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瞬换上真诚的面孔，萧梅儿轻声说道：“臣妾还真是钦佩娘娘呢。说句大不敬的，敬淑皇后当初也是不嫉妒不小性儿的，却比不上娘娘。娘娘是大公无私分了宠爱出来的，又极是细心体贴，真格儿拿臣妾们当个人看待。”
欢颜叹了口气，“其实当初我也是抱着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想法来着。无奈后来却进了宫，与数十妃嫔共同伺候皇上，这也是命啊。难道这命运与自己的想法儿相左，便不活着了？或者活成个歹毒心肠的妇人祸害千年？”
“我不过是为了活得更好些，方才能做到不责怪，不怨恨，不嫉妒。若是整日里只知道自怨自艾，便只能越来越悲惨。”
“咱们这后宫，比起先帝时比起戏里书里，算是平静的啦。姐妹们还都算淳厚，没有那些谋人性命的阴险之辈，这也算咱们的造化了。”
“否则哪里还有什么二皇子三皇子，哪里还有那两个挺着待产的肚子？若是分些宠爱出去便能令这后宫和谐一些，也能令皇上少费些精力。”
“何况我若一心专宠失了品格，便会令皇上子嗣单薄，轻者太后动怒，重者朝臣死谏，都是了不得的大事啊。既是皇上宠我，我便不能令他为难，更不能赔上自己的命。姐姐说可是这个道理？”
第3卷 尾声 第38章
萧梅儿动容道，“娘娘说得极是。这后宫里的嫔妃就算挣破脑袋，也大不过天子去。皇上若是不好过，谁也别想好过。可惜这么浅显的道理，就是有人不明白呢。”
“争宠害命的事，不过都是些小聪明。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还不如恭谨老实些，倒有一辈子的荣华可享。臣妾也是受了娘娘的教诲，才逐渐弄明白了这些。”
“自从臣妾晋了修仪，臣妾的生母在家里地日子好过多了呢。这一切都得感谢娘娘的大恩大德。若是臣妾还与当初一般，言语刻薄心胸狭隘，又那么容易受挑拨，估计早就没了命了，姨娘也得受了臣妾牵累不得好死。”
“臣妾其实知道，娘娘今儿来除了探病开解，也是怕臣妾旧态复萌。三皇子刚刚诞生，又有两位待产的，万一臣妾犯了老毛病，保不齐就是人命关天的大事。”
“娘娘且放心吧，臣妾再不会了。回头臣妾便召了太医攘治身子，踏踏实实修身养性。就算一辈子无所出，这二品嫔的身份也不会平白丢了去。何况还有娘娘关照着，什么苦扛不过去？”
欢颜笑着起身，“既是姐姐看开了，我也算没白来这一趟。旭儿快下学了，我得赶紧回去。若是姐姐哪天又烦闷了，便去永禧宫坐上一坐。”
萧梅儿扶着欢颜送到永顺宫外，目送着她渐渐远去。回顾着方才的谈话，心中感慨又舒坦着，不由得露出了甜美的微笑。
欢颜没想到，自己一直意欲推脱的封后大典，穆霄启与太后一直未曾正面同意取消的封后大典，突然在这一天，便被皇上下令取消了。
四月十六，修容陈月虹平安诞下四皇子，晋良妃。四月二十一，二公主也于永平宫顺利降生，修媛杨玉枕极度疲惫过后闻听自己生了个女儿，未曾出得产房便沮丧得默默流泪。
欢颜亲至永平宫探望并带去晋升的旨意，见杨玉枕并未因得了公主晋位昭媛而喜，只是一味哀叹求皇子而不得的遗憾与不满，心头甚是厌恶。草草安慰了几句又嘱咐杏儿好好看护便告辞离去。
不知是被那满殿满院的血腥味儿顶了胃口，还是午膳时吃了什么不好克化的，还未出得永平宫大门，欢颜便觉得酸气上涌来不及屏气压抑，只得匆忙找了棵树手扶着树干低头呕吐了起来。
身后的采芳见状大急，一边给主子抚着背一头欲高喊来人。欢颜呕出了些许酸水后觉得舒坦了不少，忙拉住采芳不许她喊人。想起荷包里的梅子，用帕子取了一颗捏着含在口中，又低声嘱咐了洒扫宫女速速清理呕吐的痕迹，便急急离了永平宫。
刚一进永禧宫大门，采芳便高喊平安速速去太医院宣李太医前来。欢颜红着脸不许，采芳与平安皆纳罕得要命。
绿俏迎了出来问明缘由，躬身施礼笑道：“奴婢恭喜主子贺喜主子。”
采芳低头想了片刻，也抬头笑了起来，“奴婢也恭喜主子啦。奴婢经事儿少，倒把这当成了病，其实主子该是……”
绿俏掩了采芳的嘴，捂住了她那还未说出的话。平安在一旁低头躬身，情知是怎么回事也不敢答言生怕主子害臊，犹豫再三却还是问道：“主子，奴才还是去请李太医来一趟吧，毕竟诊了脉后就得调换饮食了。”
欢颜点头应了，“平安想得周到。谁都得经这一遭儿不是，何况你家主子我又是个半吊子，哪里有太医诊脉更准确呢？”
这月的月事超得倒不久，八九天而已。欢颜虽是心中有数儿，却也没想到这孕吐来得如此之早。因此上饮食调理是必须的，若是吃什么吐什么，拿什么给腹中的孩儿补充营养？
暖阁里，李太医收了诊脉的手，起身道：“微臣恭喜娘娘，娘娘确实是有喜了。娘娘的身子骨很好，胎儿的状况也很牢靠。只是这宫里讲究多，按惯例是该用些安胎药的，娘娘若是不喜，臣便给娘娘多开一些食疗的方子可好？”
欢颜自打进了宫，都是李太医给诊脉治病的。她的习惯如何，李太医也了解个大概，这位是能食补便不用药，能用温和地便不用凶猛地。见欢颜点头并赞赏的微笑，李太医便来到大殿提笔落字。
手拿着一摞写好的纸张，李太医又回到暖阁：“娘娘也是懂得医理的人，知道孕期该避讳些什么，日常的东西臣就不提了。另有一些生僻难见的药材食物对孕妇不好，或者相克化的东西，臣也都写在了纸上，娘娘多瞧瞧多注意些没有坏处。”
“头三个月里，臣保证每五天来给娘娘诊一次平安脉，平常日子里若有不妥，臣也能随时赶到。”
“臣先告辞，既是娘娘诊出了喜脉，臣马上便得去尚寝局上交今日脉案以作记载。”
这种备案之事本该由诊脉太医上交给太医院，再由太医院上报尚寝局。李太医本是太医院院首，便省了倒手的手续直接办理即可。
采芳不用欢颜交代，早就取了十两黄金袖在一旁，闻听李太医告退，便走上前去将那金锭子塞过，“李太医也沾些我们主子怀了龙胎的喜气吧，好令家中儿媳也生个有福的大胖小子给李太医抱抱。”
李太医最小的儿子娶妻不久，听说新媳妇也是有孕了。采芳的两句正说到他心坎里去，笑着将那金子收下，“如此臣便笑纳，并多谢娘娘赏赐。”
欢颜停了避孕的药物也有些日子了，本是想待秋天再准备怀孕之事，目前先淡化一下体内残余的药性。谁知这孩子竟来得如此之快，余下的些许药性也没影响他的报到。
点翠带人一同去了小厨房清理一切有可能影响胎气的食物与调料，绿俏又领了余下的几人四处查看院内与殿中各种花草。小周子喊了一众小太监打宫门口开始仔细观瞧路面与庭院中的平地上可有突起和杂乱散落的石子。平安自是前往养心殿向皇上报喜。
第3卷 尾声 第39章
采芳陪着欢颜歇在暖阁里，隔窗望见忙碌的众人，欢颜便觉得好笑：“哪儿用这般如临大敌似的？”
采芳轻嗔道：“瞧瞧主子说的什么话。主子腹中怀的是龙胎，哪里是什么大敌。您没瞧见李太医那一摞子纸上，写了多少对胎气有影响的花儿草的，又写了多少平日里总吃的东西？”
欢颜佯装无奈，“好好，你们说好那便好。只是这怀胎十月，你们若日日都这般，岂不得累坏了？等我这皇子皇女出生，谁还有力气伺候他？”
采芳翻了翻眼皮想了想对策，笑道：“主子不是马上就要册封皇后了么？按例是要增加不少人手的。何况等到龙胎诞生前后还要增加，不用怕不够使唤的。”
“新来的哪儿有你们贴心？哪儿有你们令我放心？就算那几个粗使的丫头小子们，我瞧着都比别的宫里地大太监和姑姑顺眼。”欢颜点了点采芳的额头说道。
“主子说的是，新来的可不敢让贴身伺候。那莺莺姑姑和燕燕姑姑呢？她们不是贴身伺候过敬淑皇后么，应该靠得住吧。”采芳疑问道。
欢颜笑道：“你可莫打那两位姑奶奶的主意。难道咱们大皇子不用贴心的人近身伺候么？旭儿身边若都是像那姜嬷嬷一样不妥贴的奴才，早就被教成坏孩子了。”
欢颜曾经偶然听到过那姜嬷嬷与旭儿的闲聊。那天杀的奴才仗着旭儿吃过她的奶又与她亲厚，竟挑拨起了养母子之间的关系。难道这奴才还想学书里记载的，靠着这手段做个奶娘太后？
好在旭儿已经进了学，日子虽短却已是学了不少东西。小小的人儿背着手将姜嬷嬷痛斥了一顿，又警告再有类似的事儿发生必会严惩不贷，这狗奴才方才老实了些许。
欢颜寻了个合适的时候儿，将此事当做笑话般说给穆霄启听。穆霄启如今对欢颜自然是信任无比的，加上也眼见着大皇子与乳母疏离不少，不由分说便找了个借口，将那奴才发到浣衣局做了个管事嬷嬷。
眼下又提起这姜嬷嬷，犹如给自己提醒般，欢颜便长了个心眼儿，“从今往后我的贴身衣物莫送到浣衣局去了。那奴才在那儿做管事儿，可别借机暗害我。就算咱们宫里洗不动的，取回来也得多方小心查看方能使用。”
“宫里的洗涮之事便交给施红盯着好了，一会子想着提醒我交代她。”
众人将排除隐患之事做得差不多了，几个带头的便一一进来回话。欢颜刚嘱咐完采芳给每人发点银子沾点喜气儿，便见得穆霄启喜气洋洋兴冲冲的大步走了进来。
如同喜获至宝般，穆霄启拉着欢颜的手上看下看，不时傻笑着。欢颜好生的不自在，红了脸扭头道：“你别用这种眼神看我，弄得人家怪臊得慌。”
“欢儿，真好。咱们有孩子了。”穆霄启喃喃说道。
“用不了一会子旭儿便放学回来了，你这做父皇的可莫当面再说类似的话。何况新添的这几个皇子公主，加上原有的几个，哪个不是你亲生的？对自己的亲生儿女尚做不到一视同仁，对朝臣呢？对子民呢？”只有欢颜敢说这种听似大逆不道的话，好在是两人关在暖阁里低声闲聊，也不用怕惹祸上身。
穆霄启红了脸，“没想到这为人父也和为人君一样的难。”
欢颜轻笑道：“你若一时转不过弯儿来，你便仔细想想，这满后宫的皇子公主，哪个与我无关？旭儿如今在我膝下抚养，长歌的生母虽进了冷宫，如今跟着德妃过得却越来越好，不是我求的太后么？”
“还有健儿与后来这几个，不都是我让出宠爱才有的？我若死把着你不撒手，哪个孩儿能降生到这世上？”
“倒不是表功说我多么伟大多么仁慈多么博爱，只因为他们的生命也有我一点小付出，我便将他们视为自己亲生的孩儿呢。何况他们都是你的子女，这便是爱屋及乌。”
欢颜心底暗想，我当初之所以那么做，除了顾及宫规与非议以及来自各处的重压，不就是怕禁而不止么？倒不如将那侍寝怀胎之事让给一些恭谨贤良较好把握的妃嫔，为自己博得美名是其一，若是万一哪天自己犯了错儿，也不至于墙倒众人推。
如今将这事儿放到明面上又与穆霄启说了一回，想必即便真有那一天，他也会念及自己的好儿，不致令自己万劫不复。
穆霄启沉思了片刻，握紧欢颜的手，“谢谢你欢儿，我明白了。对朝臣所做的因人制宜，用在子女身上一样可行。”
“就算他们长大后资质各有高低，我也不会厚此薄彼。我会按照皇子们的脾性与擅长之事为他们安排前程，也会根据公主们的性子指定及笄后的驸马人选。”
“这才对么。”欢颜笑道，轻抚着小腹低声说道：“孩儿啊，可听到你父皇说了？你父皇是不是很伟大？”
穆霄启失笑，“他能听到什么，你这会儿便与他讲话？”
“怎么听不到？胎教胎教，胎中便要受教育。”欢颜撅嘴说道，“我既有了身孕，那大典该如何？”
“胎教？这个说法倒很是新鲜。”
“我马上下令，停止采办以及各种为仪式准备的事宜。三个月内胎相不稳不宜劳累，三个月后又太过推延，国不能一日无后。”穆霄启笑言，“早知如此不如当初便听了你的，一纸诏书诏告天下，一本金册一面玉牒便打发了你好了。”
“我亲自去给齐府写家信报喜，你在榻上靠着莫动好生歇息一会儿，等旭儿回来咱们便用膳。”穆霄启站起来，又取了薄毯给欢颜盖上肚子。
欢颜笑道：“哪里用这么谨慎，都快四月底了还这么捂着？若旭儿回来瞧见，会吃他妹妹的醋。”
“你怎么便断定是妹妹？就不能是弟弟么？”穆霄启瞧见欢颜撇嘴，忙改口，“好好，你说妹妹就妹妹。乖乖躺着，我去去就来。”
穆霄启的报喜家信尚未写完，春草姑姑便已经带着太后的赏赐与叮咛进了永禧宫。
第3卷 尾声 第40章
“我们主子笑得那样子，娘娘您可没瞧见呢。笑过之后再三叮嘱奴婢过来和娘娘说一声，娘娘只管好好养胎，这后宫里的事儿，我们主子先替娘娘管上一阵子。等娘娘安安稳稳过了这头三个月，再说往后的事儿。”春草一一的学说着。
欢颜局促的说道：“太后娘娘如此安排，令我甚是惶恐呢。眼瞅着天气就热起来了，再让太后娘娘从清净中脱身料理杂事，欢颜实在是不忍心。”
“姑姑回去给太后娘娘说，最近德妃姐姐与贤妃姐姐一直帮我料理后宫，也算得上是一把好手了，不如再让她二人帮帮太后，小事儿自有她们做主便好。”
“还有冬梅姑姑，也可以暂时回到慈宁宫，多个人手便能令太后多歇歇。”
春草连忙摆手，“那两位之事倒是可提，冬梅这事儿娘娘就莫要再说了，我们主子不会应承的。”
“我家主子就怕娘娘提起，因此专门交代了。冬梅当初是伺候过我们主子孕期的，对那些腌臜东西了解得不少，甚至比娘娘您不差。有她在这边伺候，我们主子才踏实。”
“说句不该说的话，我们主子当初安排她回来，就是等着这一天的。娘娘日常理事我们主子是极放心的，哪里还用冬梅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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