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朝的荒唐喜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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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朝的荒唐喜事-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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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都城,顾朱朱想,据说城里庵寺众多,她不如去找找,或许师太她们暂时搬去别处也未可知。

年运看一眼马车里正闭着眼歇息的公子,瞪眼:“那怎行得?”

顾朱朱又握了握绳子。

公子终于睁开眼睛,耐心温和解释:“我二人是男子,带你上路着实不便。不如你在这里稍等,待下一辆马车经过时再拦下问问。”

顾朱朱左看看,右望望,方圆十里之内尽是野草荒芜,偏僻的土路弯弯曲曲,如同蚯蚓一般向前方扭曲,消失不见了……只有眼前、脚下这一条路。

“这里不是驿道,很难见着马车的。”她道。

“……”这尼姑还不算太笨。

公子忽道:“你是佛门弟子?”

朱朱点头。

“入门几年了?”

“七年零六个月。”

公子眸光一闪,“那你对佛经讲义、经规戒律可还熟悉?”

朱朱认真回想一番,吐出两字:“尚可。”

******

驿道,马车里坐着两个人,一个正色端坐闭目养神,如同盈盈修竹茂然而立:一个歪倒在旁呼呼大睡,嘴角蜿蜒滴下一串晶莹。

“公子,午后我们便可进城了。”外面传来年运的声音:“可要在这里歇歇?”

公子睁开眼睛,淡淡应了声。

“公子,悟空尼姑呢?”

“她?正在修禅,不用理会。”

“噢……小尼姑果然勤勉。”

二人下车,歇脚。

“公子,待我去打水来。”

公子自顾自解开外衫,散了头发,只着一袭水红绸衣,迎风而立,正好是:青丝千万随风起,墨玉如珠映丹阳。

好一幅活色生香的美人入浴图!

顾朱朱一觉睡醒迷迷糊糊从马车爬出来时,正看见这般情景。年运单手提着满满一桶水脸不红气不喘地走过来,放在公子面前,溅出点点水花。

朱朱揉揉眼睛,这画面颇为养眼,只是这木桶,更眼熟……

脑中忽如一道闪电劈过!

“且慢——”

公子懒懒偏头靠在木桶边沿,发已浸湿,几道水珠沿着脸颊滚下,顺着脖颈滑入衣襟之中不见,几欲勾人魂魄。

“这,这桶……”朱朱忽然红了脸,支支吾吾。

“噢,这桶是你的,”年运不在意道:“正是那天随你一同被我们捞起来的。想你也不甚小气,借我们用一用罢。”

公子微微一笑,便又要一个猛子扎入桶内。

“慢!”朱朱大吼一声,浑身却情不自禁抖了抖:“这,这桶用不得——它是夜,夜里用的。”

“~!~!……”

如果你半夜起来闭着眼睛找茅房,拉到一半舒口气,方发觉屁股硌得疼,一低头,忽见正坐在自家的锅上……

年运跟了他们家公子十几年,还从没见过他如此复杂的神色,激动、战栗、颤抖……生生将一张俊脸扭曲得几乎不敢认出来。

公子的脸色红了又白,白了又红,嘴唇颤颤颤、抖抖抖,却终究没说出一个字。

年运估摸,他家公子是彻底被惊着了。

虽如此,不过——

他偷偷觑一眼马车里,日光映入,正抚在两颗相映成辉、光秃秃灿烂明亮的脑袋上——这一番,倒更显出自家主子清秀俊雅、飘逸出尘的气质来!

不错!

公子在羞恼交加、盛怒难平之下,或许还夹杂着许多说不清道不明复杂难辨的情感因素,竟然一出手就将头上青丝全剔了,刀风过后,连根飘渺的小小的绒毛都再寻不到!

这般狠辣,如此干脆!

如果不是手里正挥舞着马鞭,年运忍不住要击掌而叹!

顾朱朱趁他二人眼错不见,偷偷将差点横尸河边的木桶又悄悄挂回了车后,慌忙跟着爬进了马车。

她着实不忍心丢了它。

师太说:山上的一草一木皆有灵性,都需珍惜。她慌乱中带下一个废弃的夜桶,却不料竟救了自己一命,她自然更舍不得扔掉。见不得师太她们,话说“睹物思人”,有这夜桶做念想也好。

只是,顾朱朱从进来车厢来就低着头。

她的头越来越低,几乎差不多快要低到尘埃里去了。

她着实没勇气抬头。

一抬头,她怕自己便忍不住看向对面那光秃秃亮得耀眼的脑壳——“其实也不难看。”想想,她把话咽回肚子,到底没胆子说出来。

虽然低头看不见,但她仍然能感受到巡行在身上的一道热辣辣的视线。

那是怎样的一种灼热啊……

想到这里,顾朱朱突然打了个寒噤。

果然,一幅衣衫飘落到头上,盖住了头顶。

头上传来一个压抑着磨牙的声音:“不用看了,先换上这身衣裳——”

顾朱朱不敢耽搁,忙拿下衣衫——愣住。

“呃……”

“怎么——”

“贫尼——是尼姑。”

对面打量的目光肆无忌惮,从上至下,由下而上。

朱朱抖了抖手中衣衫:“这是僧袍。”

“嗯,那又如何?”

“……”

车厢里安静下来,一个尼姑手中忐忑不定地捧着件僧袍,着实是件有些匪夷的事。

“我们不可能带一个尼姑同行,若想同我们一路,你便要做这身打扮。”公子道。

“可我是尼姑。”朱朱重复强调。

“尼姑、和尚不都属佛门弟子?也差不大离。”光头公子挑眉,甚是不以为意。他忽地闲闲一笑,“是信仰还是性别,两者,你择一个罢。”

“……”

若佛祖在世,会如何抉择呢?

顾朱朱忽然生了些悲催的感叹。

总角之年,尚在闺中玩耍,还未承欢爹娘膝下,她入了佛门;

待到及笄年华,繁花季节,家家女儿争相披上大红嫁衣,只待佳郎骑马而来,欢唱“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与归,宜其室家——”

她却披上袈裟,糊里糊涂做了和尚——数数万千空门,想想古往今来,她怕是自开天辟地鸿蒙初始以来披上僧袍的第一尼。

这等转变,到底藏着怎样一种玄机啊!

果然命运玄妙,不是她这等凡夫俗子可以参悟的。

顾朱朱扭着僧袍一角,很是惆怅、惆怅。

7

7、黑马寺 …

前面就是建康城,外面也渐渐喧闹起来。

自前朝皇帝南渡迁都,许多世家一并平名百姓纷纷跟着举家迁过来,都在这建康城里定居住下,一时城中拥挤,人口突增。南朝偏安一隅,别的不论,倒也换来这城中几十年的平安宁静。少了兵戈相扰,城市在忐忑中得以繁荣发展,物产丰富,士林云集,成为一方大都。如今虽然换了皇帝,年号更替已经过去了数十年,老人们在闲谈时,叫顺了口,却还是习惯称“晋都”。

人来人往,熙熙人流,十来骑灰衣劲装飞驰着从一辆马车边擦身而过,吓得马儿一颠,年运急忙勒紧手中缰绳!

眼看将入城门,领头一人随手亮出一块木牌。城门兵士脸色一整,忙撤走拦截的栅栏,那几个灰衣人在城门处停也不停,径直纵马朝城里去了。

士兵甲:“刚刚,你看清了——哪儿的?”

士兵乙放低声音:“听说前些天萧府好像走丢了什么人,每日派人出去寻,都只空手回来。不过,今日倒回得早些……”

“萧府——”士兵甲惊讶:“他们府上还能走丢人?”

“就说你小子见识少吧——”士兵乙得意:“就连皇城里面都有关不住的鸟,他府上再得意墙再高,还能高得过九层宫墙去?!……”

一个光头光脑的小尼姑趴在车窗边一角,看着街面上人来人往如织如潮,酒肆商铺林立,贩卖各色货物的吆喝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东街…糖人铺子…客栈…东记糕点…”她一个个如念字般依次数过来,默默念叨。这里,仿佛比记忆中更热闹了,陌生又似熟悉。

公子眼睛睁开一线,看看她,复又合上。

街市喧嚣,偶有过往行人瞥来匆匆一眼,也无人注意这辆马车里探头探脑的小尼姑。

“我们要去哪儿?”顾朱朱回头问道。

公子眼也不睁:“你——想去哪?”

“……”顾朱朱双眼一亮:“贫尼要回家!”

******

黑马寺,顾名思义,是由黑马典故而建,始于前朝。

据说当日是冬季里一个万里放晴的难得好天气,一匹高大黑马托着满满两堆锦绣包裹,挟着异域风霜踏雪而来,却在此地停住,踌躇不前。皇帝听闻此事,亲来御驾前来,当解下马上包裹打开一看,里面竟然全是经书明籍。一时夕阳艳艳,西面天空突现漫天云霞,如锦似画。

皇帝顿时激动得差点将手中经卷抖落在地,大喜之下,特敕令就在此地建寺修堂,钦赐“黑马寺”为名。

如今,黑马寺已是建康城内最大的皇家寺院。山门宏伟,建筑庄严,一抬头,龙飞凤舞三个大字——“黑马寺”如同铁笔银钩,金灿灿地夺目耀眼。

将及日落时分,一辆风尘仆仆地马车“吁——”一声停在了黑马寺东侧门。车帘掀开,下来三人,两高一矮,其中一人光头、白面、青色僧袍,从袖中垂下的一柄金漆填花折扇在夕阳下尤其晃眼。

顾朱朱揉揉眼睛,怀疑自己眼花:“这,这里——”这哪里是她家!她说的清清楚楚,她家明明在铜人巷!

“这里不就是同人巷?”公子无辜回视:“我以为你指的就是此地——既是和尚,哪有过寺门而不入的道理?”

“……”(你是和尚!你才是和尚!!)

门口有几位职事僧人,或坐或站,闲闲正无事。听见马车声响,朝这边看过几眼,只当飘来一大朵浮云,没有丝毫招呼的意思。

“这里可是黑马寺?”年运上前搭了句话。

几位僧人互相看了眼,“你们是哪里的和尚,所来为甚?”一个年龄微长的僧人反问。

年运转头看公子。

“我等自这污浊世上来,来此求佛问经。”公子早已换了僧袍,褐衣光顶,侃侃道来,气韵悠长。

老僧人脸色微微讶异,却也不含糊,立时便又问:“为何偏偏来此?”

“若不来,却是平生第一大憾事。”

“为何?”老僧人疑惑。

“黑马跋山涉水,驮经而来,堪为盛世第一故事,传为美谈。贫僧今生也曾发一宏愿,虽不能驮经而来,但愿载道而归。”'。电子书:。电子书'

旁边两人暗暗抖了抖。

几位僧人稍怔,继而赞许地点头。

“好说。”老僧人道,神色和善许多。

“那僧友可带着诚心?”旁边一僧人问道。

年运对他们的对话听得半懂非懂,却在旁早等得不耐烦了,当下拍着胸脯信誓旦旦抢答:“我等便只有一颗诚心,再无其他。”

顿时,老僧人沉默下来。旁边几位僧人张了张嘴,如同被施了定身咒,连表情也僵了。

公子看一眼旁边人。

被这目光一看,顾朱朱不自觉叹气。欠人人情,总是不妥、不妥。思及此,她撇撇嘴,不情不愿道:“香油,香油。”想了想,又补上四字:“银子也可。”

公子眸光一闪,了悟。

年运也听见了,斜眼瞪过来。

朱朱抬头挺胸回望,目光灼灼。

公子低咳一声。

年运黑脸,不服气地从怀里掏出一个袋子,看也不看便向这里砸来。

顾朱朱接住。

暗自掂掂,她神色严肃地转过身——

“有道,万物飘渺无根,诚心本是虚无。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需有实物方可证明。我几人自远方而来,匆匆之间还未来得及准备。一番心意,还请各位僧友评评,此事物——如何?”感觉到旁边两道诧异的目光,顾朱朱总算稍稍得意,这番说辞她听上山的香客们讲过一遍又一遍,耳濡目染,直到双耳起茧,莫说随时出口成章,就是倒着背下也无妨!

僧人打开袋子,眼睛一晃瞬即便合上。

“甚好,甚好!看来这位小师弟甚是灵悟。”

“哪里,哪里。”朱朱煞有其事,谦虚。

“……”

如此、这般,一个真尼姑、随着两个伪和尚,三人大摇大摆地走进了黑马寺。公子似笑非笑道:“据闻南朝官衙要收入门费,没想到南朝和尚也通俗务。”

顾朱朱理直气壮:“和尚就不是人麽?和尚也要吃饭!”

******

黑马寺不愧为南朝都中大寺,寺内前为佛殿,后设讲堂,旁边十几个院子,有僧舍、斋房等等,建的甚是阔大。重重殿阁雄伟,以廊庑纵横相连,殿檐上角蹲有六兽,威风凛凛。一路走来,但见经过处建筑房屋繁盛,梵音声声,树木苍翠欲滴,处处花香鸟语,凤鸣鸾语依依在侧,不是西天,甚似西天。

顾朱朱边走边惊叹,忽然想起一事,偷偷拉住年运,低声问:“刚刚那袋子里有多少?”

年运反应过来,横她一眼,伸出一个巴掌。

“五两!”顾朱朱惊得脱口而出!在她们庵院寄住一晚五百钱,到这里怎的一下子就涨了百十倍!

想到此处,顾朱朱就多了些计较之心,比如,呃,这里好是好,可认真打量起来,也就是门牌上的字亮些,院子阔大些,光头的多些……若比起鸟语花香,还不一定有翠屏山的呱噪!如此,如此,两厢贫富差距怎能这般大?看来她回头还得同师太好生合计合计。

年运想想,忽又补了两字:“金的。”

顾朱朱正沉浸在思索中,乍闻两字,脚下不自觉一软,差点绊倒!幸得她急中生智,一把抱住了前面公子的胳膊。

公子回眸,挑眉。

“翠屏山风景极好,回头,你们不妨也去我们那里做做客。”待顾朱朱稳住身子,她咽了咽口水,望着公子忽然极其恳切道。

她此话由衷而发,当真实心实意!他们若爱这般排场,大不了,大不了——她也把门前木匾涂上金漆,搭个大院子,再从山下请上几位师太来!……算来,就是再请一百位,庵里也照样赚的,如此如此,想必师太也定然不会固执反对,暴利啊,暴利!

公子火眼金星,一眼看穿她的意图,似笑非笑。

旁边年运不屑哼了声:“就你们这般寺院,哪里比得上洛阳豪气。”

言者无意,听者有心。

顾朱朱眼花,前方领路的僧人袖子似乎甩得高了些。

8

8、遮羞布 …

这里是一进院子。

进门时,顾朱朱匆匆抬头扫了一眼——“明心院”。

院子里颇为开阔,左右抄手游廊,大概有六七间屋子,环绕包围。庭中种着大片大片的芭蕉,绿肥红瘦,长势极好,几乎占了院子一大半的地方。朱朱暗忖:这院名不及改成“芭蕉”来的妥当。

僧人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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