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韩太师女儿的事情。
烦躁的掀开窗帘,才发现马车已经行到了一处小镇,这里不若满天星那般的散乱荒凉,一排排整齐的小屋,屋前是小桥流水,河边垂柳迎风,此时正是破晓时分,人们都还在沉睡中,朝阳光晕下的小镇温暖而宁静,我几乎是第一眼就喜欢上了这里,如若与宋谨言的事情完结后来这里定居似乎也不错。
马车在一处四方小屋前停了下来,这屋与周围的没甚特别,红砖绿瓦,四四方方。
“到了!”车帘被临渊掀开,他看了看一刀,问:“还没醒么?”
“没!”虽觉得他问了句废话,但毕竟昨日人家帮我们,我也不大好意思凶他,只得答到。
“下车吧!”他唇角弯了弯,随即上了车,准备抱下一刀。
“这是哪里?”我跳下马车,宋谨言在车下接应,思及昨晚他的异常,我特意看了他两眼,他却如昨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般,唇边荡着若有似无的笑意,只是现下看来,他这抹笑意似乎又多了分落寞的味道。
“我老家。”临渊抱着一刀下了马车,率先推门而入。
屋外四四方方,屋内更是四四方方,入眼便见得一方四四方方的小院子,院子里的杂草已经掩盖了青石板铺就的小路,显然,这屋子已经许久没有住人了,青石板小路右边曾经似乎是种的花,到如今还能见到月季绽放,而左边便荒凉许多,除了杂草便是一株橘子树,橘子树下的石桌与石凳上已经长了青苔。
“神棍,你家多少年没住人了?”我忍不住转过头问临渊。却发现他似乎不在状态,一双眸子看着长满青苔的石桌若有所思。
听得我叫他,他才似反应过来一般,似回想了一番,才道:“呃……从我十岁离开,到现在大概有十三四年没有住人了。”
我:“……”十三四年没有住人,这月季和橘子树还能长得这么好,真真是生命力顽强啊。
说着,临渊便准备带头进去。
“等等!”现在正值夏日,蛇虫出没的季节,看着这一片杂草,不知为何,脑中猛然想起那日做梦梦到宋谨言被蛇咬死,现在想着都觉得心有余悸,想起我几年前刚刚醒过来时,什么都不懂得,苏恒曾跟我解释打草惊蛇这一成语,便去撇了几根柳树条儿过来。
“你做什么?”宋谨言出声问道,两道浓眉都拧到了一起。
“这院子里的草这么深,万一有蛇怎么办?这个叫‘打草惊蛇’!”这个还用问?我真真觉得传闻中他天纵奇才是不是太过了?不禁怀疑他这个状元是怎么考来的。
他似怔了怔,不知是想到了什么,随即竟是唇角缓缓荡开笑意,眸色温柔至极,看着他柔和的眸色,我晃了晃神,隐隐有种为了他的笑,能什么都不要的感觉,也跟着他傻傻的笑了起来。
“我说,你俩够了没?我手上还抱着个人呐,你们到底进去不进去?”临渊懒懒的声音吓得我一个大跳,意识到自己刚刚竟被宋谨言的笑勾得失了神,忍不住骂自己定力太差,骂自己定力太差时,又忍不住想,还好我没有投身在帝王之家,不是男儿身,不然肯定得如周幽王一般,为了博得美人一笑不惜付出任何代价。
讪讪笑着挥着柳树枝先进了院子,刚跨出两步,手便被一温暖的大掌包裹住,宋谨言一手牵着我,一手接过我手里的柳枝条儿,笑道:“我来吧!”
他的手掌不若他面皮儿那样嫩滑,甚至较苏恒常年摆弄农具的掌心还要粗糙些,这样被他牵着,心里竟出奇的安心。
“你说,喜欢上一个人是什么感觉呢?”
“嗯!大概是看着他会觉得心跳加速,被他护着时又会觉得安心……吧!”
我突的想起遇见宋谨言前一日,看得话本子中,一个不谙世事的闺中小姐跟她的密友谈论喜欢一个人时的感觉。
我脑袋蒙的一下,顿觉大事不妙,我好像……真的喜欢上宋谨言了。即便是知道他心中最爱的还是他那薄命的未婚妻,即便是知道他其实并算不上是什么好人,即便是心中明白自己与他的婚约只是一场戏,即便是知道了他的种种心狠手辣只手遮天的传言后,我还是喜欢上了他。
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大跳,我下意识的便要挣开宋谨言的手掌。
“怎么了?”宋谨言转过头似有些不解,手却握得更紧了些。
“嘿嘿!没…”我还是没骨气的回了这个字。将那句“我发现自己喜欢上你,被自己吓了一大跳?”生生压了下去。
屋外杂草一片,屋内却比的屋外好了许多,只是灰尘略厚,蜘蛛网略多,打扫打扫总还能住人的。
这一打扫打扫竟是打扫到午饭时分,才勉勉强强收拾出个房间给临渊放下一刀。
待得几人将院子全部整理出来后,已是夜半时分。
看着这原本荒废的屋子焕然一新,心情果然愉快许多。
只是,现已是夜半时分,一刀却仍然没有苏醒的迹象,我们之中,我虽跟着苏恒混了好些年,却是半点医术都不懂的,宋谨言一届书生更不用说,唯一剩下的便只有临渊,从他上次能够抑制住相思毒便能看出,他医术还是挺靠谱的。
然而,此时医术挺靠谱的临渊漫不经心的吃着刚刚去夜市买回来的馄饨,含糊不清道:“不是我不行,而是她自己并不想醒。”
我:“……”什么鬼?自己不想醒?刚想堵回临渊的话,却又募然想起青竹山庄时,一刀那神色,的确像是不想活了,只是,她现在没有死,苏恒救下她便是想让她好好活着,所以她必须醒。
“她必须活过来,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宋谨言猛地起身抓住临渊的衣服,果然是简单粗暴。
临渊似没想到宋谨言会突然如此,艰难的咽下嘴里的云吞,面色有些古怪的看了一眼宋谨言,张口正欲说什么,却又只是动了动嘴唇,什么也没说,拼命摆手让他先把他松开,宋谨言似乎也觉得自己的做法过激了一些,面色冷然的松开临渊,好整以暇的看着他,道:“说吧,怎么能让她醒过来?”
自我认识宋谨言以来,甚少看到他如此失态的模样,便忍不住多看了他两眼,他面色依然冷淡,仿若刚刚那个突然抓起临渊衣服的人不是他一般,让人看不出半点儿情绪,心中又开始堵得慌,他莫不是看上一刀了吧?
可看着他昨日的反应,明显是对他那死去的未婚妻恋恋不忘,可若不喜欢一刀,他那冷清的性子,又为何会突然失常?
甩了甩头,不让自己胡思乱想下去,不管宋谨言喜欢的是何人,都与我无关,不是么?他心中有他喜欢的人,而我心中自也有我要守护的东西。
待得思绪静下来后,才发现宋谨言和临渊都看着我,一脸莫名其妙。
我:“……”想起刚刚我那甩头的动作,的确会让人莫名其妙。
“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宋谨言似突然反应过来一般,伸出手便想要来探我的额头。
我怔了怔,忍下那句几乎要冲口而出的:“你好像挺紧张一刀?”
几乎是下意识的避开宋谨言的手,我和他的婚事说到底也只是做戏,即便是我心中有些喜欢他,也不该……
他手顿在半空中,神情似有些失落。室内一时间只剩下临渊喝汤的声音。
“办法倒是有,只是不大厚道。”
临渊斯里条文的和完最后一口汤,才摸了摸嘴巴打断这一室的沉寂:“心病还需心药医,想要让她醒来,就得知道她到底为什么不愿意醒。”
我不禁吼道:“你这说了跟没说有什么差别?一刀现在昏迷不醒,谁知道她的心病是什么?”
临渊摸了摸鼻子,讪笑道:“这也是我带你们回来这处的原因。”
见得他这样,我不禁狐疑道:“你有办法知道一刀心底在想什么?”心底隐隐有些雀跃,一刀的心病是苏恒无疑。
一刀的身份是相思坊的杀手,我甚至觉得一刀杀青竹山庄老庄主像是接了什么命令一样,并不全然是为了让苏恒动手杀他,也许这一疑点解开,一刀与苏恒还是有机会的,只是她失踪的那几年到底发生了什么,让原本依赖苏恒的一刀突然恨上苏恒。
“你以为我这神官长真的只是当来玩玩的吗?”临渊起身,负手看着窗外的圆月,神情变幻莫测,银白的月光洒在他身上如笼罩着一层银辉,风吹起他的衣袂,这一看上去确然有几分谪仙的味道,当然,前提是如果他刚刚没有对我翻那个白眼的话。
作者有话要说: 端午节快乐!:D
☆、月牙泉儿
夜半月冷,眼前是一弯半月型的湖,湖水清澈见底,这显然是一潭死水,水中无鱼无虾,甚至连一根水草也无,光看前院普普通通,万万没想到后院竟还有此洞天,此时正值半夜,清冷月光洒在波光粼粼的湖面。
“你确定这真是你家后院?”明明前院杂草丛生,后院却是寸草不生,湖水方圆数里连一棵杂草也没有,荒凉得如一片死地。诡异,处处都透漏着诡异,安静得诡异、荒凉的诡异。
突地想起话本子中所述,久未住人的荒宅子容易闹鬼,且这后院如此荒凉,莫不是因为鬼的怨气太重?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我不禁往宋谨言身边靠近了一些。
“那个,神棍,你到底带我们来这里做什么?”不是说好要窥探一刀的过去?为什么要来这鬼地方?怪森冷的。
是的,临渊说要解开一刀的心病,还需了解她的心结到底是什么,才能对症下药。
我以为最多只是从一刀口中探出一些过去,临渊却看着天上的满月,似笑非笑:“为什么要让她自己说呢?直接窥探她的过去不就全知道了?”我忍不住问:“你有办法?”
临渊微微侧头,唇畔浅笑:“我们家族有一种异能,只需取上一人的眉间血,以自身的血为媒介,便能探得他的过去。”
直接窥探一个人的过去,我掐了掐自己,又掐了掐宋谨言,确定我听到的不是在做梦,这种只有在传说或者是话本子中提到的秘术竟是真的存在?
说完,他便又看着天上的满月,似乎在算着什么,风起,他黑发轻扬,宛若谪仙,竟让我无端端生出几分敬畏来。我心中觉得临渊的说话荒谬,却又是下意识的相信他说的话。
见得宋谨言并不出声,似对临渊的这一异能并不意外,心中更是信了几分。
“那还等什么?走吧!”我忍不住开口。
“等子时。”临渊懒懒的打了个哈欠,指尖碧色玉笛转动,刚刚如谪仙般的气质荡然无存。
一个人能将两种截然不同的气场发挥到极致,临渊也算是罕见了。
荒凉的空地不知何时,竟凭空多出一人,我甚至还没看得清他是怎么出现的,便见得他已经跪在了临渊面前,肃穆道:“主上。”
“我需用一用月牙泉,你先去外面守着吧。”临渊淡声吩咐,这一瞬间似又变回那个如谪仙般的神官长,我不禁咋舌,他这样在两种完全迥异的风格之间转换,难道不会精分么?
那人一身黑色长袍,从头到脚裹得严严实实,此时他低着头,我全然看不清他的样貌。
听得临渊的声音以后,黑衣人突然抬起头看着临渊,嘴唇动了动,似欲言又止,我这才看清他的样貌,这一看,去把我几乎吓得魂不附体,第一感觉便是,瘦,那人几乎是皮包裹,若不是有那张苍白的皮,我几乎会以为自己看到的是一具骷髅,苍白,瘦的只剩皮包骨,那双眼如一潭死水,空洞无神。
“是!”最终,他还是弯着身型退了出去。
微风拂过,湖水荡漾。
将一刀放在湖水便的石床上,临渊取出银针,在一刀眉心扎了下去,一刀仍旧没有醒来,就这样睡着,仿佛要永远的睡下去。
临渊抽出银针,将银针上的血滴入碧色玉笛上,我瞠目结舌的看着一刀的血与碧色玉笛融为一体,临渊小心翼翼的取着血,一滴又一滴,玉笛中似有血丝浮动,丝丝妖艳。
取完血,他轻步走到湖边,刺破自己的右手中指,滴了两滴于玉笛之上,逐渐又形成一道血丝,渐渐的,两条血丝竟融为一体。
而后,他又将自己的血滴入那湾叫月牙泉的湖水中,紧紧两滴,月牙泉底似隐隐有暗潮涌动,然,湖面依旧平静。临渊将融汇了两人血液的碧色玉笛放在唇边。
笛声起,低回婉转,在这幽深的夜晚似在哀泣,又似在诉说,听着听着,竟让人觉得恍惚。
“谨言,你喜欢我么?”少女微微有些忐忑的声音在耳畔响起。谁?我下意识的四处张望,却没有见得一个人影。
那声音隐隐有些熟悉,却又不知道在哪里听过。
“小姐,我……”过了好一会儿,又听到宋谨言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我诧异的转过头,他眼睛盯着湖面轻烟,显然,刚刚那声音并不是出自他的口中。
“不要叫小姐,叫我名字好么?”少女打断宋谨言的话。
似又过了许久,才听得宋谨言低沉的声音:“烟儿……”
隐隐中又听到少女声音显然没了之前的忐忑,甚至有些霸道霸道:“那,宋谨言!你娶我好么?”
“……”宋谨言沉默下来。
“今天又有好几个去府中提亲了,爹爹竟然没有赶他们走,甚至还让我去见那什么王公子。”少女低声抱怨道。
“好,我娶你!”宋谨言的声音笃定,就这样温声答应少女。
“那我这就回去跟我爹爹说,让他准备十里红妆。”少女似异常兴奋。
“傻瓜!你无需准备什么,应当由我来准备十里聘礼送往韩家。”宋谨言语中的宠溺让人失神。
传闻,宋谨言与韩太师的独生女儿是青梅竹马,感情极好,在他十九岁那年,十里聘礼送到韩家,同韩太师之女订下亲事,被世人传为一段佳话。传闻中只提过韩太师之女,却没有提过韩太师的女儿闺名,而我,也一直没有问过韩太师的女儿叫什么名字。
韩家?烟儿?韩烟?
韩烟、含烟。
我如梦初醒,恍然明白,这些声音竟然是宋谨言的记忆么?原来韩太师的女儿,竟是叫韩烟,所以,宋谨言之所以对我……也是因着苏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