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好丈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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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好丈夫- 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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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鳌进了诚心堂,在讲堂上伫立了一下,目光在堂中逡巡了一会儿,最后在柳乘风身上落下,他的目光带着一种戏谑,仿佛期待柳乘风在知道自己身份之后会表现出什么样的表情。可是看到柳乘风一副淡漠的样子,倒是让王鳌心里略有失望了。

王鳌深望了柳乘风一眼,才收回目光,随即开始漫不经心地讲起学来,王鳌所讲的和博士不同,他只是拿出了一份八股范文,先是摇头晃脑地朗诵一番,随即对这范文进行品评,下头的监生一个个支着耳朵听,一字一句都不敢遗漏。

柳乘风闲坐着无事,也认真地听起来,渐渐的也进入痴迷状态,王鳌的学问果然不可小视,一篇极好的文章居然被他批驳得体无完肤,可是偏偏他每一个批评又极有道理,柳乘风对比了一下上午讲学的博士,这才知道与这王鳌比起来,那博士的水平竟是相差了万里,也难怪这些监生们对王鳌奉若神明。

王鳌足足讲了半个多时辰,才将范文放下,脸色变得轻松起来,与监生们随口说了些时事,只是他与秦博士那义愤填膺的语句不同,可是每一句话都是如沐春风,有监生提出兵部尚书马文升要求增加粮饷的事,王鳌就反问:“弘治一年的时候,一两银子可以买米一石,可是现在,没有一两银子外加两百文钱也休想买到一石白米。大同年初的时候又遭了鞑子袭掠,将士们人困马乏,粮饷却越来越少,若是换作了你,你该如何应对?”

那些监生立即支支吾吾了。

王鳌含笑道:“边事要紧,百姓的生计也要紧,可是鱼和熊掌不可兼得,马尚书的事偏重的是边事,身为兵部尚书在其位谋其政,而大家偏重的是百姓的生计,其实谁都没有错,大家都有各自的道理。”

柳乘风听到这句话,心里暗暗佩服,这位王鳌王大人果然是和稀泥的高手,既没有出言得罪马文升,又让监生们无言以对,还小小地暗示了一下监生能够体谅民情,反正什么好话都让他说了。这个人,只怕并不止是太子讲师和博学这么简单。从他的身上,柳乘风看到了一种智慧。

下课之后,王鳌含笑地与涌过来的监生说了几句话,随即眼眸又朝柳乘风这边看了一眼,莞尔一笑,风淡云清地走了出去。

※※※

钻入这不起眼的青色轿子里,王鳌的脸色变得凝重起来,他如往常一样倚在轿中的后垫上阖起了眼,随即淡淡地朝外头的轿夫吩咐道:“打道回府。”

轿子抬起来,王鳌似乎是在犹豫着什么,随即长吐一口气,又慢悠悠地道:“叫人去镇府司打探一下方才那个校尉底细,立即报给我。”

外头的轿夫应了一声:“是,老爷。”

轿子穿过街巷,走得并不快,王鳌仰在软垫上小憩了一会儿,只一炷香功夫,便已经到了王府,这王府并不奢华,连门丁都只是个瘸了腿的老汉,王鳌慢吞吞地从轿中钻出来,下意识地摸了摸鼻尖上的肉瘤,随即淡淡地朝瘸腿门丁吩咐道:“让夫人去拿些蜂王蜜和苦瓜汁来,待会儿老夫要用。”

瘸腿老汉不禁道:“老爷要这个做什么?”

王鳌不要哂然一笑,想到柳乘风方才的一席话,淡淡地道:“叫你去你便去。”

瘸腿老汉应了一声,一瘸一拐地先进府里去了,王鳌心里却是想:“按着这个人的法子试一试也好,这肉瘤……”王鳌的神色不禁黯然,摇头慢步进了府里。

第十五章:打击报复

在国子监待了一天,柳乘风疲惫地回到温府,温晨曦见他回来,连忙叫仙儿端了温水来给柳乘风洗脸,一面问:“这差事做得好吗?有没有人故意为难你?”

柳乘风淡淡一笑,洗过了脸,整个人变得精神奕奕起来,道:“都好得很,卫所里的人待人都很和气。”

说到和气的时候,柳乘风不禁想起那个千户的嘴脸,心中一阵恶寒。

温晨曦却不疑有他,脸上露出喜色,道:“这便好了,晨若还说你这样的书生去了卫所,肯定要受人欺负呢。”

柳乘风眼睛一瞪,板着脸道:“不要听那个小妮子胡说八道,她最是喜欢惹是生非了。”

温晨曦莞尔一笑,也不辩驳,道:“今日早些歇了,看你累成这个样子。”

用过了晚饭,柳乘风搬了个小椅子到庭院中去自得其乐地喝着茶,温晨曦则是带着仙儿去见老太君,回来的时候对柳乘风道:“祖母也问你的差事做得好不好呢,倒是晨若说你被分去了太学,还说你得罪了什么侍郎,是不是?”

柳乘风微微一愕,不禁想,那小妮子的消息怎么这么灵通?却是含笑道:“说不上得罪,只是相互切磋而已。”

温晨曦却皱起眉来,道:“这可说不上,听温晨若说,锦衣卫已不是早年的锦衣卫了,当今皇上倚重内阁和各部堂,便是指挥使大人见了那些阁老都要陪笑打恭,侍郎虽然比不得阁老,可是便是我爹爹见了他们也是不敢放肆的,更何况这个侍郎还是太子讲师,早晚要入阁的,他若是心眼小一些,岂不是要坏了夫君的前程吗?”

柳乘风心里不以为意,安慰了温晨曦一番,温晨曦才恬然道:“是,是,总是你说的有道理。”

柳乘风嘻嘻笑道:“不是我说的有道理,是晨若总是挑拨离间,往后再也不要信她的话了,其实去太学坐堂正合我的心意,天天坐在那里听博士们讲学问,哪里是什么坏事?不说这个了,我们还是早早睡了吧。”

“嗯……”温晨曦低不可闻地应了一声,脸上飞过一抹嫣红,总觉得柳乘风说睡觉时的口气有那么点儿隐喻。

第二日柳乘风起来,仍旧去国子监里坐堂,今日他带了钱袋,正午的时候请老霍美美地吃了一顿,老霍笑逐颜开,压低声音对柳乘风道:“柳兄弟,这一下只怕你有麻烦了。”

柳乘风道:“怎么了?”

老霍正色道:“听卫所里的兄弟说,有人在南北镇府司和历经司里打听你的消息。”

柳乘风想到昨天得罪的侍郎,心里忍不住骂:“莫非是那侍郎在打听自己?那老家伙的心眼这么小?”

老霍吁了口气,继续道:“反正你小心一些,京师里头的大人多的是,一不留神若是得罪了哪路神仙,人家只要捏捏手,咱们就吃不消了。”

老霍的警句中带着一股浓重的世故,他当了几十年的差,在这京师里算是消息灵通,看多了豪门倾轧小人物的事,这时候也不禁为柳乘风担心起来。

柳乘风心里却在想,侍郎又如何?他若真是给自己使绊子,大不了这锦衣卫不做了,宁愿仍旧回去摆字摊。不过想到妻子对自己的期望,心里又觉得很不是滋味,若是这锦衣卫没做两天就被除了名,晨曦那边就真不好去面对了。

老霍的一番话,让柳乘风整整一天的心情都变得黯然下来,回府的时候,一个管事笑吟吟地叫住他,对他道:“老爷在书房要见姑爷一面。”

柳乘风只好又到书房去,温正也是刚刚下堂回来,身上穿着锦衣紫袍,一脸疲惫地看了柳乘风一眼,语气不善地问:“王侍郎是怎么回事?你什么时候得罪了他?你可知道这位王侍郎乃是当今圣上跟前的红人,更是清流的领袖?现在倒好,你进了卫所才一两天的功夫,就将他得罪了?”

温正的心情很坏,脸上阴云密布,他这便宜岳丈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之前就想着这么个书呆子进了卫所早晚要惹出事,结果今日一早的时候,王家就派了人四处打探柳乘风的背景,温正当时心里也是惊诧,便叫了那家人来问,才知道柳乘风竟是与王鳌在国子监的仪门外起了争执,温正当时真是骇得无言以对,一整天都是恍恍惚惚的。

柳乘风正要解释,温正的脸色变得更坏,怒道:“你可知道那王鳌是什么人?莫说是我,便是指挥使大人见了他,也得乖乖地叫一声先生,他若是要收拾你,只需要派个家奴去给指挥使打个招呼,就可以让你在这京师销声匿迹,哼,你不必解释,解释了,我也不听。明日开始,你不必去卫所里了,我会叫人给你告个假,你好好在家中反省,至于其他的事,就看王大人肯不肯高抬贵手了。”

正说着,温晨曦推门进来,她的额头上渗着了汗珠,或许是因为跑得太急,两颊生出红晕,大口地喘着粗气,道:“爹……怎么了?”

温晨曦也是刚刚听仙儿说老爷把姑爷叫了去书房,且满脸都是怒容,温晨曦心思细腻,生怕爹爹与夫君生了冲突,便过来听一听,一到书房外头,便听到爹爹在书房里咆哮,立即吓得花容失色,再不顾规矩,推门而入。

温正见了温晨曦,又看了看柳乘风,冷哼一声,道:“哼,你们做的好事。”不过他似乎是因为顾及着温晨曦的身体,没有再说什么难听的话,只是甩袖而去。

书房里只剩下了温晨曦和柳乘风,柳乘风此时的心情也变得难受起来,他倒是怪不到温正头上,虽然温正对他有成见,可是那王侍郎毕竟是他惹来的,现在那王侍郎不肯干休,温正勃然大怒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温晨曦见柳乘风脸色不好看,默不作声地抽出汗巾给柳乘风擦了擦汗,捋平了衣衫,与柳乘风回到自己的房中去,叫仙儿泡好了一壶热茶,捧到柳乘风的手里,才低声道:“夫君,这世上许多事本就讲不清楚,父亲对你发脾气,多半也是为了我们好,我知道你心里难受,可是你不要生气好吗?”

柳乘风抬起眸,看到温晨曦一双温柔的眼睛看着自己,一肚子的阴郁霎时一扫而空,心里想:你妹的,柳乘风啊柳乘风,你一个堂堂男子汉,怎么还要自己的老婆来安慰自己?你有满肚子的学问,又通医术,在这个世界就算不寄人篱下,难道就当真活不下去?

柳乘风不禁笑起来,道:“我生气什么?你不要多想,我只是在思考……”

“思考?”温晨曦见柳乘风的脸上有了笑容,俏脸上也露出微笑。

柳乘风正色道:“我在思考若是被卫所革除了,我是不是还是摆字摊做点小生意去。”

温晨曦不由莞尔,道:“夫君若去做生意,我也要去帮衬。”

柳乘风笑道:“到时候再生十个八个儿女,形成家族式产业,要垄断整条街的字摊,哪个没眼色的家伙敢来抢生意,晨曦就做掌总,一声令下,让晨若那丫头打头,咱们一起冲过去敲晕了再说。”

温晨曦不禁咯咯笑起来,道:“听起来像是强盗一样。”

柳乘风不禁抓住了温晨曦的手,认真地道:“你这个夫君真是没出息,读书被人革了功名,现在连锦衣卫的差事多半也要保不住了……”

温晨曦掩住他的唇,一双美眸打量着柳乘风,凝视片刻才低声道:“且不说嫁鸡随鸡,在晨曦心里,夫君就算革了功名,可是这肚子里的学识是谁也革不去的,就算去不了锦衣卫当差,可是品性却比那些当差的人好十倍百倍。”

※※※

“老爷,姓柳的校尉已经打探出来了,此人原本是个革了功名的书生,此后在街口摆了字摊,却不知是什么原因突然成了锦衣卫指挥佥事温正的女婿,此后便入了卫所,在国子监里厅堂。”

天色黯淡,王府的后宅东厢外头,一个管事模样的人搁着门,低声朝里头的人禀告。

厢房里灯火冉冉,王鳌由着王夫人除去了衣衫,听了管事的话,淡淡道:“知道了。”

王鳌坐在榻上,王夫人低腰给他除去了靴子,不禁笑道:“一个锦衣卫校尉,你大张旗鼓地去打听做什么?”

王鳌坐在榻上摸着自己鼻尖的肉瘤,道:“只是觉得这人有些古怪,一个锦衣校尉居然学问不小,现在才知道原来也是个有功名的人。”

王夫人呵呵笑道:“有没有功名又碍着了你什么?你也真是。”

王鳌吁了口气,道:“方才不是叫你准备好蜂王蜜和苦瓜汁吗?快拿来我用用。”

王夫人到了几子上拿了一碟捣糊的粘稠汁水过来,道:“要这个做什么?”

王鳌小心翼翼地用手指蘸了蜂蜜苦瓜汁涂抹在鼻尖的肉瘤上,道:“老夫这是病急乱投医,管他什么偏方秘方,只要能消这肉瘤的都要试试看。”

第十六章:神奇的老军医威武

清晨,王府的人已经早起了,各房的家人开始拿着扫帚清扫,厨房那边也冒起了炊烟,王鳌每日辰时就要去吏部上堂,所以辰时还没到,天色都没亮起来,这些家人就要准备起来张罗,可谓雷打不动。

王家的规矩森严,而王鳌也秉持着齐家治国的道理,虽然平素不太署理家事,可是谁要是犯了规矩,也是决不容情的。

所以这个家每日都是按部就班,这时是卯时三刻,伺候王夫人的丫头迎香就按时到了寝卧外头,再过半柱香时间,老爷就要起床了。

迎香端着稀疏的温水、青盐,刚刚站定,随即,这厢房里便传出一声惊叫。

“老……老爷……”

这是夫人的声音,迎香脸色骤变,也是吓得直打哆嗦,心里想,莫非是出了什么事?正惊疑着该不该进去,随即听到王鳌的声音,如往常一样,王鳌的声音仍旧那般气势逼人,沉声道:“一惊一乍做什么?现在是什么时辰?”

夫人的声音却是道:“老爷,你自己看……”

迎香松了口气,看来老爷并没有出什么事,她轻轻推开门,端着铜盆儿进去,这时王鳌恰好趿鞋下来,迎香看着王鳌,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比起从前,王鳌竟是变了一番模样,鼻头处居然有一滩干涸的血迹,而鼻尖的那个肉瘤却是不见了。

王鳌趿了鞋,并不理会迎香,而是径直到了厢房中的灯架边取了一方铜镜来,对着自己照了照,一双眼睛呆滞了一下,随即喃喃道:“没了……没了……真的没了……”

王鳌先是失魂落魄地喃喃念了几句,随即放下铜镜,不禁手舞足蹈起来,哈哈笑道:“真的没了,天可怜见,真真是苍天有眼。”

王鳌只穿着内衫,连鞋子都未穿好,便飞快奔出去,王夫人也从榻上起来,连忙穿了裙子,带着迎香连忙跟了出去,才知道王鳌竟是往池塘那边去了,不少家人都哗啦啦地跟过去,远远看到王鳌对着粼粼的池塘水面照着自己的脸,整个人的脑袋像是要伸入水中去一样。

迎香吓得面如土色,心里说,老爷不是高兴坏了失心疯了吧?只是少了一个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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