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雅之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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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雅之堂- 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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兽不如。”

“朕是盛华君帝,叶氏皇首。母族?李氏,朕没有容忍过你李氏吗?”景帝放下朱笔,一步步行下朱阶,龙目微眯,寒意森然:“你李氏两朝为后,权倾朝野,买官襦爵,强嫁迫娶,只手强天。吏部的官员任命,每年朕选勾的不过三成。户部银帐上,光你李氏欠借款就高达四百万两。兵部空饷耗银,你家每年净收多少?东京城外良田水山,你李氏竟占了四分之多。曲池禁林,那是皇室产业,你李氏都敢沾染。皇族尚且如此,可想而知普官平民面前,你李氏嚣张到了何等地步?”

叶庭景大步回去,自龙案上抓起三本御折,扔到了李若梅面前:“这是内务府记楚的宫内例帐岁排,你贵为一国之后竟然连内务之处都不放过。内庭四等以上宦监四十三名,你名下奴才竟然有三十七名。御药坊每隔半年就换一批医士,为的是什么,难道你果真当朕不知?”

“登基十七载,朕后宫一后三妃却只有四个孩子,你李氏好毒的手!祸乱朝纲,毒害皇嗣,罪证确凿,你还有话说?”

李若梅听声发笑:“哪朝哪代,不是如此?”后宫之地,本便是天下最恶心的战场,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既已成寇,臣妾无话可说。”说罢,强撑着起来,头也不回的便要往外殿而走。却不想,两个中年嬷嬷却是神不知鬼不觉的冒了出来。一瞧二人裙摆上的白边,李若梅便一阵色白,忍不住倒后数步,惊诧回头:“皇上,您竟然不肯给臣妾一处残居吗?”盛华朝从来不曾出过赐死皇后的事,圣诚仁武威皇后下的严旨,废后不死。

叶庭景低眉好笑:“皇后说哪里的话?朕什么时候说过要废了你?不过是太子病重,皇后心忧独子,日渐哀弱,终是不治。”连半句自忧家门都不曾挑到明处,皇后,朕已经给了你最好的归处。

李皇后仔细一想,倒真果然是。前朝废后的呼声浪浪,皇上却一直不曾明确下旨。

今天……

“皇上,你我夫妻一场,臣妾最后只有一个要求:请您不要怪连诚儿。”

真真是婉若慈母嗯?

叶庭景心中冷笑,你若真心疼你儿子,如何会放纵母族势大如此,祸乱如此?更如何会在诚儿才满十五岁时,便把你家侄女订做太子妃?难道你不知太子自小年弱,须得保养?

一肚子冷俏,最后化在嘴里的却只有一句:“太子是朕的嫡子,朕、自然要好好照顾他。”

雳开

盛景十六年二月初六,镜圆县主、太子侧妃韩氏殁。

盛景十六年二月十一,太子重病不起。太医院倾尽全力,延时一月终薨。同日太子妃李氏自殉。

盛景十六年三月十五,皇后李氏伤太子殁,积忧成疾,一病倾重,半月后薨。

自此,李氏一族盘踞在盛华朝七十年的势力全面崩塌,倾城之累,覆卵无存。中书省受皇命彻查李氏一族祸乱社稷之罪,终定大罪七款:越权擅制、擅用御物、强占皇产、买官放爵、强征宫人、扩制建室、不敬尊上。以七大罪剥李氏族人所有圣赏官爵,七代不入官仕。

现任李姓族官,以‘有举则查、无举则放’的原则命刑部督查院大理寺三法司并查。一月期间银台铜匦处收举报上一千三百七十二封,涉案李姓官员全朝七十八名,京官二十四名。其中因首辅李谨,太子少师李恒,左中郎将李袁成,兵部尚书李家侄女婿柯正烨,吏部尚书李谨同胞妹夫崔庆已身殒,是故不究其罪。只没收家产,流千里,十年不归。余等人,按祖制处。

“在想什么?”

三月的夜风仍然甚凉,时入三更,早该入睡,可王清荷却一点睡意也没有。站在窗下,望着这座已然‘空无一人’的沈府,心中的感觉真是无法言明。一转眼十八年过去了,叶庭景他终于做到了,除尽李氏负累,重振皇权朝纲。为了清除这颗盘踞盛华朝七十年的毒瘤,那人……处心积虑,日夜耽思吧?

今天,他终是如愿。可如愿的背后嗯?

王清荷大概永生也不会忘记自己与沈庭大婚前一夜,他微服来定南侯府与自己见面说的话。

那也是一个三月,夜风与今夜一样的凉,定南侯府西角的那处小院里,一棵梨树上正花开千朵,纯白芬芳。当时的叶庭景只有二十岁,白衣盛雪的站在树下。本不该去,不想去的,可父亲说了结了结,不了如何结?于是,王清荷去了。一个站在树下,一个站在廊下,只看着夜风萧瑟,梨蕊摆动。

“阿清,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时的情景吗?”那天,也是这样的一个梨夜。静皎的月光下,流景湖畔,佳人如玉,想来真如梦境。

王清荷没有说话,叶庭景亦没有回头。在知道母后找过阿清后,叶庭景就知道自己没有了退路,除了离开她别无他法。只是:“我不会认输,我不会再让下一代的叶氏皇孙再与李氏联姻。李氏只是权臣,而我叶氏则是盛华的君主。”

说完这一句,叶庭景便头也不回的走了。从始至终,那一夜,谁也没有看到谁的表情。

然后,第二天,王清荷嫁给了沈庭。一个世代书香却家境清贫的‘书呆子’!与沈庭相识的那天,恰是王清荷才从李府中‘面晤’当时的李皇后的那日。李皇后的话说得很客气,从头到尾都没有提及一句她与太子的事,只平平淡淡的关问了一下父亲在边疆的情况,近来身体可好。又关爱的提醒一番定南侯府继嗣的事不能再往下拖了。

没必要直接威胁,把会面的地点选在李府已经说明了一切。王清荷是有定南侯府撑腰,可别忘了你父亲当时正在边疆,而你又无兄弟撑腰。与我李氏做对,你得掂量仔细,你有没有那样的本事。

“我不是怕死,我只是不能拖累我的父母;我不是不想应他的心思,只是那本不是我愿意走想走的路。”

是的,叶庭景他很好,皇族子弟高傲者多,行事狂嚣目中无人者彼彼皆是。可他不,叶庭景从踏入王清荷眼帘的那刻起,便似一个饱读诗文温文尔贵的朱门公子,见识渊博却不拘泥于形式,明知王清荷是女扮男装,却依然笑指谈天。

如果他不是皇子,不是太子该多好?

只可惜他偏偏是,不仅是皇子,还是嫡子,不只是太子,还是李皇后一族最倚重的太子。文帝谦和,李皇后强权,后族之势在那时已然势重难返,叶庭景他……

他明天就要来了!

来沈府,带着他的儿子,那个已经不能再叫沈世宗的皇子叶锦天来沈府最后拜别他的养父母。

然后……

“阿清,我们已经尽力了。该教世雅的都教给她了,该做的努力也都做了。世宗一向敬重你,又疼爱世雅,他会照顾好世雅的。我们离开盛华,是祖制,也是对他们两个最好的法子。”

盛华有制:庶生皇子的养父母在皇子归于皇室后,须消失于世,不得再现。身名可恩封国公,子女享荫。

这法子是圣诚仁武威皇后提议,太祖皇帝亲订。为的就是防庶生皇子与养父母感情过重!庶生子归生皇室时,大半已经懂事。若与养父母感情太甚,便会直接影响与宗室的亲近,甚至会导致他日登基后的‘外戚’干政。不杀,便已是仁慈。当然,也是无法,否则谁家还敢认真养育庶生皇子?子女享荫,自国公禄起,最起码五代衣食无忧,富贵荣华。

沈庭道理想得很明白,可话说得却很无奈。

因为他很明白,自家的情况不同于他家。叶庭景为什么在大婚不到半后就纳了杨氏为妃?为什么那么快就让杨氏生下了孩子?一个儿子放在谁家不好,偏要放在沈家?阿清当时已经怀孕七月,所有看过的大夫都说这是一个女胎!

那个男人啊!

他没戏,便把主意打到儿子身上。他娶不到阿清,便要儿子娶阿清的女儿。

世宗,世雅?

连名字都是他‘圣赏’的。

这算什么?

不得不放手后的代价?

沈庭对叶庭景的这种‘厮缠’很撇嘴,可是也不得不承认,这样的‘处罚’对于沈庭这个敢抢他女人的下臣来说,已经是极度仁慈了。虽然仁慈的代价是沈庭不得不‘娶’了区湄江,不得不和阿清一‘闹’十几年,不得不接受女儿厌恶伤心的眼神。想起世雅那天,摆在明面上的退步、不信,沈庭就觉得酸涩难当。自己只有这么一个女儿,可偏偏无法疼起,不能疼起。

从世雅懂事起,就不得不处处偏疼那个不是自己女儿的平雅,惹她生气惹她发飚。然后用‘事实’来让她看清现实,认清世情,看清楚男人的本性。一步一步的想法设法,一步一步的争缠狠斗。虽然一次一次的输,可是……也许世雅的那些招术真的不是很好,可是却换来了世宗对妹妹无限的疼爱。沈庭不会忘记世雅七岁抓髻那年,世宗是如何和妹妹同谋,将一条七步蛇扔到平雅的床上。那是唯一一次的得逞,高兴的两个小家伙满家里找不到高兴的地方,就爬到地窖里笑了一个痛快。滚得满身都是泥的爬上来,眼睛笑得红红的,挨了罚一并顶书跪在廊子下,一双小手牵了那么紧……

“这个夜,好长。”

四月十四,最后在东京呆的一个夜。自此再也看不到东京的圆月如盘,弦月如勾。只能滑船海外,再不归乡。想到此间,王清荷眼圈一红,转身看着站在身后的沈庭:“业之,我对不起你。”不但没有能给你沈家留个后,还得让你和我流离海外。更要命的则是沈庭为此背负了十几年‘薄情负幸’的骂名。

一个文士,生平最在意的便是名声。可是……非但往日之事不可追,就算他日世宗的身世大白,关于诸多往事也不能解释。区湄江和沈平雅,叶庭景他显然另有用处。有用便不能解释,不能解释就代表沈庭的名声永远无法洗白了。

“说什么傻话嗯?天下有几个男人能活着娶到皇上喜欢的女人?”

沈庭说得流气,惹来妻子一记粉捶。然后笑着关上了窗户:“起风了,外面的月亮再好,还是回来看看咱们的小月亮吧。”

如意百合纹的雕花架子床内,世雅依然睡得平静香甜。

两个多月,一直这么睡着。叶庭景送来的安息香果真霸道,可这用这香怎么能让世雅一睡两个月余?不清干净内脏,又如何能保证世雅背上的血砂深沁不显?这条路没有办法替她选了,明天离开后又无法再保护。可……总是得留下一个保她命的法子。

只是:“不告诉她,行吗?”

要是连世雅自己都不清楚‘保命符’是什么,那么……

王清荷虽然出生侯府,可是因为父亲一直从军,从小便养在外祖家。为的就是怕和皇室权贵家有纠扯!老父王羑实在是怕了那些豪门久贵家中的争争斗斗,更别提那深不可测的后宫之地。绞尽脑汁的想让女儿躲开。可最后还是没有躲开!

然后……王清荷坐在床边,轻轻地抚摸女儿娇嫩如花的面庞。要是父亲知道他的外孙女会被带进宫,会不会急着从棺裹中跳出来?

“你以为告诉她就有用吗?这种让人一睡几个月的香叶庭景都能弄到,其它让人说些实话的法子还能没有?”没有吃过猪肉,不等于没有见过猪走路。杂书异志上,多是奇里古怪的办法。南疆有蛊,西北有巫,另外奇志八怪的异香魅药,江湖中人传说的**术……让世雅知道对她一点好处都没有。不但没有办法保护她,还会引来更大的麻烦。更何况:“他想方设法算计来的儿媳妇,总不会轻易让人动的吧?”叶庭景应该是不会主动设计世雅的,世宗也不会。要防的是别人!

简直不能想。

一想到世雅今后要面对的事,王清荷就觉得心揪得一阵一阵的疼。宫里的水太深,朝里的水更是永远洗不干净。世雅的脾气……

“你说,如果咱们想法子,能不能偷偷把她带走?”脱口而出,可说完不要说沈庭了,连王清荷自己都觉得好笑。沈府上下的仆人早不知道被遣散到哪里去了,如今偌大的一认沈府里只姓下沈庭王清荷,王清荷的乳母王嬷嬷,还有区湄江四个人了。一概仆人全部变成了禁侍房的太监,禁卫营的护军。如今的沈府啊!虽然在外面看起来依然一如平素,只是座没有主人的空府。可实际上嗯?一座铁桶一般的禁牢,怕是连只小鸟都飞不出去,更别提世雅了。

“就算是能带走又如何?就算把她带到一个世外桃源,招一个上门女婿,天天守着又怎样?”沈庭不是没有想过,想个法子一家子逃到叶庭景找不到的地方去。只是……捏捏女儿的脸颊,想想曾经世雅吹胡子瞪眼的爆燥样:“我们总归是要先她而去的。与其让她在我们死了以后,人老黄花再受委屈,不如早些。早错早改,早改早好,实在不济起码可以早想得开早解脱。”

阿清应该也是这样想的,否则也不会带这丫头去净心庵了。

效果似乎不错,就连王华昭在回信中都说:世雅悟性极高,才可雕琢。

受苦,怕是免不了的。

只盼这孩子真正懂了事,不要再如幼时那般只知一味耍恨。可沈庭转念一想,又觉得女儿跳脚骂人时只凭一腔热血的模样,实在很是可爱。

思到此处,夫妇二人你一句我一句,说着世雅小时候的诸多趣事。一桩桩一件件,似乎说来仍在眼前。

只可惜春夜暂短,不知不觉间,天色已然大亮!

四月十五,终于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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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华皇宫正阳门外官道直通正北,三里禁林外正街名为朝阳。平时上朝下朝,进宫出宫,大小官员走的便是这条道。当然,帝后出宫更是非以此道不行。

盛景十六年四月十五日,才过子时,正阳宫门便大开了。御林军一路清街守道,内侍监派出三十六辆水车,百名内监连夜黄土垫道,净水泼街。

“皇上这是要出巡?是要到宗庙上香吗?”听说连东正门都开了,从那头出去,正对鹿鸣山,不是去宗庙是去哪里?

“可我怎么听说往朝学的路上,也禁街了?”御林军虽然守着街,可盛华朝却并不阻止平民们出来看热闹,只要听话就可。所以天色未亮时,便有看热闹的人挤满了御林军守卫的大街小巷口。议论的内容长七短八,什么都有。其中有瞎猜的,也可有不少消失灵通的人士有极为精准的内线消息。

“我听我家表哥,就是在次辅申大人府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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