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奸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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奸臣- 第5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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斧地查下去,于是少不得又意味深长地说道,“只不过,怕就怕那位费右丞冥顽不灵啊。”

“六叔,傅公公都不怕,咱们怕什么?”

然而,当走出应天府衙东门和徐良会合的时候,徐勋脸上就没了刚刚在徐迢面前的挥洒自如。傅容真正有什么后手,别说他不知道,就连陈禄也未必知道,可开弓没有回头箭,他已经和赵钦不共戴天,就只能勉力去赌一赌那并不算小的可能性。

只不过,他实在是没想到,他刚刚还打算和徐迢好好磨一磨,这应天府衙竟突然蜂拥而来整整一百多号人状告赵钦,自己这事情竟是须臾就办成了。要知道,他不过请托有在句容收生丝的吴守正设法说动了三五个人,今天却是百多个这世界上,知道他那所有筹划和发动时间的,除了陈禄和一直跟着他的瑞生,就只有……

此时此刻,他的眼前一下子浮现出了小丫头那张亦笑亦嗔的脸。

“难道是她?”

四牌楼,南京国子监。

李逸风的突然到来几乎打乱了每一个人的阵脚,然而,当事者本人却一脸的漫不经心,仿佛刚刚那语不惊人死不休的情形丝毫没有过。眼见四周一片诡异的寂静,他却仍有闲背着手东张西望,突然开口惊呼了一声。

“哎呀,里头有人出来了”

此话一出,几乎所有人都抬起头来。傅容眼见得那架着一个人艰难走出来的人赫然是养子傅恒安,一时立刻把李逸风此来的意义抛在了脑后,竟是噔噔噔快步迎上前去,就这么一把按住了养子的肩膀。他还来不及说什么,就看见傅恒安对着他咧嘴一笑。

“爹……我把人,我把人劝下来了”傅恒安脸上满是兴奋的潮红,见后头章懋也面色复杂地向自己走了过来,他松开余浩任其瘫坐在地,又扶着养父傅容站好,随即才对着章懋深深一揖道,“大司成,学生幸不辱命”

“啊……嗯,做得好。”章懋的脸上变幻了好一阵,终究是露出了一丝欣慰的笑意,“今日全亏了你,方才保全了咱们南监这座百年藏书楼。”

“这是学生该做的。”

傅恒安从未得过师长这般夸奖,此时那股高兴劲就别提了,很快,另一股勇气从他心底油然而生。他竟是再次对着章懋一揖,就这么低着头说:“请大司成明鉴,学生知道,此人为了这桩案子先闯国子监,又以身犯险相逼,其情可悯,其罪却不可恕。但大司成刚刚也说过愿意为他做主,学生恳请大司成实践诺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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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四章 金陵第一案(五)

别说是章懋,就连傅容郑强以及后头上来的徐俌朱辅彭礼费铠,亦是齐齐愣住了。谁都没想到傅恒安郑重其事说出来的,竟然是这么一番话。纵使傅容亦仿佛头一次认识自己这养子似的,目不转睛打量着他。

“你……”

不等章懋说话,傅恒安便再次深深一躬到地说:“他闹这么大虽是要请南京守备做主,可四位南京守备中,除了我爹和郑公公,便是魏国公成国公,并无一个文官。哪怕我请爹接下此案,传扬开去也会让人不服。大司成德高望重,深得士林上下敬重,刚刚又亲口答应替他做主,一同查问此案不但名正言顺,而且是众望所归。”

曾经是成化会元的章懋铁骨铮铮敢谏言能办事,但刚则易折,他当年廷杖落下隐疾,再加上对时政心灰意冷,于是归乡教书调理二十多年,平生最恨的就是奸佞和阉竖。有道是爱屋及乌,他讨厌那些权阉,顺带自然看傅恒安不顺眼。然而,今天傅恒安这般作为,他已经对其刮目相看,而眼下这番话更是深深打动了他。于是,他忍不住瞥了傅容一眼。

这老奸巨猾的大珰,竟是养出了这么个实诚君子

章懋心中期许,费铠就是郁闷欲死了。好端端的事情出了这样的变故,不但推翻了他的如意算盘翻,还让他背上了一个最大的麻烦。于是,眼见章懋意动,他不得不重重咳嗽了一声,继而才缓缓开口说道:“即便这刁民所告都是实情,案子也该交由所辖州县办理,句容县不职,那就交应天府,然后再按律治罪若这点小事也要惊动这许多人,甚至劳动章翁,日后人人仿效又当如何?朝廷自有法度,不可轻易坏了”

郑强却看不惯费铠自居钦差指手画脚的德行,出言讥刺道:“费右丞别忘了,事情闹得这么大,不出一两日就能传遍金陵城”

地上呆呆坐着的余浩听见这些贵人们你一言我一语,嘴角不禁露出了自嘲的苦笑。他怎么就这么傻,以为这世上真的能有人替他做主。老天爷都瞎了,官官相护,没活路了

“傅公子的提议倒是不无道理。”

刚刚落在最后头的李逸风不知道什么时候又钻了出来。见众人齐齐扭头望着他,仿佛才想起他这么个来自北镇抚司的凶神,他便嘴角一挑微微笑道:“当然,我很想这么说,只可惜这与朝廷法度不和。”

见费铠喜出望外,彭礼面上含笑,徐俌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朱辅满头雾水,傅容和郑强却显然大为意外,他这才不紧不慢地说:“因为,我今次奉旨和我家大人到南京出公差,就是为了查办这工科给事中赵钦的事。侵占民田,私占水利,毁宋叶学士碑,诬人盗财,放高利贷……对了,似乎还为了造妻子的坟茔擅发民夫,罪名多得我都数不清了。”

乍然从先头的没个正经变成了郑重其事,他也不管其他人是如何的惊骇欲绝,便径直扭头对面如白纸的费铠轻轻颔首道:“费大人,你这大理寺右丞既然在南京,正好和锦衣卫合办此事。当然,这是皇上口谕,正式的内阁文书和大理寺的公文得晚几天,”

说完这话,他又笑容可掬地冲着大为震惊的章懋一拱手道:“章大人,按理这南监重地,我自然不该搅扰,但事关重大,可否给我腾一个地方,让我给费大人转述一下口谕,然后让他好好想一想接下来该怎么着?说起来,亏得我及时抵达,否则将来这赵钦的罪名上头,又得多出一桩他逼死人命于南京国子监,毁百年藏书楼一座。所以,今天真是多亏了傅公子,回头上奏的时候,我一定好好提一笔。”

尽管对锦衣卫同样没有任何好感,但章懋瞥了一眼那边巡抚南直隶的彭礼,见其脸色很不好,误以为其作为都察院的大佬之一,竟是被撇在了一边,忍不住开口说道:“既然要查问案子,科道无人监察勘验,岂不是于理不合?”

“京城那边的科道言官都抽不出空来,只要锦衣卫辛苦一点。”李逸风答得滴水不漏,随即斜睨了一眼彭礼,又笑嘻嘻地说,“至于彭都宪,没有旨意,我当然不敢劳动”

尽管李逸风说得轻巧随意,但在场没有一个人相信这位北镇抚司的千户会是个好相与的人物,一时间都成了哑巴。因李逸风硬是要选在刚刚出了事的藏书楼对费铠说话,章懋也只得板着脸先答应了。紧跟着,就是北城兵马司兵马指挥王进和上元县令邱芝才带人收拾残局,傅容自是拉着傅恒安连珠炮似的问了好一番话,一旁的郑强看了一会,不禁笑眯眯上了前去。

“傅老哥,孩子才受了一番惊吓,哪有你这样打破砂锅问到底的?”郑强一面说一面使劲拍了拍傅恒安的肩膀,因笑道,“好孩子,有胆气,要是咱家郑节有你一半,咱家就心满意足了尤其是你那一句就凭我是南京守备傅容的儿子,大大给傅老哥长脸了”

有人夸自己的养子,傅容竟是比人夸自己还高兴,表面还不得不板着脸数落了傅恒安两句。没过多久,远远就只见李逸风和费铠双双从藏书楼里头出来,前者满面春风,后者虽是勉强笑着,却看不出丝毫的高兴来,当下郑强就轻轻用胳膊肘撞了撞傅容。

“对了,赵钦那一条条罪名那么清楚,你怎么能查得那么仔细”

“不是咱家查的。”傅容面色一滞,见傅恒安满脸震惊,他想了想便没有避着养子,就这么大大方方地说道,“弹劾赵钦的折子是咱家通过司礼监递上去的,但这些细节想来是李逸风到了南京之后才开始查的。他绝不是今天刚到,至少也到了三五日甚至更久,说不定……费铠前脚到,他后脚就来了”

两个在宫中多年的大珰对视了一眼,傅容突然看了一眼犹如门神一般守在那余浩身边,和这边众人隔着好一段距离的陈禄,他心里不禁生出了一个念头来。

今天陈禄有胆子直闯镇守太监府,这样的人才,要是在京城,可不也有希望成为李逸风这等掌权人物,何至于在南京锦衣卫管着那三五号人蹉跎度日?说起来,今天这余浩大闹国子监来得实在是突然,莫非……

“报——”

随着这一个提高嗓门的声音,一个差役一溜小跑近了前来,连头也不敢抬就直接跪下磕头道:“应天府衙那边传来讯息,百多号人云集正门击鼓状告南京工科给事中赵钦,应天府尹吴大人已经接下了状纸。”

这回真是闹大了

这是在场每一个人心里一瞬间闪过的念头。傅容鬼使神差地想到了先头徐勋对他说过会闹得更大,请他担待的话,不禁深深吸了一口气。此时此刻,地上那瘫坐的余浩突然以手捶地大哭大笑了起来,那嘴里嚷嚷着一些谁也听不懂的话,听在耳中让人分外心悸。然而这时候,李逸风却径直走到陈禄面前,笑容可掬地拱了拱手。

“陈指挥,我这次带的人手少得可怜,要查的案子又大,你既然正好来了,接下来就劳烦到南京锦衣卫调派上足够的人手,和我一块奔走奔走如何?比如说,赵家那个庄子,先过去看起来”

这样的好事,陈禄哪里会拒绝,见李逸风甩手就丢了一块金牌过来,他知道南京锦衣卫那剩下几个头头脑脑必然不会违逆,当下连番答应。

至于其他人,哪怕再对这一茬有意见,也不得不保持了沉默。来不及料理完这边的残局,因为金陵已经好些年没出现过百余人联名告状这样的事,再加上国子监才闹过一场,众人都不敢怠慢,自然是骑马的骑马坐车的坐车,就这么分头赶了过去。傅容拉着傅恒安往外走了几步,突然记起什么,就这么转身看着章懋。

“章翁,咱家敬你是文章君子,刚刚恒安也对你大是推崇,别的话咱家就不想多说了。恒安这孩子咱家今天就带走了,他读书天赋确实寻常,可人是赤诚性子,可在国子监却是谁都不容,甚至连所谓作弊的事情都闹出来了。咱家一句话撂在这儿,咱家不在乎他是不是读书有成,而他自己既然能忍住在正义堂三年,就绝不会做出作弊的事情来你信也好不信也罢,总之要是这事情不查个水落石出,咱家宁可他监生不要,这名声也得摘摘清楚”

话一说完,他就一把拽起想要说话的傅恒安,就这么大步从正门出了国子监。待到自己的马车前,眼见陈禄尚未走,他先板着脸打发了仍不死心的养子上车,随后就招手把人叫了过来,两人就这么站在四牌楼南边的高墙底下,一应亲随散开在四周远远警戒着。

“今天国子监的事……”

不等傅容说完,陈禄就低头说道:“是徐勋设计的。”

果然如此这胆大妄为的小子

傅容扼腕沉吟了片刻,又问道:“那应天府衙的事呢?”

这一回,陈禄却轻轻摇了摇头:“他提起过会找三五个人,但没想到会闹得这么大。”

“哦?”

思量片刻,眼见其他车轿都已经走了,傅容也就没有继续纠结这个问题,直截了当地说道:“也罢,先不想这些。李逸风既然点了你跟他,足可见要向咱家卖个好,你不要去应天府衙了,直接去南京锦衣卫,记着把能抹平的痕迹全部抹平,至于其他的,随李逸风怎么定”

“那若是涉及到……”

“这徐小子虽是胆大妄为,但今天看恒安的样子,连精气神都和平常不一样了。”说到这里,傅容的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随即就一字一句地说,“竭尽全力,一定要保着他,料想李逸风项庄舞剑志在沛公,拿下赵钦其次,拿下彭礼才是真的,绝不会在这种事上和咱家过不去唉,就是不知道,他是跟着哪位大人下来的……”

第九十五章 铮铮红颜(上)

作为太平里有名的富户,沈氏嫁女,男方又是句容名门赵氏,这门亲事自然人人殷羡,甚至于选择性遗忘了早先沈家大小姐曾经另外订过亲。打从迎亲的这一天一大早开始,纷至沓来的贺客就险些踏破了沈家的大门槛,连后门小巷里做小本生意的那些小贩们,也都挤到了前门去争抢了一回那大簸箕洒出来的喜钱,直到这会儿不少人还兴奋着。

因而,当徐勋在后门口跳下车的时候,还能听到人们在议论沈家的大手笔,赵家的清贵名头,甚至还有人大声说道着刚刚前门迎亲的光景。尽管对那位素未谋面的沈大小姐并没有太多的惦记,但听到喜轿已发,他仍然大吃一惊。

他分明打听到赵家那边是黄昏成婚,因而沈家是午时二刻发喜轿,这会儿中午还没到就突然发了,这实在是让他措手不及。眼下国子监和应天府衙都已经闹开了,沈家若是真的嫁了女儿出去,就再没有挽回的余地,那如意岂不是得为她家大小姐哭死?想到这里,他顾不上其他,随便抓了一个正在跳绳的小孩儿,一把铜钱就塞了过去。

“能不能帮忙叫一声沈大小姐身边的如意姑娘,我有要紧事寻她”

“如意姐姐?”

见那跳绳的小孩儿扬起头瞅着自己看了好一会儿,徐勋不禁生出了几分不好的预感:“难道她也随着沈大小姐陪嫁过去了?”

“没有没有,大小姐出嫁,如意姐姐哭得泪人似的,这会儿大约还没好呢”那小孩瞅了瞅捏着好几个铜钱的右拳,下一刻就冲着徐勋点点头道,“我去找找看,一定请她出来见你,你在这等着”

眼见那小孩蹦蹦跳跳进去了,徐勋站在后门口来来回回走着,心里竟是越来越焦躁。足足等了好一会儿,他才听到里头传来了一阵来了来了的嚷嚷声,一回头,他就看见一个头扎双鬟眼睛微微肿着的少女随着那小孩儿走了出来。尽管那少女生得俏丽可人,但他只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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