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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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旗- 第20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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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元春自太原溃围而出的时候,身边只余三十余人,一路收容整理,总算是集结了数百人,等抵达镇南关之后,潘鼎新已经先期撤走,只给他留下三千余人。

不过附近各县都集合了团练乡勇,再加上来援的桂勇二千余人,总算是稳住了阵脚,只不过多系乌合之众,只有这三营潮勇尚堪大战。

时人谓:“广东潮州等府,人民繁庶,素性犷悍,其失业游民每多觅食外省,千百成群”,故潮勇虽欠训练,尚属能战,苏元春也顾不得什么:“黑贼来势凶恶,就全靠各位了!”

而此时阵前已经是黑烟阵阵,黑旗军虽然只投入了六个突击连队,但是清军已经连继放弃了两道防线,一路向后撤退。

填充在防线上的团练乡勇对黑旗军的猛攻惊惶不定,他们有些人虽然参加太平天国期间的大小战争,但是在新时期的战争之中,却完全不适应。

几发炮弹,步枪狙止,刺刀冲锋,就把他们打得步步后退,而黑旗军又自动增加了六个连队上去,更是让他们无从招架。

“潮字营,跟我上!”

苏元春无奈之下,在战斗打响不到一个小时就把自己的预备队全押上来,三营潮勇,再加上两个尚堪一战的步营在他的命令之下,全部押上去了。

镇南关这个有着千年历史的名关,在这一刻变得刚强起来,即便是刚刚战胜过法军的黑旗军,也感受着这样的压力。

投入的步兵连队前前后后已经达到了十四个,但是他们仅仅从几个角里撕开了清军的防御线,在许多战线上,清军甚至还发动了反冲击。

一面面战旗,一门门火炮,一个个营头反复出现,苏元春大声叫道:“诸位老弟,这次若是胜了,大家人人都能落一个提督总兵的实缺,绝对不是记名缺!”

没有督战队,苏元春只是把八大箱白银都打开:“这是老子这些年积攒下来的私房银,现在就给弟兄们当军饷了,大伙拼了!”

清军士气大振,镇南关既是雄关,他们就凭借坚固的工事死守,黑旗军压上来的十四个步兵连一直到现在还没有取得决定性的胜利。

一些溃退下去的团练乡勇觉得有获得一个功名的机会,又重新回到了战场,而柳宇在望远镜关注着战场:“如果没有那三个营的潮勇,我们现在就能拿下镇南关!”

他的言下之词,自然是有夸赞潮勇的意思,那边司马泰就只有一句话:“统领,让细柳营上吧!”

柳宇点点头:“命令各主攻步兵旅,投入一个步兵旅!这一仗,我们一定要漂漂亮亮地获胜!”

那边作为客席的潘鼎新开口说道:“柳统领,苏元春是我旧部,这守城诸营,也多有我的旧部,可否让我阵前让他们举义!”

柳宇却是没有直接拒绝他的话,他只是朝司马泰说道:“让潘抚随细柳步兵营一同行动,让苏元春知道,如果不投降,今天就是他灭亡的时候!”

潘鼎新点点头,柳宇这是把他当作一着闲棋,用得上最好,用不上也无谓损失,但是对于潘鼎新来说,这却是最重大的决策:“不管他降不降,我潘鼎新都愿意随统领出关!”

柳宇回了一句:“拿下镇南关,我们在桂林再见!”

第二百零三章 破关(下)

“准备开始总攻击!”

一面面柳叶战旗树了起来,锐气奋发的军官们相互拍着肩膀:“桂林见!”

“桂林再见!”

士兵们早已磨拳擦掌,眼睛眨着不眨,盯着又被炮火犁过一遍的镇南关,随时准备冲出去。

子弹已经灌满了枪膛,手榴弹袋里连根缝都找不到,壮行酒也喝过了,让他们个个跃跃欲试,只有少数经历过无数生死的老兵才会闭着眼睛,满足地享受着这血与火的奏鸣。

炮火越来越猛烈,把整个清军的炮兵都笼罩在一阵白烟与黄尘之中,烟尘之中,是无数清军士兵的血水与哭泣,猛然电话机响了,一个军官一边咪着眼睛对着表,一边拿起磁石电话,大声重复着:“炮火准备结束,下面看步兵兄弟了!”

“进攻!”

“进攻!”

“进攻!”

几乎不用动员,整个步兵营就如钢铁机械般开始了行动,军官几乎是第一个跳出去,士兵们象灵猫一样行动着,伴随火炮和狙击炮几乎同时开火,扫清挡在他们之前的一切障碍物。

在他们的背后还传来了司马泰的声音:“细柳营,永远是第一!”

三个新锐步兵营的投入,直接把清军的阵地割裂开来,在一阵阵厮杀声之后,他们挺着刺刀冲上了一个又一个阵地,一面又一面清军的大旗被扔在了地上。

“这……这是什么样的贼军?”

一个团练头目就差要哭出声来了:“完了!完了!”

确实是要完了,他也是经历过昔年血火厮杀的老将,长毛乱时广西兵灾最久最烈,他陈正锐也经历过大小百数役,换来过一个不值钱的功名,自以为什么样的大阵仗都经历过了。

可是他今天却是开了眼界,才知道天外有外,这黑旗贼无论是大炮快枪,还是阵势冲锋,没有一样是自己见识过的,别的不说,成百上千发炮弹不要钱地砸下来,顶在第一线的七八个营头没怎么接敌就被大炮打跨了。

看着一排排散乱的尸体,听到一员员老将战死的消息,还有这漫山遍野无处不在的黑旗贼,他只后悔自已被猪油蒙了心思。

儿孙自有儿孙福,自已何必抛下安安稳稳的富家翁不做,却散尽家产为他们争什么功名,真是老来糊涂啊!

陈正锐心底十二万个后悔,但是这世上本来就没有后悔药可吃,天下落下的仍然是黑旗军如雨一点的弹雨,倒把躲在石头下的清兵炸伤了好几个。

“三叔公,三叔公!”一个陈家的后辈几乎是哭着从苏元春的旗下跑过来,但是却不肯歇口气,几乎就跪在陈正锐的脚下嚷着:“苏大帅让我们上,说是胜负就看我们了,全都押上,以后保我们陈家的富贵!”

陈正锐看了他一眼,却见这后辈一双眼里全是泪水,又是惧怕,又是欢喜:“苏大帅让我们陈团全上去!一个都不要留下!”

陈正锐的团练虽然说是临时纠集起来的,却因为陈正锐在乡野间的威望,足有九百多人,临时配备了二百多杆快枪和百多杆洋枪,也不乏敢于拼命的亡命之徒,算是极得力的队伍,但是陈正锐回头一看,却是一张张或是熟悉,或是陌生的面孔。

他们个个双手紧抱,用灼热、惧怕、期盼的不同眼神等着自己的决定,陈正锐能听到他们的心声,正如那呼啸的炮声一般清晰,他熟悉他们中的许多人,那是血脉相连的亲族,他正承载着所有人的希望,因为他是附近百里最有名气的绅士。

“享够福的老头子,滚出来!”陈正锐的声音压过了枪炮声:“把最好的后膛快枪带上,跟我来,你滚蛋!”

他把几个子侄都踢出了战斗队列:“你们都给我滚蛋,老头子们享够了福,才来这玩玩,要你们这些混球干什么,都给我滚蛋!”

整整九百多人只剩下了五十多人,多半是没有家业的亡命之徒,眼里都带着几些杀气,换上了清一色的洋造后膛快枪,腰间塞满了铜制的子弹,几个子侄死死地抱着陈正锐大哭。

“滚!”陈正锐却已经是无路可走,他不大相信黑旗贼会胜利,却也不信黑旗军能夺去了大清的江山,大清朝入关二百多年,这江山哪是说丢就丢的,当年长毛、天地会、捻子、洋夷、回回皆乱,都打到天津了,可还不是保住了江山,如果从贼,必是死路一条。

他把半生经营的家业都砸进了这支队伍中去,没想到遇上如此可怕的对手,一想到,李正锐背后冷汗直冒,只想转身就跑,可是他却不敢跑。

别人跑得,象他这等无权无势又没有实力之辈,临阵脱逃肯定会成为杀鸡的最佳对象,可是一看到这些熟悉的面容,他又没有玉石俱焚的勇气,只是猛得一狠心踢他们的屁股:“快给我滚蛋!滚得有多远就多远!”

只是临行之际,陈正锐又说了一声:“机灵点,顶不住回老家拉队伍去,还有……”

“找个好书办,不要忘记老子的功勋!就是老子留给你们……你们仅有的一点玩意了!”

话一说完,陈正锐转过身去:“老兄弟,随我上!只要赢了,要娘们有娘们,要红顶子有红顶子,要白花花的银子,老子赏你一百锭!”

……

“报告大帅,陈团与白团冲上去就被打跨了,死伤了很多人!”

战场上的情况已经到了绝境,黑旗军投入的三个步兵营打消了清军任何翻盘的希望,清军阵地已经一片赤红,血胜残阳。

“潮勇抵挡不住黑旗贼的新锐之势,又溃了下来!”

“丁字营死伤三百人……”

苏元春的眼里几乎要哭出血来,但是他站了起来:“诸位,我苏元春誓与贼子不两立!”

他仿佛又回到那个血一般的傍晚,他看到了倒在血泊中的父亲,看到了嚣张的长毛贼,看到了父亲的临终托付:“我苏氏,与长毛贼誓不两立!”

他已经有了求死的决心:“这些乱臣贼子,自当诛之,苏元春纵死乱军之中,也得一个后世美名!”

他刚下决心,已经有亲兵飞报:“大帅,大帅,鼎帅就在阵前,他让我们缴械!让我们缴械!”

他这么一句话,让他的亲兵突然燃起了希望:“大帅,大帅!鼎帅有令,让我们停止抵抗!”

苏元春满腔热诚,顿时冰冷了下来,他大声吼道:“是潘鼎新?真是鼎帅!”

“没错!”谁都愿意就这么送死,几个亲兵正声说道:“您瞧,松字营已经向黑旗军投降了!”

潘鼎新的出现恰逢其时,在清军已经崩溃的防线又打开一个碗大的缺口,当场就有四五百人缴获投降,伴随着战斗的持续,缴枪的清军越来越多。

苏元春也看到了这一幕,很显然,镇南关是没有办法守住了,几个亲信子侄都哭着叫道:“大帅,我们撤吧!我们替大清也卖足力气了!”

“我们不降,我们撤!”

他们很清楚苏元春的性子,但是苏元春却是吼叫道:“我决不从贼!决不!”

突然之间,他再次看到了父亲那流着鲜血的愤怒:“随我拼死一战!”

他拔出腰刀,就想冲上去,但是有人猛地抱住了他:“快带大帅撤下去!”

顿时之间,已经有六七个人抱住了他:“快让大帅撤下去!撤下去!”

“让我去死!”苏元春只觉得呼吸困难,但是他永远忘记不了父亲的嘱托:“我苏元春……”

但是他已经被几个年轻气盛的军官幕僚拖下去了:“快让大帅走!”

不多时,苏元春已经被拖到马上去了,战场越来越混乱,一个又一个步营、团练在绝望之中打出了降旗。

他们未必是真心投降,但是在眼下这个境地,他们也只能这么办了!

看着苏元春在一队亲兵的保护下,消失在视线之中,一个三十多岁的幕僚,对着他身边的人说道:“大帅已经走了,也是我们报效大帅的时候到了!”

“大帅会替我们照顾家人的!”他年纪很轻,但是已经通过苏元春的关系谋到了一个七品实缺:“诸位弟兄!我们要对得起大帅!”

吃的,喝的,女人房子,哪一样不是托苏元春的福才弄到手的,今天苏元春虽然败了一役,但是有苏元春一日,他就得照料这些老部下的眷属一辈子。

“弟兄们!”这个算得上年轻有为的书生说道:“我姓苏,苏子达,是大帅的侄子,平时玩得够了,嫖得够了,今天就把这条命卖给大帅了!”

作为苏元春这支队伍的核心力量,这百多人在这一刻总算齐了一条心:“大家随我拼一拼,怎么也要掩护我老叔冲出去!”

在他们的对面,是成千上万的黑旗军,他们锐不可挡,但是苏子达大声喝道:“把大旗亮出来,弟兄们,随我拼了!”

这群书生与流氓的组合呼喊着,在一面大旗的引领之下向前冲锋。

这是镇南关最后的抵抗。

第二百零四章 桂林(上)

“我敬您一杯!”

“谢了!”

酒桌之上,唐景崧对于潘鼎新的热情只给以不咸不淡的回应,而潘鼎新却如同一个受人嫌弃的小媳妇,脸上总是堆着笑脸:“景崧兄,那我自干一杯!”

从他的脸上看不出一省巡抚的自觉,这些天来他总是自觉地不肯多走一步路,多说一句话,一切都照着柳宇给他安排的剧本来表演。

他的脸上仍是职业性的笑容,可是他心底的波澜却是起伏不定。

战事的变化,比潘鼎新想象中还要快,即便是早年太平军破武昌兵临长沙,席卷江南,也没有今天这般风云变化。

在破关之后,仅仅二十一天,黑旗军已经连继拿下了三十四座县城和州府--平均每天都能拿下两座县城,小半个广西都在这二十天内落入了他们的控制之下,而且他们还攻克了南宁和柳州。

镇南关的战斗似乎耗尽了桂军最后的锐气,在那之后只有一系列的小战斗,潘鼎新对那样的捷报都看得麻木了。

仅仅一两个步兵连,加上一两门小型火炮,在一个干脆利落的突击行动之后就可以拿下一座几百名绿营兵和乡勇驻守的县城。

黑旗军用他们丰富的战斗经验和与欧洲列强军队相当的军事素质给清军下了非常完美的一课,一路来几乎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

他们在无意中达成美军在另一个时空所追求的目标--“零伤亡”,一次歼灭击溃数百名甚至上千名清军的行动相对应的伤亡低得出奇。

这一切都不足以让潘鼎新对于黑旗军的信心达到今天这个地步,要知道潘鼎新也曾获得一些战斗较为激烈的例子,如柳州城,由于是广西提督驻所,屯积的绿营、团练、溃军尤多,粮饷两足,因此战斗持续了三天。

但就是柳州这样的名城,黑旗军只用一个步兵团,三天时间就直接用机关炮轰开了墙头,城内的守军死伤无算,十不存一,如果换了潘鼎新自己来攻,无论都得用几个月的时间才能敲开柳州的防御。

要知道太平军时代,象柳州这个级别的名城,如安庆,如南京,如常州,都是展开经年累月的攻防战,一点一点地撕开密集的防线,哪象黑旗军这么轻松地攻取下来。

黑旗军似乎是在展开一次后勤保障演练,机关炮和轻型山炮直接把城头上任何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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