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首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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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首辅- 第2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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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这一份圣旨,赵贞吉心里顿时也震了一下。赵贞吉是个聪明人,他又如何猜不透皇上这步棋里的意思。眼下他若是贸然立刻参奏萧墨轩,难保不会被皇上朝其他地方想,那可不是赵贞吉想要的结果。

徐阶和高拱,听到圣旨之后,心里也是吃了一惊。不过在心里仔细一想,萧墨轩虽是加封了太子少保,可真正掌握地却只有一个詹事府,眼下还跳不到自个前头去,遂安之。

赵贞吉要当朝参奏地事儿,徐阶也是知道的。既然生出了这道圣旨,徐阶便不自觉地朝着赵贞吉那里扫了一眼。

赵贞吉也正在看着徐阶,见徐阶的目光扫过来,当下也有些不知所措。略思一二,只等萧墨轩刚退了下去,便冲到了殿中。

“万岁,臣赵贞吉,有事上奏。”赵贞吉高声宣道。

朝堂上的气氛,顿时紧张起来,所有的人都把目光投向了赵贞吉身上,且看他要说出番什么话来。

“陛下。”赵贞吉行礼道,“臣请问陛下,是否忘了件该做的事情。”

“敢问赵爱卿,朕所忘何事?”隆庆帝面色不动的问道。

“万岁,依我大明祖制。”赵贞吉回道,“后宫嫔妃产子,乃是大功,依律当赏。”

“赵卿家所言极是。”隆庆帝微微点了点头,“可贵妃原籍浙中,家中所属也早已丧于倭寇之手,止剩下一个叔父,朕已派人前往杭州,命谭伦替朕封他为五军都督府都事,另赏黄金百两。”

李贵妃的叔父,当日曾经思谋夺取李贵妃家的田产,不管是皇上还是李贵妃,对他都没有什么好印象。不过带着上不与下较的念头,眼下李家又没有其他亲人,按照规矩也只能去封了他。

“可微臣却清楚的记得,当日皇上迎娶贵妃娘娘的时候,贵妃娘娘却是从京城里出的闺阁。”赵贞吉追了一句,“臣以为,皇上不应厚此薄彼。”

隆庆帝暂且没有接过话头,倒甚是玩味儿的盯着赵贞吉看着。

这倒不是赵贞吉不能说这样的事情,赵贞吉是左都御史,为御史者,便是皇上一天吃几次饭,上几回茅房,只要他能找出合适的理由来,也都可以进言,更是别提事关国本的大事儿了。

“赵爱卿的意思,该如何赏?”隆庆帝自然知道赵贞吉说的是谁,可隆庆和他老子嘉靖有些不同,他不喜欢猜谜。

“依祖制,当赐封侯。”赵贞吉大声回道。

萧天驭是吏部尚书,自然也在朝堂上,听见赵贞吉的话,脸上顿时涨红了一下。

赵贞吉毕竟是官场上的老手,虽然昨个吃了一憋,但是很快找却到了其中真正的利害。

萧墨轩虽然是内阁大臣,但是他毕竟不掌六部二司,更何况内阁里头还有徐阶和高拱压制着他。真正厉害的是萧天驭这个老家伙,吏部是百官之首,吏部尚书也是唯一见了内阁大臣不用让路的大员,只要有萧天驭在,他赵贞吉就别想从萧墨轩手上讨到好。当年徐阶和萧墨轩干掉严党,是从严世蕃身上下的手,眼下想要让萧墨轩吃憋,却要从他老子萧天驭身上开刀。

“这……朕以为……”赵贞吉明白这个道理,隆庆帝又何尝不明白。可是如果要按照赵贞吉所说的话去做,那么就等于直接削去了萧家一支最有力的胳膊。

萧墨轩是得势不错,有钱有势,可偏偏就是没权。

第八卷 第十章 萧天驭的决断

赵贞吉真个是好算计,当年皇上迎娶李贵妃的时候,京城里千万双眼睛都瞧见了,李贵妃是从萧家出的楼阁。

眼下皇上若是说那不算,简直无异于自个打自个的嘴巴。

只要能把萧天驭给革去了,就算吏部的人选一时间定不下来,起码也要多混乱上一阵。只要有了混乱的时机,都察院那里自个便能搅动起来。还有那个叫路楷的,虽是自个的副职,可昨个见了自个也是眼要于顶,连声和气都不出,明显是看着自个吃憋,心里在那偷笑。

赵贞吉脾气刚烈,哪里吞得下这般的气,无论如何也要扳回这一局,否则在徐阁老面前也失了体面。

再说那徐阶,本以为赵贞吉会揪住原来的把柄不放,听到的却是这一回话,心里也是一喜,顿时也有了计较。

“不知诸位爱卿,却以为如何?”隆庆帝目光朝下面扫着,想寻个人出来帮萧墨轩说话。

可此事太过突然,百官也知道其中的利害,一个个暂且不语,只是盯着徐阶,高拱和萧墨轩去看。

“万岁,可否听臣一言。”徐阶拱手奏道。

“徐卿请言。”隆庆见第一个出来的居然是徐阶,不禁微微皱了下眉头。

“臣以为。”徐阶走到大殿当中说道:“赵大人眼下说地。虽是有道理,可我大明两百多年来,向来没遇见过这般的例子。”

“既然眼下皇上和臣等皆拿不出适当的主张,不如暂且搁下,先请诸司和百官议之,容后再断。”

引而不发,胜似利刃相加。徐阶明看着是把这事给搁置下来了。其实这才是真正厉害的地方。若是当即就把这箭给射出去了,就摆明了是要和萧家彻底决裂,且就不是给个教训那么简单了。这样一来,萧墨轩将无可避免的投向高拱一边。

眼下张居正在内阁里,大多数时候还是依着徐阶的意思,加上首辅徐阶,压制出高拱和郭朴两个还不算太费劲。

可内阁以元辅为重,眼下其实只是一条默循的规矩。并没有真正写到纸上去。

也就是说,如果高拱和郭朴两个,再加上一个萧墨轩。只怕就是首辅大人也要顶不住了,因为按照太祖和成祖留下地规矩,内阁里的决断,是靠点人头的。况且六个人中剩下的一个李春芳,徐阶原本就和他没太多交情,算起来李春芳和高拱的关系倒是更为密切,李春芳能守着一个中立,徐阁老已经是抹了一把冷汗了。

再给高拱那里加上个萧墨轩。二比三,就算徐阶是内阁里的老大。只怕也要落下风了。

若是徐阶并不急着做出决断,也就是给自个和萧家那里都留下了余地。在积威之下,与萧家重修与好,也并非是不可能的事儿。一边敲打,一边给些甜头,正是徐阁老向来的手段。

这般一来,萧家日后心里有个忌惮,也知道徐阁老对自己家里还有几分情分,正是徐阶所想要地结果。

高拱那里。也早就知道了这几日的事儿。原本是想助萧墨轩一臂之力,当场和徐阶来个硬碰硬。可没想到被赵贞吉说到这个点子上。也只能附和徐阶,请容后再议。

金殿之上,一时间是论不出道理来了,隆庆帝倒是顺手牵出了萧墨轩所上的,请立钱银新制地折子。朝廷上的百官,都是大明朝一等一的聪明人,虽有几个迂腐的,又怎看不出这等勾当对朝廷的好处比坏处多,更不提可以乘机参一分股,得上些利了。

徐阶那里,既然揣定着引而不发的念头,居然也顺势卖了几分面子,只提了几条由户部约束的条理,皇上也是准了,算起来,户部并没有吃上太大的亏。吃亏地,只是钱银库里的硕鼠罢了。

还有那钱庄若是建起,定是与户部往来亲密,到时候徐阶和萧墨轩自然也多了许多共同地利益。

一番议论之后,竟是准了萧墨轩的奏疏,交内阁和户部酌理。

至于邹应龙等几个御史上的奏疏,有了几位内阁大臣和诸司百官的齐论,也失去了意义,只加上了情堪可勉的回录,让传了回去。

萧府,内书房。

萧天驭虽是年岁不算甚大,但算起来也是年近花甲了。今个在皇极殿站了那么许多时间,听着那风忽而朝儿子那里,忽而朝自个这边来,也是担足了心。

一天下来,等回府的时候,脚下的步履竟是有些蹒跚。

“孩儿让爹爹担心了。”萧墨轩手上的事儿少,竟是比萧天驭回来得还早些,见爹爹回来了,先亲手奉上一杯清茶。

“二十多年喽……”萧天驭手里拿着儿子奉上的茶,也不去喝,只是出神地看着自己地儿子,“哪一年,哪一月,不担着

若是在以前,萧墨轩听见爹爹这话,兴许还是只感激一笑。可今年萧墨轩却是新得了儿子,也已是做了爹。

虽是从离开南京到现在,也没多少时间,更是知道南京那里有苏儿亲自带着,可是禁不住的,总是把心吊在半空,觉得不塌实。

眼下听了萧天驭地话,只觉得感同身受,当真是不养儿不知父母恩,喉咙里禁不住“咕咚”一声响了一下。

“爹爹足疾又发了?”萧墨轩适才就看见萧天驭步履有些蹒跚,也知道萧天驭足上曾有旧疾,是当年冬日里读书时候冻过的。

人常言,“穷秀才,穷秀才”,虽然大部分能供养得起读书读到秀才的人家并不真的穷,但是穷秀才还是有的,萧天驭当年便就是一个,否则也不会被冻坏了脚。

“李先生眼下正在南京,不如请了过来,帮爹爹调理一下可好。”萧墨轩所说的李先生,自然就是李时珍了。

“老毛病了,何必劳烦人家。”萧天驭笑了一声,摆了摆手。

萧墨轩也不多说,请爹爹坐下,帮着除下靴子来,用手轻轻的捏着。这个足疗的法子,萧墨轩是老早就知道的,后来又请教过李时珍。

“这等事儿,下回叫下人们做罢了。”萧天驭微微眯上了眼,把身体靠在躺椅的背上,对儿子的关心倒还甚是受用的,“你也是堂堂大学士了,就连爹爹眼下也不如你了,怎好总做这样的事情。”

“儿子的官便就是再大,不也是爹爹你的儿子。”萧墨轩笑道。

萧天驭也不和儿子争论这个,只是由着他去弄,不长时间,萧墨轩的额头上已是渗出了汗来,萧天驭也觉得脚上的疼痛轻了不少。

“轩儿……”沉寂了半晌,萧天驭忽得开口叫了一声。

“嗯?”萧墨轩不知道爹爹想说什么,只是停住了手,朝着爹爹面上瞧去。

“爹爹,真的老喽。”萧天驭微叹一口气,把目光移了开来。

二十多年了,萧天驭虽也是官越做越大,直做到了吏部尚书,可也一直像是个护犊子的母鸡。

自打萧墨轩小时候起,便日日教着他读四书五经和理学的经典,后来儿子“失忆”后,又费着心思把他弄进了国子监,又看着儿子一天天的长大,直到儿子也有了儿子。这一回都察院御史上疏,萧天驭更是想也没多想,便弄出了个夏考的动静,硬生生的把那帮探出头来的御史们吓了一多半回去。

若是在以前,凭萧天驭的个性无论如何不会这般做。可偏偏这回,萧天驭就做了,而且做的相当狠。

只是他不知道的是,其实他这个儿子早已经不是原来的儿子。但是这对萧墨轩来说,有区别吗?当然没有,这副身躯仍然是爹妈给的,和前世并没有太大区别。

“爹爹还不到六十,哪里还叫老,不说当年的严阁老,就是眼下的徐阁老也比爹爹年纪大许多。”萧墨轩只当是爹爹因为足疼而忽得生出来的感慨。

“轩儿,爹爹写了份折子,你看如何。”萧天驭从萧墨轩那里,抽回了腿来,又从袖子里拿出份折子来,放在身边的茶几上。

萧墨轩也不知道爹爹写的是什么,去叫家丁过来,打了盆水洗了手,又搽干了,才拿了起来看。

“爹爹为何如此决断?”,只粗看了几眼,萧墨轩便明白了爹爹意思,顿时也吃了一惊。

第八卷 第十一章 流行上辞呈

萧墨轩接过爹爹递上来的折子,只粗看了几眼,便吃了一惊。

原来这折子上头,竟是一份萧天驭告老的辞呈,便就连大名,都已经署好了。

“爹爹这是为何?”萧墨轩禁不住惊呼一声。

凡是明眼人都看得出,眼下赵贞吉虽是明着朝萧天驭去的,实际上却是朝着整个萧家。这时候萧天驭主动请辞,萧墨轩便也等于被架空了半边。纵然萧墨轩是内阁大臣,但是一个手中无权的内阁大臣,最多只是名分上比普通官员高几分,办起事情来却是艰难。

“他们既然开了这个头,又岂是会罢休。”萧天驭苦笑一声,摇了摇头,“若是我还掌着这吏部,他们手上便牵着无休止的由头,我大明的百姓,常想不了许多。三人成虎的典故,你也该是听说过,那反倒是累着皇上和轩儿你。”

“你眼下虽是有皇上的庇护,可无论徐阁老还是高阁老,都不是我萧家能得罪的起的。”

“若是事急,爹爹也信得高阁老不会袖手旁观,无论是从皇上那边,还是和我萧家的感情,高阁老且都是会相助于你。只是轩儿你可想过,一旦此事过后,你又岂可不以他人马首是瞻?那时候,只怕你也是再身不由己。”

萧家在朝廷里,除了当年和严党的恶斗,此后一直奉行中庸之道,向来没有靠哪边更亲热些。可眼下若是和徐阶那边起了争,高拱和郭朴必定会不请自来。若是那样,其实也说不清是萧家帮助高拱,还是高拱帮助萧家,但是最后得利最大者,必定会是高拱。

以萧墨轩在太上皇和皇上面前的势,即使萧家势弱几分,也未必会吃多少亏。更何况宫里头还有一位李贵妃和一位小皇子在那里。相比起其他几位内阁大臣,萧墨轩的年纪也小上太多,严嵩当年可长蛰于夏言之下,徐阶也可在严嵩之下屈居十数年,以萧墨轩方才二十出头的年纪,又有谁能耗得过?

“我萧家能出个公侯之属,也算是祖宗的坟头上冒了青烟,日后地下去见祖宗也算是有了颜面。”萧天驭站起身来,拍了拍儿子的肩膀。大笑几声。

大明嘉靖四十二年,七月二十九。

京城里的百官们尚且念着文华殿大学士萧墨轩和都察院左都御史赵贞吉的恶斗,却冷不丁一个更大的惊雷炸了出来。只不过这个消息居然是和萧家无关。

这声惊雷地由头便就是,武英殿大学士,内阁次辅李春芳撂挑子了。

传言说,二十八日晚,内阁首辅徐阶和大臣高拱,分别上李府拜访。只要是明眼人,都能瞧得出。那二位到底是揣着什么心。

接着到了第二天早上,还没上朝的时候,就传出了李阁老告老的消息,列班的时候,居然也真的没见着李春芳。

“这内阁里头,李阁老算是难得的厚道人,可惜呐。”

“李阁老是给徐阶个高拱两个逼走的。”

“徐阶和高拱两个。逼走了李阁老,接下来的怕就是萧大学士了,那两位的心里头哪里容得下厚道人。萧大学士也是好人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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