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雨如酒柳如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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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雨如酒柳如烟- 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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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什么时候认识她的?”

“她去独孤家的布庄买布料,要的那种极其昂贵的薄绢。当时我也在铺子,她仔细的询问我,这种料子是不是绣上花都是半透明的,在阳光下透亮。掌柜的说是,还夸她眼光好。于是她就让掌柜将布料送过去。后来我经过她的绣坊,她就将我迎了进去,好茶好水的招待。”

“她为什么对你如此热情呢?”我轻蹙双眉,“这天下哪有白吃的午餐。”

“说不定是看上七少爷了。”沈素心忍不住插嘴。我瞪她一眼,让她不要讲话,却见独孤冷也附和着点头:“我也觉得奇怪。她似乎早就知道我住在颜亲王府,寒暄了一番后送了蓝莲花绣帕。”

我立刻觉得怪异,这个映春姑娘是城里有名的绣娘,怎会不知道什么样的绢料适合她的绣品?“那绢料是做什么用的?”

“听掌柜说,那绢料是做屏风用的。”独孤冷奇怪的问,“如烟,你问这是何意?”

我转头对沈素心说:“你明日就再去锦绣鸳鸯坊,看看有没有在独孤家布庄进的绢料。若没有,就查一下最近有谁在那家定做过屏风。”

“好的,我会尽快去办。”

窗外的月亮缺了半边,我枕着夏虫之声却毫无睡意。那月亮也一瞬间变成血红色,让我几乎要窒息。独孤冷的手臂看似不经意的搭在我的腰上,或许我是真的累了,需要一个安稳的归宿。这么想着,眼泪便不自觉的迷糊了双眼。

第二节草木香

1

余杭的百姓纷纷涌到街道上看何贵妃娘娘的花车一路行到了颜亲王府门口。独孤世家原本是先皇所赐伏龙镇,也算是半个贵族,所以我与独孤冷自然留在府中迎接何贵妃。她年长我几岁,却保养的极好,肤如凝脂,眼若晨星。

这位何贵妃似乎不怎么喜欢谄媚的祝王妃。她见了何老爷就哭,这样父女重逢的画面也的确感人。我们外人不便在场就匆匆的退了下去。惜儿一直寸步不离的跟着,我装作不知,任凭这个小丫鬟做戏。

“小姐,你怎么不说话?”惜儿娇嗔的问,“小姐今天一直闷声不吭,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啊?”

“惜儿,不如我们去锦红院看舞姬们练舞吧。原本有个叫梅香的舞姬,我印象最深刻。她的宫廷舞跳的最美。”我借势就要向锦红院的方向去,却被惜儿紧张的拦住说:“小姐,那个梅香前几日偷了府里的东西跑了。”

“哦?那府里有没有派人去追?”

“反正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王妃说就算了,由她去了。”

“是这样。”

“小姐你先回小院,我去厨房炖些燕窝给你吃。”

“好的。”

惜儿故意把话绕了过去,因为知道了实情,所以也没多纠缠。我身为客人,在没有证据之前是万万不可能问罪与王妃的。我匆匆的出了府去找沈素心,这斜阳已经漫过了天边的云彩,四周也悄悄的暗下来。眼看城里四处燃起了灯火,在酒楼也听到贤人雅士和市井小民都在讨论何贵妃省亲。在我和沈素心的邻桌,侃侃而谈的是一个面若冠玉的书生,他说:“刚刚我来时路过颜亲王府,那真是守卫得里三层外三层,怕是连一个苍蝇都飞不进去。只听到府内歌舞升平,若能进府去见识一下,那就等于到了皇宫了。”

另一个跟着叹了口气道:“我表弟在府里当差,听他说城里最有名的伢婆找了个西域的舞姬来,那舞姬简直就美得不可方物啊。”男人一听到美女,那眼睛定是放光的,所闲聊的话题也由王府设宴转移到舞姬身上。若不是我亲眼见过,怕也是不相信这传言。传言都是口舌相传,其间都会添油加醋装裱,传到最后已经面目全非。

我径自仰头吃了杯水酒,却被沈素心嘲笑:“这本是别人的事,你为何要借酒浇愁呢?”

“你刚才说,锦绣鸳鸯坊中在独孤家布庄买的绢料少了一半,却在账房没有搜到订单,也没有找到另一半绢料?”

“那还能有假。以我的推断,映春姑娘先是接了神秘人的订单去买了做屏风用的绢料,接着做好了屏风以后就让那神秘人取走,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没有留底。想必这个人做屏风定是见不得人之用。”

我笑着点点头:“你说的很对。那晚我夜探锦绣鸳鸯坊,在房顶上揭瓦,看到的正是祝王妃。映春姑娘绣的正是蓝莲花,是不是绣屏,我就不清楚了。不过,我们这样就可以有一个大胆的推断。假如祝王妃去做的是蓝莲花绣屏,她的目的是什么?府中已经有一个蓝莲花绣屏,而且是何贵妃的喜欢的东西。像祝王妃这么聪明的女人,万万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做这等蠢事。”

沈素心迎合着说:“这么做确实很不合理。”

“只要我们换个假设。假如祝王妃已经知道蓝莲花绣屏要丢失,按照映春姑娘去独孤山庄订绢料的时间正是蓝莲花绣屏抬到王府去的前一天。祝王妃知道绣屏要丢失,所以在看到蓝莲花绣屏的时候便让人把图案临摹下来,然后交给映春姑娘。映春姑娘自从买了绢料以后的几天,按照账房的记载,她并没有接其他的单。若是日夜赶工,在她死的那晚,应该是祝王妃去收货的时候。待祝王妃收到货后,便杀人灭口。在这个世界上,只有死人才不会乱说话。”

“可是这么以来,确实很合理,但是却又更不合理了。比如,那个原来的蓝莲花绣屏去哪里了?祝王妃绣的蓝莲花绣屏又去了哪里?”

“我也百思不得其解,这里面的猫腻到底藏在哪里。怕是这日子越长,离答案也就越近,那么这绝对不是终点,而是只是一个开头。”

沈素心晃了晃酒壶说:“没酒了,算了,省得我们越喝越清醒。如烟,你太悲观了,这不太像你了。是不是最近和七少爷发生了什么事情?”

“还不是老样子?”我苦笑一下,不知如何回答。

“我们也算老朋友了,有什么事情但说无妨,说不定,我可以给你出出主意。这男女之事,大多都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我们大概也快走到头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独孤冷与我之间并没有男女之情,只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虽然对他倾心,但是一厢情愿的婚姻是没有幸福可言的。假如我不爱他也就算了,只是我爱上了他,他却不爱我。这是我万万不能接受的。”

这么一说我险些又要掉下泪来。许多事情都是说着简单,若真到了分别之时,我必须要下狠心才能离开他。我们已经习惯了彼此的存在,只是,却得不到他的爱情。倘若他爱上了别的女子纳为妾室,我要情何以堪。

见我沉默不语,沈素心水灵的眸子里都是笑意。我有些哀怨的看着她,却看得她笑出声:“我说如烟哪,好歹你也是一个冰雪聪明之人。怎么到了|奇|自己的事情上就|书|犯糊涂。你瞧瞧七少爷那样的男子与你成亲一年半,无论明里暗里都对你呵护备至。他见过这么多的女子,却也没哪一个能入得他的眼。假如你不放心,不如亲自去问一遍,省得在这里乱猜疑。”

“你说的也是不无道理。”我点点头说,“只是这种事我怎么开得口?”

“你就是死要面子活受罪。”沈素心气得直跺脚,“也罢了,就等着七少爷自己来跟你说罢。”

2

我一直到深夜才进府,却见独孤冷在车晚湖的凉亭中等我。淡淡的夜色中,只有湖面的荷叶上飞舞着几只流萤,他的白衣映了满亭月光,好似有甘醇的酒香飘散开来。独孤冷的长发随意的披在肩头,仿佛在等我用桃木梳子将他们梳起。

这样一个温润如玉的男子,我愿意一生侍奉在他左右。在他挑灯夜读时,红袖添香。在他云游四方时,寸步不离。

他就着满庭月光和灿然一树的繁花饮酒,他不醉,反而让我醉了。

就这样绣鞋踩到的枯枝,极其细小的声响,便让他转回头来。独孤冷露齿一笑,虽然他极力掩饰,那种如释重负的表情还是让我的心中荡漾起满池春水。

“如烟,你回来了?”

“你在等我?”我露齿一笑便是万种风情。

独孤冷不承认也不否认,只是举起酒杯问:“要不要来一杯夜白姑娘私酿的茉莉春?”难怪这酒香夹杂着满树繁花的香气,却无比的协调。原来这酒也是花来酿成的。

我与他对面坐下,这酒瓶是极其考究的白玉瓷上暗花累累,酒杯上都雕刻了茉莉花的图样,精致的怕是要飘出香味来。

我的手指细细的摩挲着杯面的暗花,脑海里猛的浮现起一个人影来,便叹道:“原本有个人跟我说过,他最喜欢的茶便是茉莉春。那茶叶必定要上选已经展开的嫩叶,而不是芽心。这茉莉花也是还未绽开的花苞,要用早春初融的梅花香雪。这样的茉莉春汤色黄明清澈,滋味鲜爽醇甘,就好比这春天的气息全部融到茶水之中了。”

“你是说蓝城郁?”独孤冷放下酒杯说颇有些不悦,“那种疯子最好不要出现在我面前为好。”

“他的确是懂得品茶之人。只是我不知道,原来这茉莉春也可以做成酒的。”我冷不防的问,“夜白姑娘就是那个西域的舞姬吧,你何时与她混的那么熟识了?”

“今晚府内设宴,夜白姑娘的胡旋舞博了满堂彩,甚是得何贵妃的心意。只是一直等到宴会散去,何贵妃回了就寝之处没有见到那个蓝莲花屏风便询问起来。府中的人不敢隐瞒,517Ζ只有照实说来。何贵妃果真大发雷霆,说是一定要找到那个盗取蓝莲花屏风的人碎尸万段。如今怕是府里的丫鬟们都在小心伺候着,生怕再有什么差错。”

“我是问你,何时跟那个夜白姑娘那么熟悉了?”

孤独冷抬眼便笑起来:“娘子可是在吃醋,真是好大的酸味啊。”

“你不说便罢了,这水酒香得人发昏,怕是只适合你这种性情中人,我这就回房休息了。”我甩开袖子就要离开,却被独孤冷抓住拉着坐到腿上。我挣扎两下,终究抵不过他的气力。他的呼吸吹拂在耳边,似有春风浮过。

“娘子,你不要总生我的气。这夜白姑娘赠酒与我,若是不接,反而是无礼了。”

“夫君自然是识得礼数的。”我微微一笑更是疏离,“我一个妇道人家自然没有说话的份,夫君又何须解释。”

我的手指轻轻一戳,独孤冷肋下一麻手臂便使不上力气。我不看他的脸,转身要回小院,猛然间却听到锦红院的方向传来女子的惨叫声,接着便有女人鬼哭狼嚎般的声音爆炸开来:“有鬼啊,快来人啊,有鬼啊……”

我与独孤冷对望一眼,双足一点地便向锦红院的方向掠去。待我们赶到时,舞姬和歌姬们都衣衫不整的从房里跑出来。有两个小舞姬像是吓傻了一下坐在地上双目圆睁。颜敏王爷和祝王妃大概还没有就寝,由下人们挑着灯笼过来亲自探视。

祝王妃不悦的问:“吵什么?贵妃娘娘就在府中,若惊了驾,别说你们都要死,也会连累主子的。”

其中一个舞姬回过神来说:“娘娘,刚才我们看到梅香了……”

“梅香?”颜敏王爷从鼻子里哼出声,“就是偷了东西逃出王府的梅香吧。她怎么还敢回来?”

舞姬的脸色煞白,摇头说:“不,王爷,梅香没有逃走。梅香肯定被害死了。否则她怎么会青面獠牙的回来,身上都是血,就在她最爱的那棵桃树下站着,真是吓死人了。”

祝王妃的脸色立刻就变了,厉声喝道:“不许胡说,梅香是偷了东西跑走了。你这个胆大的奴婢若是再敢妖言惑众,先把你拖出去杀了。”

“娘娘,不光奴婢看到了,小芸也看到了啊。”

另一个吓傻的小舞姬连连点头哭着说:“梅香姐姐是死了,这是她生活了几年的地方,变成了鬼,她也会回来的。”

独孤冷将我揽到身后径自走到小舞姬说的桃树旁,我亦步亦趋的随它走过去。那桃树下并没有血迹,银纱似的月光下,已经长出新芽的桃树泛滥出幽幽的绿,像是恶鬼的眼睛。

颜敏王爷瞪了那舞姬一眼,更是深深的不悦:“怕是你们鬼怪故事听多了,自己吓唬自己。若再出现这种事情,那定不轻绕。”

祝王妃闻言也附和着:“敢不听王爷的命令,怕是你们都要去见鬼了,还不快回去歇息。”

我不经意的微笑起来,这祝王妃怕是也相信恶鬼索命之事,只是虚张声势而已。她的面色已经青白,只是紧靠着颜敏王爷,似乎一阵风都能将她吹倒。

颜敏王爷意味深长的看着我,我连忙将头别过去,这一幕还是落到了独孤冷的眼里。他怕是已经知晓颜敏王爷眼中的缠绵,面色也冷下来,霸道的揽着我的腰肢说:“时候不早了,我们该去歇息了。”

男人都是占有欲强的动物,若是他的东西,便是他不想要也不会轻易给人。况且是自己的妻室被人觊觎,更是容不得半点犹豫。

3

我与独孤冷的关系似乎就在那一夜时间又冷却下来。说不准是什么原因,只是他看着我的眼神愈加的复杂,我也只能冷淡的疏离,两个人几乎要相敬如冰。到了中午时,那个夜白姑娘又来来,说是给独孤冷送酒。

我在房里没有出门,只听到惜儿在窗外与她的对话。夜白姑娘带着非常浓郁的口音,但讲话非常好听,像糯米一样温软。她说:“独孤公子称赞这酒酿的好,夜白也算遇到了知己,特地来送一壶。”

“我们公子不在。”惜儿礼貌中透着坚韧,“姑娘还是晚些来。”

“我来时打听过的,独孤公子并未出府。”那夜白姑娘的声音依旧是带笑的,却也带了一丝嘲弄似。

独孤冷只是在书房里晨读,的确没有出府。我在镜中审视好自己素雅的妆容,一袭桃粉色的织锦长袍拖着长尾,像孔雀骄傲而又美丽的尾巴。这样繁复的装束,我本来不喜欢,行走江湖之人,怕的就是麻烦。只是,我也算是贵族家的少夫人,总要给贵妃娘娘请安的,若打扮随意,怕是失了礼数。

我推门出去,与夜白姑娘对了眼。看到我满脸的笑意,她先是一怔,然后福了福身子说:“原来七少夫人也在。”

若我猜的没错,她知道独孤冷没有出府,也必定知道我在小院里。我并没有打算拆穿她,只是淡淡的点点头说:“夫君在书房,我正要叫他去贵妃娘娘那请安,你随我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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