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首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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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首辅-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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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萧墨轩!”萧墨轩做贼心虚,声音压的老低。

“知道在讲哪一章吗?”老博士低头看了下萧墨轩桌子上的书,手里的戒尺就在萧墨轩的鼻尖前舞动着。

“哦,孟子的告子章句……”萧墨轩也低头看了下书,却又觉得有几分不对劲,于是提起了当年上课打瞌睡被老师点名的经验,目光飞快的在前方一掠而过,然后充满自信的挺起腰板:“《告子章句上》”

老博士听了萧墨轩的回答,也不作声,转过了身去。萧墨轩自以为逃过了一劫,心中正在窃喜,却见眼前一闪。

“啪!”老博士手中的戒尺一下子打在了坐在萧墨轩前排那监生的脑门上。

“你也上课打瞌睡,你们两个全给我跪到圣庙前去,刚才讲的明明是《告子章句下》。”

前面那位老兄,捂着个红肿的脑袋,幽幽的看了萧墨轩一眼,悻悻的向外走去,萧墨轩此时间心里还暗觉好笑,咬住个嘴唇跟在后面。

两人一前一后,走到了孔庙前,往那一跪,开始倒还没觉得什么,可这时间一长,两只膝盖又酸又疼,身上再给北风这么一吹,禁不住瑟瑟发抖起来。

“这……这位兄台,我们……我们要跪到什……什么时候?”刚过了一个时辰,萧墨轩已是觉得支撑不住。

“放心,时候不会太长的!”那位老兄似乎并不着急,慢悠悠的从怀里摸出个小酒壶泯了一口,看这样子,似乎倒是早有准备。回过头来,望了望萧墨轩,顺手把小酒壶塞了过来。

“喝口酒暖和下,这里的规矩,以后你就懂了。我们是国子学的监生,不比广文馆和四门馆的那些人,他们若是犯了错,吊起来打死的都有。我们顶多也就跪到午时罢了!”

“什么?午时?”萧墨轩刚喝了口酒下去,听他这么一说,差点呛着,“现在才辰时末,这不是要再跪上一个多时辰?”

“嗯!”那位老兄不急不慢的回了声。

老天!萧墨轩心里暗叫一声苦,还得再跪上三个小时,下次上课再也不敢打瞌睡了。

第一卷 大明少年 第六章 把酒欢言

“这位兄台,你刚才说我们国子学的监生不比平常,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其他监里的其他学馆惩罚起来比这还厉害上许多?”喝了几口酒,萧墨轩身上渐渐的有了几分暖意。

“那当然,国子学的监生不是王公家的就是朝廷大员家的,谁也得忌惮上几分。其他学馆,除了太学还有些是五品官员家和各地县公家的,其余都是各地考上来,他们自然不会手下留情。”

“那不知兄台尊姓大名,令尊是谁?”萧墨轩这时才回过味来,敢情一不小心,自己成了传说中的“太子党”。

“这里又没其他人,别文绉绉的了,老子还真不喜欢这一套,要不是我老爹逼着我,我才不来受这份罪。我叫鄢盛衍,字元川,我那老爹便是新任刑部右侍郎。”鄢盛衍回过头来向萧墨轩咧嘴一笑。

“呵呵,好,不搞那一套。”萧墨轩听鄢盛衍回话虽有几分粗鲁,却也有几分豪爽,便生了几分结识的心,“我叫萧墨轩,字子谦,我家老爹便是吏部右侍郎。”

“哈哈,原来也是侍郎家的公子,幸会,幸会。”鄢盛衍听了哈哈一笑,装摸做样的对着萧墨轩一拱手。

于是这两个侍郎公子,就这么跪在孔庙前,天南海北胡吹起来,一个生性轻视礼节,一个根本就有个现代人的灵魂,倒也合得来,一个时辰下来倒成了莫逆一般,大有相见恨晚之意,直到听见了监内的大钟响动才知道已经到了午时。

“跪好,一会要有老师过来了。”鄢盛衍连忙指点萧墨轩。

“好!”萧墨轩听了这话,立刻挺直了腰板。两个人一起把刚才的一副嬉皮笑脸换成了铁板一般的严肃。

“鄢盛衍,萧墨轩,起身吧。”果然没过一会,就见一个博士像一阵风一样走了过来,说了句话就转身离开。

“唉!”萧墨轩长出一口气,想要爬起身来,却两腿一发软,啪的一下又跪倒在地上。

“哈哈,这里的规矩,以后你就知道了。”鄢盛衍却笑嘻嘻的从膝盖底下取出两个软垫塞进怀里。

等回了学馆,萧墨轩打开《孟子》,翻到《告子章句下》那一章,看到最后一段,却见上面写着“天将降大任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顿时感悟,甚至还有几分得意起来。这入监第一天就罚跪的不快顿时一扫而光,又把这话拿给鄢盛衍看,鄢盛衍也是不免得意一番。

下午散了学,萧墨轩正收拾着准备回去,左肩却被人猛拍一下,抬起头来,正是鄢盛衍。

“萧兄,今天初次见面,不如让兄弟我做个东,去柳泉居小酌一番如何?”那鄢盛衍上了课就昏昏欲睡,等散了学,立刻精神十足。

“今天已经赖得鄢兄指点,怎么还能劳鄢兄破费。”萧墨轩这许多天一直都闷在府里,此时见鄢盛衍叫他上酒楼,其实心里是十分的愿意,但是毕竟才相识不到一天,却又摆出一幅推脱的样子来。

“哎,你我一见如故,何必在意这些。”鄢盛衍大大咧咧的把萧墨轩手中的书一抽,扔在了桌上。

“那……那我就却之不恭了。”萧墨轩听他这么说,心里也是十分欢喜。

于是去门房找到来接自己的书童,也就是萧三,让他先回家通报一声,自个跟着鄢盛衍向柳泉居晃了过去。

柳泉居是京城的老字号,尤其店里的黄酒更是一绝,菜肴自不必说,能在京城里立足,没两把刷子肯定是留不住客人的,平日里若是去得晚了,连位子都没得坐,若是想要在雅间里,更是要提前预定。当然,这提前预定是对普通人来说的,当下刑部侍郎的公子来了,这条规矩自然也就不适用了。

“鄢兄,这里人似乎太多了点,怕是找不着地方,我们还是换一家吧。”萧墨轩还没迈进大门,就见里面熙熙攘攘的,还有许多人一时找不到位子,在那一直打转。

“不忙!”鄢盛衍只是一笑,也不说话,只是这么往门口一站。

“鄢爷好!”鄢盛衍刚在门口站下,就见柜后的掌柜急忙奔了出来。

“嗯!”鄢盛衍微微点了点头,算是回礼,“这位是吏部萧侍郎家的公子,我的同窗,今天第一天入监,也是我的贵客,你看着给安排下吧。”

“是,是,是,鄢爷,萧爷请。”掌柜见也是个大员家的公子,更加殷勤,哈着腰,把萧墨轩和鄢盛衍引到了楼上的一个单间。

“鄢兄果然好大的面子,楼下那许多人,鄢兄连话都没说,掌柜的就给安排好了。”萧墨轩看了这包间一眼,只见当中放着一张雕花的八仙桌,靠窗边又有一张长案,却又只占了一半不到,打开窗户,正对着后花园。虽然正值隆冬,花园里一片衰败,但若是白天,宽敞明亮却还是占着了。

“呵呵,这酒楼有家父的份子,他们自然不敢怠慢。”鄢盛衍呵呵一笑,“家父身处刑部,没许多油水,只能想这些法子,不像萧兄的令尊位居吏部,手握官员考核升迁大权,这天下大大小小的官员谁不得孝敬些,只怕我日后还得麻烦萧兄呢。”

“哪里,哪里,鄢兄客气了。”萧墨轩见鄢盛衍丝毫不把自己当外人,一切都据实相告,毫不掩晦,更是觉得亲切。

因为只有两个人,所以送上来的菜每样分量倒是不多,但是菜式却是不少,满满的放了一桌子。

“来来来,萧兄别客气,尝尝这黄焖鱼翅,也是这店的特色,用整只的吕宋黄肉翅作料,须得用文火焖上三个时辰才算入味。还有这五柳活鱼,鲫鱼虽然不是什么稀罕物,但是这里用的鱼都是从江浙送来的,江浙的水好哇,鱼也好。”

“鄢兄,既然我们是自家兄弟,就不必这么客气了,兄弟我也不会客气。”萧墨轩平日在府里吃的虽然不差,但无非是些大鱼大肉,至于以前的日子,更别提了,若不是鄢盛衍提醒他,他还真差点把那盆鱼翅当成了粉丝。此时见了这许多佳肴,早勾起了肚里的馋虫,反正又不要自己花钱,不吃白不吃,于是放开了肚量。吃喝之间,两人更是又天南海北胡侃了一番。论起年纪,鄢盛衍要比萧墨轩大上一岁,便称了兄。

都说有三类人的关系是最铁的:一起同过窗的,一起打过战的,一起做过牢的。这萧墨轩和鄢盛衍已是同窗自然无疑,虽然只有一天;又一起罚过跪,也勉强算是一起“坐过牢”。自然就少了许多生分,加上几杯老酒下肚,不认识他们的人还以为是亲兄弟俩在喝酒。

“子……子谦,我在这国……国子监已经呆了有小半年,人……人嘛……该享乐就………享乐,到头来……还不是一抨黄土,什么……光宗耀祖,位列公候……去……去他妈的,这样的日子,能过上一万……一万年,便就是……神仙了。当今皇上……一意玄修,想成仙,你……你见过谁成仙吗?”鄢盛衍渐渐有了几分醉意,两只眼睛睁的滚圆,直直的盯着萧墨轩,一只手指,几乎要指到萧墨轩的鼻尖上。

“元川兄,隔墙有耳,不可胡说。”萧墨轩这一阵只顾着吃菜,酒喝的比鄢盛衍要少了不少,加上以前看电视,都说明朝皇帝的密探多,又是东厂,又是锦衣卫的,未免多了几分小心。

“哈哈,没……没什么,喝…多……了,喝多了而已。”鄢盛衍听萧墨轩这么一提醒,回想下自己刚才说的话,也暗自出了身冷汗,酒略醒了些,感激的看了萧墨轩一眼。

“天干木燥,小心火烛,戌时。”这时窗外传来了一阵打更声。

“元川兄,现在已经是戌时了,我看就此别过吧。”萧墨轩听见了更声,知道时候不早,于是起身告辞。

“哈哈,好,好,告辞。今天和子谦你一聚,才知人生得一知己果然是快事。”鄢盛衍又是哈哈一笑,也起身一拱手,就此别过。

第一卷 大明少年 第七章 辛卯日朔

柳泉居离萧府并不远,萧墨轩只步行了一袋烟工夫便看见了家门口挂着的灯笼。看门的老仆知道小主子还没回来,也没敢歇下,一直在门口守着。

萧墨轩进了门,蹑手蹑脚的就要往房里奔,刚要进门,背后却闪出一道人影。

“站住!”人影背着双手,站到了萧墨轩的面前。

“爹……爹,您还没睡啊。”萧墨轩一抬头,这面前站的不正是老爷子嘛。

“今天和谁一起出去喝酒了?”萧天驭自顾着走到萧墨轩房里,在凳子上坐下。

“刑部鄢侍郎家的公子,鄢盛衍。”萧墨轩不敢隐瞒。

“鄢盛衍?鄢懋卿的儿子?”萧天驭略皱了下眉头,“鄢懋卿那儿子好逸恶劳,不学无术,在国子监名声一向不好,你还是少和他交往点,免得沾了他的歪风邪气。平日里若是没事,早点回来,多读些书。”

“是!”萧墨轩战战兢兢的答着,心里虽然有些不服气,但是有气也不敢说出来啊。

“不服气,是吧?”萧天驭浸淫官场这许多年,能从一个普通的举子爬到吏部天官的位子,才学自然是有的,察言观色的功夫,也是何等的深厚。

“孩儿不敢。”萧墨轩被看穿了心事,面色略一紧。

“轩儿,你可知道那鄢盛衍的父亲鄢懋卿和严家关系非浅,那严氏父子把持朝政,名声一向不好,那鄢懋卿曾经执掌过盐运司衙门,现在又做了刑部的侍郎,一向依附于严家,也非善辈。爹爹能走到今天,全赖一向洁身自好,你也切不可掉以轻心啊。”

“孩儿记住了。”萧墨轩没想到自己吃了人家一顿酒可以引出这许多厉害关系来,心下也是纳闷,不过既然老爷子发了话,自个也就听着便是。

“唉,要起风了。”萧天驭慢慢踱到窗边,叹了口气,转身而去。

“起风?哪有呢。”萧墨轩等父亲走了以后,也走到窗边,向外望了望。只见朗朗明月,万里无云,哪里有一丝要起风的痕迹。

不过糊涂归糊涂,既然父亲这么说了,萧墨轩还是有几分忌惮,此后虽然在学馆里和鄢盛衍称兄道弟,散了学却总是立刻回家。好在那鄢盛衍确实生性豪爽,只当萧墨轩家教严,也没当回事。

不知不觉中,萧墨轩在国子学里已是呆了小半个月。虽然看到那些文言文还是头疼欲裂,但是好歹也算规矩,没再享受那罚跪的待遇,倒是鄢盛衍像是照例般的又去跪了一次,回来之后萧墨轩好一阵安慰,鄢盛衍却像没事一样大大咧咧直摆手。

嘉靖四十年春,二月二十八,农历辛卯日。

一大早就是个青天白日的好天气,因为天气已经渐渐有了些暖意,萧府院里的梅花也开始打起了花骨朵。

国子学馆内和平日一样,断断续续的传出一阵阵不紧不慢的读书声。

萧墨轩已经逐渐适应了新的作息时间,自然不会再犯困,正在有一句没一句的跟着其他监生念着面前的书。

“哎?起云了?”正盯着面前的书本的萧墨轩只觉得周围的光线越来越暗,逐渐的已经看不清书上的字了。

“日朔!”猛然间,窗外不知道谁叫了一声,听见这叫声,就连端坐在堂前的老博士也猛的跳了起来。

“日朔,日朔!”顿时国子监周围响起一阵阵此起彼伏的叫喊声。

“咚咚咚咚!”远远的,传来一阵阵锣鼓之声,其间夹着一阵嘈杂的叫喊声,像是大街小巷的百姓全涌了出来,在那呐喊着驱赶天兽。

“日食?”萧墨轩见老博士和其他监生都跑了出去,便没了顾忌,也奔到了檐下向天上张望着。

此时,只见一个巨大的黑影正在逐渐吞噬着天上的太阳,等萧墨轩出来看的时候,太阳已经只剩下小半张脸还露在外面了。周围的一圈人,几乎全都一脸严肃。

“不就是日食嘛,看热闹还用得着这么严肃嘛。”萧墨轩暗自咕噜了一句,却又不愿意放弃这看热闹的好机会,想跟着外面的人喊上几句,可见身边的人都不出声,便也消了这个念头。

萧墨轩自然是不会理解这些人为何如此严肃,放到今天,任何一个人都不会理解。但是就在萧墨轩看到日食的那一刻,钦天监,已是如临大敌。

一个约莫三十岁左右的男子,身着青布官袍,头上一抹“四方平定巾”,右手扶在巨大的日冕上,并不去看天上逐渐被黑暗吞噬的太阳,只是低头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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