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然田居札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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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然田居札记- 第7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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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说……但我一介女流。”

“巾帼不让须眉,夫人定听说过,越京城中那几位女族长。夫人帮县丞大人解了这燃眉之急,这点小事,他定不会过多阻拦。”

若是以前的宜悠说这话,薛夫人定会只当耳旁风,听听就是不去较真。可今时不同往日,她已是官家夫人。整个云县,除却陈县丞,便数穆然最大,她说出来的话自是极有分量。

“容我再考虑考虑。”

宜悠见薛夫人动心,忙添上最后一把火:“方才我进来时,观薛夫人这店中鞋袜,虽样式简单但阵脚却极为细密。大越连年与北夷开战,若前方将士能用夫人这般厚实的鞋袜,定能少受些罪。

且薛夫人的夫婿与儿子皆死与对抗北夷,到时若夫人做得好,指不定朝廷会记起他二人。”

“真的?”

薛夫人眼泪流下来,夫君和儿子英年早逝是她心中永远的痛。尤其是儿子的战死,更是打垮了她所有的神智。如果他们能在死后留名,在九泉下定然也会欣慰。若是真那般,便是搭上她这条命又算什么!

她想了又想,薛家与知州大人交好,她如今只是一颗棋子。她人微言轻,定不能引得知州大人力保,若能得县丞庇护,将来璐姐也不愁。这样想着,她竟觉得这桩买卖只赚不赔。

“多谢夫人指点,只是夫人为何要这般费口舌的帮我?”

宜悠最喜欢这般直接的人,有疑问就说,没必要藏在心里过分猜忌。

“我夫君与县丞大人一体,此事我自不会做事不理。实则,我还有另一分缘由,你可记得那刘妈妈?”

“是那个常来拐弯抹角打听我卖不卖绣房的妈妈?”

宜悠无奈,刘妈妈明显斗不过薛夫人:“便是她,她是我娘家家仆。夫人这铺面实则是风水宝地,我先前便起了买的心思。”

薛夫人大惊,面对薛家人她还能豁出脸。可以面前夫人的身份,想强买强卖,她根本无一丝还击之力。还好先前她已答应,不然磨得这些大人物失了耐性,等待她的怕是直接被赶到大街上。

“刘妈妈也着实幽默风趣。”

宜悠敏锐的感觉到薛夫人神经紧绷起来,看她的眼色,她也明白了些什么。

“你不用替她美言,下面便是我第二条缘由。我观这店面着实够大,若是从中隔开,做成两家商铺也可。若是事成,可否将此机会让给沈家,当然所需银钱我会照付。”

人家付钱、只要一小块,只要沈家住进来,薛家再来人也得顾忌着点,薛夫人实在想不出其它拒绝的理由。

“穆夫人所愿,民妇自不敢辞。”

“那便这样说定,回去我便告知夫君,不多时县衙之人便会上门与夫人接洽。”

薛夫人这次的笑却是发自真心,没想到困扰她多年的事,竟然如此简单。

深鞠一躬,她真诚的感谢道:“多谢夫人。”

“无妨。”

**

宜悠刚想再说两句,外面突然传来穆宇的惊呼。

“二丫姐,你快点出来。”

穆宇已经很少再叫她二丫姐,如今声音中这般急切,想必是出事了。宜悠马上撩起帘子,就见门外雪地上,程氏摁着长生的肩膀,随手握着一只冰碴子,直接往他眼里戳。

“你敢!”

当即她心神俱裂,想起昨日穆然教她的那套行体券,虽然只是最简单的一招,可却最适合这个距离。

跑起来,她踩着台阶滑到程氏跟前,半飞越过半条街宽,一拳准确的糊到她脸上。

“你做什么!”

程氏被她踹到墙根,宜悠忙看着长生,他的眼睛被一团雪盖住,看不清里面究竟如何。

“长生,你别吓姐姐。怎么样,有没有伤到?”

刚想拿帕子给他擦脸,长生举起拳头,露出一只熊猫眼。虽然青黑,但眼珠黑白分明,确实是没受伤。

“我没事,就是有点凉、有点疼。”

“谁打的?”

虽然心里有数,但她还是得问一问。

从刚才起就傻了眼的璐璐跳起来,指着墙角的程氏:“就是她,刚才她跟发了疯似得,直接冲到长生哥哥身边。要不是长生哥哥摔倒,才不会被她给抓住。”

穆宇也凑过来:“长生不是摔倒的,是被春生绊着了。”

宜悠脸色更加冷峻,这风格,还真像这俩人。一个在后面放冷箭,一个在前面下狠手。

“你们都看到了?”

周围跟着的都是薛家嫡支子弟,小孩子还不太会撒谎,如今他们点头不是,摇头也不是。

“谁撒谎,就会被拉到衙门挨板子。”

宜悠没说谎,毕竟刑讯一词向来不只是传说。不过作证这么点事,她定不会直接闹到县衙。即便她闹过去,也有章氏拦着她不能乱来。

即便知道自己这样说,可能有些不好,但她还是怎么都忍不住。长生是她一母同胞的亲弟弟,也是她最想保护的人。她无法想象,如果因为她一时疏忽,他就被程氏戳个双目失明,那她会作何反应。

稍小点的孩子开始打哆嗦,当日沈福海审案,不少人都去看过。县衙那顿血淋淋的板子刺激着每个人的心魂,至今仍残留着婴儿止哭之效。这会再听闻,还是从一个官夫人嘴里说出来,众人立刻都信了。

“别信她,咱们先生讲过:你们没有犯王法,官府定不会捉你们去打板子。”

说话的是春生,他直接走到宜悠跟前:“二丫姐,几个不懂事的孩子胡说罢了。我娘那边,也是看着我受伤心疼,就想说长生两句。她那个人你知道的,刀子嘴豆腐心。”

宜悠只感觉眼前站得不是春生,而是一条吐着毒信子的蛇。比起沈福海死时时,几个月间这个弟弟又成长了不少。最直观的便是,当初他因几次莽撞而落下的坏名声,如今已经全数弥补过来。

当时她没太注意,只当程氏手腕高杆。可如今再看这母子二人,她才明白,出主意的怕是春生。而程氏,不过是个冲锋陷阵的打头卒罢了。听穆然说他在官学的成绩不错,即便是交银钱打通关系进去的,也颇得几位先生喜欢,来年春闱,他最有可能中举。

她知道中举到位极人臣,一般人需要走一生。可她还是忍不住担忧,若是在这样放任春生成长下去,那他必然会成为自家的一个隐患。

“哦,刀子嘴豆腐心?我还不知先前沈家的族长夫人,竟是颗豆腐心?依我看,舌灿莲花刀子心还差不多。”

宜悠抓住春生,摸摸他已经结痂的小脸。方才她戳时多是为了恐吓,她还没丧心病狂到去伤害一个孩子,所以并未多用力。此刻两点小小的血点,几乎已经看不大出来。

“方才我与你说过,我也会不小心。”

因成亲而可以养长的指甲猛力一扣,春生脸上的痂脱落。他自幼养尊处优,即便家道中落也依旧衣食无忧,哪曾受过这份疼。

他想躲开,可宜悠的手就如铁钳般捏住他的肩膀。眼睛朝四周瞄着,他寻找着自己的娘亲,终于发现她正被穆宇和璐璐围在墙根里,怎么都挣脱不出来。

“不好意思,我只是不小心。我这人脾气急,刀子嘴豆腐心,有时候忍不住了就会直接出手,你没事吧。”

说完她看向长生:“还不快来,给你哥哥冷敷下,伤口受了热可是会化脓。”

长生多与姐姐有默契,听闻此言他团了团手上的雪:“这样算不算冷敷?”

“这么凉,定然也算。”

姐弟俩一个假不懂,一个真天真,沁凉的冰雪直接盖上,伤口如被刀刮过,春生直接哀嚎起来。

“你们……怎么能如此欺辱我们孤儿寡母。”

同样是寡妇,而且是带着儿子的寡妇,薛夫人对程氏非常不齿。她没强有力的娘家,也没有可以傍身的儿子,依旧活得比程氏要好。而程氏这般纯粹自己往死里作的,真是丢他们寡妇的脸。

穆夫人刚帮过她大忙,如今事情又发生在绣坊门口,她想了想还是站出来说话。

“我倒没见着有人欺负你们孤儿寡母,反倒是你,差点戳瞎这孩子的双眼。”

说完她看向一边,薛家嫡支的几个孩子她都认识。这些孩子大多要唤她一声婶娘,往常她自是不想多做理会自找麻烦,可如今她却想开口。

“你们几个,薛家长辈定教过礼义仁智信,难不成连这点为人的基本道理都忘了?”

薛家族人觉得薛夫人难缠,年纪小的孩子更是怕她。这位婶娘,可是敢直接指着族长鼻子骂。她一个人,便能说得平日威严的族长哑口无言。

“没,婶娘,没忘。”

“那都说说,究竟是怎么回事。”

几人哆嗦着:“是春生,春生把他娘叫到这来。他娘一来,就要去打长生。长生躲了好一会,才被她抓到。”

程氏终于从穆宇和璐姐儿的包围中走出来:“你们这群小畜……”

春生皱眉:“娘!”

程氏注意力立刻集中过来:“你个杀千刀的,连你弟弟都敢欺负,怪不得有娘生没爹教。”

宜悠伸出手,轻飘飘的在春生脸另一侧刮一下,剩余的一块血痂也被她刮下来。长生愣在那,宜悠温柔的拍拍他肩膀:“愣着干什么,继续冰敷。”

璐姐儿跑过来,适时递过一把雪。

春生虽比长生大,可长生的力气是被穆然惊叹过的,困住一个文弱书生绰绰有余。程氏边挣扎,边看着儿子紧紧皱起来的脸,只觉得一颗心如同刀割。

“二丫,你莫非是地府里的夜叉托生。害死了四丫还嫌不够,现在又要来害我的春生。我指天发誓,若是春生有个三长两短,我定会吊死在你家西梁上。”

多熟悉的一句话,宜悠记得刚重生那会,她和李氏被逼得没办法,便发出这般诅咒,甚至她还撞破了头。

“风水轮流转。”

她轻轻感叹着,而后在想起程氏前面那句话:“四丫死了?”

“当然,你高兴了吧?枉我疼你那么久,好吃的好用的先紧着你,你竟然亲手害死了她。待我看着春生成人,定要让你不得好死。”

程氏已经不再想隐瞒,过去二十年她苦心经营的一切,她的尊荣、丈夫、女儿,全都毁在面前之人手中。而他们在毁了她之后,还继续朝她最疼的春生下毒手。当年她当真是养了个白眼狼,早知道还不如直接一碗砒霜弄死她。

“娘,莫要再无端说狠话。”这是逐渐感觉自己适应过来的春生。

其实他并未适应,只是因为太久的严寒,让他整个双腮开始麻木,进而感觉不到疼痛。

“春生,你莫要管娘。娘贱命一条,唯一的愿望就是看着你长大成人。至于你姐姐的仇,都是娘没用。”

春生嘴角发苦,他娘怎么越发蠢笨。二丫如今是何等身份,以他们二人平常私下有些小动作还行,可光明正大的交锋实在毫无胜算。心知阻挡不了,他却开始想其它方法。如今能管住二丫姐的,只有奶奶。

不对,还有穆氏那一大家子。他熟读圣贤书,知晓为官者最是爱惜羽毛。二丫可以豁出去,但是穆县尉却不行。大越向来是夫唱妇随,二丫肯定得为穆县尉想。而成亲那日,他无意中听到过穆家人的抱怨,他们希望的是一位拴着穆然,让他全心为族里出力的媳妇,而二丫就是最大的阻碍。

这样想来,他与穆家有着共同的目标。至于奶奶那边,这颗棋子也不能放弃。如今过年官学放假,也是时候去奶奶跟前尽孝。

这边程氏却是直接揪起了宜悠的衣襟,宜悠皱眉闪开。

“二丫脾气倒是大了不少,官夫人的谱也摆起来了。你这两天走路睡觉,难道就没觉得背后发凉。我看到了,四丫正趴在你肩膀上,是你害死了她。”

饶是宜悠胆子大,也被神神叨叨的程氏吓一哆嗦。

“浑说什么?”

“四丫在朝我招手,她跟我说:以后想见她,就来看你,她会一直呆在你身边,吸尽你孩子的阳气。”

因着重生,宜悠更对鬼神之说多了一分敬畏。此刻程氏语气森然,直说得她身上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我怎么没看到什么鬼神?”

穆然自绣坊拐角走出,几缕乱发朝两边飘,显然来的十分赶。

“宜悠莫要听她胡说,铁先生已经在县衙做法,若是厉鬼定然已超度。且鬼怪最怕杀伐之气,我杀气重,你为我妻自不必怕那些肮赃之物。”

宜悠贴近穆然,闻到他身上的味道,只觉一阵心安。

“穆大哥所言极是,你怎么这会来。”

“雪大路滑,我顺路接你归家。端阳呢?不是要他随你一道来?”

“此处路窄,马车进来容易堵住,我便命端阳在路口等候。”

穆然点头表示明了,顺带扫一下周围众人。只三两眼,不用旁人说他便已明白事情起因。

“你们可曾受伤?”

“我方才在里面与薛夫人商议事,此番倒是无恙。就是长生,几次三番差点被春生母子戳瞎双眼。”

她这一说,穆然才认出站在角落中的薛夫人,拱拱手,他不亲近也不失礼。

薛夫人微微福身点头,方才她看得真切,这穆大人分明喜欢极了他的新婚夫人。如此,穆夫人方才所言应都属实,她的心总算落到实处。不管夫婿与儿子最终是否会被记起,他们母女总算有了依靠。

另一边的程氏却早已辩上:“沈家与穆家也是世交,然哥你可莫要相信那一面之词。”

宜悠放心的站在穆然身边,后者疑惑:“哦?”

“分明是她害死了四丫,又来害春生。”

穆然摇摇头:“沈二夫人你这番话可全是臆测,四丫因风寒而死,春生之伤,也是因他先伤长生,长生反击而起。”

“你……身为朝廷命官,怎能如此公然有失偏颇,竟是胳膊肘往里拐。”

穆然无奈:“将军当年曾教过我,要先为人,再为官。为人者,首先要分出亲疏远近,为官者,必然要做到公允。可如今人证物证聚在,难不成,你想让我诬陷自家夫人?”

“光天化日之下颠倒黑白。”

穆然摇头不予她做计较,宜悠却听的刺耳。

“沈二夫人,恕我直言,四丫非死于我手,而是因你而起。你落到如此境地,也与我无关。”

走上前,她对着程氏的眼睛:“沈家二爷本为嫡子,虽先族长留有双族长之遗书,但大越令岂是一乡间老叟遗书可撼动。若当日你等不鸠杀柳姨奶奶,自无沈二爷谋杀之罪。至于沈二爷与沈大姑娘之事,也皆因他一时贪婪而起。后来若非你贪图富贵算计于我,四丫也不会入县衙。若是你自小好生教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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