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奸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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奸臣- 第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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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儿兴许人就该下来了!

第八十二章 死了也要拉个垫背的

太平门位于南京城东北,因南京刑部、都察院和大理寺这三法司就在门外,相传入夜便是哀声四起,因而此门便得名太平二字。由于这是南京诸门之中唯一没有水路环绕的城门,守城的官军也比其他诸门来得多,对于入城者的搜查更是尤其仔细。相反,往北郊出城的人相对较少,这盘查就松得多。

多花了几个铜子,徐勋这辆车没怎么查验就轻轻巧巧就出了太平门。上了官道,他忍不住一再往身边瞟,见小丫头咬牙切齿就是不看他,他忍不住叹了一口气道:“就算你家大小姐忧心赵家逼婚,会大大方方允准你出来。可这一趟来回起码得一整天,万一晚上赶不回去,你家老爷难道还会察觉不到家里少了人?到时候追问下来你怎么办?”

“不用你管!”沈悦头也不抬地撂下这么一句,老半晌悄悄抬了抬眼,见徐勋仍是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她这才轻哼一声道,“我家老太太这几日身体不好,大小姐借口到鸡鸣寺拜佛祈福,还说要住一晚上。总之都安排好了,不用你操心。”

同车的李庆娘看着沈悦这一身男子装扮和用她特制油彩涂抹过的脸、脖子和手,再瞟了一眼都已经改头换面,年纪粗看至少大了十岁的徐勋和瑞生,想要叹气又不能当着徐勋的面,心里简直把自己埋怨死了。要不是她教沈悦从小习武,又磨不过她的央求,小时候也不知道编了多少侠女侠客的故事给小丫头讲了,能把人养成这样的烈性?就算沈家不算书香门第,哪怕为了避免招人耳目,可连这男女同车都来了,这要是被人发现可怎么了得!

听说沈家那位大小姐还这样大费周章,徐勋眉头一挑,心里倒是觉得那位千金行事比沈光大方周全,还挺会为下人着想。眼见劝说不动,他也就不费那口舌了,反而是见瑞生坐在车厢中一动不敢动的局促模样,他冷不丁把一个扁圆的剔红牡丹纹捧盒递了过去。

“啊?”

“呆坐着无聊,来,吃两个蜜饯果子润润嗓子,然后说两段你在乡下的趣事来听听。”

瑞生正在那出神。他没想到徐迢竟把陶泓送给了徐勋,更没想到陶泓还识得不少粗浅文字,才刚来就能在家里整理书架,而他因为这身份,再能留在自家少爷身边的日子屈指可数,免不了暗地里自怨自艾。而今天徐勋出门把陶泓放在家里留守,而是带了他出来,他越发觉得这是因为自己没能耐,这会儿听了徐勋这话,他一时就有些呆头呆脑的。

“愣着干什么,说啊?”

见瑞生还是不开窍,徐勋忍不住屈了食指中指,一下子就给了小家伙一个重重的栗枣,见其抱着头傻乎乎地看着自己,他才淡淡地说:“你应该知道你是要进宫的。一进宫门深似海,以后要再这样自由出来闲逛怕是比登天还难。而且,就凭你这待人接物的本事,到了里头兴许真得被吞得连骨头都不剩。所以,这些天你老老实实跟着我,我去哪你就跟到哪,好好看看学学。读书认字眼下我教你也来不及,能教你的就只有这些了!”

“啊!”

此话一出,别说瑞生完完全全愣住了,就连沈悦和李庆娘也忍不住为之大讶。沈悦侧着头看了徐勋好一阵子,突然冲着他扑哧一笑:“我就没听说过哪家少爷有这么待小厮的……不过听着怪让人感动的,看不出你这小骗子还是个好人!”

“我家少爷当然是好人!”瑞生气呼呼地瞪了沈悦一眼,随即把捧盒往位子上一撂,竟是不管三七二十一就这么在徐勋面前跪了下去,满脸郑重地要磕头,可两只胳膊偏被人一把托住,这脑袋怎么都碰不下去。抬起头看见徐勋正含笑看着自己,他终于忍不住有些酸涩的眼睛,眼泪竟是夺眶而出,随即更是使劲吸了吸鼻子,脱口而出道,“少爷,我一辈子都不会忘了您的大恩大德!”

又哭了!

对于这时不时如同女人一般掉眼泪的小家伙,徐勋又是无可奈何,又是心中不忍,于是索性板着脸递了旁边盒子里的一沓细纸过去,见其红着脸转过身又是擦脸又是擤鼻子,好半晌才转过身来,他这才笑道:“别那么严肃,又不是生离死别的时候,动不动磕什么头!好了,还是刚刚那话,你从前在乡下有什么趣事,都说出来听听!”

有了瑞生的活跃,这接下来的一路自然是有说有笑。就连本是赌气一定要跟来的沈悦,也被瑞生比划着说当年种出老大一个南瓜,却被别家猪圈里窜出来的猪咬了大半个,结果害他鼓足勇气和那头猪斗了一场,自己鼻青脸肿却没能猪口夺食的往事给逗乐了。外头驾车的徐良听着车中的欢声笑语,脸上也不觉露出了轻松的笑容。

孤苦伶仃大半辈子,除了那个贼和尚,他就没什么其他亲近的人,没想到快到知天命之年竟是能经历这般热闹,哪怕这趟去京城没个结果,他也知足了!

从官道拐上了小道,一身乡间妇人打扮的李庆娘便出了车厢和徐良并排坐着指引路途,为免惊动村里其他人,不多时就把车停在了一处少人经过的树林里。按徐勋的说法,就李庆娘带路,他带着瑞生过去就够了,可小丫头哪里肯,再加上徐良也担心路上遇到歹人,于是一行五个人就这么浩浩荡荡开了过去,让他无奈得很。

接下来虽是老长一段步行,身体大好的他自然丝毫不怵,更让他没料到的是,身边那小丫头竟是鬓角额间连汗都没出,那短衫长裤底下的一双大脚步履如飞。

见了这一双大脚,徐勋心中仅有的那一丁点怀疑也没了。小丫头那性子暂且不提,大明朝开国那会儿,马皇后的大脚甚至被称之为奇葩,现如今哪家的千金小姐会有这样的天足?

由于李庆娘之前来过,因而一帮人并没有循着人来人往的主路入村,而是绕了一条远却没人的小路。据她一路走一路解说,那余浩原本在村里还算是一个富户,可从前赵家有家奴盗财远走高飞,赵家人遍寻不着,便诬赖了他窝赃,于是祖传的几十亩良田就这么被讹走了。破罐子破摔的余浩又被人勾搭爱上了赌博,欠下了赵家的高利贷还不起,竟是被人寻上门来要卖了妻女,那一对母女却烈性,竟是在人押着她们过河时投了淮水。

“他人浑浑噩噩不吃不喝,我上次虽劝解过一回,可他根本听不进去,差不多就是在寻死。”

李庆娘这一叹气,从徐良到瑞生,从徐勋到沈悦,全都是默然不语。徐良半辈子蹉跎见惯了各种阴私惨事,自己的房子甚至也被人一把火烧了;瑞生年纪小性子又腼腆,却是被父亲害成了如此光景;徐勋前世大起大落,今生从初来乍到开始就始终在挣扎求存;李庆娘因娘家见罪被夫家驱逐,改头换面隐身沈家做了二十多年仆妇;就连自小锦衣玉食如沈悦,也躲不开赵家的婚姻算计。五个人默立在那儿好一会儿,徐勋才咳嗽一声打破了这难言的沉寂。

“李妈妈,是不是就是那座茅屋?”

恍然回神的李庆娘抬起头看了看,见前头不远处就是一座孤零零的茅屋,便点了点头。这时候,徐勋就唤了瑞生过来,却是冲徐良说道:“大叔,如意烦你照看,我和瑞生一块过去,李妈妈也不要跟了,否则谁都知道这事后头有你沈家人掺和。”

一听这话,沈悦顿时不依了:“喂,我都改头换面了,你别想撂下我!”

“去这么多人干嘛,又不是去打架!”徐勋见小丫头被自己噎得哑口无言,下一刻便犹如对小孩子似的轻轻拍了拍她的脑袋,“乖,在这儿安安心心等着,就算碰到什么事,徐大叔那身手也稳稳护得住你。”

眼见李庆娘也冲自己使了个稍安勿躁的眼神,竟是就这么眼睁睁看着徐勋主仆俩上去了,沈悦不禁瞠目结舌,随即气咻咻地正要追上去,却被徐良一把拦住了。

“丫头,勋小哥既然说了,咱们就在这等着。”眼见小丫头仿佛要发飙,徐良竟是笑呵呵地挤了挤眼睛,轻声说道,“别急别急,等他们走远,咱们悄悄跟上到外头听壁角去。”

徐勋自然不知道徐良竟是给小丫头出了这么个馊主意。一进茅屋,他就闻到一股难闻的馊臭味道,而四周乱糟糟的陈设以及昏暗的光线更使得他实在难以习惯。好一会儿,他才看到靠墙一个稻草堆前,有一个合衣对墙而卧的人影。他想了想就示意瑞生站在原地不要动,自己有意加重了脚步走上前去。然而,即便他已经到了那人身后,那人却没有一丝一毫反应。

见这光景,他便直截了当地说道:“既然你连死都不怕,那为什么不拉上仇人垫背再死?”

第八十三章 大起大落,大喜大悲

此话可谓是语出惊人,然而,瑞生却一脸的理所当然。他原本就是徐勋说什么就做什么的性格,如今更是升格成了少爷说的都是对的,若有不对请参照前一条。若不是徐勋刚刚嘱咐过他,若不是徐勋背在身后的那只手冲他轻轻摇了摇,之前在马车上那阵感动劲尚未过去的他,他见人没反应,恨不得冲上去用自己那很不利索的嘴皮子功夫给少爷帮帮腔。

而在外头偷听的徐良和李庆娘,这会儿亦是愣了一愣。沈悦更忍不住连呼吸都几乎摒止了,粉拳紧紧捏在一块,心里少不得埋怨他的语不惊人死不休。

尽管那背对墙躺着的余浩看似一动不动,但居高临下的徐勋却清清楚楚地发现,在他说出那句话之后,那汉子的肩膀微微抖动了两下,而他压在身下的一只手,赫然一下子攥紧了一把稻草。知道自己这话并不是没有效用,他就紧挨着人蹲了下来。

“我听说你为了一前一后两次事情,把家底全都花在了告状伸冤上头,结果却是一场空,少不得以为这世上是官官相护有冤不能伸,所以存了自暴自弃一死百了的念头。只不过,你有没有想过,你要是就这么窝窝囊囊死了,你拿什么去面对九泉之下含恨而死的妻女,拿什么去面对传给你家业的祖宗父辈,拿什么去面对你自个的良心?”

这一连串犀利的问题问得瑞生亦是一个激灵,更不要说躺在那里假装熟睡的余浩。他几乎是一个旋身转了过来,竟是伸出犹如鸡爪似的手,一把牢牢攥住了徐勋的领子,厉声喝道:“你懂什么,你以为我没试过?我揣着匕首在赵家门口转悠了几天,可那个狗官就从来没有单独出过门,身边每次都少说有七八个随从跟着!我甚至翻过墙进了赵家,可他家里的围墙底下养了好几条恶狗,我能逃出来就已经是造化了!”

他一边说一边狠狠撕下了裤管,小腿上赫然留着两三条狰狞可怖尚未完全收口的伤疤。徐勋还好,瑞生却是看得头皮发麻,忍不住往后连退了好几步。

“这老天爷已经瞎眼了,我就是这一条贱命,想豁出去也找不到法子,你让我怎么办?我现在已经不想活了,我就想下了九泉去陪我苦命的婆娘和女儿!”

徐勋沉着地伸出手一根根拨开那攥着自己衣领的手指,见人无力瘫坐了下来,他便站起身来,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番面前的这个人。只见余浩胡乱裹着一身破烂单衣,腰间束着一根连颜色都分不清的腰带,乱糟糟的头发下头是一张形容枯槁的脸,嘴唇干裂得不成样子,就连刚刚那说话声都是带着破锣似的嘶哑。

“要是我有法子让你报仇呢?”

余浩愣了一愣,随即不屑地嗤笑道:“要是你想让我再傻呆呆跑到什么衙门去告状,那就免了!我这条贱命是不值钱,可我为什么要听你一个外人的话,不明不白就扔了出去!”

“要是我不让你去告状,也有法子让赵钦身败名裂万劫不复呢?”

徐勋不理会余浩的冷言冷语,又一字一句地说出了一句话。这时候,他见余浩用怀疑的目光死死盯着他,当即不闪不避地看了回去:“索性都是死,轰轰烈烈也是死,凄凄惨惨也是死,为什么不爷们一点?你要是真想死,撞墙上吊有的是办法,为何要这么不吃不喝折腾自个,一直苦苦等到现在,你敢说你不是在希望老天爷降下奇迹?”

这话说得外头的小丫头面色一白,她几乎是下意识地站起身来,正要往里头冲,肩膀却被人一把按住。扭过头的她见阻止自己的是徐良,忍不住嗫嚅道:“他这话说得太重了,那人本就已经是快被逼死了,若是受不了他这话真要……”

“小丫头,有些人原本就已经心存死志,你不逼他或许就这么死了,你要是逼一逼,他兴许就能做出轰动天下的事情来。哪怕只是一个糟老头子。”徐良想起了自己破罐子破摔的过去,眼神中流露出了一丝惘然和哀伤,随即才哂然一笑道,“更何况,勋小哥的脾气,说起话来不饶人,心思却缜密。我这糟老头和瑞生那小家伙原本都差不多是必死的,他还不是一样救了回来?咱们再看看,要是事有不好,这么多人在这,还能看着人寻死?”

沈悦还要再说,见李庆娘冲着自己摇了摇头,她犹疑再三,终于还是站住了,心里却是又纠结又不忍。

屋子外头听壁角的三个人正说话的时候,屋子里的余浩在徐勋那炯炯目光直视下,忍不住深深吸了一口气,继而突然抓了一把身下的稻草,狠狠地将它们揉成了一团。许久,他才使劲擦了擦被眼泪冲得乱七八糟那张满是污迹的脸,抬起头看着徐勋。

“对,你说对了,我当然不想死!凭什么那个人就能荣华富贵,我就要像条狗似的死在这儿?我不甘心,不甘心!”

“既然不甘心,那就索性拼一拼!”

徐勋再次蹲下身,声音却是低沉了下来,话语中带着毫不掩饰的蛊惑和挑唆,“我不用你去冒险行刺,只要你听我的,就能稳稳当当把他的恶行公布于天下。你想不想看到他比你现在还惨?你想不想踩他到泥里?你想不想亲眼看他身败名裂万劫不复?”

即便到了这时候,徐勋仍然是有意伪装声线。然而,余浩却丝毫没有注意到这些,他只是一把又一把狠狠揉搓着那些稻草,良久才终于重重一拳捶在地上:“说吧,你有什么爷们的法子?”

这时候,徐勋却没有说话,只径直走到窗边,突然推开了那破破烂烂的支摘窗。那窗户不禁他的大力,竟是一下子裂成了好几片,就这么掉了下去,随即就只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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