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末民初历史演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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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末民初历史演义- 第2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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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请屋里坐吧!”又招呼自己的长班,先开开汉火屋门,将他搀进去,放在床上睡好了。然后让卢金堂到自己屋里让茶、让烟,很客气地招待一切,乘势便探询臧汉火得特任官的根由。卢金堂略略地说了几句便起身告辞,又再再托付之瑞照应汉火,防他夜间闹酒致病。之瑞得了这个消息自然是非常高兴,连声答应:“我们是至好的朋友,不劳总理同阁下挂心。”
  卢金堂去了之后,之瑞亲自到汉火屋中,但觉得酒气熏人,又听鼾声大作,此时想把他唤醒了询知一切,如何做得到呢?但是之瑞心中打算:连汉火全放了特任官,我那直隶都督,当然是更无问题了。明天他酒醒后,必然详细地告诉我,何争这一宵呢!想到这里,便吩咐长班:“不要离开这屋子,好好地伺候臧大人,防备他夜间要茶要水,倘然呼唤不应,明天我知道了,一定要重重地责罚你。”长班诺诺连声。
  之瑞回到自己屋中,越想越高兴,一夜也不曾睡好。直到天快亮了,方才蒙眬睡去。直睡到十一点才起来,匆匆地净过面,便跑到汉火屋中去谈话。此时汉火早已起床,宿酒也醒了,正从怀中掏出那一纸任命令来,反复观看,忽见之瑞走进来,倒有点不好意思的,把任命令向桌上一丢,忙起身让座。之瑞恭恭敬敬地向他作揖道喜,说:“臧先生,大受不可小知,这一来,可以发展你的抱负了。”汉火道:“有什么可喜的?我如何能够做官?老项简直是拿我开胃罢了!唐总理也跟着凑趣,一定撺掇叫我干,我倒闹得进退两难了!”之瑞坐下说道:“为什么不干呢?你从前全是纸上谈兵,如今有了这种机会,倘然要是不干,人家一定要批评你,说你笔下虽有万言,胸中实无一策,这不是授人以柄吗?”汉火道:“我何尝不是这样想呢?所以勉强答应下来,一切事还得求你指教。”之瑞道:“太谦!太谦!如今做官不比君主时代了,一切手续全都非常简单,并且你这种差使不过是代表总统,抚慰人民,也负不着地方上的行政责任,是很好办的。并且东三省的人民,尚未到开化时代,你这一去,可以发聋振聩,使三省人民耳目为之一新,于民国前途,也是很有利益的,为什么不去呢?”汉火经他这样一鼓舞,不觉兴高采烈指天画地地演说起来,将来到了东三省,怎样开发实业,怎样注重外交,怎样钥启民智,怎样整饬官方,许多题外的文章,全一气说了下来。之瑞在旁听着,禁不住肚里发笑,面子上却又不敢露出来。等他演说完了,方才慢慢地引到自己身上,说:“臧先生此番来京,原为的是在下的直督问题,却没想到一箭双雕,你也随着连带出山,竟做了无心之云,足见人的出处是有一定的。”之瑞说到这里,汉火方才恍然大悟,不觉跺脚道:“坏了!坏了!该死!该死!我昨天去寻老唐,倒是为什么去的!他当时没在家,我朝着他的秘书很发了半天牢骚。后来他回到家中,彼此一见面,他也不容我开口,便掏出命令来,云天雾地地,也不知说些什么,竟把你的直督问题丢到九霄云外去了。后来他们三个人轮流着灌我酒,把我灌得失了知觉,方才罢休。及至醒来,身子已经到了店中,我也不知是怎么一回事。你的贵家张升在我面前立着,我只得详细问他,这才知道是喝醉了,经他们用马车把我拉回来的。我整整睡了一夜,方才醒来,糊里糊涂。对于你的事,竟未向老唐提及一字,你说糟不糟!”他一壁说着,一壁搓手叹气,表示十分抱歉的意思。之瑞此时,虽然心里很不满意,面子上却又不好说什么,只得赔着笑脸答道:“这有什么呢?昨天没谈到,今天再谈也不晚,何必忙在一时呢?”汉火刻不容缓地立时便要到唐宅去,之瑞说:“你此番再去,不同昨天了。昨天还是平民,今天便是特任官了。我给你叫一部马车来,派张升跟去伺候,面子上也显好看一点。”汉火大笑道:“民国之中,有什么官民之分?平民也是特任官,特任官也是平民。我就这样去,倒不失我大国民的身份。要马车做什么啊!”他说完了,起身便走。之瑞只得派张升在后面跟着他,还是叫了两部人力车,一直拉到唐宅。
  这一回,看门的不敢阻拦他了,立刻将他引到内客厅,还是卢金堂出来作陪。他问总理到哪里去了,卢金堂回说:“今天开国务例会,总理到国务院出席去了。并且臧先生那一颗金印,也得总理亲自向印铸局交派,他们好赶着铸出来,不至误了先生的行期。要不然,就得多耽延工夫了。”汉火听卢金堂说得这样委婉,又兼唐总理出门,是为办他铸印的事,自己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可把之瑞的问题附带着提了几句。卢金堂一力担承:“等总理回宅,我必代先生催问。一两日内,一定有确实的消息。”汉火又谈了几句闲话,还不见唐总理回来,自己觉着久坐很是无味,便告辞去了。
  回到店中,据实地报告与之瑞。之瑞口中虽说不慌,究竟心里总有些捉摸不定。有心自己去见唐总理,又怕把事情闹僵了,并且汉火这一面,要叫他知道了我自己出马,不但大大恼恨,伤了朋友的交情,碰巧他一闹脾气,还许要从中破坏,我岂不更吃了大亏?要是背着他,去寻宋樵夫、陈元培那一干民党的人,又必定招他们笑话,说我做官的心太热了,仍未脱前清官僚习气,于自己前途也不见得好。想到这里,倒莫如耐着性儿,仍由汉火这一面慢慢疏通。只是汉火总有些呆头呆脑的,将来难保不误事,这却怎么好呢?之瑞心中真是说不出来的难过。汉火却高兴得了不得,第二天又到唐宅去催,仍然是不得要领。一连去了三次,到第四次,唐总理亲自出来见他了,手中擎着一个锦制的印箱,笑嘻嘻地对汉火说:“你的印已经成功了!”一边说着,一边揭开给他看,只见黄澄澄的,果然是一颗长方的金质关防。上面虎钮上,还系着一根紫绶。唐总理亲自取出来,递在汉火手中,说这是三天三夜工夫赶出来的,你看一看,是否可意。汉火接过去,仔细端详了一回,说:“手工果然不错。当初王敦造反,周颛说今日杀诸贼奴,取金印如斗大,系肘后。我今天也把这颗印系在肘后,只可惜没有贼奴,要如果有贼奴,我也痛痛快快地杀一回,庶不辜负这一颗金印。”他嘴里说着,早把紫绶缠在胳臂上。那颗光华灿烂的金印,便在他肘后摇荡着,他哈哈大笑道:“你们看这样好不好?”唐总理与一班幕僚,全都跟着凑趣儿,说:“这才不失为名士风流,较比那些龌龊人把印交给太太收着,连一动也不敢动,可真有天渊之别。”汉火经大家这样一赞扬,更觉高兴,把印摘下来,仍旧放入盒中。唐总理问他何时起身,他想了一想,说:“明天……后天……大后天吧!”总理笑道:“你这是重要的差使,怎好耽误日子太多?据我看,你就明天走吧。”汉火道:“明天太匆促了,我什么也没预备,如何走得了呢!”唐总理笑道:“没要紧,我都替你预备好了。路费同开办费,先给你一万元。你明天起身,我已经给你预备好了专车,至于随员夫役,我由内阁中代你选择好了,一共有十几个人,足够你用的。你今天也不必回栈房去了,就住在我家里。明天早晨,我送你上火车,这够多么简洁!你何必徒劳往返,自寻麻烦呢?”汉火听唐总理说得这样周全,当时便认定他是出于完全待朋友的一番诚意,不觉肃然起敬,表示十分感谢之意。唐总理笑道:“这有什么!我们自己朋友,理应效劳。”汉火又一想,不回栈房也好。回栈房去,倒觉得有些对不住王之瑞。但是之瑞的事,也不能不附带提一声,遂笑向唐总理道:“我此番来,并不是为自己求官,乃是为朋友求官,却没料到朋友的官尚未发表,我自己倒先做了官啦!这是从哪里说起呢?我们如今还是旧话重提,王之瑞的直隶都督,无论如何,得照原约办理,我想总理一定是可以担承的。”唐总理笑道:“这件事你只管放心!决然没有变动。不过项大总统的意思,还有旁的事要想借重之瑞,或者直督的发表,要迟慢几天。你只管放心到东三省去。你回京以前,也许能发表也说不定。”汉火听他这样大包大揽地应起来,自觉这事很有把握,便应许第二天起程。
  唐总理见自己的计划已经完全成功,自然觉着格外高兴。当时便吩咐差官,给京奉路局通了一个电话,说是奉总理谕,明天早八点钟,特预备一辆花车、两辆头等、一辆饭车、一辆二等,送臧大人到奉天省城,不得迟误。局长听说是国务总理的交派,怎敢怠慢?第二天早晨,如数备齐。唐总统亲自送汉火到车站,所有随从的人员仆役,早就来站伺候,一同上了专车,珍重握手而别。汉火这时候真是踌躇满志,却忘记了金台旅馆中还放着一个同伴之人。王之瑞在旅馆中,候了一天,仍不见汉火回来,心里非常焦躁。直待掌灯时候,长班张升回来了。之瑞一见面,骂他不是东西:“你同臧大人到唐宅去,为何这时候才回来?臧大人到哪里去了?倘然把他遗失,我们担得起吗?”张升回道:“小的跟随臧大人,怎敢独自回来?他到宅里,同唐总理谈起话来,直到黑了天,还不见出来。小的急了,求门房上去催问。门房又去了很大工夫,才出来告诉小的,说臧大人今天就住在宅里,不回旅馆了,你一个人回去吧。小的也不敢再说什么,只可一个人回来复命。等明天吃过早饭,小的再去接他好了。”之瑞听说他住在唐宅,益发如坠五里雾中,不知是怎么一回事。吃过早饭,便派张升仍旧到唐宅伺候臧大人。他自己在旅馆中,觉着十分无聊,随手拿过一张报来看看解闷。哪知不看犹可,这一看,可真真把他气坏了!原来那张报的本京新闻上,载着有一条:题目是《臧宣慰使定期赴奉》,大致是说东三省宣慰使臧汉火,昨晚在唐总理宅中做竟夜之谈,闻关防已经铸就,人员亦皆调齐,特由京奉路局预备花车,定于今日早晨,即首途赴奉,实行其宣慰职权云云。之瑞看完了,不觉气得跳起来,骂道:“这是什么东西!张口合口,总是为我的事情来的,落叶归根,却是他赚了一个特任官做。你做官我也并不看着气愤,但是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把我一个人撂在店中,你连几句痛快话全没有,便拿起腿来一走,世界上哪有这样交朋友的?”他一个人在屋中大发牢骚,旅馆中人也不知是怎么一回事,多有疑惑他是犯精神病的。正在这时候,张升回来了,之瑞也不待他回话,跑上去便是两个嘴巴子,打得张升直着眼睛发愣,也不晓得是因为什么。之瑞骂道:“混账糊涂东西!那臧疯子上奉天了,你跟了他一天,全连影儿也不知道?今天还腼着脸去伺候他,你是伺候他的人吗?还是伺候他的魂呢?世界上会有你这样浑人,怪不怪啊?”张升挨打受骂,也不敢分辩,只哭丧着脸,在一旁站立不动。之瑞又骂道:“你还不滚蛋等什么呀?”张升慢慢退出。
  之瑞越想越有气,说不得只好去寻宋樵夫,同他商量主意。樵夫是著名的智多星,况且当日我这都督,他也曾在老唐面前力保过,此时他决不能袖手坐视。想到这里,便一个人溜出旅馆,叫了一部人力车,到西城宋樵夫公馆。递进名片去,立刻就请到内室。可怜他住着一所很小的房屋,连上到下才六七间房,看门的是一个老头子,还是庄农打扮,并没有半点官习。之瑞不觉心里赞叹:到底是民党人,处处本色。不然凭一个堂堂总长,在前清就是一部尚书,门前得怎样威风!如今看他这样神气,门前直可罗雀了!他心里想着,老门公已经把他引至内室。樵夫亲自迎出来,握手让到屋中。只见屋中很简单的,就是一桌四椅,一床一帐,桌上放着几部旧书、一方古砚,其余任什么也没有。之瑞笑道:“宋先生何一贫至此?”樵夫大笑道:“你哪里知道,我们做总长,每月只领到六十块钱公费。薪水虽定为一千元,财政部无钱发放,只好欠着。请问这六十元,要为长安之居够做什么的?我本是穷光蛋,也瞒不了人。从前革命时候,还能花朋友的钱,如今做了总长,怎好再向朋友张口?六十元刨去交房租、坐车子,已经没有钱,买米买菜,全得托朋友去赊,我怎能不穷到这种样子呢?”之瑞道:“这也太难了!政府不见得是真没钱吧!不过拿穷人开心罢了。”樵夫摇头道:“说不得!说不得!你是什么时候来的?住在哪里了?”之瑞遂将已过情形详细说了一遍,樵夫叹了一口气,说:“我早知道这事要糟,你的直隶都督,也不必痴心妄想了!”之瑞听他说出这样话来,真好似一盆冷水浇头,也说不出心里是什么味儿。只得强打精神含着一种苦笑问道:“宋先生,你怎么知道我那直隶都督完全无望呢?”樵夫道:“我也是阁员之一,怎能不知道?彼时唐总理提出阁议,倒是丝毫也没费事,就完全通过了。等把命令拟好,唐总理同陆军段总长全署上名,送到公府去盖印,一直压了半个多月,到如今也没有一点消息。我从旁探听,知道大总统的意思,别有所属,简直就算无形消灭了,你还指望他做什么呢?”之瑞道:“既然这样,唐总理何妨明白告诉我,也没有什么使不得的,何必遮遮掩掩,连一句实话也不说呢?”樵夫大笑道:“你真糊涂!唐总理不敢明言,是怕臧疯子同他捣乱,并没有旁的。所以替他运动了一个东三省宣慰使的差使,连夜替他铸印,把他用专车送到奉天去。这就如同送祟一般,暂时图一个心静,你难道还不明白吗?”之瑞道:“汉火也实在不够朋友,他同我到北京来,原说是帮我的忙,好催促发表直隶都督,如今我的直隶都督是化为乌有了,他却走马上任,把我一个人扔在店里,临行时连一面也不肯见,世界上哪有他这样不顾信义的人呢?”之瑞说这话时很表示一种愤愤的态度,樵夫却微微一笑,说:“你同汉火交浅,不知道他的性情。他本是一个有神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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