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奋斗在新明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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奋斗在新明朝- 第2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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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怪朝中老友通信时警告说,不可与李佑斗嘴,否则只怕要步那病故身亡的前首辅之后尘……杨大人忍不住问道:“既然你大可自行其是,那你今日到此作甚?”

李佑弹了弹身上灰尘,“下官见识短少,没穿过御赐冠服,今日特意穿上出来感受一下而已。同时想听听抚台有什么意图,也好更准确的为抚台分忧,如今下官可算了然于心了。”

到此杨抚台发现,对自己的想法李佑八成已经摸透了,但李佑心内究竟怎么想的,他却一丝也不清楚。从这点看,不知不觉已然落了下风。

第411章 畏威而不怀德

话说国朝太祖开天辟地,创建了这大明世界,又分为朝廷之天、九州之地、黎民之人三界。

王命旗牌在天界不算什么,但放到地界,乃是仅次于尚方剑的极品攻击法宝,凤阳巡抚杨大人祭出这等利器,在地界与人间界本当是无往而不利。但在今日,却遇到了同为地界顶级的防御法宝斗牛服和金书铁券。

只见那李佑凭借斗牛服加持,从金书铁券中引出本命精华后,口吐几句大道真言,刹那间使出了法天象地神功!

迎风一晃,五品高手李大人便幻化出的三品勋贵不破金身,强行越阶力抗二品封疆之皇命旗牌的强大攻击,终究不落于下风。

杨抚台屡屡催动法力却徒劳无功,无可奈何。只要对方一心自保,不求反击,一时半刻之间还真无法攻破对方的强大防御。

收回攻击法宝,杨抚台面色强自平静,心中却不停起伏,说不后悔是骗人的。

今日商议,他本来打算将重点放在盐运司这里,怎的就歪到李佑身上了?难道是李佑过于亮眼骚包,有意无意间拉满了仇恨?

方才杨大人觉得,既然一不作了那便二不休。一力降十会的搬出王命旗牌去逼李佑,但万万没想到李大人几句话,便使得王命旗牌失了效。

不亲自与李佑打过交道的,永远不知道李大人有多么难缠。杨抚台难得果断了一次,却面临着进退两难的处境。

问题是必须要解决的,但是杨抚台攻不破李大人的防御,而李大人也没有法力能反击杨抚台,在这僵持的局势下,谁也看不出解决办法,几乎令人窒息。

杨抚台心里的后悔又深了一层。经此一战,二品封疆大吏的面子要被剥尽了……若是单独相处还好,偏偏此刻旁边有盐运司两位堂官看热闹,自己的窘迫只怕要一夜之间传遍全城。

丢面子容易,再将面子捡回来可就难了,早知如此,不该在敌情不明局面下莽撞的招惹李佑……杨抚台越想越悔的肠子都青了,一时间仍是无计可施,难道今天就要将封疆大吏的体面折在这里了?

丁运使与高运同对视一眼,悠然自得的喝茶。

“哈哈哈哈!”

突然有一串豪放的笑声横亘而出,回荡在沉闷的大堂中,死气沉沉场面陡然打破。

所有人的目光聚焦到仰头大笑的李佑身上,他又要使出什么意想不到的大招?尤其是直接面对李佑的杨抚台,不禁感到紧张。

只听他笑完了说道:“下官今天穿着赐服,感受君恩所以心怀激荡,不知所言。真是糊涂了,逾越尊卑说笑几句。万望杨抚台海涵勿恼!”

丁运使停住了端茶动作,疑惑不已,这李佑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脸色变得像六月天。

李佑收回法身,还原为五品本相,上前一步恭恭敬敬的对着巡抚大人抱拳道:“为了朝廷大计,焉有一味推辞之理!下官奉抚台之命整饬盐法,定会尽心竭力、早奏凯歌,请老中丞勿虑也!”

杨抚台愕然,李佑方才还气势逼人、毫不妥协,为何突然之间又谦卑起来?

不过这总不是坏事,不知为何,杨抚台悄悄松了口气,有种绝境逢生的喜悦。有个台阶下就好,总比僵持不下丢脸强得多。他连忙礼节性的开口道:“有劳李大人了!”

再看起来,似乎这李佑并非是那种彻底无法无天的蛮横浑人,冲动过后倒也略略知道些进退的。

至于李佑口中说了一句“奉抚台之命整饬盐法”,杨抚台装糊涂忽略过去了。到底是奉命去盐场还是在江都县整饬,杨大人没有细问,也不想细问了。

李佑弯下身子,深腰揖道:“为抚台分忧,也是下官的应有之义!”

杨抚台也公事公办的嘉许道:“都是为朝廷效力,与李大人共勉!”

见杨抚台与李佑在激烈对抗之后,忽然皆大欢喜,又神奇般的恢复了正常上下级关系,丁运使所有所思的轻轻将茶杯放在手边案上。

他今天到这里主要目的就是观察风向,现在能够说,这个目的已经达到了。终于可以确定,本次整饬盐法的主要人物,绝对不是杨抚台,而是李佑。李佑已经摸出了杨抚台的路数,而杨抚台对李佑的了解还处于道听途说的状态。

李佑告辞后出了大堂,向仪门走去,手捧金书铁券的韩宗跟随在后。

韩宗看左右无人,对老爷感叹道:“方才看到巡抚老爷发怒,真真吓到小的了。生怕下面来一句推出辕门……”

“刁才,你真是戏文看多了,老爷我又不是囚犯!”李佑笑骂道。

“幸亏老爷看了一眼后心思灵动,急忙回去换龙袍拿金牌,不然今日不好应付哪。不过老爷与巡抚起了冲突,当真不要紧么?”

韩宗此人是小竹的兄长,在李家的年轻家奴中算是个佼佼者,也是跟着李佑走过南、闯过北的。李老爷倒是想栽培他,便道:“杨抚台此人,畏威而不怀德……”

韩宗一脸茫然,不知何解。李佑耐心解释道:“就是说,如果老爷我无缘无故去向巡抚卖好,他倒怀疑我、猜忌我。但若将他逼到左右为难时候,再稍稍放松,他反而就认了。”

韩宗恍然大悟道:“这不就是那种贱女人么,非要打一巴掌给一个甜枣,才能哄住她,俗语道记吃不记打的。”

“好罢,你可以这么认为……”李佑为韩宗的比喻无语,只能赞同。

韩宗又问道:“老爷此举也颇为冒险,如果那巡抚不吃这套,就麻烦了。”

“当然是两手准备。他若能顺坡下驴,一切好说好做。他若死硬到底,老爷我断然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必然防不胜防的,那也只好寻找后路。等天子南巡完事,老爷我各种好处到手了,便想法子另觅去处,不在这扬州为官。出了他辖下他又能奈我何?”

韩宗颇有自豪感的顺嘴拍马道:“放眼如今扬州城,也只有老爷有这个资格与巡抚如此了。”

李佑扫了一眼金书铁券,欣然受之,韩宗这绝对是大实话。

不是他能顶撞巡抚,而是这块铸铁牌子能顶撞巡抚。若非受文官身份限制,只怕用不到从儿子开始,自己便可以立刻成为正三品世职勋贵,而现在也只能搬出牌子来撑腰了。

但有个妙处是,半文官半勋贵的身份,要实权有实权要体面有体面,更加令别人棘手。

第412章 惊人计划

李佑离开巡抚衙门后,杨抚台“一日而三省吾身”时忽然醒悟,这李佑从一开始,就有意图去整饬运司和盐商!只不过装模作样推辞拿捏,最后好似委曲求全给了他天大面子才勉为其难接手。

回到衙中,面对不解的幕僚,李大人慷慨激昂做能臣状,“本官起初并不想担任整饬盐务差使,但既然蒙受朝廷信重委任了差事,便责无旁贷!人过留名、雁过留声、豹死留皮,本官从来不是尸位素餐之人,无论什么样的官职、什么样的差事,皆做的轰轰烈烈!以后见了同乡同年同窗什么的,将本官这段话传出去。”

认识最久的崔师爷钦佩之下,脑补了一句前缀——无论什么样的上司。

话说巡抚衙门峰会之后,丁运使和高运同回到运司衙署,立刻部署动员全部官吏,积极进行自查清理,全面开始预防工作,掀起了防火防盗防李佑的高潮。

如果是杨抚台负责整饬,还可以讲一讲江湖规矩,不用过于紧张。但若由李佑直接插手,情况就有点复杂了,丁运使和高运同从来不将希望寄托在李佑是个讲规矩之人上面。

特别是李大人明显不怀好意,十分有可能受了朝中靠山的什么指令,前来蓄意肇事。

不过久经考验的运司衙门还是很有信心的,整饬盐法每过几年就有一次,他们是迎接清查方面的老手了。李佑再精明,一时半载也找不到多大的漏洞,最多卖他几个破绽让他交差。

至于金百万贩运巨量余盐这件事,丁运使倒不太紧张。认为金百万不会傻到自寻死路,把这个内幕完完整整透露给李佑。其次,这事主要是南京方面责任,最后处理肯定是各方大佬私下相商,不会拿出来公开处置。

与盐事有关的各方都拿着有形无形的眼神注视着李大人公堂,直到盯着眼睛都发酸,可李大人始终没有任何针对运司的动静。

三月初四,扬州府同知分署张出告示,奉朝廷诏令和巡抚钧旨,为整饬盐法之事,将于三月初六召集所有盐商到同知署,有不至者后果自负。

第一时间得到消息的丁运使百思不得其解,李佑重点目标应该是盐运司才对,但大张旗鼓召集盐商作甚?难道哪个盐商胆敢揭发盐运司的不法?

出了告示,李大人便去了行宫工地视察。经过紧张施工,修建行宫如今渐进尾声,差不多再一个有便可完工。也幸亏设计为田园风光,真真实实的都是稻田麦地、棉花油菜……比假山流水、花鸟园林省事不少。

立在如假包换的田垄边,李大人望着一片快长熟的春花田,思考天子驾到之前,收了冬麦还是不收冬麦?

“贤婿!”有人高呼道,不用回头也知是金百万。

李佑扔下手里麦穗,问金老丈道“你来做甚?”

“两件事。”金百万知道这女婿虽然与别人说话时喜欢绕圈子,但不耐烦别人和他绕圈子,开门见山道:“第一件是,老夫有桩喜事,纳个小妾,请贤婿捧场。”

李佑感到好笑,“听说近十年来,为了要儿子,你每年开春都要新娶一个进门,是真的么?你都年过不惑,别折损身子了。”

“今年这个好几位老先生都看过,绝对有宜男多子之相。另请了五位高僧、四位得道仙人做法,还去南京请了西洋番僧发功,法术叫什么祝福的。”

李佑哈哈大笑反问道:“这些装神弄鬼骗银子的,你相信么?这些年到现在只是多了两个庶女罢。”

金百万尴尬道:“银子没多少,总得试试看,说不定就灵验了。”

又说起第二件事,“你出了告示,同业议论纷纷,公会委托老夫前来向贤婿讨个便利。叫大家别去你那衙门里汇集了,另换个地方如何?”

“本官奉命整饬盐法,召集盐商问话,还敢讨价还价么!衙署里又不是龙潭虎穴!”李佑冷哼道。

金百万苦笑几声,“这……还真是龙潭虎穴。传言说你要设下白虎堂,同业们视为畏途,除了老夫,怕是无人敢去的。但又担心触怒了你,故而同业们请求将地点改为新安会馆,稍稍安心些。”

“那就新安会馆罢,在哪里不一样。”李佑无可无不可。

金百万想了想,忍不住道:“公会新立,同业们兴致高涨,士气正旺,目前有点同仇敌忾的架势,你这……”

金百万煽动盐商同行成立公会一致对外,正是李佑指使的,但是金百万也不明白李佑这是想干什么,而且还让他不要去争公会总管位置,好似平白无故自树强敌。

李佑故弄玄虚道:“不干什么,叫你们几个纲商巨头尝一尝权柄的滋味。”

到了三月初六这日,新安会馆里人头攒动、接踵摩肩,三百多家盐商都来了,连带下人和轿夫,将会馆几乎撑爆了。

慎行堂已经改为公道堂,作为扬州盐业公会的公议之所,但无论如何也容纳不下三百多人。

所以将留给李大人的公座设在了屋外月台上,所有盐商无论大小都立在外面。越有势力的大盐商,距离公座越近,小盐商则都在外围。

金百万立在前面,不由得暗暗感叹,自家这女婿数次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在盐商中没得什么人心,却凛然将威信树立起来了。

只一纸喻示,就能使在扬州做惯了人上人的盐业同行无论大小,都要来到这里候着。放在过去,只有丁运使才有这个威力。

申时过半,李大人率领随从、胥吏、护卫等数十人浩浩荡荡抵达公馆,在公道堂前月台上落座,接受人群朝拜。

先是点卯,有一吏员捧着名册高呼各家名字,点到的便应声。等点完三百多家,那吏员对着李大人将名册奉上道:“禀大老爷,有四家未至!”

李佑接过名册,在众目睽睽中提起笔,略一沉吟,随随便便的信手将这四家名字抹去。

放下笔,李佑扫视全场,酝酿几许气氛,开口道:“本官奉朝廷诏令,在扬州整饬盐法,今日将尔等召来,便为此事!”

场中没有别人说话,李佑继续说道:“本官今日本想逐一问话,叫尔等自陈盐事,并检举运司官吏及同业不法之事,但见了尔等便改了主意。你们纲商人数众多,仅在扬州一地便有三百余家,官府哪里照管的过来。”

“本官得知你们前几日成立了盐业公会,有一个总管六大管事,敢为盐业之先,倒觉得这是个不错的主意。”

“所以本官有个想法,从你们当中选出一些大商家作为盐业领袖,负责与官府打交道,称之为总商!至于其他中小纲商,而官府便不浪费时间一一奉陪了。可也并非放弃不管,只是将所有小商全部挂在总商名下,无论纳课、禀情等事项均由总商代管。若有事情,官府只惟总商是问。”

“如此官府只与若干总商打交道,不再事无巨细、庞杂繁多、案牍劳形,腾出许多精神!本官看来,盐业公会出现的倒是恰到好处,总管和管事全部可以充任总商,并依托于公会行事,代管其他小商。”

众人原本以为李大人是吹毛求疵、鸡蛋里挑骨头来了,昔年几次整饬盐法,无非也是这般过场,都没有料到没想到李大人却谈起了公会和什么“总商”,听完后,都被震惊了。

可以说,李大人几段话,在场内三百多人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即便是脑子较慢,一时想不透后果的,也能知道这在盐业绝对是一件颠覆性的大事。

原来盐商三百多家,虽然有大有小,但互不统属,之间只是靠着徽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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