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席外交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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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席外交官- 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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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这次不管对不对,你明年得帮我去亚洲。”

“肯定,肯定。”

如果刚刚沈哲是怀疑自己的听力出现误差,但现在这个京味儿浓重他可以确定,这里有两个人在对话,而且其中一个几乎已经可以肯定是中国人。

沈哲定了定神,虽是满腹狐疑脸色上却仍然表现得气定神闲,他本来也算是一个处变不惊的人,这三年耳濡目染的熏陶下来,隐藏自己情绪的功力更胜从前。他不动声色地细细打量这个大步流星走到他旁边,在放绘画用具的小圆桌对面坐下的东方人,此人约莫十八九岁,眼神却显得比同龄人更为稳重坚定,大概一米八二八三的身高,穿着立领的白色衬衫,一件黑色的背心,棕色的长外套放在了门口的矮柜上,两道颜色浓重的剑眉和两道薄唇构成了他整体英气逼人的气场,总体而言,就是那句武侠小说里常用的话“气度不凡”。

朝廷此时还并没有向国外派出第一批留学生,国外零星的中国人要么是被卖到国外的华工,要么是像容闳一样从小被洋教士收留跟着一起出来的,要说这个人是个华工,听声音看举止,却也不是一个气质,况且此时的华工基本上是从广东、福建输出的,怎么也不会掺进来个京城的,要说是从小被洋人收养,但听口音平平仄仄字字清晰,倒也不像是在国外旅居了很多年的样子。

还没等沈哲开口准备探听些消息,就听见这个叫章云平的少年颇为自信的问了一句:“兄台是姓李吧?”

按照章云平事先的预计,此时沈哲应该就算是自制力强大,不至于大吃一惊但也应该微微张下嘴,皱个眉,表现一下自己的惊讶情绪,然后脱口而出:“你是怎么知道的?”

但是一桌之隔的他所谓的“姓李的兄台。”却对他的话没表现出任何的热忱,反而眼神里透着一股淡淡的不知所谓的不屑。

章云平心里一沉,难道这次又错了,不会的,个个条件都可以连接起来了,没有偏差,他过完新年就要结束学业回国了,再找,那更是机会渺茫,心中不甘的章云平将心一横,心想尽人事,听天命,他能做的都已经做了,索性就按原定计划下去,剩下的就听天由命了,硬着头皮强装出悠然自得语气:“三年前在下还在国内的时候,在京城听说过一件奇闻,据说李鸿章李大人家的公子,本来重病缠身,气息奄奄,行将就木,家里连棺材都给买好了,但偏偏就一夜之间奇迹般地突然无药而愈,除了有时候胡言乱语之外,神采精神都更胜从前,连学识眼光都和以前判若两人,在下就不由想起了,五年以前,在下也经历过同样的事。”

“同样的事”四个字一触及耳膜,沈哲原本颇有点听评书的饶有兴致的微笑一下子僵在了脸上,马蒂尔德已经回了她的卧房,对于现在屋子中的这两个人而言,这句话应该已经算是超越了暗示范畴的直白提示,但是事关重大他也不敢草率捅破这层看似已经不存在的窗户纸,如果事情不想他推想的那样,这个叫章云平的也是同他一样从未来的世界来到此处的话,那么这个人到底是何居心。

注意到沈哲眼里的警惕,章云平差点笑出声儿来,自己这几个月没白忙活,这次八九不离十真找对人了,压低声音道:“李兄弟,我是清华学校的学生,明白了吗?”

沈哲听见“清华”两个字的时候,第一反应是“哎呀,天之骄子,人中龙凤,强人啊!”其次才想起来,清华大学是由美国退还的庚子赔款的部分资金创立的,原名叫做清华学堂,创立时间是1911年,而现在,沈哲他们所在的世界时间刚刚走到1871年,就算这小子是未卜先知的李淳风怕是也不会把后世的一个学堂的名字,算得那么精细。这么说,如他先前揣测的一般,这个本不应该出现在法国的少年真的也和他一样,是从未来的世界来的,顿时涌起一股他乡遇故知的感觉,忙道:“我是江苏省,南京市人。”虽然“南京”早在明代就有此称呼,但真正称为“南京市”,则是民国时期的事情。

章云平立马领悟“南京市”的含义也是颇有感慨:“本来以为遇到李兄弟无望了,没想到老天还给了个遇见同命人的机会呀。”

沈哲还有疑惑“不知章兄怎么知道兄弟我在此处的。”

章云平轻笑了一声:“站在可是1871年,有谁会去花大价钱买梵高的作品呀。”(文-人-书-屋-W-R-S-H-U)

经这一提醒,沈哲终于想起来不久前自己才将一幅梵高的早期作品收入囊中,要说花的是大价钱:“那可比咱们那个时候卖的便宜多了。”

章云平点头称是,又道:“李兄弟当真是命好,这一变就成了李中堂的爱子……”

激动过后,沈哲觉得听章云平的话颇有些别扭,才意识到章云平这家伙还以为自己姓李,是李鸿章的公子,一口一个李兄弟叫到现在,忙打断他:“章兄,我姓沈。那个三年前病至将死的人是李鸿章大人的干儿子,不是他儿子。”

章云平闻言先是一愣,后有有所悟似的挠着他的一头短发笑道:“我就说,如果是李大人的公子,朝廷怎么会放心让他一个在欧洲转悠呢,考虑不周,考虑不周。”

沈哲听着这话,心下顿时有点儿凉,这怎么听着就是他的命不值钱啊,但转念一想,到底是自己的一个举动让朝廷把有史以来规模最大的访欧使节团派出来的,自己的身份和李中堂的公子那是比不了,但多少还是有点面子的,这么一想,心里就宽慰了不少。又听章云平问:“沈兄弟的法语这么好是哪个学堂出科的。”

学堂?出科?这都是哪个世纪的语言,沈哲心道是清华的天之骄子们都喜欢文绉绉的,还是这个章云平在这个时代待得时间长了,照理说大家都是同龄人,但他也不知为何就觉得两个人之间有不小的时代差距。

沈哲尽量掩饰住自己对章云平不可理解的表情答道:“上外。”

“上外?”

看着章云平一脸不知沈哲何所谓的样子,沈哲面子上有点挂不住,想想自己的学校怎么着也建校了六十年,国家211重点工程,比不上清华大学当然不必说,但也不至于这么没有知名度,敢情儿是这个人当初读书读傻了没听过校名的简称,又补充了一下:“就是上海外国语大学。”

章云平皱眉思索良久说:“我听我上海的同学提过上海有复旦公学,同济德文医工学堂,却没听闻过这个叫作上海外国语的学堂。”

沈哲刚想纠正他不是学堂是大学,突然想到,刚刚这个章云平提到他自己的学校的时候说的也是清华学校,而不是清华大学。“清华学堂”再加上章云平口中的“复旦公学”“同济德文医工学堂”这些都是清华大学,复旦大学,同济大学1927、28以前的称呼,这之后就都改成了“国立某某大学”再仔细一回忆,似乎自己从开始到现在也只是确定这个人是从未来来得,但到底是未来的什么时候都从未提及过,刚才所说的那些充其量也只能证明他是辛亥革命即1912年之后的人,范围着实笼统,心道还是得先把这个人的时代确定下来,免得接下来的话那都是鸡同鸭讲,于是,试探性地问:“章兄是从哪一年来的?”

章云平对沈哲突然提这个问题略表不解地扬了下:“民国八年,1919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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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最近华中诸道冷风来袭,各位看官大人赏光试阅勿忘加衣~

第十六章 政令、物质、人心

第十六章政令、物质、人心

本来在这个清华学子面前颇有些自卑的沈哲一下子从时代优势上找回了自信,心道怪不得觉得与这个章云平这么有代沟,说到底两个人相差了将近一百年,这人说是从1919年来的,那不知道参没参加过五四运动。

“不知沈贤弟日后有何打算。”章云平倒是没有考虑到沈哲会比他晚生九十多年,只想着他也是和自己一样接受西方先进教育又目睹了国辱权丧,怒发冲冠,儒装欲裂的爱国学生,虽然不清楚沈哲说的那个“上海外国语”是什么个学堂,但是他所在的时代毕竟还不是个一纸文凭定终生的年头,心下早已打定主意要与沈哲一起共创春秋大业——一个顺应时代潮流的新时代,将中国变成一个像英美那样的现代化强国。

“那章兄是怎么想的呢?”沈哲明白自己再怎么热血沸腾,他毕竟也是生于二十世纪九十年代,思想成熟于二十一世纪的人,而且他看到的国难虽比章云平多三十年,但那个时代对他而言也毕竟是将近百年以前的事,六七十年的时间,足够一个民族冷静下来审视曾经走过的曲折弯路和曾经错过的机会,沈哲所听过的关于中国近代百年耻辱的全面深入分析更是要比章云平所思所想冷静客观得多,他的立场当然不会和章云平有区别,但是对实事的态度,对问题的思维模式,价值观,世界观都会比章云平要冷静得多,而这种冷静深嵌在他的态度里,不是他有意为之就可以消除,在他沈哲看来能保持冷静清醒的头脑是一件好事,但他的冷静在章云平的眼中很可能就变成了他对民族存亡的冷漠,基本上在这个时候没有什么事在章云平心中比不关心国家兴亡更让人鄙视,在没打探清楚章云平的具体规划之前,沈哲觉得自己还是观望为上,又将这个问题送还给章云平。

章云平是个没什么心计的人,又长时间苦于一颗火热的报国丹心无处诉衷肠,此刻听沈哲这么一问,顿时想找到了知己一般,开始酝酿已久的长篇大论,当年五四运动时没来得及展现的派头全部用上:“我觉得,我们既然已经回到了这个时候,那就是老天给咱们救国的机会,我们当然应该提前兴办爱国会社,提前发动革命,推翻清王朝的腐朽统治,建立像英国、美国那样的自由、民主的共和政府,然后则可以同那个苏维埃俄国一样拒不承认当年清政府签订的所有不平等条约。不,我们不只不承认,我们还要让那些曾经参与过侵华战争的国家赔款,赔我们的战争损失。到那个时候沈贤弟想想,我泱泱中华实现复兴,栖身与世界强国之林,我等在外游学,欧美之民所问的不是我等是不是日本人,而应该问所有亚洲人他们是不是中国人,我族之人民不用受外国人凌辱,我国之疆土不会被外国人任意瓜分,没有租借,也不会有什么“华人与狗不得入内”的牌子。什么巴黎和会,必然无权将我代表团拒之门外,应由我国主持,更应以我中华之意愿为意志。什么日本人,日本帝国,除了仰吾国鼻息之外又有何胆量觊觎我东北,提出二十一条?当然,袁世凯那厮,先除之为快,免得日后祸患。”章云平说到激动处拍案而起,在房间里来来回回地踱着步子,眼中始终释放着炽热的光彩,一时间竟然沈哲都对自己的冷静强烈鄙视。

但是鄙视归鄙视,沈哲的头脑还算清醒,章云平的理想很伟大,目标方向也没错,但是这个民主目标对于此时的中国而言只是一个很美好的前景,怎么实现才是问题的关键所在:“不知道,章兄打算怎么推翻清政府呢?”

“当然是靠起义、靠革命。”章云平斩钉截铁地回答。

“如果这样敢问章兄,当年孙中山先生所为之事又有哪一样是后知后觉。”

“似乎是没有。”

“我们单纯地着眼于用武装暴动和革命起义的方式来推翻清政府,创立民主共和那无外乎跟着革命党人先前的老路再走一次,如果先遣革命党有什么能抓住却没有抓住的机会,那我们按照他们的路走下来固然无妨,但是如果没有的话,我们就算按照他们的方法走一遍,最后达到的结果也和章兄所看见的不会有什么两样。就算是当年革命党内出现过与帮会为伍的失误,但在那个时候就算他们不与帮会为伍就能取得新军的支持,就能得到多数人的响应?说白了,我们就算成功了那也是无用功,最大的变化无非是你我二人的姓名可以为历史所铭记,而且是黑是白还说不准。”

“你这是什么意思?”在章云平看来就算他们最后会功败垂成,那他们做的至少也是正确的事,不可能受到后世的唾弃。

“当年辛亥革命的时候清政府是什么样一个形象,1840年和1860年两次鸦片战争失败自是不必说,1884年分明没败最后不还是得割地赔款,跟欧洲强国较量力不从心也就罢了,1894年又被日本惨败,八国联军侵华,清朝卖国行径昭然于天下,清政府俨然已是万矢之地,但现在不一样,清朝刚刚平定太平天国,与外国的关系趋于稳定,正是他们所谓‘同光中兴’的鼎盛时期,举国百姓方受战乱之苦,有谁还愿意回到流离失所的年代,况且中法战争,甲午战争,八国联军侵华战争这些事件都还没有发生,清廷在国内的地位应该来说还是稳固的至少不是我们可以撼动的,在这个时候别说我们没机会举事,即便是有机会,无论是在清廷的眼中还是在老百姓的心里我们和十年前的太平天国也不会有什么两样。说不定,我们连太平天国的号召力都没有。”

“号召力呀。”章云平眯起眼睛细细品读这个词,这个此对他遥远而陌生,在清华园里演讲的时候,他觉得他自己很有号召力,振臂一呼,无人不应,但就像沈哲说的那样此时的清朝还没有人心尽失,此时的百姓还没有感受到国破家亡,几近沦落成亡国奴的刻骨铭心之痛,而他将要感染的也不是他的那些与他拥有同样信仰,同样追求的同学。

“就算是1911年武昌起义的时候,如果不是四川的保路运动让端方抽调走了湖北新军中对清廷最忠诚的部队,我们所看到的结果也未必会是整个辛亥革命的浪潮席卷全国。再者说,辛亥革命当时看似是的确成功了,但是这成功得到延续了吗?我们就立刻变成强国了吗?各国列强尤其是日本会这么眼睁睁地失去对中国的控制吗?民主共和一定就能实现了吗?最终中国还不是军阀割据混战,各地军阀不还是再买国求荣……”

“所以我才说……”沈哲的话,触及了章云平的痛楚,沈哲所说的军阀混战,卖国求荣都是他亲眼所见,亲身所感,其恨之切,其痛之深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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