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末民初历史演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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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末民初历史演义- 第30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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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司,由两司而巡抚,不到十年工夫,居然署理广西巡抚,他的官运,总不算不佳。只可惜一入民国便黑起来,始终也不曾得志。这一次放了江西宣慰使,江西本是他旧游之地,从前不过以府道资格,在此辕门听鼓。如今旧地重游,居然而为变相的钦差大人,当然是志气发舒,不可一世了。又赶上李义真想利用他消灭中央的疑忌,种种欢迎优待,无不使之瑞满意。第一天便预备极丰盛的筵席给他接风,酒席筵前,之瑞将总统倚重的意思,说得天花乱坠。李义真虽然将信将疑,究竟面子上也不能不极力敷衍,说义真本是青年后进,承大总统特别知遇,委以方面之任。自知才力既微,阅历尤浅,只有勉竭驽骀,事事勤慎,以期仰报知己。如今又承总统这样奖励,更当永矢弗谖。之瑞大笑道:“老弟与总统虽然未谋一面,确是契合无形,前程远大,安知将来老弟不是总统的衣钵传人。愚兄只有扶杖往听,以观德化之成耳。”说罢又哈哈大笑。义真谦逊道:“老前辈奖许太过,义真实不敢当。将来继总统衣钵的,当然是老前辈,决然不是义真。”说罢他也哈哈地笑起来。这一天晚上,宾主尽欢而散。
  义真特在南昌城内给之瑞预备了很大的一所行辕,并派了两个简任官,专办行署的差事。所有一切饮食供给,以至职员办公经费,俱由官家发给。之瑞带来的随员夫役,一共有一百五六十个,每日上席十八桌,下席十二桌,还是早晚两遍。办公费每日支给五百元,随员仍不满意,说不敷之数甚多。义真的亲近人等全向义真说,这种耗费真是太无味了,凭空有什么可宣可慰的,却派来这个老头子,直然以太上都督自居。我们江西,饶拿出许多钱来,养活这一群游民,还得听他的教训,这是从哪儿说起呢?李义真听大家这样抱怨,只是笑而不言,却叫秘书厅给中央拍去一个电报,大意是说宣慰王上将于某日来省,承他面致大总统奖励慰问之意,义真敬聆之下,感激涕零。此后唯谨遵钧谕,矢慎矢勤,期无负我大总统培植之厚与期望之殷。至王上将既系代表总统而来,一切欢迎招待,自当与奉承总统无异。谨先布达,只请钧安。义真叩养云云。这一纸电报,真是恭顺服从,达于极点了。紧跟着王之瑞也电报直达中央,大意是说,义真如何感激,如何恭谨,如何报效中央,永无贰志;自己怎样受他的欢迎优待。义真对电报处早有密谕,王之瑞无论拍什么电报,务必先抄一份给我看。他见了这一纸给中央的电,心中十分欢喜,叫电报处即刻拍出。自己却在花园中,预备极讲究的西餐,请王上将来署谈心。并在帖上叙明,只有宾主二人,并无外客。之瑞一见信帖,心中非常喜悦:我自到南昌以来,同义真虽曾见过两次,却说的全是面子话,始终不曾过一句肺腑之谈,今天邀请谈心,这正是可以进言的好机会。立刻带了一个长班,乘坐督署特备的马车,风驰电掣而来。
  督署卫兵见是王上将到了,全都举枪致敬,副官吩咐开正门升炮作乐,马车一直驰入后堂。李义真自迎接出来,两人携手步入后花园,穿过一部卍字回廊,在回廊尽处,有三间小小的密室,密室旁边,有两间茅草房。这是当年江西巡抚品花的所在,秋天是各种菊花,冬天是各种梅花,选上品的放这茅草房中,专等抚台公余之暇,到三间小客厅中,焚上上好的檀香,窗明几净,将花儿排过来,请他自由鉴赏。后来义真做了都督,他性不喜花,便将这赏花的屋子,改为谈机密的所在。也因为这个地方,实在僻静之极,前面有回廊掩护,后面有假山遮挡,无论什么人,想要听私话,决没有隐身之地,所以把之瑞让到这里。其实这个地方,之瑞早就来过,他一进了屋子,便哈哈大笑道:“玄都观里花千树,前席王郎今又来。没想到事隔十余年,又得同朋友在此欢宴。回想前清时代,真令人有沧桑之感了。”义真笑道:“听老前辈这样说,莫非与此屋还有一段因缘吗?”之瑞道:“说起这话很长了,满清光绪末叶,愚兄以道员在江西候补。那时的江西巡抚,恰是柯逢时。这位老先生书气很深,专讲究栽花种竹,赏月吟诗,他给这三间屋子起了一个名儿,叫作甄芳室,言其是甄别群芳的所在。每逢到了八九月间,将全省的各种名菊一律都选了来,又经他亲手挑选,择其尤为佳妙的,用上好瓷盆培植起来,摆在这一间屋中。定一个日期,预备上好的酒席,约请本城司道大员,藩学臬三司当然在被邀之列了,其余候补道员,必须是科甲出身,方能得其邀请。其实他不请倒也很好,这一请来,倒是虐政了。”义真很诧异地问道:“这是什么道理呢?难道赏花吃酒,还有什么不舒适吗?”之瑞笑道:“这一席酒,实在有点不好吃,他先叫在座的品题花之种类,与其特别佳妙之点,大家当然得捧抚帅的场,谁能说一句不好呢?经过品题之后,择各人所最爱的,每人须要作诗一首,以资表扬。或五言,或七言,或排律,或古风,全都可以,只是不许做绝句。他说绝句太简单,不能说尽花的好处,必须排律古风,才足以阐发尽致。他叫听差的在每人座前预备一份纸笔墨盒、一本诗韵,这简直同考场差不多了,怎能够不受罪呢?别看这些人都是科甲出身,常言进士不读书,十年如白丁,硬掐头皮叫作诗,这一群老荒疏如何能做得上来,真应了打鸭子上架的一句话了。有几位做不上来,直从头上往下掉汗珠儿。老弟你想,这有多么苦啊!”义真大笑道:“不知道老前辈曾掉了多少汗珠儿?”之瑞正色说:“不瞒老弟说,我不止没掉汗珠儿,还借此得了意外的喜事呢!”义真道:“什么意外喜事?这个倒要领教。”之瑞道:“你也许看过《红楼梦》,《红楼梦》上不是有许多菊花诗吗?我全记得很清楚的,如今可用着了,东摘一句,西套一句,居然拼成了两首七言律诗,自己看着还真不错。偏巧挨着我坐的是某藩台,他哪里做得上来,我偷偷地传给他一首,他得了这首诗,不亚如救命仙丹,立刻喜形于色,抄录出来。大家呈与抚帅品题,结果是某藩台第一,愚兄第二。还大加赞赏,说这两首诗清而不枯,艳而有骨,大有晚唐风味。第二天抚帅便下了一道委札,特委我为支应局会办。后来一打听,才知是某藩台竭力推荐。抚帅因为我的诗好,也有几分赏识,凭空便得了这项优差,你想这不是意外的喜事吗?”义真大笑道:“这样看起来,我也要学着做诗了,将来遇机会好升官啊!”
  他说到这里,左右请示西餐已经备齐,之瑞笑道:“我们先啜茗清谈,晚一点吃不好吗?”义真连说:“好好,快换一壶真正的西湖龙井,请王老师润一润喉咙,我们好促膝长谈。”左右答应一声,立刻换了上好的龙井茶,又送上埃及香烟来。之瑞一壁吸着烟,慢慢对义真说道:“此番愚兄到江西来,固然是出于总统的特简,到底也是我自告奋勇,情愿走一趟,好把我的心腹话儿,对老弟说一说。因为这种心腹话,既不可以电报传达,又不可以快信知照,唯有觌面谈心,才可以倾吐尽致。因此不远数千里,奔到南昌,难得老弟推诚相与,我们又岂可错过这个机会呢?”他说到这里,用眼向左右望一望,义真已明白他的意思,便对左右侍从道:“你们先到下房,听候呼唤,哪时叫哪时再来。”下人应一声嗻,便退出去了。义真将自己座位向前拉进一步,低声问道:“方才听老前辈所谈,仿佛弦外有音,莫非中央对于义真,要有什么举动,老前辈不忍坐视,因此特来点醒义真,好思患预防吗?”之瑞哈哈大笑道:“老弟真是想入非非,要果然如此,中央又何必派愚兄前来,愚兄又何必打着这种旗号前来。难道我个人不会轻车减从,一个人跑到江西,给你送信吗?”义真也笑了,说:“您说的诚然有理,但是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心腹可谈呢?”之瑞端起茶杯来,慢慢地饮着,说:“心腹之话甚多,何必一定在中央身上?”义真想了想,拍手道:“我明白了,老前辈一定指的是他。”之瑞忙放下茶杯,正色问道:“你猜我指的是谁?”义真附在他耳旁,只低低说了二马两个字,之瑞笑道:“近之矣,然犹似是而非也。”义真道:“当然要与他有密切关系。”之瑞道:“关系不关系,我们且不要问。到底老弟同他,可有什么芥蒂否?”义真笑道:“要论职权地位,他是都督,我也是都督。他是江南都督,我是江西都督,我们本是风马牛不相及。要论表面上的交际,上月他续弦,我特送了数十件细磁家具,又特派我的堂弟,代表给他贺喜,承他种种优待,面子上总算不错。不过我同他究竟是冰炭不同炉,我本是革命出身,野性难驯;他是多年的老官僚,阴险特甚。”义真说了这两句,忽想起之瑞的身份来,自己倒有点不好意思的,忙改口道:“本来官僚与官僚不同,照老前辈也是官僚,我们却有什么可批评的?”之瑞大笑道:“老弟心眼儿太多了,你别看我是官僚,我生平最恨官僚,因此才丢掉官僚,投身民党。假如我仍抱定官僚思想,又何必同老弟表示亲近呢?况且你对二马所加阴险两个字的批语,实在是确切不移。我从北京来时,总统话里话外,还说他阴险呢。这样看起来,老弟同总统,正所谓英雄之见大略相同了。”义真笑道:“我学生的识见阅历,怎敢比总统呢?不过像国华那种为人,心狠手辣,我同他搭街坊,真有点悬心吊胆。不定哪一时,我这块地盘就被他吞并了。”之瑞摇摇头,说:“老弟太过虑了,他是否有这心,我们固不敢断定。然而事实上他绝做不到,这是我们可以断定的。”义真也摇头,说:“不见得吧,老前辈怎么能断定他做不到呢?”之瑞道:“这话说起来很长了,我临来时候,总统把你同国华的两个电报,全都拿出来给我看,并加以解释。说李某这个电报,倒还在情理之中;冯某这个电报,实在出乎情理之外。”之瑞说到这里,义真不觉变色问道:“他的电报上,究竟说我什么来着,老前辈可以告诉我吗?”之瑞听他这样着急追问,自己却不肯直说出来,只淡淡地答道:“本来我同老弟是一党人,所以才肯这样直言奉告。要换别位,无论如何,他也不敢说这有关系的话啊!”义真心里明白,他这是老奸巨猾,故意要试探自己,是否有背叛中央之心。假如我要一口说出来,同国华的电报相符,这就如同亲笔画供是一样,我焉肯上这个当呢。他想到这里,便故意用胡猜的口吻,说:“我知道了,他许是诬赖克扣军饷,督率无方,不能当一省方面之任,好请总统早早地撤换,好安置他的私人,这个对不对啊?”之瑞心里更明白,连说:“不对不对,要果然这样,又不能算出乎情理之外了。”义真摇摇头,故意做出难猜的神气,说:“什么事出乎情理之外呢?真好难猜!哦,我明白了,他许是说江西这地方瘠苦,我要谋他江南这个肥缺,他恐怕丢了自己地盘,因此先向总统进谗,好使他人无隙可入。你想我这话可是吗?”之瑞说道:“照你这样猜,是越猜越远了。我如今实话对你说罢,他告你的条款,是背叛中央,图谋不轨,请大总统明令讨伐。他情愿率领所部,做入赣的先锋。老弟你请想,这不是出乎情理之外吗?”之瑞说完这话,却用眼望着义真,倒看他有什么表示。只见义真很惶恐的,哎呀了一声,向之瑞道:“我的老前辈,只有天知道!义真如果存这种思想,真是以怨报德,不止对不起大总统的栽培,就连我个人良心,也对不起啊!可恨国华这个老而不死的东西,我也不知是怎么得罪了他,他却凭空嚼这舌根,造无风无影的谣言,打算陷害我。我决不能同他干休,豁除这江西都督不做了,也得同他拼一个你死我活。”义真说到这里,怒发冲冠,两眼冒火,大有同国华不能并立之势。之瑞微微一笑,说:“老弟且息雷霆之怒,听愚兄掬诚奉告。你别看国华这样进谗,其实项公明鉴万里,他决然不信,并且因此很看不起国华的为人。假如此时你真同国华闹起来,无形中正是作实国华的话,连总统也无法袒护你了,你这岂不是自投罗网吗?”义真仍是虎虎地生气,说:“照老前辈这样说,难道我就忍下这一口气吗?纵令我可以忍受,总统也不该这样不分皂白啊?除非是总统能主持公道,或是惩戒他,或是把他调开江南,我便心平气和,今生今世永远爱戴总统,拥护中央,誓无贰志。老前辈可能替我做得到吗?”之瑞听他把心事全盘托出来了,知道此事已经离题很近,便故意地挑逗道:“天下事全是由两方面造成,也不能专就一方面着想。在老弟想着,自然是必须这样办理,才可以心平气和。然而在国华一方面,又何尝不是这样设想呢?总统虽然仁明,又安能使两方全都满意?此事还望老弟再三思之。”义真听了,很不痛快地答道:“既然如此,何不请总统就免我的职,给国华出气呢?”之瑞大笑道:“总统如果有免你的决心,就不必派我到江西来了。老弟肝火太旺,所说的全是意气之谈,我们总要平心静气,研究对付的方针,最好是丝毫不露圭角,而能消化于无形,这是最妙不过了。”义真此时脸上颜色略为和霁,笑问之瑞道:“老前辈此来,总统倒是发表什么意见没有呢?”之瑞道:“总统的意思非常之好,他所忧虑的,就是你同国华的意见不合。依着他的意思,原想把国华再调回直隶,这样岂不可以完全解围?偏偏国华坚执不肯,他说要这样办理,显而易见是我故意捣乱。我也是多年的老将官了,不能落这样不名誉的结果。况总统既欲调我,又何妨调他呢?因此连总统也僵住了,不好再说调的话。后来同我商议,打算把你两位同时调开,这样于两方的面子,俱都无碍,但不知你的意思如何?要如果同意,可以寻一处比江西较好的省份,骨子里还可以调剂调剂你,但不知你的意思如何?”义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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