别现了眼。倒招出他叔侄两个这多闲话,仿佛是我安了黑心,把钱全算计到一个人手里了。罢罢罢,我从今不再管了。”说着从怀中掏出两个折子、三把钥匙来,双手递与瑞方。说这两个折子一个是正金银行的;一个是天聚兴金店的,本利存款,全在上面。当初您交给我时候,一个是二十万零五千八百六十元,一个是七万四千九百二十万两;如今,一个是二十四万六千九百五十元,一个是八万九千七百四十四两。总算是涨出来了,我就对得起哥哥。这三把钥匙:一把是开股票箱子的;一把是开房地契同借约箱子的;一把是开金珠细软箱子的。请哥哥一律收下,回头我便把三个箱子,完全送到您屋里就算交代清楚。以后请哥哥自己经管也好,或交给五哥或交给侄儿全好,横竖兄弟是再不闻问了。
  在瑞锦交出这两件东西,也并非真要推出,不过借此要挟瑞方,料想瑞方必将瑞琦申饬一顿,仍然安慰他,叫他接管。万没料到,瑞方公然将这几件宝贝全接过去,揣在自己怀中。瑞锦不觉大失所望,登时把脸全气白了。瑞绵、瑞琦本是两个鬼灵精,早看出这种神气来,只在一旁呵呵地笑。五太太同二太太,也都趁了愿,彼此笑逐颜开。只有六太太坐在那里,面如死灰,几乎要哭出来。瑞方冷眼观察,自然也了解其故。心里说:这一来可太对不起六爷了。只因我急等钱用,也顾不得许多,索性对他们明说了吧。遂不慌不忙的,又向大家道:“论理六爷管这个家,可称毫发无私。他虽然事事节省,也是为大局起见,并没有一个钱入他的私囊。就这两个折子的存款看去,足证我这话并不是偏袒他。他今天交出这个来,我本不应当接收。只因内中有一种难处,我方才说的运动开复,兴尚书那一关倒容易通过,只有老恩王同我作对。若不把他打点好了,这件事仍旧是做不到,但是打点他非钱不可。现在有田际云替我说话,倒是有点活动口气了。只因他要的价值太大,又不准减去分毫,实在叫我作难。”瑞方才说到这里,瑞锦便插嘴问道:“他到底要多少呢?”瑞方道:“他张口便要了六十万。”瑞锦听到这里,一咧嘴一伸舌头,说这还了得,他简直要抄咱们的家啊。瑞方道:“多亏际云再三求减,并将自己的一成,也随着牺牲了。老恩王仍旧是咬定牙关,非五十万不可,少一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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