颠簸了一天她也累了,头一歪,便迷迷糊糊地靠着大树睡着了。
昏昏沉沉的不知睡了多久,非欢忽然发觉有人正在摇着她的身子。她惊得睁大了眼睛,却发现面前的黑衣人身形十分熟悉。
她正竭力辨认着身前的男子,那人却忽然扯下了黑色面巾。竟然是……李颢陵!
非欢惊得张大了嘴巴,李颢陵怕她出声,连忙捂住了她的唇,低声道:“我已经给他们下了****,但对这些杀手来说可能作用不大。我们只有一刻钟的时间,快走!”
非欢连连点头,也顾不得避讳,拉着李颢陵的手站起来后撒腿就跑。非欢一向自诩轻功尚佳,没想到李颢陵的身手也不差,两人逃起命来几乎是用一个速度。
谁知过了约莫一刻钟之后,非欢的速度竟渐渐慢了下来。见她身形摇摇欲坠,李颢陵连忙揽住了她的身子。他警惕地回头看了一眼,见尚没有追兵追过来方摇着她的肩膀问:“你没事吧?”
非欢摇了摇头,掏出腰间的香包来狠狠吸了几下,声音略微有些虚弱:“没什么,好像也中了些你的****,还好我随身带着藿香。”她说着又打开药包,拿出一些甘草放在嘴里嚼了两下,然后便靠着李颢陵的身子缓缓起身,仰首看着他道:“他们的药劲可能过了,我们快走吧!”
李颢陵点了点头,二人便继续向森林深处逃去。
其实白日里李颢陵已经在此探过路了。走出这片森林便会到达大齐中部的城市烟阜。城如其名,人烟阜盛,是齐国除了京都以外最繁华的大都市。
他出现在这里并不是偶然。本来听说了非欢与李泽轩出宫的消息之后,他便已经打定主意派人掳走非欢,自己再“出手相救”将她带往北疆。他知道非欢担心墨殇,而他也必须去北疆寻找零殇剑。如何建平所说,只要找到零殇剑,太子之位便指日可待。
四天前,他已向李泽轩请了密旨带一众精兵前往北疆。他必须找到零殇剑,而且是在李颢天找到之前。
谁知道计划不如变化快,他还没来得及对非欢出手,突然便出现了一群黑衣人将非欢劫走。他这次出来只带了二十个精兵,其中有十个已经先行出发前去拦截李颢天。剩下的十人本来掳走非欢是绰绰有余的,可现在不得不耗费在对付这些莫名其妙冒出来的刺客身上了。
以十人对付十三人,如果能赢已经是侥幸,李颢陵也不指望会剩下几个人能与他在烟阜会合了。此刻,他只希望能带着非欢平安逃出这片森林。
好在非欢轻功了得,遇事也不如寻常女子一般慌乱。他们又跑了半个时辰也没见有人追上来,想来也就是安全了。
他借着夜色,看到非欢脸色煞白,却仍是咬着牙跟紧他的脚步。李颢陵心中一软,忽然拽住了非欢的手,趁她错愕之间便将非欢一把抱起。如心死后,非欢原本便不丰腴的身子更加削瘦了。李颢陵将她抱在怀中,感觉就像是握着一根羽毛一样轻巧。
非欢微微一怔,却没有出言拒绝。她是明白情理的女子,知道何时该进何时该退。若她此刻再坚持所谓的原则,也只会拖李颢陵的后腿罢了。
眼看着他们便要逃出森林,忽听树叶沙沙作响,并不似平常的风所致。二人听得心中皆是一惊。夜里虽凉,李颢陵头上却是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他顾不得擦,反而更加加快了脚步。
这样撑了一会儿之后,非欢终于忍不住开口说道:“我已经好多了,你放下我吧!”
李颢陵低眸看她一眼,神情坚定,语气却是很轻:“你放心,我不会让你有事。”
非欢只觉得心里一松,索性便相信他这一次。
谁知就在这个时候,两名黑衣人忽然从他们两侧分别跃出,竟然是踩着树木行走,一看便知是难得的高手。眼看着被堵住了去路,李颢陵只得放下了非欢,从腰间拔出佩剑来。
非欢无奈,也只得解下了缠在腰上的紫冥鞭。
二人背靠着背,警惕地看着两名神秘的黑衣人。
他们正紧张,两名黑衣人却突然放下了剑,摘下面巾齐齐唤道:“主子!”
李颢陵微微一怔,这才辨认出来人正是他手下的两名兵士。他虽然松了口气,却仍是将非欢护在了身后。“都解决了?”
黑衣人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悲哀:“可是其他弟兄都没了。”见李颢陵沉默不语,那人又小心地补了一句:“他们那一边,为首的那一个受了重伤,逃了……”
李颢陵面露不豫之色,却没有出言责怪,因为四人一同赶路到底是比之前安全了许多。
次日一早,他们终于赶到烟阜。四人在约定好会合的地方下榻,分住四个房间。南方的疫病并没有影响烟阜的繁华,这里仍旧是一派歌舞升平的景象。
经过一夜的相处,非欢对李颢陵的这两名手下也有了初步的了解。高个子比较瘦的那个叫张顺,待她客客气气,性子较为圆滑。粗短身材的那个叫什么她不知道,但李颢陵和张顺都称他为老姚,言语粗犷,像是个地地道道的武林中人。
一夜颠簸下来,非欢也有些累了。加上还受了****的影响,她几乎是一落枕头便睡着了。
李颢陵匆匆沐浴过后便带着张顺和老姚到街上去采买前往北疆所需的物品。边境之城龙沙是天下至寒之地,就算现在是九月那里也仍是十分寒冷。他们先一人订做了两件棉大衣。张顺说李颢陵是主子,硬是要他再多带一件。
棉帽子、火折子、金疮药、马匹、水壶、绳索……三个大男人忙活了一天,倒是置办的十分齐全。
干粮倒不着急,等两天后衣服做好了,出发的时候现买就是。
他们回店的时候,天都已经擦黑了。李颢陵却不急着回屋,而是先来到了非欢的房门前。他敲了敲门,却许久不见有人回应。他还以为她出去了,心里正隐隐担心,却是不小心碰开并未上锁的门。
他先是有些暗暗责备她怎么这样不小心,竟然不知道要锁上门再睡。等看到了她的睡颜之后,他所有的埋怨都消失得无影无踪。她睡得很香甜,呼吸却很轻,几乎是细不可闻。
这段时间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怕是她许久没有这样沉沉地睡上一觉了吧。
李颢陵又看了她一会儿,见她没有丝毫醒过来的迹象,便踮着脚小心翼翼地退出了屋子。他摇着折扇下楼,嘱咐老板娘给非欢送上一盆洗澡水,这才回屋歇息。
睡了一天,非欢只觉得早上醒来之后神清气爽,整个人好像重生了一次似的。她兴冲冲地套上衣衫打算出门逛逛,谁知刚一开门便见李颢陵靠在墙边,正悠闲地摇着折扇。
怎么说这次也是李颢陵救了她,非欢心里有数,便含笑道谢。
李颢陵脸上不见笑意,语气却很温和:“还没吃过早饭吧?不如我们到外面去吃。”
非欢点头应下之后,二人便并肩走在繁华的大路上。李颢陵将她领到了一家规模不大的包子铺,点了一屉包子和几道清凉的小菜。非欢吃得很开心,完全忘记了昨日的危险。
她刚刚解决了最后一个包子,只听李颢陵听似不经意地问:“你有什么打算?”
非欢愣了片刻,随即便恢复如常:“还不是跟着你走?你若回京,我便跟你回去。”
李颢陵并不正面答她的话,而是淡淡地道:“我今早听说,父皇派人四处寻找司徒家的九小姐。也就是……废皇后的妹妹懿欣郡主。”
司徒沅意被废之后,李泽轩只是削了司徒明毓的兵权,并没有再株连司徒家其他的人。毕竟司徒家是四大家族之首,势力在朝中早已根深蒂固,不是李泽轩几句话就可以将他们一族铲除的。因此,曾经为国远嫁的司徒沅湘仍旧保持着懿欣郡主的称号。
非欢心里虽然对李泽轩早已没了男女之爱,但司徒沅湘算是她的仇人之一,非欢不可能希望她好过。尽管竭力抑制住了,她的语气仍旧是有些酸酸的:“怎么,她没和皇上在一起吗?”
李颢陵低眸看着她,若有所思地道:“听说那群刺客把你劫持走了之后,父皇和懿欣郡主也走散了。”
非欢不由冷笑一声。凭那日司徒沅湘轻松地躲过她的袭击来看,她的武功并不在她姐姐司徒沅意之下,李泽轩竟然还担心她的安全,真是可笑。
李颢陵见她不说话,便继续道:“当然,父皇也在派人寻你,只是我想知道……你是真的想回宫去吗?据我所知,阿殇现在人还在北疆,行踪不明。”
非欢隐约听出了些什么。他似乎是在暗示她不要回京,而是……“你要去北疆吗?”
李颢陵点了点头,坦诚地道:“我奉命前往北疆寻找零殇剑。如果你想去找阿殇,我们可以一起去!”
非欢暗暗有些心动,却又怕一旦楚兮追了上来会和李颢陵起争执。但就目前看来,楚兮暂时还不知道她的去向……她犹豫再三,决定先暂时答应李颢陵,然后私下里给南宫衍写一封书信告诉他自己的行踪。
非欢却不曾知晓,她写给南宫衍的信当晚便落入了李颢陵手中。
他看着南宫二字,心中暗暗下了一个决定。
这是后话。吃完早饭之后,非欢便随着李颢陵去置办她所需要的东西了。他耐心地替她选着料子,但不出意外全都是绿色的。深绿、墨绿、草绿,就连帽子他都想选绿色。非欢脸色也快绿了,忙拉住他道:“我想要白色的帽子,带狐狸毛的那种,行不行?”
李颢陵淡淡一笑,眼中浮上欣赏:“你自己不知道,你还是穿绿色最好看。”
吃人的嘴软,非欢无奈,只得摊手道:“衣服就随你了吧,不过帽子可不行!”
他终是含笑依她。
第三十六回
越往北走,天气就越凉。出了烟阜之后,四人不能立即换上棉袄,便又各自买了两套衣衫。非欢最喜秋天,京城那边却是因为炎热,秋季并不明显。这回北上,她才算是真正过了一回秋天。
她穿着李颢陵为她选的一条绫罗裙,袖宽腰窄,行走间姿态甚是窈窕。非欢不擅梳发,便在脑袋两侧各留了一束头发,其余的发丝都编作一个个小辫子零零散散地盘了起来。
但这套美丽的秋装并没有穿多久,半个月后,连日赶路的他们终于到达了大齐和大辽的边境城市石托。几人换上早已准备好的棉袄,伺机行动。
因为李颢陵领的是密旨,他并没有联系李颢融在石托的驻军。听说李颢融的伤势好像还是没有好转,而自司徒沅意的侄子司徒睿被削兵权之后,齐军就一直没有选出合适的将领来。他本想请命出征,但说句实话,这场仗能不能赢,他心里也没有底。
辽国的新帝似乎很忌恨大齐,攻击之势比性格暴烈的先帝还要强劲。李颢陵不喜欢做没有把握的事,因此并没有贸然请缨。
因为连年征战,原本繁华的石托俨然已经变成一座空城。不仅大路上空荡荡的,街道两边的房子也都破败不堪,显然已无百姓居住了。
李颢陵早年在石托打过仗,在这里倒也有几个出生入死的战友。随他们停留一日四处寻找过后,果然没有发现墨殇的身影。这么说来李颢天和墨殇的确是到更北的地方去了。
于是他们继续出发,一路朝着北方前行。
就这样继续走了两天,人烟越来越稀少,气温也越来越低。饶是他们四个都是功底不错的高手,在这样凛冽的寒风下还是忍不住瑟瑟发抖。非欢里里外外套上了两层大棉袄,实际上还是觉得刺骨的冷。但她不想拖后腿,便暗暗运功护体。但她平日里疏于练习内功,实际上并未起多大作用。
更要命的是,因为没有民居,他们不得不露宿于野外。有的时候因为风太大,甚至连火都生不起来。
他们又这般苦苦撑了三日,最后连马都不肯继续向北走了。老姚把马鞭子都抽断了,那马愣是不动了。老姚气冲冲地骂了一句娘,然后转过身去沉默了。
这天晚上老天还算给面子,几乎没有刮风。要知道那大风向刀片子似的飞过来,就算是武功再强的武林高手也受不住,何况走了这么久他们也都累了。因为怕馒头会冻住,他们这些天来一直都是先吃馒头。可这天的老姚似乎是格外愤怒,他拉着张顺“咚”的一声在李颢陵对面坐下,唧唧歪歪地说:“今晚上不吃馒头了,我们把这呆马宰了怎么样?”
李颢陵淡淡看了他一眼,委婉地拒绝:“今天才是从石托出发的第五天。”
非欢也不赞同杀马,便在李颢陵身侧坐下,温声劝道:“我们还有不少的粮食,再忍忍吧。”
老姚冷哼一声,撑着张顺的肩膀起身走了。
李颢陵面色一沉。老姚已经这样不把他放在眼里,这是要反的表现。其实他早就隐约察觉到了,因为死去的那八个壮士,老姚对他一直心存不满。这也怪他分配错了人,当初他把自己的十名死士都提前派去龙沙了,跟在身边的都是朝廷招募来的武林高手,如果有反心也不奇怪。
夜里,他趁老姚和张顺睡着,悄悄地叫醒了非欢。非欢听了他的话后也觉得有道理,二人便将必要的物品随身携带,以防不备。
十天过后,那匹不能骑只能牵着的呆马,终于是被老姚给宰了。此时,他们的干粮都已经吃完,只剩下一些冻肉。
马血是热的,这让他们暖和了好一阵子。非欢忍着恶心也捧了一碗马血,但终究是没能喝下去。不过马肉她倒是吃得很香。
这匹马其实够他们吃好一阵子了,起码再撑半个月都没有问题。可就在宰了这匹马之后三天,老姚和张顺忽然都不见了。
李颢陵一边将非欢扶上仅剩的这一匹马,一边嘲讽地笑道:“我们从石托出发已经有半个多月了,现在他们贸然往回走,不见得就能找到回去的路。”
的确,这是一片冷寂的大地,四处的景色仿佛都是一样的,也没有日影能辨别方向。
非欢感叹道:“人心难测。不过他们还留下一匹马给我们,倒真是让我惊讶。”
李颢陵摇头道:“若能牵走他们就带着了。他们把那匹死马拖走就已经需要很大的体力,如果再牵着一匹马会耗费很多精力。何况……”说着说着,他竟突然笑了:“因为早有准备,我昨晚一直靠着这匹马睡,如果他们要过来牵它,必然就会惊动我,到时候难免又是一场苦战。”
非欢恍然:“是这样……本来我还庆幸他们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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