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土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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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土商- 第6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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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邵文点点头,记了俞文征的话,打起精神,跟着俞文征去了群玉坊……

群玉坊是幢三小层楼,他们才到门口,早有龟奴点头哈腰地把两人接了进去,在大厅旁的回廊中安排了座位,请他们坐了。龙邵文左顾右盼地四下查看,左手是摆宴席的厅堂,厅堂里放了数张大桌。他问,“把咱们安排到这么憋屈的地方,那有大桌,咱们去坐吧!”

俞文征阻止,“大桌是喝花酒用的,咱们现在还用不着摆花酒,先不花那冤枉钱。”

龙邵文“嗯”了一声,又见楼上楼下都是一间间挂着门帘的小屋子。每间小屋子都在前门上方的窗上挂一盏灯。梳妆打扮得体、身着华服的妓女在装饰精美的厅堂里稍一亮相,就进了各自的小房间。龙邵文说,“群玉坊的妓女倒是有点意思,她们都住单间啊!”

俞文征说:长三堂子一般有两类,一类叫“大场户”,就是咱们现在看到的,另一类叫“住家”。从名字就可以听出来,大场户大一些,也比较复杂,虽然大场户听着气场不小,但顶多只有四五个妓女。“住家”是小规模的堂子,多是红极一时的名妓独立开设,她们有一班达官富豪为常客,不用到大场户来讨饭吃。很多客人比较愿意来住家妓院,住家妓院一来不必为如此繁多的宴席或各种名堂的开销掏腰包,二来从馆子里叫来的饭菜也好吃。

龙邵文说:瞧群玉坊楼上楼下这么多的房间,可不止是四五个妓女吧!

“当然不止,这里是几家妓院的老鸨联合包租下了整座房子,群玉坊也在这栋大房子里,因为群玉坊的姑娘比较有名,人们习惯把这栋房子叫群玉坊了。老鸨租下房子后,就各自带着自己的妓女在这里当起来二房东,把房间出租给妓女,妓女吃饭、使唤佣人、使用房里的家具都要向老鸨交钱,有的妓女嫌老鸨的家具破烂,也有自己购买的。电是老鸨管的,但规定妓女只能点多少灯头,有时超过规定数字,就向妓女多收费。老鸨提供家具,还雇佣一个厨子,妓院要摆花酒,饭菜都是在公用的厨房里做的。妓女每个月要为这些服务交纳六十到七十元。妓院摆花酒的收益,一部分交还给账房间,每隔一段时间再作为份子钱分给妓女、佣人和老鸨。”

龙邵文笑笑,指着房间上面的灯笼,“挂灯笼是什么意思?”

“房间里客满了就将灯笼摘下来了。”

这时,龟奴已经给二人上了水果、干货、果脯,又泡了茶。两个人喝了会儿茶,又吃了点东西,龙邵文说:四姑娘拿捏的也差不多了,怎地还不出来见客。

“不急,再喝会儿茶……”俞文征笑着,“名妓应酬多,也许现在有客,既来之,则安之,急不得。”

龙邵文笑笑,心想:既然来玩儿这里的高档货,就得忍受高档货所带来的煎熬……当下也耐住了性子,同俞文征一起等着。

再一会儿,来了一位姨娘,代四姑娘给二人说,“不好意思,四姑娘正有客,抽不出身子,二位要不要先去香口福寿膏?”龙邵文摆手,“不用了,刚在书场香过,我们喝茶等着就好。”

过一会儿,龟奴过来了,又赔笑说,“四姑娘倒出了身子,正在去送客,两位这就跟我请吧!”龙邵文暗骂,“奶奶的,婊子偏还这么讲究,惹急了老子,拍屁股走人罢!”他虽这样想,却还是忍不住我想看看四姑娘到底是个什么货色,居然有这么多的客人捧她。

龟奴带二人进了四姑娘的房,四姑娘却不在,料想是去送客,反正已经等了不少时间,龙邵文性子随和,颇能随遇而安,心想也不在乎这一时半刻,就坐在椅子上等了。桌上早已提前摆放好了龙眼、蜜饯,密桔,葡萄四个果盘,龙邵文一边随意取食,一边四下打量房中陈设……房屋四墙贴着西式的壁纸,靠墙一侧放了一张精致的双铺卧榻,上面罩以粉色纱帘。塌旁安放着四盏玻璃书画灯,白绢覆面,上书诗词,间以着色花卉或山水。放眼房中床榻几案,非云石即楠木。罗帘纱幕以外,着衣镜、银书画灯、百灵台、玻罩花、翡翠画、珠胎钟、高脚盘、银烟筒,红灯影里,烂然闪目,大有金迷纸醉之感。房屋一侧是个小门,门没关,一眼看穿,内置一张罗汉榻,却是一间专为吸食鸦片用的小房。

龙邵文不无羡慕,“奶奶的,做婊子做到这个地步,也算是出人头地了,你瞧着陈设,这四姑娘可算是有钱人了。”

俞文征说:房间的摆设和先生身上的珠宝一样,多数都是客人给的,有时客人不称心了,发怒了,会找妓女要回赠予。个别的也会发脾气将妓院的精美摆设砸个粉碎,在妓院大打出手,将招牌、家具、花瓶、镜子等统统砸个稀巴烂。不过老鸨也毫不含糊,一准将动手的客人告上法-庭,要求赔偿损失。

第一百三十五章 长三堂子(四)

一串葡萄吃完,龙邵文随手将皮籽抛在桌上,又去捡了些蜜饯塞入口中,一口没吞咽进去,门口传来了银铃般的声音,“两位客人早已等在房里了?”

龟奴应声“是”,四姑娘埋怨,“瞧这给耽搁的,若不因俞先生是熟客,倒以为是我怠慢了客人……”房门“咯吱”一声打开,进来一位姑娘。龙邵文抬眼看去,此婊子头挽发髻,眉目间透着灵气。手执团扇,身穿中式的绣花丝袍,缀以珍珠花。他暗赞,“长得果真不错,无论身段还是脸蛋,都可以称的上一流。”

“俞先生,您带新客人来了,给我介绍一下!”四姑娘娇笑着,随意在俞文征与龙邵文中间坐下。

俞文征说:叫龙先生吧……他对龙邵文说:这就是大名鼎鼎的四姑娘了。

四姑娘轻笑一声,又挨近龙邵文坐了坐,俯身去拿茶壶,却瞧见满桌子的葡萄皮儿,她眉头微皱,随即舒展,帮龙邵文把面前的茶杯斟满水,从果盘里取了一只蜜桔,剥了皮,喂进龙邵文的嘴中,“龙先生从前没来过吧!冷落了,先赔礼了!”

龙邵文觉着鼻子里飘入淡淡的一股清香,他嘴里被塞了橘子,只含糊地说,“嗯!是第一次登门。”四姑娘又是一声轻笑,正要开口说话,门口的龟奴探头进来,“先生,要不要拿麻将进来。”四姑娘说,“急什么啦!先说会子话啦!”龟奴缩回头去,轻轻带上房门。

龙邵文这才知道为什么俞文征把这里的姑娘叫做先生,原来这里的龟奴都是这样称呼姑娘的。又闲聊几句,外面就有人喊四姑娘的名字,四姑娘脸上带着抱歉,“龙先生、俞先生,不好意思,有熟客去招呼一下,马上就回来啊!”

龙邵文瞧她的态度,不论自己同不同意,她都会去,于是点点头。四姑娘见龙邵文点头,转身出去了。龙邵文问俞文征,“她们为什么不叫姑娘叫先生?”

俞文征把头凑近龙邵文,压低声音,“书寓里的姑娘,不但琴棋书画都精通,很多还能写得一首好诗文,所以被称作先生,长三堂子里面的姑娘就没有这么好的称呼了,但这里的仆役、龟奴为了增加她们主人的声势,也管这些长三叫做先生,有给她们脸上贴金的意思。从前长三堂子里面可以把这些姑娘叫做小姐,可现在不行了,你要叫她们小姐,她们就不高兴了,因为她们现在管野鸡店里的姑娘叫做小姐……”

“你们神神秘秘地谈论什么啊!”四姑娘应付完熟客推门进来,“怠慢了,先给两位陪个罪。”她又挨着龙邵文坐下。龙邵文便又闻到了她身上那股淡淡的香气,他把脸凑到四姑娘身边笑着说,“什么味道这么香?我闻闻!”说着话伸嘴往四姑娘脸上凑。四姑娘轻笑一声,伸手拦着,“你这个新来的客人好不正形,刚来就想欺负人。”

龙邵文见她轻叹曼笑,被她撩拨的有点按捺不住,只把双臂一环,强行将她揽在臂中,“闻闻嘛!”不由分说,把嘴贴到了四姑娘的耳边。”

四姑娘挣脱起身笑了笑,伸出拳头打了龙邵文一下,“俞爷还在呢!也不怕害臊。”

俞文征哈哈笑了,“我可是什么也没瞧见。”

龙邵文跟着站起,又要去动手调戏四姑娘,龟奴拿了一副麻将进来,“四姑娘,麻将拿来了,桌子支在哪儿?”四姑娘指点着龟奴去支桌子,把龙邵文搞得好没兴致。

四姑娘笑着,“喊人凑一局!”她也不等二人同意,到门口又喊进来一个妓女,四个人凑合着打了一会儿麻将,输赢不计,俞文征起身说:这就走吧!

龙邵文见俞文征走,不知原因,正要相询,却想起俞文征让听他的,只好站起来跟着俞文征出了群玉坊。出门后,龙邵文说,“你来这里嫖姑娘不给钱?有面子啊!”

俞文征说:刚才在书场已经打了赏,点了戏,这顿茶围照例是不收费的。不过虽然这顿茶围不收费,但你今后想来玩儿,花头可多的是,不过都照例付钱就行,决不能当那任人宰割的瘟生。

“咱们连姑娘也没睡上,就这么走了?”龙邵文有点不甘心。

“阿文,这次只是见面,我给你引见一下,算是认识了,今天我在场,你们也玩不出什么花样,改天有空,你自己再来,只要功夫下到,想要哪个姑娘都是手到擒来。你今天在这里过夜是不行了,你越急,她们就越吊你的胃口。”

“哈哈!有点耍头!你的意思是师傅引进门,修行在个人了?嗯!这里比野鸡店那种直来直去的办事可有趣的多,不过也麻烦的多。”

又过几天,龙邵文惦记着四姑娘,这天午后他泡完澡,修理了一下头发,衣衫一新,来到群玉坊。进门点了四姑娘的台,四姑娘出来,不冷不热地和他应付几句,说是有相熟的客人要陪,也不往房中请他,自去忙了。龙邵文大失所望,只觉的憋着满腹怨气无处发泄,本想冲进去砸了四姑娘的场子,又觉得跟一个婊子计较太失颜面,只好悻悻而归,对群玉坊再没了兴趣。

周六的下午,俞文征兴冲冲进来,他说,“象尊仿造好了。”龙邵文来了兴致,让俞文征把两只象尊摆在面前,他要亲自辨别。龙邵文在瓷器上浸淫多年,眼光自然独到,更何况他见过真象尊,自信一眼可辨真假。谁知他拿起摆弄半天,却始终犹豫着不敢确认。他说,“煌煌中华能人太多,这假象尊仿得,细微处也不差分毫,洋鬼子又怎能识得。”他请教俞文征,“到底如何分辨。”

俞文征说,“仅凭肉眼从外表绝对分辨不出,人之五官,各有各的用处,此种时候,就需要用到鼻子了。”他让龙邵文分别去闻两只象尊。龙邵文闻后说,“有一只略带腥臊。”

“这就是假的了……”俞文征笑着说,“假的这只是用真的那只翻的模子,然后再做旧,之后的一步至关重要,做旧后的象尊,需要埋在茅厕旁边,茅厕边上腐蚀的快,以彰显其年代久远,所以挖出的时候略带腥臊。”

“好手段……”龙邵文把假象尊放下,“可以去拜访保罗这个洋鬼子了,就把这个茅厕里淘出来的恶心玩意儿送给他。”

俞文征问:“最近没去群玉坊见四姑娘?”

第一百三十六章 长三堂子(五)

一提群玉坊,龙邵文来了气,“去过一次,四姑娘那婊子不冷不热的,搞的好没兴趣。”

俞文征问清楚原因后,哈哈大笑,“我不是跟你说么!要多做些花头才好,做花头是个重戏,要真金白银的上。你连花头也不做,就直接去耍,人家不给你甩脸子,已经给了你面子。更何况你走的时候连赏钱都没有,让人家以为你又来混吃混喝!”

“花头怎么做?”龙邵文又来了兴趣。

“花头分‘碰和’与‘双叙’两种,碰和,就是邀上一帮朋友去她的香闺打场麻将,她给你准备上一桌子菜,招待你和你的朋友,最后赏钱你看着给,不给也无所谓,她从麻将局中也不少抽头。双叙是在碰和完后,再喝上一顿花酒,当然酒不免费,你要你花足了银洋,哪个姐们都喜欢你。总之你带去的人越多,她们就越喜欢。”

龙邵文明白了,“说了半天,不就两个字:银子,这多简单。”

“自古鸨儿爱钞、姐儿爱俏,这话没错。但想讨姐儿喜欢,也不光是银子,有的人会做花头,银子花的不多,一样有姐们喜欢。”

“奶奶的,不花银子逛窑子,这样的人怕是没有吧!”

“有啊!这方面的祖宗,是唐代诗人李白,宋代的词人柳永,他们逛窑子,只需带着纸笔,靠着文采,就能睡遍了天下妓女。但这样的人千年不遇,寻常人,自然是银子多了好办事儿。”

“是该向李白、柳永认真学习啊!”龙邵文点点头,心中有了数……

……工部局的新任局长保罗·伯诺正在办公室摆弄刚到手的几件物什,卫兵说是鸿丰的龙邵文求见,保罗皱下眉头,“这是个鸦片贩子,我很反感,不见。”

“他带来一件青铜器。”

……龙邵文把随身提着的一个包裹放在保罗的桌子上,“保罗先生,听说你对我们老祖宗留下来的东西感兴趣,这不!我刚收了一件,怕走眼,知道您是内行,请您掌掌眼。”他把包裹一层层扒开,将一只青铜象尊摆到了桌面。

保罗冷冰的脸因兴奋而泛起了红晕,“中国古人了不起,他们在几千年前,就能制造出如此精美的东西,其精细的手法,太让人觉得不可思议,中国古代民族,太了不起。”艺术的无国界,一下子拉近了他与龙邵文的距离……他指着象尊的耳朵说,“这是鸟纹图案……”又指着象尊的身子说,“这是兽面纹图案……”他又惊奇地“啊!”了一声,“你看象尊的腿,还有另一种不同的图案,嗯!对了,我研究过,这个是虎纹图案。”

龙邵文由衷的赞叹,“很难得你对我们老祖宗留下来的宝贝这么有研究,就是中国人也不如你精通。保罗先生,你很了不起。”

“我很喜欢中国古时候的一些东西,那个时候的中国富饶,强大,造出来的器具极有霸气。你看这象尊,虽然只是一个简单的酒器,但从它华美的纹饰,就能看出那个时代的繁荣。青铜器向现带人展示了中国古人的强大,很了不起,很了不起。”保罗啧啧赞叹不已。可顷刻间,他又黯然了,“欧洲虽然也有文明,但中国的青铜器时代,欧洲却是一个黑暗时期,不要说像是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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