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然田居札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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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然田居札记- 第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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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桃眼中的崇拜已经化作实质,双眼含光的看向她。

宜悠难得起了促狭之心,抽出一串糖葫芦:“这般想吃,直说便是,我岂是那苛刻之人?”

“啊,我没有那种意思。”

“拿着吧,也就你们小孩子爱吃这个。”

碧桃举着竹签,红了眼眶。虽然家中种山楂,可糖却是稀罕物。小时候她嘴馋忍不住要吃,奶奶便会骂她是赔钱货,娘更是会打她。边打边哭着嫌弃她不是男儿,整天浪费粮食不说还贪吃。被卖给人牙子时她也哭过,不过没几日她却松一口气,人贩子那吃得比家中好,干活比家中少,如果一辈子都能这样,那实在太好了。

到了县衙后,她更是觉得如临仙境,所以才在被转手后那般苦恼。不过如今她却是想开了,长这么大,她还是第一次有新衣裳穿,有糖葫芦吃。

小心翼翼的舔上一口,甜滋滋的滋味简直要融到心里。小姐真好,她要一辈子跟着小姐。

**

宜悠本是想给点甜头,顺带收服人心。见她这般,她还真有些不好意思。

没来得及询问,她便被路边一家店子吸引了目光。烈日下,打赤膊的汉子正将成袋的大米抗进铺子。一般粮铺都会如此,可今日这家却是日升粮铺。

自打她戳穿程氏私开粮铺,这家铺子便停业。少了程氏,世代务农的沈家还真无人去管这生意,久而久之,铺子也就关门。

前日她赶集时,这里还大门紧闭,一派萧条之状。如今不过两日,铺子门新刷过桐油,如今大门虚掩着。

莫非程氏死灰复燃?

这是她的第一个念头,很快就被她否定。沈福海出事,这几日程氏必定忙个人仰马翻。今早她才见到,中年妇人衣衫破旧眼眶青黑,分明一副落魄模样。

那样的人,不可能有精力重整旗鼓,操持起如此大的粮店。

否定这种想法,她直接迈步走进去。如今铺子近在眼前,究竟是和情况,进去一看便知,她还在踌躇什么?

“您里边请。”

伙计人小但精神,穿着粗布衫,躬身请她进去。

宜悠随意抓一把米,出乎意料的发现,这米当真不错。仔细瞧瞧,颗粒竟比家中买的那点更大更饱满。

再看价格,与市面上一般无二。由此她便确定,粮铺主家必定不是程氏,以她那好不吃亏的个性,肯定不可能做到物美且价廉。

“这粮铺久未开张,今日这般热闹,我便进来看看。”

伙计听她这么说,神色有一瞬间的凝重。开张才半日,进来买米面的少,好奇问道的却占多数。尤其是几位小姐,一惊一乍,当真是不好伺候。

他跟随老爷来此,人生地不熟,见此店便宜便盘下。如今乍听闻,前任是为那般品格之人,心头立刻蒙上一层阴影。虽然乱|伦的不是自家老爷,可挡不住以讹传讹。

当即,他打起精神来解释:“此店月前已被我家老爷盘下,不日将择吉日开张,与那沈家再无任何瓜葛。”

宜悠这才扫了眼店中摆设,虽米面已经摆全,但正对门却还没请关二爷。民间习俗,开张当日自当张灯结彩,请红脸关公压阵祛除煞气,图个吉利。

“那便是我打扰,不好意思,先行告辞。”

她刚准备走,后面门帘一开,自账房走出一美须中年男子。他一身青布衫,不疾不徐的走上前。

宜悠却是心神一震,无它,此人虽是商贾打扮,可周身气度却丝毫不逊于陈德仁。一间小小的粮铺,掌柜怎会有这般风姿。

“伙计可有吓到姑娘,老夫在此陪个不是。”

老夫?!

宜悠打量着他那张脸,虽然蓄起胡须,可眉目间怎么都不是“老夫”该有的模样。

“无事,沈家之事影响甚大,想来伙计也是忠心护主。”

碧玉般的姑娘,温柔且懂礼的言语,即便掌柜心无旖念,却不妨碍其欣赏之情。

“明远,去拿一张请帖。”

说完他拱手相邀:“小店将于下月初五开张,当日米面每升便宜一枚铜钱,还请前来捧场。”

宜悠双手接过请柬,红纸上一手漂亮的行书,竟是丝毫不比陈德仁逊色。她见识有限,可却知道,书法一道讲究日积月累的真功夫。能写得如此好字之人,怎会沦落到守着一间粮铺。

“常爷这手行书当真漂亮。”

“雕虫小技,过奖。”

虽然这般说着,常逸之欣赏之意却越发浓烈。本来识得行书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可任谁经历一上午目不识丁且神色暧昧之人盘问后,再遇这等知情识性之女也会如沐春风。

宜悠却记下了喊“常爷”时他那丝理所当然,看来此人应有点来头。日升粮铺所处位置极佳,若程氏回过神来用心经营,未必不能成气候。如今落到此人手中,算是绝了那层隐患。

并且她听那伙计所说,盘店之前两人丝毫不相识,常爷也算被程氏摆了一道。如此,日后两人大抵是再无合作可能。

确定完此事,她来这一趟的目的便已达到。

“掌柜诚意相邀,宜悠自不敢辞。只是我家局于结尾四合院,所做营生乃是包子。若是您真这般便宜,当日我便可包圆。”

美髯公脸上笑容僵了下,如沐春风感褪去。站在他面前的,分明是一只扮猪吃虎的小狐狸。

“老夫一个半老头子,就靠这点行当营生。小本买卖,宜悠姑娘手下留情。”

宜悠灿然一笑:“常爷这般年轻,也好意思说自己是半老头子。年富力强,您还有的是精力去做大笔营生。”

“实不相瞒,再过两年老夫便满不惑。这般年纪,还不是半老头子一个。”

驻颜有术!宜悠压下心中心中疑惑,正色道:“我既已说出,自不会做这等损人之事。只是城中人多,难免会有人同我想到一处。言尽于此,我便先行归家。”

“明远,送送姑娘。”

**

自粮铺出来,宜悠看着那块还未来得及换的日升粮铺牌匾,远远地见一马车拉着新匾走来。

高脚凳摆好,随着钉子翘起的吱嘎声,象征着老太太和程氏两代人独揽大权,极致富贵的日升粮铺终于是走向末日。

即便中间隔着种种不愉,亲手将其打压至此,她心中郁气也悉数消除。如今,反倒存留几丝悲悯。

不过仅仅是几吸时间,悲悯便化为无形。前世那个富且贵的沈宜悠,给予过他们多少帮助,她两次落胎,其中或多或少都有这一家影子。前尘往事自不必说,这一家便是一窝中山狼,稍有慈心便会被反噬。

“咱们得快些,不然糖葫芦全化了。”

刚想拉着碧桃加快脚步,她却摸到一手黏糊糊的东西。

再仔细一看,碧桃竟将那支糖葫芦,直接藏近衣服的宽袖中。

“这是为何,你舍不得吃?”

“恩。”

“你第一日来我便说过,只要守规矩,齐心协力帮家里赚来银钱,好吃好喝少不了你。快拿出来,这么脏便扔掉吧。”

碧桃护在怀里:“等回家我冲一下,还能再吃。”

见说不听,宜悠也随她去。她也是穷过来的,当年情况最恶劣时,一家人喝得稀粥都能照出人的脸。那会如果有人给她一直糖葫芦,她肯定比碧桃还要稀罕。

“刚才我与常爷说的那些话,你且看明白没?”

“小姐真是仁善,那么大的好处都告之于他。”

宜悠晒然一笑,即便她不说,常爷也早晚会想到。她早说一步,不过是求个堂堂正正。这样一来,还结下了善缘。

“咱们做买卖的,要长存善念。人活这么多年,指不定啥时候碰上点事。”

“恩。”

临近家门时,碧桃已经对她家小姐由最初的崇拜变为膜拜。小姐好厉害,说什么都有道理。如果她娘有小姐这一丝智慧,怕是她也不会被卖到这里来。

**

“长生、穆宇,先拿着糖葫芦,等用过饭再吃。穆宇,这几天穆大哥不在家,你便先跟长生挤挤。”

“恩。”

穆宇答应下,刚才耷拉着的笑脸也露出一丝笑容。

宜悠摸摸他的头,走进去坐下,夹一筷子菜,入口的咸味让她很快吐出来。

“娘,你在盐缸里炒的菜?不对,自我进来家中便愁云惨淡,难不成程氏来闹过?”

“不是她,是沈福祥。他欲叫你去请坐诊县衙的大夫,为老太太医病。来我这做孝子,真不知他作何想法。”

李氏话语间满是不耐,听者便知她已对沈福祥无一丝情谊。

宜悠搁下筷子:“娘便因拒绝不成而气恼?”

“那可不,你又不是不知他那水磨工夫。我不应,他便跪在院中,来来往往如此多人,咱们家的脸面还要不要。若是旁人我也就应了,偏偏是那老虔婆。”

这是李氏第一次明着咒骂于人,宜悠也颇有所感触。女儿家是娇客,她都那般厌恶老太太,李氏这吃过很大苦头之人,心中厌恶之情相比比她还要深。

“娘,这便是你的不对。”

李氏眉头都能夹苍蝇:“这都编排起娘?”

“你先别急,娘想想同样是大米,贡米可与咱们吃得粳米一般价钱?”

“自是不会,你是说?”

宜悠缓缓地点头,上午送行时老太太还哭得中气十足,一回去又犯病,谁会信?多半是她心有不甘,派人来找自家不痛快罢了。

看李氏还在思索,她唤来刘妈妈,命她将菜放入清水中淘一淘。

手支在下巴上,她合计着自家活计。二百二十套喜饼,便是五千二百八十只。碧桃手艺不熟,只能做揉面的活计。成亲前一天,章氏要在府中宴客。

如今是月底,算上今日还剩八日。事不宜迟,今天下午必然得赶工。包子那边,也得暂时缓一缓。

将计划高知李氏,她想都没想就答应下来:“县丞夫人对我们家恩重如山,莫说是少做点包子,便是不做,也要给小姐做好喜饼。”

“恩,那就快些吃饭,下午好有力气。对了娘,我回来时,遇到一个有趣的人。”

趁着吃饭,她便将常逸之之事道出。

**

没等收拾完碗筷,沈福祥果然再次登门。

见到宜悠,他颇觉尴尬,不过还是将情况据实道出。

沈家新任族长沈福江,自然要搬入祖宅,这是老太太哭天抹泪也无法改变的事实。一气之下,她便自祖宅搬出来,住到了沈福祥漏风的茅草屋。

“郎中怕是想着路远才不肯去,我便想把你奶奶接到这里看诊。”

宜悠再次觉得,她再次被刷新下限。

“沈老夫人如此要求?”

“恩,她说云林村房屋简陋,怕委屈郎中。”

退后一步,宜悠戳戳李氏的腰。几次前来皆是兵荒马乱,今日还是沈福祥第一次仔细观察李氏。原先又黑又瘦、皮肤龟裂的媳妇,如今白胖了一点,许是日子过得舒心,她额头间皱纹也轻了不少。

乍一看上去,竟像两人刚成亲时。当即他羞愧之情越发深,果然他是没本事的男人。

“芸娘,我牵连你甚多。”

李氏皮笑肉不笑:“过去的事还提什么,既然心里有数,就别让我再难做。”

而后她拔高了声嗓:“宜悠向来孝顺,方才我与她一提,她便答应去请郎中。你且跟她走一趟,快些回去医治你娘。”

沈福祥自是喜出望外,宜悠带他前去医馆:“这位郎中医术超群,不过你也该明白,只有超群的诊金,才能配上他的身份。”

“可要多少?”

郎中是个人精,摇头晃脑一大阵,意思大概是:需要根据病人病情的难易程度而定,现在没法说。

“罢,我便付了定金。”

笑眯眯的送走二人,她便安心的投入做喜饼的行列。县丞夫人早已送上精选的肉和花,她早早腌制上,如今只缺包和烤。

流水厨房中,碧桃揉面,刘妈妈擀皮,李氏包好在模子中坨成型,宜悠烤制。偶尔面少了或者皮多了,刘妈妈便机动的上下帮忙。如此下来,到天黑,已经做出三十套。

紧张忙碌着,她却不知此时云林村,老太太捂着心口嚎叫。搬出祖宅本是以退为进,让大家都看看,沈福江是如何苛待嫡母,她当年的先下手为强是多么的英明。

可事实却不尽如人意,沈福江最近忙着为柳姨奶奶迁坟,一场嚎哭让众人牢记老太太的恶毒。

眼见这边无法,她便想着报复老四家那三口子。可天不遂人愿,郎中打着宜悠关怀的名号大张旗鼓的进村,云山雾绕说了一番话,收了她十两银子的诊金!

第59章 V章

待隔日如约来到县衙时,宜悠已不是一人。她与刘妈妈一左一右;两人推着一架老旧的推车;偶尔簸箩一角被风吹开,露出整齐码放好的喜饼。这便是昨日连夜做好的那头批五十份,赶着时日早;她要将第一批喜饼交予县丞夫人查看。

倒不是喜饼急用;而是民间约定俗成。盖因初时精工细作的样品;往往与日后量产之物存在出入;一般人家都会分批次好生检查。到她这;交情归交情,此举亦无法例外。

熟悉之后,章氏也不再拿着贵妇架子:“我就知你是个妥帖人,才一日便做出这些。”

宜悠腼腆一笑:“夫人体恤,如此一批批的送来,反倒省却我最后那桩大麻烦。”

章氏稍停顿也明白过来,这一家并无壮年男丁,若是二百多份喜饼一齐送来,那可当真够几个女人家受的。

虽本无此意,不过此刻她也收下这感激。

“看你忙成这样,那五十对盒子做好后,便直接给你送到门上。”

宜悠只是随口客气,没曾想还省了一桩大事。这么些木盒,单是搬运也得费些时候,如今有章氏安排,她也可以多腾出些功夫做包子。

“夫人放心,盒中所盛喜饼,必是最新鲜,滋味最好的。”

待她说完,一旁的巧姐谈起来:“昨日你说的那紫芋糕在何处?”

“暂且搁在外面,我这便给你拿上来。”

回到自家推车边,簸箩里喜饼已搬空,她取出独自放置的紫芋糕,命刘妈妈先行回去。

“巧姐看,这便是紫芋糕。”

说完她打开盒子,露出里面紫色椭圆形团子。巧姐拈起一个,掰开一看,一层层浅紫色皮包裹着一团白莹莹的白薯馅,单看着便让人食指大动。

“娘,今早你也没多吃,如今用一些可好?”

章氏从善如流的应下来,接过去咬一口,满意的点头:“宜悠这丫头可真是长了双巧手,这手艺,比京中那些大厨也不差。”

“夫人过奖,我只会摆弄些点心,真轮到这正儿八经的各色菜,却是一窍不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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