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士大夫的非人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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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宋士大夫的非人生活- 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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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太太若是责问,臣难道说错了吗?十二岁的孩子,进了开封府的大牢,还没弄清罪名,岂不是鸣了天下?

这才是为官之道!

然后又说道:“将他带下去,案情未清之前,勿要慢怠。”

府尹都如此客气,衙役们还能说什么?

然后将询问的经过写了一篇折子,经过了一些润色,不然老太太会动怒,但也不敢改动太大。怀着这篇折子,走出了开封府,还围了许多百姓与学子。拱了拱手道:“郑家子,只是请他过来问一问,没有别的事,诸位快快散去。”

不服的人依有之,王博文又说了一些得体的话,渐渐将人群劝解。

看了看天色,有些暗了。

黄云乱滚,北风惨淡,叹了一口气。

其实只是一件小案子,开封府每天要发生多少起大大小小的案件。可因为牵扯到太后与皇帝的权利的分配,还有这个小家伙的年龄,案子小,却上升到一个无法比似的高度。

处理不好,自己官途从此灰淡了。但处理重,也会失去道义,以后只能在其他官员面前,挟着尾巴灰溜溜的做人。

老太太出了一个难题,看看自己这篇奏折呈上去,能不能让老太太转变心意。

他想法很好,可是事情发展远不是他所想像的。

为自己正名,也没有让衙差封住嘴巴,这些衙差呢,也觉得惊奇,开封府大堂上什么人都见过,有被冤枉的人,也有穷凶极恶之徒,就没有看到一个十二岁的孩子,用这么淡定的口气对府尹说话的。

似乎都说得府尹不住的夸赞。这倒底是在审案子,还是在看人才?

于是传得快。

第二天京城有头有脸的人都听说了,宋朝优待士大夫,确实养了一些不要命的文臣,这也似乎不对的,俗语说文官不爱钱,武将不要命,那么文治武功就上来了。可文臣不要命,这算不算正常呢?

一听热血啊就往上涌,奶奶的,一个十二岁的孩子无辜入狱,在开封府的大堂上居然都敢公开喊出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远,仁以为己任,不亦重乎?死而后己,不亦远乎?

不提年龄,在之前,这个小孩子似乎还背负着恶名。

事情演变到这地步,皆认为郑朗是好的,恶名有可能因为误会,强加上去了,所以是背负。

那咱们是国家官员,或者是儒士,是做什么来着?

上书,太后,你也将咱往大牢里关吧。

一批批的,什么样的话也敢说,不怕。砍头不要紧,只要主义真,杀了我张王李赵刘,还有后来人。

纷纷要求太后还政。

刘娥在后宫差一点气疯。

看来我以前对你们太好了,一个个无法无天,于是处理,一个个贬,甚至将林献可都流放到岭南。东京城外那个长亭这几天很热闹,送行的人络绎,贬放的人不痛苦,脸上豪光满面,送行的人辈加称赞。好象不是贬流,而是去做高官似的。

还不止如此,有大佬坐不住了。下面的人吵翻了天,上面的几个大佬稳如泰山,吵得最后,有许多人将矛头指准了几个大佬。工部侍郎宋绶也写了一篇长长的奏折。

他文才好,字也写得好,这篇奏折条理分明,论断清晰,矛头还是刘娥手中的权利。

不过范仲淹那叫鲸吞,他却是吞食。在奏折中说道:“唐先天中,睿宗为太上皇,五日一受朝,处分军国重务,除三品以下官,决徒刑。宜约先天制度,令群臣对前殿,非军国大事,除拜皆前殿取旨。”

老太太,俺不要你全部将权利放出来,有史可鉴,象李旦那样,先放一部分权利给李隆基,军国大权你老人家继续掌管着,但一些小事情呢,让皇帝先尝试着做一做。这样以后万一你老人家有一个三长两短的,皇帝正好熟悉了政务,完成权利交接。

老太太一看,大发雷霆,林献可他们只是小人物,你是大佬,这番发话,影响有多重?

立即将宋绶贬出朝堂,到应天府支援地方做贡献去了。

然后就看王博文的奏折,能有什么心情看?然而终如郑朗所想的那样,她不是武则天那样的人物,顺我者昌,逆我者亡,凡事还留有三分余地。包括曹利用之死,也非是她所授使。若恨,还有对丁谓、寇准恨得深?于其整死曹利用,不如整死寇准与丁谓了。

若是一个大人,能下令,给我打,打得让他招供,可一个蛋大的孩子,好意思下这份命令?

气得脸儿发白,想不出好办法,只好写了一句话:“非人所授,汝同龄时有此胆识乎?”

没有人指使,你若象他这么大的时候,有这么大的胆识吗?

王博文接到这几个字批语后,直摇头,我是没有,可不代表着一个人没有,人家甘罗十二岁拜相,胆识岂不远胜过郑家子?只是象这样的天才,很少,所以才让人好奇。但不代表着没有,例如晏殊十四岁考中进士。

既然如此,先关着吧,等老太太消消气,以后再将郑家小孩子放出来。但你也甭想我使出对付曹汭那样的手段,对付郑家子!

事情就僵持下来。

四儿待在客栈里整天的哭,不知道怎么回事,不就弹了一首琴曲吗?似乎也没说什么话,你是不是范希文啊,是,那我替你弹一支曲子吧。就这样了。这犯了那条的罪?

而且周围的人也说自家小主人做得好,可做得好,为什么人还不放出来呢?

并且还听到什么太后皇帝的,四儿更是心惊胆战,弹琴罢了,咱主仆就一小老百姓,与太后皇帝这样的天大人物有什么关系?

还好,探了两次监,小主人似乎没有吃什么苦。

另一边更是炸了营。

宋伯也昏了头,赶着牛车不要命的往郑州跑,先将事情禀报给了刘知州,是你的后生,出一把力吧。然后回家,禀报几位主母,主母肯定想不出主意,但可以央求亲家。

几个妇人一听,全傻了眼,开封府的大牢?

大娘一听,白眼一翻,晕倒过去。其他几个妇人一起哭得暗无天日。别请崔家人了,还是先救大娘吧,宋伯又去喊大夫。

那一边刘知州也在发愁,心中很高兴,此子甚壮。但壮不行,怎么才能将人放出来,特别是这些文士与言官们,更整得事情变得十分复杂。自己是知州,可仅是郑州的知州,连开封府尹都劝说不动,况且自己?

心中也不大乐意,老太太,你身为一国太后,掌管整个宋朝军国大权,与一个十几岁的毛孩子较什么劲?

第五十八章 道(二)

想了半天,最后写了一封信,写给朝中诸位宰相的,孩子小,不懂事,或者听了一些老百姓的议论,于是前去弹了一支琴曲。诸位相公,你们象他这般大的时候,又能会做什么呢?又能知道几分黑白?此事越演变越复杂,连我在郑州都听到许多古古怪怪的谣传。就是不发慈悲心,为了国家,向太后进进好言,将他释放了吧。

只能这样说了。

另一边大娘醒过来,刘知州也求过了,还有什么有头有脸的大人物,只有亲家翁。

实际上这幕大戏中,无论刘知州或者崔知州,又算什么?顶多是两只小虾米。

让宋伯用最快速度赶到崔家,央求崔有节。

徐氏一听,立即冷嘲热讽:“你家小郎还真会闯祸啊,居然都惹怒了太后。”

“休得胡言!”崔有节怒道。

这不是闯祸,小子无意中做了一件事,以后发达啦。

老太太虽不高兴,可是宫里皇帝不知道?老太后上了岁数,还有多少年好活,纵然她有武则天的高寿,也不过顶多活上十几年,那时候郑家子也许不足三十岁。

但皇帝会不会记住这件事?

无论是范仲淹或者郑家子,都是受益人。

况且老太太能有武则天那个妖人的高寿么?只要郑家小子以后继续保持这两年的学习态度,中一个省试,仕途就会飞黄腾达。

将妻子斥责下去,好言安慰了宋伯。

不管怎么说,先将人捞出来,还不知道开封府尹王博文是什么态度。听说这个人是太后的心腹,并且手段恶毒。所以王博文苦不堪言,连崔有节在孟州都这样认为了。

可自己力量太小,能求谁?

其实这件事是闹大了,否则以崔刘二人出手,什么人捞不出来?最后想来想去,只好找晏殊,虽然晏殊进谏了张耆的事,贬了贬,也能算是太后的心腹大臣,托他说一句话,比较管用。

只可惜这小子不知天高地厚,居然谢拒了晏殊的好意,不然沾到一点关系,自己就是不出面,晏殊在京城也会保护。

刘崔二人是出了力,但这个力很小。

京城里压力最大的是王博文,上朝时,都有许多官员冷嘲热讽。

王博文气得想与这些人捋胳膊肘儿干架。我容易么?老太太压制之下,我还在全力保护,或者硬挺,让老太太太将我贬出京城,再换一个官员担任开封府尹?

再换,郑家小子会不会那么幸运?

还有你们这群言官,不要命似的,若不是你们,好好劝几句,老太太气一消,当真与一个小孩子生气?

其实这算什么?往后这种现象更多,好也吵,歹也吵,特别是清流大臣们,为了打击政敌,伤人一千,自损八百,宋朝元气一点一滴就在这争吵过程中消耗了。

历史上被人美名的人都干过,范仲淹、欧阳修、晏殊、韩琦、庞籍、包拯、富弼、石介……

这边清流大臣冷嘲热讽,那边老太太还没有甘休,又派内侍过来询问,哀家让你审问郑家子,为什么没动静?

风箱里的老鼠若是机灵点,还能找到风箱的旮旯躲一躲,可他想找一个地方躲都躲不了。若不是还有些贪图富贵,真想索性一下子辞官不干了。

被老太太逼得没有办法,审一审吧。

带着文吏与几个衙役来到牢房。

于其是来审犯人的,不如是来看望犯人有没有吃苦。不这样没办法,让那群清流逼得快要上吊了。老太太若再问,臣也审过。若不放心,你再换人吧。

在他关照下,衙役特地找了一间干净的牢房,关放郑朗。牢房虽不大,可收拾得很干净,并且上角还有一个四角窗,空气流通,倒也没有其他牢房那股怪味。

并且也让四儿带了一些床铺进去,若不考虑前途未卜,是没有吃多少苦。

不过此时郑朗的姿势有些奇怪,也就是那种坐禅式。

“这……”

看守牢房的衙役说道:“这位小哥这几天几乎都这个姿势,要么在牢房里走一走。”

王博文好奇的问:“郑朗,你在做什么?”

郑朗思路被打断,不由自主的说道:“我在想道。”

“道?放心,朝廷会最后公平处判此案的,你不用想出家。”这个孩子看似不错的,若出家为道士,朝廷以后岂不少了一个人才?

“府尹,不是道家的道,是道义思想真理。”

“小郎,是否在牢房里关得急?若急,明天某在犯人中选两个斯文的人,陪你打一个伴。”王博文差一点吓着,这点大孩想什么道义思想真理?难不成自己照顾不当,让他一个人呆在一间牢房里将脑子急坏了?若是那样,自己就等着清流大臣狂批吧。

“多谢府尹厚爱,不过不必了。晋文公曾对郭偃说,始也,吾以治国为易,今也难。对曰,君以为易,其难也将至矣。君以为难,其易也将至焉。”王博文点了一下头,这是《国语》很有名气的一段话,论述难与易的关系。

郑朗继续说道:“府尹以为难,小子这两三年闭门读书,很少与外人来往接触,承蒙府尹拂抬,这几天没有遭受鞭笞之苦,呆在这里倒也不是很急。”

“记下来。”王博文对文吏说道。

这就是证据,你们这些清流不用吵了,听听苦主说了什么!

文吏开始用草书速记。

没办法,说话的速度永远比用手写字速度快,况且这时候还是用毛笔,只好用草书先记下来,再慢慢誊抄。

“并且小子还读过一段,孔夫子困于陈蔡,七日未尝进食,只好吃野菜,但孔夫子依然在屋内放声歌唱。颜回出去挖野散,在路上遇到子路与子贡,他们对颜回说,夫子逐于鲁,削迹于卫,伐树于宋,穷于陈蔡。杀夫子者无罪,藉夫子者不禁,夫子弦歌鼓舞,未尝绝音。君子就这样没有羞耻感吗?颜回无以答,告于夫子。夫子召之,对他们说,是何言也?君子达于道谓达,穷于道之谓穷。今丘也拘于仁义之道,以遭乱世之患,其所也,何穷之谓?故内省而不疚于道,临难而不失其德,大寒既至,霜雪既降,吾是以知松柏之藏也。昔桓公得之莒,文公得之曹,越王得之会稽。陈蔡之厄,于丘其幸乎?古之得道者,穷亦乐,达亦乐,所乐非穷达也。小子仅是东施,但何人阻小子效颦?”

这一段话出自《吕氏春秋》,孔子困于陈蔡确有其事,但与弟子是否有这一番对答很让人怀疑,可是赞扬孔夫子的德操,所以历代儒家们就将它当作真的了。

后来范仲淹那句很有名的话先天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就是从这里延伸出去的。

孔夫子饿得都快要死了,心中都没有忧虑,况且我这个小小的牢狱之灾,又算得什么。虽不能与孔子相比,可不才,也想学一学。

这句话出自大人之口倒也罢了,偏偏出自一个突然遭到大难的十二岁的少年嘴中,王博文很觉得不可思议,很慎重的凑到铁栅前,问道:“何以道,请闻。”

那你想出什么道了,请说给我听听。

第五十九章 道(三)

“《中庸》曰,喜怒哀乐之未发谓之中,发而皆中节谓之和。君子之心,于喜怒哀乐未发未始不存乎中,故谓之中庸。”

“何解?”

郑朗前面的话出自《中庸》,喜怒哀乐没有表现出来,谓“中”,表现出来有节制谓之“和”。可是后面一句,王博文没有听过。

“庸,常也,以中为常也。”

这样就明白了,又比《中庸》里的中庸更进了一步。然而这与案件无关,文吏小声地问道:“府尹,要不要记?”

“记。”

干嘛不记,越有才华,才越好,老太太一喜欢,将他释放,自己压力也就消失。

不过很狐疑的看着郑朗,你这小子,未免胃口太好了,居然还延伸圣人大义?

但这几天郑朗盘坐,除了温习外,就在琢磨这个。自己学习,要科考,要当官,不当不行啊,看一看多惨,一顿狠扑,上了公堂一脚踹得鼻血直流,有了功名,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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