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朝云龙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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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朝云龙吟- 第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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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桧勉强爬起来,顾不得去捡那些纸币,愤然指着旁边的老掌柜道:“刘掌柜!秦某虽然伤了阁下的面子,为的是国事!即便有怨,秦某接着便是!何必当场下绊子,给秦某难看!”

刘掌柜瞠目结舌:“你……你……你莫要含血喷……”

蔡元长和秦桧一样,都是七窍玲珑的水晶猴子,秦桧这一番做作,他哪里还不知道?刘掌柜辩解的话还没有说完,蔡元长已经勃然大怒,一摔响木,喝道:“来人!赶将出去!”

等秦桧回到位上,临安最大的粮行掌柜已经被逐出樊家园。戏演到这儿,那些粮商就算生的是钱眼,这会儿也看出火头来了。当即有商家站出来认购五万石,接着三万、两万的认购十几家。

程宗扬见火候已到,暗暗使个眼色,一直没有开口的大成粮铺一下便认购三十万石。等最后一家小粮行报上三千石的价码,二十五家粮行一共认购了九十万石,比预期的数量沓多出十万石。

临安府一共用去二十二万五千金铢,折合每石不过五枚银铢,比起丰收时节贵不了多少。另外四十五万金铢则用九十万贯的纸币支付。

廖群玉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来。仅临安一地,纸币一次发行量就占到总共三百万金铢的一成五,这个成绩足以让贾太师和宋国朝廷满意。

经此一事,廖群玉也留意到蔡元长的才干。能将额度全部发行下去,还超出十万贯,又不怕得罪宁王和梁师成,这位户部郎中是个可造之材。

廖群玉与蔡元长各取所得,程宗扬更是一肚子的得意。这次发行的钱币一共四十五万金铢,其中二十五万被各家粮商拿走。程宗扬估计,出于对纸币的本能不信任,大概有二十万金铢的纸币会立刻兑换成金铢,只有大约五万金铢,各商号会尝试使用。

这样计算,四十万的本金一下子要被提走一半,好在四十万石的粮食还为自己回笼十万金铢的现款,等于还有三十万金铢的钱铢可以备用。

其余纸币在外州县发行,至少在这些纸币回流临安之前,暂时不用担心钱庄出现挤兑而破产。

陶弘敏跟着看了场热闹,散场后还意犹未尽,力邀程宗扬去瓦子乐乐。

程宗扬手边钱庄、粮食诸事繁忙,再加上要防备黑魔海的威胁,实在抽不开身,只好又一次婉拒他的邀请。

临别时,陶弘敏意味深长地说道:“今日这场生意让小弟大开眼界,程兄,我越来越看好你。”

程宗扬笑道:“陶五爷太抬举我了,等忙过这几日,小弟定要作个东道,请陶五爷一叙。”

“一言为定!”

陶弘敏笑道:“我可等你的消息了。”

第四章

有云氏商号的暗中操作,宋国纸币发行异乎寻常的顺利。三日内,以临安为中心,周边数十个州县便将一百万金铢的纸币发行罄净。到第六日,以急脚递送往各州的纸币已越过沅水,抵达最西面的筠州。

早已接到消息的祁远当仁不让,一举认购二十万石。至此,云氏手中控制的粮食已经售出二百六十万石,抛去损耗和一些富粮区州县的低价因素,程宗扬一共收入现款六十万金铢,纸币更是超过一百二十万金铢。

云秀峰看着帐册,良久露出一丝笑意,“很好。”

程宗扬笑道:“我先与六爷算算成本——包括筠州的二十万金铢在内,这次粮食生意,云氏一共投入资金八十六万金铢,目前收入纸币一百二十万,钱铢六十万。还有晴州朱氏粮行订购的一百万石,以及存放在各地仓库中的四十余万石粮食。按照当初与云六爷商量的条款,获利由云氏商会与盘江程氏均分。现在六十万金铢的粮款归云氏所有,盘江程氏再支付云氏二十六万金铢,抹平成本,剩下的就是利润。”

程宗扬在纸上列下项目。“纸币一百二十万,双主各得六十万,剩余粮食一百四十余万石,程氏得七十万,其余归云氏所有。另外还有一笔……”

程宗扬另起一栏,写下“十二万”的字样,“我在筠州的粮食交易一共获利十二万金铢,其中六万也是云氏的利润。”

云秀峰道:“这笔收入你本不必给云氏分成。”

程宗扬笑道:“既然是云家出的本钱,自然要算在其中。”

云秀峰也不推让,点了点头,收下六万金铢,然后道:“晴州粮价虽有波动,但始终未超过九百铜铢,不能按宋国粮价计算,这一百万石都归盘江程氏。宋国境内四十六万石粮食,归云氏。”

云秀峰说得没错,晴州粮价比宋国低出近一半,如果运到宋国发卖,单是运费就能将利润吃净,因此虽然有一百万石,但价值与四十六万石差不多,当下程宗扬也不推辞,“那就多谢六爷了。”

至此,云氏与盘江程氏在宋国的粮食交易全部厘清。云氏收回所有成本,同时获得六十万金铢的纸币、六万金铢的现款和四十六万石的存粮,总价值超过一百万金铢,可以说大赚一笔。

盘江程氏将所有的钱铢收人支付给云氏以外,另外还付出二十六万金铢,加上筠州收入的六万金铢,如果单从帐面的现金计算,还亏了二十万金铢。

不过程氏钱庄的设立使程宗扬不至于一下子无钱可用。贾师宪从晴州提供的借款中提出四十万作为钱庄的本金,这样扣除付给云氏的二十万之外,程宗扬手中尚有二十万金铢的钱铢、六十万金铢的纸币和一百万石在晴州的存粮。

如今宋国发行的纸币已达二百万金铢,其中一百二十万在自己和云氏手中,不用担心兑换的问题。另外一百八十万金铢中,有一百万仍在户部帐上,程宗扬要应付的只是八十万纸币。

如果这八十万金铢的纸币完全被一家拿到,程宗扬还要担心挤兑,但目前这些纸币散布在宋国上百个州县的几百家粮商手中,二十万金铢的准备金完全可以周转。程宗扬算罢收入也感慨万千。自己身无长物地来到这个世界,现在将一百万石晴州存粮折价二十万金铢,计入贾师宪提供的四十万金铢本金之中,自己仍然身无长物,只是多了自己印制的总面额六十万金铢的纸——可以向宋国支付赋税的纸。

程宗扬依依不舍地放下帐目,抬首笑道:“该和云六爷商量商量另外一桩生意了。”

云秀峰坐收百万金铢,脸上却看不到多少喜色,淡淡道:“讲。”

“关于盘江程氏向云氏借贷的三十万金铢,按照条款,粮食交易的一半利润做为利息,现在已经付清。”

云秀峰点了点头。

“当初在建康,我向云三爷借了两万金铢买地,这几个月云氏向江州运送的各种物资零零散散加起来,差不多有三万金铢。另外小侯爷向云三爷借了五万金铢,加起来就是十万,本来我应该向云六爷支付二十万的粮款,这二十万便算作此次借贷如何?”

云秀峰没有半点迟疑,“可。”

“既然如此,半年之后,九月初四,我盘江程氏向云氏付清三十万金铢的款项。如果到时现金不足,以纸币支付,则以九折计价,如何?”

“八折。”

“好!”

程宗扬一口应诺,笑道:“江州的物资还要多请云氏帮忙了。”

云秀峰微微露出一丝笑意。“只要你肯将江州的水泥优先供应我云氏,一切好说。”

终于与云秀峰谈完生意,程宗扬不禁感慨。这场粮战虽然没有江州战场那样刀光剑影,轰轰烈烈,但平淡的帐目下,各方不知费了多少心力、调动多少资金、摆平多少关系。

如今终于风平浪静、水落石出,粗略的一算,斩获之丰便不逊于战场,不仅双方各自获利丰厚,而且给宋国的财政捅了一个难以弥合的大窟窿。

算完双方各自的收入,接下来的交谈,气氛便轻松了许多。

云秀峰慢慢饮着茶,说道:“我们云氏人丁不旺,这一代的兄弟活下来的只有三人。而我们兄弟只有栖峰生了一个儿子,年纪尚幼。”

程宗扬道:“云三哥好象没有成亲?”

云秀峰目光黯然,“我们云氏对三哥亏欠甚多。”

他抬起头,“你知道,三哥是庶出的。”

“听说过一些。”

“三哥性子温和,我却冷硬了一些。”

程宗扬笑道:“六爷惜字如金,我是见识了。”

“倒非惜字如金,只是事务繁忙,无暇长篇大论。”

云秀峰顿了顿。“商贾之家,若没有朝堂中人的支持,终究是不成的。先父在时,靠着与羊氏结亲,好不容易将栖峰送入仕途。”

程宗扬恍然大悟,难怪云栖峰出身商贾还能在晋国当官,原来靠的是老婆家的门第。

“三哥性喜游历,待人接物犹如春风,由他来当云氏的当家人,原本是最佳之选,但因为三哥是庶出,无法接掌云氏,先父便有意给三哥定下亲事,所选的是王氏家族的旁支。”

云秀峰眼中流露出一丝愤怒,随即被良好的克制力掩盖下去。

“对于这门亲事,二哥原本无可无不可。但消息传开之后,建康士族群情汹涌,称士族与商贾之家的庶子结亲,骇人听闻,玷辱士族,莫此为甚!甚至讥讽王家卖女,要将其别出士族。”

想必云栖峰是嫡出,有云家的财势撑腰,与士族结亲也罢了,换成云苍峰这个庶子,连云家的财势也不顶用了。

程宗扬道:“原来如此,云三哥亲事不成才心灰意冷。”

“你错了。”

云秀峰冷冷道:“三哥的性子外和内刚,听闻士族非议,竟然直入王家,找到王家的小姐,一番交谈之后,带了王家的女儿私奔。”

程宗扬怔了半晌,然后拍案叫道:“云三哥竟然还有这等手段!真看不出来啊!”

“三哥年轻时风流倜傥,比我强了许多。”

程宗扬笑道:“云三哥原来也是个风流人物。后来呢?”

云秀峰握住已经变冷的茶盏,半晌才道:“王氏那位嫂嫂虽然与三哥琴瑟和睦,终受不了士林非议,不到三年便郁郁而终,未留下一子半女。三哥在她坟前立誓,今生不再婚娶。”

程宗扬这时才知晓云苍峰背后还有这样的故事,难怪他会寄情山水。

云秀峰道:“人之一世,贤愚岂与嫡庶相关?”

程宗扬连声道:“正是!正是!”

云秀峰话锋一转:“丹琉也是庶出。”

程宗扬正纳闷间,只听云秀峰道:“先兄早亡,丹琉是他留下的遗腹女,过完年便是二九年华,一十八岁年纪。虽是庶出,我云氏却视之与嫡女无异。如果你想知道,我可以告诉你,丹琉的生母是一位鲛女。”

程宗扬打着哈哈干笑道:“怪不得大小姐水性这么好……”

“你在建康出入我们云家的事,三哥都和我说了。我们商贾之家,不讲那些繁文缛节,不过丹琉在海上多年,性子刚硬处近于男儿——你知道了?”

程宗扬心惊肉跳,云秀峰果然是挑女婿来了,一向惜字如金的他能说出这么多话,还真看好自己这个便宜女婿。只是——我要的不是她啊!

云如瑶身份隐秘,无论云苍峰还是云秀峰都对她讳莫如深,如果自己坦言相告,云秀峰的反应难以预料。但现在误会已成,这会儿不分说明白,让侄女代替小姑上花轿,自己浑身是嘴都说不清楚。

幸亏我程某人有先见之明,与云三哥平辈论交;若娶了云丹琉,岂不是低了你们一辈?如果是云如瑶,这些都好说了。

程宗扬心一横,硬着头皮道:“听说府上还有一位……”

话未说完,房门轻轻一响,一名云氏的随从在外道:“六爷,有讯息。”

程宗扬与云秀峰商谈的都是绝密生意,云家的下人都自觉地不来打扰,这会儿突然敲门,必然出了极大的变故。云秀峰告了声罪,离席前去处置。

程宗扬自己坐在室内,一会儿想着怎么解释大小姐这桩误会,一会儿想着怎么开口说云如瑶的事,一会儿又担心云家是不是出了什么变故、会不会是剑玉姬出手?短短一盏茶时间竟然心乱如麻。

忽然外面一声脆响,似乎摈碎什么东西。程宗扬闻声立刻弹身而起,一把拉开房门。

云氏与影月宗交情非同一般,外面万金难觅的影月宗弟子,云氏商会却有几个。声音传来处正是旁边一间传讯的静室。

程宗扬刚一靠近就听到云秀峰的怒吼声:“竖子敢尔!”

程宗扬还想走近,两名云氏的随从却客气地拦住他。“请公子稍等片刻,敝家主一会儿便出来,当面向公子告罪。”

既然不是黑魔海来袭,程宗扬也耐住性子等候,心里想着究竟是什么事,会让云秀峰这种泰山崩于前都脸色不变的大东家当场摔东西!

程宗扬并没有等太久,不过几句话时间,房门便即打开。云秀峰面沉如水地出来,对程宗扬道:“今次却要食言了。”

程宗扬一惊,“怎么了?”

云秀峰明显在压抑怒火,清瘦的面孔挂着一层寒霜,冷冷道:“自今日起,我云氏与江州一刀两断,再无半点瓜葛。程公子若往江州运货,且另请高明。”

程宗扬顿时傻眼,刚才还言笑甚欢,一眨眼工夫却彻底变卦,禁不住失声道:“怎么回事!”

云秀峰拂袖道:“不足为外人道耳!我云氏与盘江程氏的生意仍然照旧,但与江州就此恩断义绝!”

程宗扬叫道:“大家有什么误会,说明白便是了!”

“哪里有什么误会!”

云秀峰愤然道:“好个小侯爷!竟然欺辱到我云家头上来!且看你能猖狂到几时!我们走!”

云秀峰一声令下,众护卫一起动手,片刻间便整好行李、备好车马,接着风卷残云般离开梵天寺,剩下程宗扬和秦桧面面相觑。

“公子,出了什么事?”

“你问我?我问谁去!”

程宗扬在空荡荡的禅房里走了几步,忽然大叫道:“剑玉姬——肯定是这个贱人!她早就算到这一出,等着看我笑话!死贱人!我干你娘咧!”

“可剑玉姬如何能移祸小侯爷?”

“天知道!会之!你立刻追上去,不管你是威逼利诱还是用什么手段,总之弄明白发生什么事!”

秦桧领命而去,程宗扬立即叫来林清浦:“联系小侯爷!”

林清浦施术片刻。“江州法阵未解,只能联系到筠州。”

“就筠州!让老四立即派人去江州,问小狐狸究竟干了什么好事!”

祁远还没睡,接到消息,二话不说派人奔赴江州打探。辑州到江州一来一回至们少要两天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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