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夫呈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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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夫呈祥- 第2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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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仇。完完约潜伏那么多年,就为了这两个字。他没那么多纠结,在他自小的记忆里,大梁的狗皇帝就是他不世的仇人,你死我活已是必然。

完完约本身与漠北联系不甚紧密,所以这次发兵也是借着义父王沛臣的威信与恩师卫梦言的从旁协助,五万大军之中,有四分之三是昔日的瑶州军,掺在里边的漠北将士,比起那十数万计的北夷兵,简直连个脸熟都混不上。打着瑶州的幌子造反,是更好的途径。

如今真正平静的地方,只有拥着扶城而立的燕州了,但燕州与漠北接壤,如果完完约此战靠捷,剩下的就都指日可待。这还真是个大便宜。

“完完约?那个小黑蛋?”司徒剑想了半天才把名字和人对上号,他的小眼睛里全是惊讶,“这丫头真是糊涂,这不是为他人作嫁衣么?真是傻到没药医了。”

他这句“没药医”大概刺伤了予聆,气氛一起冷凝起来,柳欢赶紧说了声“要去接相公”,一折身就走了,其余人不敢借故留下,全跟在她身后开溜,只剩下司徒剑与予聆师徒俩在房里大眼瞪小眼。司徒剑尴尬得要命,只得“嘿嘿”笑了两声,将话题引开了。

卫嫤吃了很多药,情况还算是好的,没有吃不下,也没有隔天又吐出来,只是身子沉疴,仿佛不像是那个曾经生龙活虎的姑娘。好在浮屠宫的高手们都在,可以轮流为她输入真气护心护胎,可是眼见着她的伤一天天好起来,体内的毒素一点点拔除,情况却很不乐观。

内力反噬,真气流失,她就像个被放了气的皮囊,一天天瘪下去,连眼皮都变得深陷。

乐青始终面色沉郁地往返于两府之间,眉间愁色犹深。

打从众人知道卫嫤与箫琰命脉相连后,后者的情况亦不消多问。

卫嫤都成这副样子,他还能好?

同生共死,那曾经是许多痴人等不来的福份,映射在予聆身上,就是无尽的酸楚。他不会治病,也不会照顾人,一样一样地学来,越发觉得气馁,直到完完约一个月后,再次上门。

这一次来,他甲胄未除,被初春的太阳晒了几日,整个人都像在放光。

所有人都怀着敌意盯着他看,可他却只点明了要见予聆一人。

“世子爷求仁得仁,却能迂尊至此,段某是否应该感到荣幸呢?”予聆凉凉地看他。

“段兄真的不打算再上战场?你就不怕我连你们夏侯氏的北营也一并吞了?”完完约冷笑。

“你的胃口大,可是嘴却未必能有那么宽,小心贪心不足蛇吞象。”予聆终于有些怒了。

“呵呵。”完完约不予置否。

两人没有交集,连说话都少,但一上来都这样箭拔弩张的情况却是少见。予聆不是可以被轻易挑衅翻脸的性子,完完约也不是压不住场子的热血少年,可不知道为什么,两人一对上眼,就变成了一场恶战。

“呵呵是什么意思!你做了那么不要脸的事,还有脸来见她?别以为我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予聆抓起案上一叠厚厚的军报,向着完完约劈头盖脸地砸去。军报如落叶般纷飞,从中间破开一道罅隙,露出完完约一惯阴沉的脸。

完完约首战大捷,逼着玉煜退兵百里外,以锦娘为首的南禹各部对他表示了结盟的意向,玉宁公主的幡号已经落下,改成了姓卫的旗号。

同时,洪升被卫梦言取而代之,北伐军内乱接尽尾声。

怎么看都是昔日左相要扬兵篡位,将皇帝逼上了死角。

卫党与苏党、曹党正式决裂,大学士苏原点将领军,南下勤王。

卫梦言成就一代奸雄之名,却是为他人作嫁衣。

百般骂名是他的,军功战绩却是完完约的。

“我没有脸见她?哼,我敢说这世上,我却是最有资格前来见她的人!你守着她有什么用?你拿着这些军报又有什么用?如今还不是废纸一张?当初若是愿意十两银子一张卖给我,还能换点酒钱!”完完约抓起落在肩上的一片信函,看也不看就撕了个稀烂。他比予聆更激动。

他不会忘记卫嫤同自己说过的话,为着这句话,他胡思乱想了一宿,打定了主意要好好跟着她,看着她,可还是在转眼的功夫弄丢了彼此。卫嫤的心里从来没有他,他连妄想的机会都没有,但最值得骄傲的是,他知道她大部分的秘密。

有一天,她和他围在桌边吃饭,卫嫤扒了两口饭,突然说了句:“完完约,我可能活不了多久了。如果我死了,那些钱就不要你还了。”她说这句话的时候,他显然没恍过神来,等他有了表情,她又自言自语似地添了一句,“要是能活过来,你再还给我不迟。”

他这才明白,那些钱,指的是那些夜明珠换来的饷银。

卫嫤了解自己,却无法阻止自己。她真的打算用自己的性命作了赌注,同时赔下去的本钱,还有她辛苦积攒的实力与声望。

撇开两个人的陈见与不明不白的情愫,完完约不得不承认卫嫤的远见与胆量。临阵托孤的,那是权宜之计,临阵托兵的,却是女子中间的大丈夫。

卫梦言想让天下百姓来选,卫嫤却能自己选。

“我的意思是说,我如果死了,你又有本事取玉煜而代之做皇帝,那就好好坐稳江山,总算不辜负我爹对你的期望。当然,如果我还能活下来,你就作好与我开战的准备,该是我的,我还会统统拿回来,连本带利,毕竟……位子还是自己坐来舒心。”她解释。

完完约还想她能有第三种选择,可是她却始终没留出那条选项。忘掉箫琰,忘掉予聆,忘掉过去,和他一起策马天下,一起驰骋疆场,到最后也只能是想想作罢。

“看来她什么都还没跟你说。”完完约摇了摇头,难得自得一下,可得意之后,却又忍不住阵阵悲凉。他的话,打消了予聆扛扫帚赶人的可能。

予聆抬起头,第一次那么仔细地打量完完约的脸。他不大了解北方的游牧民族,特别是在感情上,为什么明知道心上人不喜欢自己,他们却还是会巴巴地粘上去,不离不弃。

完完约这次来,不是为了挑衅,虽然他说话很不好听。

“说什么?”

“覃远明与丹塔勾结,贩买军报,换取信任的事……你的军报,在你那位好兄弟手上,真的只卖到五两银子一封,这个消息够不够震撼?”

当然,这件事还是得从那颗扎眼的夜明珠说起。

第328章 是夜

灵州,牢房。

北夷二十王子丹塔,在已经被饿得神志不清的时候,看见了一个人。

少年白衣,依旧如同记忆中描述得那般耀眼,那个名字,同眼前的人一样,同样令人难忘。

“予聆!”他双目精光暴涨,挣着铁链向前扑,却只挨得着冰冷的牢栏。

“我姓段,本是南禹段氏分支一脉的传人,予聆这个名字,是义父给我取的。”予聆静静地注视着他,将他一身狼狈都看在眼里,看了一会儿,少年嘴角勾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脸上尽是了然,“你这条命,是我夫人替你捡来的,你可知道?”

他将一页书笺丢在了丹塔脚下,颔了颔下巴,示意由丹塔自己去看。

丹塔却朝着栏杆怒吼起来:“士可杀不可辱,她就算不杀我又能怎么样?她不杀我,我就得谢她?她可是我不共戴天的仇人!还有,我的脸,我的脸……”他的手在满是痂皮的破脸上抓挠,抓出几条血淋淋的伤口。他现在这副样子,便是指为北夷王族,也不会有人相信。

予聆沉默了一会儿,似在认真地打量他的脸,又像是在思考着要不要在那张破脸上再划上几刀,那样冰寒冷冽的眸子,似乎含着无形的压迫,丹塔居然不由自主地缩了缩脖了,艰难地蹲下身子,拾起了那一页书笺。

予聆待他看了两行之后,突然开口:“与其说你被嫤儿害了。倒不如说她这一趟是救了你,你的父汗那么多儿子,若不是上面十几个都死了残了,这一趟也轮不到你。现在你的人与大梁皇帝的人相互猜疑,只要你的尸体一天没找到,他们就会一直内讧下去。”

“这不就是你们想看到的?不就是那个死女人想看到的?你不必一再提醒我!”

“我不是提醒你,只是好心地告诉你。玉煜不是个二百五,他能骗得你父汗出兵,肯定是下了大注的,你父汗为了常州那大片土地,死个儿子也算不得什么,他正当壮年,姬妾如云。你下面还有那么多个弟弟。你的几个哥哥死了那么久。也就只有你还念念不忘,他们呢?可有几分真心记挂?你想过没有?”

“你有话快说,有屁快放。不用这样拐弯抹角!你带着这封书笺来,我就得信你?”

“随你!你不爱听,我就不说……你好好考虑考虑,想通了再决定要怎么做,若是你父汗派了哪个弟弟来接替你的位子,我和你都不会好过。予人方便,自己方便,懂?还有,这书笺不是我给你的,是你自己花了钱买的。我只不过是帮你看了两眼。”

“段予聆!我就知道你们南人都不是好东西!”

“南人不是好东西,但还不至于扫荡北夷,淫人妻女,我给你个机会,不是让你占着便宜来骂我,你若是想活下去,就给我放恭敬点,管好你的嘴巴。”

予聆弯腰在烧红的火盆里执过一块铁烙,“滋”地一下印在牢柱上,一股浓烟伴着焦臭溢出来,将丹塔惊得心中一颤。等他回过神来,予聆的白衣拂动,已然是走远了。

书笺的后面有一处细细的压花印记,隐约透出雄鹰的轮廓,丹塔跌坐在干草堆上,咬紧了嘴唇。许多他从未想过的问题,浮出了水面。予聆没有伪造书信骗他的理由。

如果他能当场作出决定,这将是一着双赢的走棋。

对予聆而言,最好的结果是,丹塔回去,继续统领北夷铁骑,与玉煜撕毁盟约,带兵回到北夷部落里去复命。这也是留给他这个落魄王子的最后一条归路。

书笺里写得再明白不过,玉煜找不到他,很快便会用别的方法证明他的死亡,到时候,十数万大军会有由新的北夷将领接手,有他无他,从一开始就不重要。予聆说的都是实情,是他自己实心眼,从来没有想过。

若不是几个哥哥都死于非命,这次也轮不到他来带兵,当然,若是他死了,或者立不了功,又会有弟弟们顶上。北夷的老可汗没别的,就是喜欢和女人生孩子,这仿佛是北夷人的通病。

予聆走出大牢时,天还没有全黑,完完约牢着一匹奇形怪状的马,站在石阶旁,一动不动。反倒是那怪马看赤邪不顺眼,拼了命要凑上前去挑衅。赤邪被绑在门柱上,激怒之下,差点将门都踢塌了。

予聆认得那马,正是去年玉煜赏给左相的火龙驹。

他上前牵了缰绳,赤邪见主人到来,立时老实了,作出一副高傲矫矜的模样。都说物似主人形,总归有那么几分道理,予聆看看火龙驹拉长的宽脸,又看看完完约一如既往的黑脸,不知不觉便放松了几分,心情也不像来之前那么沉重。

“这匹马是她给我的,她那时候总是想着往外跑,天天想着要见你,阖府上下都觉得大小姐是个花痴,却没想到冥冥之中,早已经注定。难怪我在她面前,就算再惹火她,也不过是个讨厌的路人。”完完约难得露出几分温柔。

“这场战要打很久,你最好有准备。我不会帮你。”予聆扬了扬唇角,正视阔步,纵马游缰。

“这场战打赢了,我们就是敌人。”

“就算是没有这场战要打,我们也不是朋友。”

“哼。”

“……”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看着夜色一点点沉下来,宽敞的马路上,清静荒凉,烽烟未起,火光已经蔓延。小院的灯火,只有豆大的一点,温暖到不了心间的阴暗。

予聆与完完约之间,终不再言语。

完完约一勒马,火龙驹暴躁得刨了两蹶子才停下,若不是赤邪闪躲及时,少不得要挨得上一腿。予聆有些诧异地转过头,却听完完约自嘲地笑了:“我喜欢它的野性,所以一直未舍得将其驯化,性子是很野,但难得这么聪明。”他说完,掉转辔头,竟未再进这扇门。

予聆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高大的背影在夜色中沉没,良久,才长长地吐了一口气。

他们不会是朋友,完完约对卫嫤的执念也似想象中那样肤浅,火龙驹不经驯化,多半还是因为这马儿是她送的。想想,这竟是她送给小黑蛋的唯一礼物。

“臭小子,有想法了?”司徒剑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几片瓜子皮就着口水沫儿一同撒落。

“想什么?”予聆牵马进了院子。

司徒剑翻身从门顶跳下来,悄无声息在落在予聆身侧:“打战啊,小丫头也不是永远醒不来了,与其这样巴巴地守着,不如去做些令她开心的事,你说呢?”他将手里的零嘴扔掉,顺手拍了拍灰扑扑的巴掌,又道,“照小黑蛋这样的打法,捱个三五年,大梁就没人了。兵贵神速,不能拖。你自己也是行伍出身,应该知道小丫的头心思。”

“三五年……我连三五天都捱不下去。”予聆疲惫地塌下了肩膀,“如果丹塔愿意以王子的身份发令退兵,我就还有点机会。”

“什么样的机会?”

“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机会。”

予聆没来得及吃饭,随便洗了把脸就往卫嫤房里去了,可是司徒剑听了他的话还有些参不透,不厌其烦地跟在他身后叨叨。终于成功地将予聆惹毛了。

“小子你做了什么?你不是一直守着这丫头没有离开么?你不是连北营都不要了,说这话又是什么意思?什么叫挟天子以令诸侯?”打从卫嫤昏迷,予聆也没有了斗志,昨天去见覃远明的时候,神情也是那样寡淡冷漠的,哪怕是提了人头在手里,也没觉得跟提个篮子有任何区别。

予聆亲手杀了覃远明,瞒着远在帝都的夏侯罡,甚至也瞒过了夏侯卓渊。

当然,他还瞒着所有人做了一件更卑鄙无耻的事。

趁着扶城守备薄弱,他暗中派了隐卫,劫走了皇帝盛宠的苏贵妃,苏子墨。

“砰!”予聆将房门甩上,顺手将聒噪的老头儿关在了门外,司徒剑碰了一鼻子的灰。

“嫤儿,我回来了。”他像个外出谋生的丈夫返家,进门便规规矩矩地坐在了床沿。床上是他久病未愈的妻子,也是他十年如一,想保护的人。他看着她平静的脸,品味着她唇边啜着的那丝若有若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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