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士大夫的非人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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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宋士大夫的非人生活- 第2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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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怕不留下来,一留下来,不仅是一个老实人,还有吏治之才,郑朗会举手欢迎。倒是他几个新下属让他头痛万分。

施了一礼,说道:“见过叶副使,我来看看盐场。”

“盐场?”叶清臣奇怪地问,这与杭州职责不大,属都盐院统管,三司使是顶头上司。

不过老者已意味深长地问道:“郑府尹,看过后如何?”

“见过张转运使。”郑朗再次施一礼,对这样做实事的大臣,郑朗十分尊敬,又答道:“十分棘手。”

张夏也没有再说话,再次笑笑。杭州棘手的事还多着呢,除非守成不变,一变,各种麻烦事会接踵而至。看着钱塘江,正是潮水平下去的时候,浑浊的江水带着滚滚浊浪,一路东流。

郑朗又看了看新筑的石堤,用了他那种简易的鱼鳞塘法。但一些平坦之处,继续用以前的土堤、柴堤、草堤,只是加高加厚。

张夏问道:“如何?”

“张转运使治堤,下官如何敢提意见?”

“说说也无妨,况且此石塘法还是出自你手。”张夏说道。别谦虚,如果谦虚,你都不会写中庸,将前代各个儒家大儒统统打倒在地。

“若让我说,江堤无他,两法,石塘代替柴塘草塘泥塘是必然,只要用石塘全部代替他塘,再派人严加看护维修,用笼石法,或者这种鱼鳞塘法,都不会出大的故障。其次是还陂退海。”

“还陂退海?”叶清臣奇怪的问,这个从大海里抢出来的陂田多珍贵啦,怎么退还给大海。

“叶副使,你看,钱塘江是一个三角形,水向东北流,潮水被迫从东南来,明州尖角处,还有北江岸都是受灾重点。南江岸在沉淀,北江岸会逐渐北移。但这时间会很慢,若是大幅度的圈陂为田,江面会越来越窄,陂堤更加快泥沙沉淀的速度,然后再圈新陂,江面会越来越窄。可潮水自海口处来,不会减退,前浪未消,后浪叠起,江面越窄,危害越大。所以想长远而治,必须退陂还海。”

仅是说一说,张夏就是认为这个说法是对的,也不好去动,让谁还海啊!

会吵翻了天的。

还有石塘,张夏不知道好,可钱帛与人力呢?这么长的江堤若全部用石塘,全花费多少钱帛?若是用郑朗那种严密的铸铁鱼鳞法,更会是一个天价。朝廷会批准这批款子出来?

郑朗也知道是空谈,话音一转,继续说道:“两浙其他水利亦是如此,上者为泄,次者为蓄,下者为圈。”

“为何?”叶清臣又不解地问道。

“我一路而来,经过数州,看到一些情况,杭州我还没有细看,可一路上看到许多豪强寺庙强占耕地湖田、围田与堰田,越州大水便是此故。非是蒋堂为官无能,恰恰相反,蒋知州很有吏治之能,然侵占水道严重,洪水一来,水道不畅,于是泛滥成灾。只要疏导一下,使水得迅速出,这一带离江离海很近,何来涝灾之害。因此治水之功,泄为浙东之首。蓄是退田还湖,正是豪强多占,湖泊变成耕地,水不得泄,旱时又无水可灌。不但贫困人家旱涝破产,大户人家自己也受到牵连。最后才能围,湖苏常杭越等地,可以做少量的围田。然仅是少量,非是太平州,这里开发已经成熟,所剩余地并不多。比如秀州淀山湖、越州鉴湖、明州广德湖,多有侵占,这些侵占的私田全要退耕还湖,以及西湖,不过那不用麻烦叶副使了。”

让我说,就说了,而且朝廷也有诏书,严禁私人圈田,就看你叶清臣有何手段阻止。

叶清臣就当他没有说。

让我做到将所有豪强退耕还河还湖?你做到没有?好象你也是通过妥让,才得能通过,当真将那些大户人家的私圩全部强行拆除了?

没当真。

郑朗又看着张夏,吸取经验,他有的是知识,缺的是实践,看张夏如何指挥的。

天色渐晚,将行李搬上来,坐上江船一道去杭州。

听到郑朗的身份,两艘船上的船夫张大嘴巴。

笑了笑,给了薪酬,上了江船,其实已经是海船了。所到的地方是浙江口,市舶司也在此地,一河一江构成杭州两个商业区,凤凰山南边是南厢,也就是浙江商业区,以市舶司为龙头带起的商业繁荣,一是北厢,以大运河为龙头带起的商业。

但有好事者早将消息禀报,岸上涌来无数的百姓前来夹道欢迎。

有的人还不解,新知府怎么从钱塘江而来?

站在船头上,看着一干官员,大多数不认识,包括韩绛在内。

韩绛与吕公弼动态不明,一个是荫补出身,一个是赐进士出身,但两人最终一个做到东府副相,一个做到西府首相,凭借这一点,就不能小视。

富弼好一点,这个人与蔡襄、叶清臣等人都属于温和派的大臣,不过眼下还有一些戾气,会小小的头痛。

几个新进士多不认识,但他们的名字全部听过。吴充眼下是新进士,可以后却是一个重要的党魁,薛利和硬是扛赢了王安石,崔黄臣略差一些,可与他的父亲弟弟一门三进士,而且与苏舜钦十分交好,凭借这一点就会让人头痛。范镇更不用说了,谁敢小视范镇哪,那是让司马光都折腰的保守党。

这一群新进士中除他两个学生,恐怕也只有吕公著让他最满意外,没有一个让他满意的。

但还没有一个人让他感到头痛。

诗人,湿人,好湿。

不能想,一想两眼泪汪汪,朝廷怎么将这个活宝派来了。

苏舜钦。

字子美,杜甫也字子美。

诗的成就此子美不及彼子美,但字的成就彼子美不及此子美。

也不妨碍他在诗上的成就,他与梅尧臣、苏东坡等少数几人,是北宋最伟大的诗人。

看看他的诗,曙光东向欲胧明,渔艇纵横映远汀。涛面白烟昏落月,岭头残烧混疏星。鸣根莫触蛟龙睡,举网时闻鱼鳖腥。我实宦游无况者,拟来随尔带笭箵。特别前四句的意象之美,北宋有几人能及?

再看这一首:春阴垂野草青青,时有幽花一树明。晚泊孤舟古祠下,满川风雨看潮生。是何等的清幽。

再如这一首:别院深深夏簟清,石榴开遍透帘明。树荫满地日当午,梦觉流莺时一声。是何等的别致。

然而莫要急,再看这一首:我今饥伶俜,悯此复自思:自济既不暇,将复奈尔为?愁愤徒满胸,嵘峵不能齐。只要让我当权,就能拯救老百姓。无奈命运不好,自顾不暇,奈尔为呢?

固然有诗人的酸气,不酸不湿怎么写出好诗呢?但作为一个官员,可曾看到他反思过?

这种自以为是,会让他成为好湿人,但会让自己两眼湿湿的。

下了船,先与郑回说话:“见过郑府尹,此次决堤君乃是无辜受害也。”

很客观地说了一句。

郑回是打酱油的官,也不算太恶,宋朝官场上象他这样的官员不要太多。但正好碰到了决堤,朝廷这才改换人选,并且郑回很可怜,贬放到一个更远的地方降为知州。

郑回摇头。

不争了,看看这个年青的府尹在杭州以后会玩出什么花样出来。

但接下来他会很呆痴。

诸位官吏一起过来,除了朝廷派来的官员外,还有一些原来杭州的官吏,毕竟一府九县,远不是当初的太平州。

苏舜钦冲他一笑。两人还有些交情的,然而郑朗颇感恶寒,不仅他,还有吴充,范镇。但他们多是各县知县,要到各自任上赴任去,于是郑朗索性将话挑明,说道:“诸君,你们有的是原来杭州官吏,有的是朝廷刚刚调来的官员。我不管你们有什么想法,与朝堂上有何瓜葛,但不要带到杭州来。因为我对陛下说过,会在三年内努力使杭州为朝廷带来五到六倍的收入,必然做一些法令与制度上的变更,看不惯者立即写奏折到朝廷禀明。否则不要怪我到时候不怜惜下属。”

丑话先说在前面。

一句话说完,四下里很安静,然后石化,有的人吐白沫。

郑朗也没有办法,这一群君子,党魁,湿人,会让他很难受。也不怨,随着自己地位提升,这样的人会遇到更多。赵祯朝名人太多了,若在京城随便打一棍子,都有可能打到历史上一个鼎鼎大名的大人物。

但逼得郑朗不得不高调。

第二百八十四章 东风

震撼显着。

周围的官吏听后,就象听到郑朗说我明天去将幽云十六州不费一兵一卒收下来。

张夏回想起一路上郑朗与自己交谈,还是很谦虚的,果然真谦虚!

郑朗郑重其事,再次拱手道:“诸位父老乡亲,你们也不用担心,虽是我对陛下的一个承诺,但不会将这些税赋强加在你们身上,或者诸位客商身上。那不是我的做人宗旨,即便是朝廷征税,也是取之于民,用之于民。不过也很难,还需各位多多协助。”

没有人将他这句话当作一回事,你将所有客商的皮扒下来,所有百姓的血脂喝干,也敛不出五六倍的收入。

郑朗说完,在人群看瞅了瞅,看到施从光,走过去,道:“可安顿好了。”

“郑府尹,我在凤凰山下买了一栋院子,就是钱有些多,花了一千五百多缗。”施从光惭愧地答道。

“不贵,这里可是杭州。”郑朗呵呵说道,又冲诸位官吏拱手道:“天色已晚,我们要回去,有事明天说。”

自动有衙役分开人群,让他回去。

这也是一种对奇迹的尊重。

若不是有在太平州的奇迹,今天郑朗冒然说出这一句话,肯定被所有人当作神经病。

而且太平州隐隐成了传说之地。甚至有的衙役也象太平州那样,实行免役法,有钱人家不想付这个衙前,无钱人家还指望着一些补贴。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其实利用好,也可以办成许多事。

还有许多百姓,大多数也相信,他们可没有能力想得那么远。既然能在太平州变出一场奇迹,杭州比太平州好了几十倍,为什么变不出来。十分兴奋的离开。

但诸位官员继续石化。

虽然施从光花了一些钱,但所买的宅子位置极佳,西北方向便是武林门,紧邻着凤凰山麓,三进三出的跨院,还有一个花园,花园里堆放着一些太湖石,载着各种树木花卉,几株高大的桂花几与二楼的栏杆相齐。花还未开,在繁茂叶间迸出一粒粒金色的小米粒。

又有两口古井,石苔丛生,古意昂然。

边上就是凤凰山,抬头看,从山上蓊葱的绿树间能依稀看到山上一些楼台亭寺,一片片黄色的琉璃瓦在阳光下绽放着金色光芒。

又有一道小山溪从山上而来,清澈的水花迸落在宅子外面,于是让原来的主人引了一引,引了一部分进入宅子,就着溪水开了一个小池子,里面养着一些金色鲤鱼,载着几丛稀疏的荷花。

踱了几步,前后看了看,郑朗说道:“真的很不贵。”

王安石拽了拽郑朗的衣服。

郑朗会意,与王安石、严荣走进屋中。

四儿、环儿、朱儿她们正在收拾屋子,看到郑朗进来,连忙将桌椅拭干净。

三人坐下,王安石将这一行的经过说了一遍。

杭州很好,甚至沿大运河过来一路都很好,从地理位置来看,杭州有大运河,还有到越州与明州的吴越运河之便,外面又有钱塘江海运,里面还有庞大的浙江与到湖州的宦塘河之利。加上地势平坦,所以迅速取代越州成为东南中心。

但仅是杭州,平坦的也仅是杭州附近仁和、钱塘与盐官三县。从余杭富阳往西,临安、新城、于潜、昌化,多是山区地形,如同福建一样,是八山一水一分田。

“继续说。”郑朗点了一下头,其实整个两浙也是七山一水两分田,所谓的富在东南,不是指浙西浙南,这与后世不同的,沿海的地方优势并没有发挥出来。东南富是从江宁开始,一直到太湖流域,钱塘江两岸。往里去情况就恶劣了。

因此与福建一样,存在着耕地难,取水难的问题。

但老百姓充分发挥南人的智慧,或者四儿所说的刁滑,私人与官府多兴陂塘郾斗坝库,用来灌溉,人口多,耕地少,于是精耕细作,产量之高与精耕细作程度冠于全国之首。

是迫于无奈的。

也有更多不好的一面,特别是豪强的侵占,比如围田潴水,将有水源的地方侵占,或者将湖泊圈围变田,这个开发时间很早,只是面积小,不象景民圩那么引人注意。

结果六月到来,贫困百姓望着大太阳,望洋兴叹,无水可灌。但又不象太平州,那是茅山与黄山水系,水流下来,十分平稳,只有黄梅天才是汛期。而浙东不同,这里是天目山、仙霞岭水系,离海近,汛期短,可水流量大水系发达,一到秋天,暴雨天多,山洪下来,而豪强多阻河道湖泊,水不得泄,千家万户耕地结果被淹于一旦之间。也就是宋朝官员所说的秋潦。

也有官员阻止,强行拆围,可遭到大户人家的反抗,甚至有的大户人家拨刀相向。

与造反没有关系,这是太祖、太宗与真宗的诏书,让我们开荒的,开荒田归开荒者所得。

赵祯诏书下后,能做为一条证据,可又说了,是太祖、太宗与真宗大,还是当今皇帝大,当然是前三者大,那为什么还拿皇帝诏书来威胁我们!

郑朗苦笑,宋朝这种亲民的政策不能说不好,但对百姓的威胁力太弱,特别是豪强。而且政令朝秦暮楚,也降低了它的威信,越往后诏令改得越频繁,威信越弱。

这是西边六县的情况。

东边三县也未必很好,有钱塘江与浙江之害,时常泛滥成灾,不仅是涝灾,还有潮灾,杭州城附近还有西湖之害。盐官……盐还有盐害。

“说,我就是从盐场过来的。”

“喏。”王安石担心地应道。

与茶场一样,朝廷是好心,先借给亭户,给盐户牛犁以及煮盐工具,只有一个条件,这些工具与牛不是让你耕种的,专门给朝廷犁盐泥。但亭户们自己却不自觉,时常偷偷私耕。

对此朝廷表现了人性化的一面,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而且划给你一块盐地,让你专门煮盐。

这是朝廷付出的,那么必然有回报,一是盐税,亭户一般每年交三十石到三十五石正盐,平盐一石是五十斤,正盐是一百五十斤。剩下的必须全部卖给国家,甚至为了民生,还制订了任务,完成任务后,多煮出来的盐为浮盐,又叫平盐,收购价又更高。

更人性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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