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山传奇- 第30部分

“你终于来了。”他道。见古皇的目光里微有惊讶，他又笑道：“因为父王曾经说过，你总有一天会来的，如果那时叶无咎还在鼎城，我就能逃过一命，但是就在不久前，我把叶无咎逼走了。”古皇看着他苍白的脸，和苍白的笑容，冷冷道：“那你就是自取灭亡！”

蹇炆仍是笑着，道：“没错，所有的人都会这么说。我现在也后悔不已，但是我知道天地间有一种东西叫宿命，或许这就是我的宿命，你也有你的宿命，叶无咎也有他的宿命。我们即使是王者，也逃不过这宿命，你可以不相信我，但以后你会信的。”他似乎有很多话要说，或许是太久没有人跟他说话的缘故，也或许是他悟出了很多东西，却没有人来倾听。

古皇看着他的冷静，心里有些惊讶，但他的目光还是坚冷如冰：“我不信命，因为只有一种东西能打败我，那就是寂寞，但是现在我把寂寞也打败了，我已经练成了寂寞云手，这东西你不懂的，是不是？”蹇炆笑道：“我懂，但是你还是有你的宿命。”

古皇怒道：“我不想再看见你的笑，你的笑很难看。”蹇炆听了，仍是笑道：“我已经是个垂死之人，即使你不杀我，我也很快会死。我这一辈子笑的时候不多，现在就要死了，我当然想多笑一会儿。”

古皇见他的笑容在脸上缓缓绽放，竟像极了尚星，又惊又怒，一掌向这笑脸劈了下去，“轰！”地一声，木屑横飞，床被打成了无数碎片，屋顶裂开一个很大的口子，蹇炆的人已经不见了。殿外那些昏过去的大臣们正悠悠转醒，突然见天空中掉下几条胳膊腿，然后又掉下一个年轻的头颅，那头颅还在笑着，正是蹇炆。他们大叫一声，又昏了过去。

第二章　简单的幸福

太行山西麓山脚下的一个小茶寮，几个过往客商正在饮茶解渴，聊着闲天，往外望去，只见缓缓走来两个年轻人。这两人一男一女，都长得出类拔萃，两人一走进茶寮，立刻就吸引了众人的目光。虽然那男的也长得面目颇为俊秀，而且脸也很白，但茶寮里的几个男客商还是不约而同地将目光聚焦在了那女的身上。

她的服饰很是简单，只穿着一身月白的衣裙，但她的面容却足以倾倒众生，她见男客们都将目光射向自己，不但不羞涩，反而大方地向他们一笑。这一笑，这个略显昏暗的茶寮顿时似乎光亮起来，男客商们都不觉神魂颠倒，同时低下了头，脸竟微微红了。

那少女手里捧着一株紫色的草，她将这草小心地放在桌上，喊茶寮老板道：“麻烦你，两碗清茶，还有什么吃的，来一点。”老板受宠若惊，连连道：“是，是。小店只有酸菜馅包子，不知您要几个？”

少女对他笑了笑，道：“来五个吧，我吃一个就够了，我的这位大哥食量大，至少得吃四个的。”老板又忙不迭地道是，很快将东西端了上来。那年轻人见那包子每一个足有小碗般大小，对那少女笑道：“你当我是猪么，这么大一个我可吃不了四个。”

少女笑道：“我也没想到会这么大一个，但既然点了，你就得给我消灭掉，否则，哼哼！”那年轻人道：“哼哼是什么意思？”少女道：“你知道的，哼哼！”他只好苦笑一下。不一会儿，那少女的一个包子还没吃完，他已经将四个都吃掉。少女见了惊道：“你真是猪么，真吃完了？还吃这么快？”他笑笑道：“你说的话，我哪敢不听。”少女啐他一口，又白他一眼，慢慢将自己手里那个包子吃完。

那几个客商见他与那美人**，都嫉妒而且恨，想这小子虽然长得俊，但看上去高高瘦瘦松松垮垮的，一身衣服又黑又脏，竟看不出是什么料子制成的，背上还背着一根烧火棍一样的东西，整个一副寒碜样，怎么竟会有这样的绝世美人跟着他？

见他们吃完站起来要走，其中的一个站起来抱拳道：“两位敢情是要走，是向西去么？”那年轻人变了脸色，冷冷道：“怎么？”那客商干咳一声，笑道：“在下并无歹意，我们也正好要走，若是不嫌弃，一路同行如何？也算有个伴。”他的几位同行忙道：“正是，正是。”

那年轻人正要拒绝，那少女笑道：“好呀，好呀，我们也不认得路，正好麻烦各位大哥，也让我们少走些弯路！”说完见他看自己，对他微微一笑，那年轻人只好把话咽了回去。客商们见美人亲自答应，不禁大喜，叫过老板来，算了账，就要同走。

老板看来是个好心人，听说他们要往西走，提醒道：“各位要是向西的话，最好避开黄昏这个时候。”客商道：“怎么？”老板道：“往西五十里，有一座高山，是西去的必经之路，山上有一片魔鬼蜮，很是危险的。”客商听了吃惊道：“怎么个危险法？”

老板笑道：“其实若是清晨或中午过去，一点危险也没有，但若是黄昏之后过去，那座山便天崩地裂，闪电雷鸣，好好的路上现出一个绝大的坑来，又深又黑，里面有万魔出没，路人只要闯入，就是有进无回！”客商道：“那如何是好，就算我们明日再过去，你这里又没地方住宿。”

老板笑道：“这无妨，只要往东走十里路，便有一座废弃的祠堂，虽然破落，遮风避雨还是可以的。各位要是不嫌弃，尽可以到那里去住一宿。”客商道：“我们经商的，讲究什么，当然是性命要紧，这位姑娘和这位公子想必也是这么想的，是吧？”说罢，贪婪地将目光盯在那少女脸上，恨不得生生把她吞下去。

那少女却一点也不介意他这种放肆的目光，笑道：“可是老板，我们一路东来，并没有见着什么破旧的祠堂啊！我家在西边，出了急事，必须今晚赶回去的！”那年轻人看着那老板，冷冷道：“什么魔鬼蜮，是你为了骗人编出来的鬼话吧？是不是将我们哄到那破旧祠堂里去之后，你好半夜里下手？”

老板被他的目光盯得心里发毛，他本是一片好心，却被人当成驴肝肺，只好苦笑道：“各位信也罢，不信也罢，反正该说的我都已经说了，出了事可别回来找我。哦，我忘了，要真出了事，你们也回不来找我了！”客商见那年轻人和少女已经走出好远，就要隐没在树林里，心里忍不住，对那老板道：“呸！闭上你的狗嘴！你还是哄别人去吧！爷爷们走南闯北，什么时候被别人骗过？”说罢小跑几步，追着那两人去了。老板看着，不禁摇了摇头。

那少女听见后面的脚步声，回头看见是他们，道：“咦，你们怎么也来了？”客商笑道：“说好一起走的么，怎么能言而无信，我们商人，最痛恨的就是出尔反尔了！”少女听了笑道：“你们果然都是诚信的君子。”客商笑道：“那是当然，能与姑娘这样的绝世美人同行，真是我们三世修来的福分。”少女听了笑道：“我哪里美了，我家里那个姐姐比我好看上一百倍哩！”

客商听了，心中狂喜道，想不到她家里还有个更好看的姊姊，这趟真是没有白出来！于是更跟那少女套近乎，问他们姓名，那少女说自己叫殷茹，那年轻人叫叶无咎，是她的同乡大哥。那叶无咎似乎很是厌恶这几个客商，一直皱着眉，他们也不敢去跟他搭话。

走了不久，在太阳快落山的时候，他们果然看见前面有一座高山。少女也厌烦了那几个商人无休无止的废话和马屁，便道：“你们先等一等，我去跟我那大哥说几句话。”说罢小跑几步追上无咎。

无咎见她追上来，脸上挂着兴奋的笑容，笑道：“怎么，今天被人夸了个体无完肤，开心了？”明月奴嗔道：“又不是在夸我，在夸你的师姐呢！你自己高兴，反而倒打一耙！”无咎笑道：“你不是说家里还有一个姐姐更美么，他们要真见了你，还不得找个东西把自己的嘴塞起来！”明月奴奇怪道：“为什么要把嘴塞起来？”无咎笑道：“怕这样俗气的赞美亵渎了你的美丽啊！”

明月奴听了心中一甜，道：“你也觉得我好看吗？”无咎笑道：“我又不是瞎子。”明月奴道：“那你平时怎么一句也不说？”无咎笑道：“我也怕亵渎了你。”明月奴听了心中快乐无比，听听后面脚步声又跟了上来，皱眉道：“后面这几个家伙怎么办？”

无咎道：“还能怎么办，让他们跟着吧，又不能赶他们回去，他们可是仰慕你才跟着来的。”明月奴嗔道：“我认真问你呢，你还说这样的贫话！要是前面山上真有个魔鬼蜮，他们跟着不就是去送死么？”无咎笑道：“说不定送死他们也乐意呢！到了再说吧，大不了看在你的面上，我救他们一命。”明月奴生气地轻轻踢他一脚，道：“什么叫看在我的面上？我跟他们可半点关系没有！”

说不了，已迎着夕阳落日走上山来，只见那山除了比别的山峰更高峻些，也没有什么特点，夕阳下倦鸟归巢，无数的虫声唧唧，汇成一片合唱的海洋。很快落日掉入远处的地平线，渐渐的连绯红的晚霞也消失了，山风吹起来，凉的透骨，森林深处传来各种野兽的嚎叫声，他们每走一步，都像走在空空的地面上，发出很大的脚步声。

明月奴突然觉得有些害怕，她不禁拉住了无咎的一只胳膊，无咎拔出背上的天行剑，他已经感觉到一股奇怪的恐怖气息在逼近。明月奴突然想起跟在身后的那几个客商，回头一看，只见他们已吓得脸色发青，停在了那里。

突然，头顶的万丈绝壁摇晃不已，碎石和树枝纷纷落下，天空黑得看不见一丝光，夜幕将星辰都隐去，狂风大作，“豁啦”一声，天被撕开一道口子，闪电雷鸣！地面也开始摇晃起来，而且向下沉下去，速度越来越快。那几个客商吓得尖声大叫，无咎拉着明月奴飞起，向着陷落的地面那高高的边缘飞去。

明月奴叫道：“我们救救他们！”那几个客商在那块巨大的沉落的地面上大喊救命，无咎无奈，将明月奴往上一扔，明月奴顿觉一股巨大的力托着自己向上飞去。她见无咎像一块黑色的石头一样向下落去，以更快的下降速度追上了那个下沉的地面。

无咎落到那地面上，随手抓过一个客商，向上一扔，喝道：“接着！”那客商便像脱离了弹弓的弹丸一样向上飞起，明月奴飞在半空，见近了，飞过自己，便一朵月光打出，月光托着那客商，慢慢飞上了那未降落的地面的边缘。

如是依样画葫芦，无咎和明月奴将那几个客商都送了上去，但他们自己却越落越深，无咎朝着还在下降的明月奴喊道：“你也快出去！”明月奴哪里听他的，一展身，以更快的速度飞了下来，扑在他的身上，无咎无奈，只好抱住了她。两人于是与那飞速下沉的地面一起，掉入了那深不见底的深渊……

第三章　简单的幸福（续）

次日清晨，那几个客商醒过来，发现自己趴在地面上，山还是那么耸峻，好好的，什么都像没发生过一样，但回想起昨晚那些惊心动魄的事情，又不像是一场梦。一阵大风吹过，山崖上被刮下一些小石子和树枝，他们吓得以为又要山崩地裂，于是赶紧爬起来，像丧家犬一般跑回那个小茶寮去。

“老板！”他们气喘吁吁地道，“昨晚那山，那山塌了！”老板刚刚起来，正在生火准备煮茶，听了笑道：“塌了，那你们怎么回来的？”几个客商见桌子上还有未收拾的凉茶水，端起来一饮而尽，心情才平复了些：“你快跟我们说老实话，那山为什么那么奇怪恐怖？”

老板只顾用一把破蒲扇扇他的火，并不答他们。一个客商走过去抓住他的衣领，道：“你快说！”老板笑着挣脱道：“你们捡回一条命，也就行了，问那么多干嘛，真嫌死得不够快么？对了，昨天那两个年轻人呢？”

一个客商道：“他们会飞的！”老板笑道：“然后呢？他们就飞走了？”那客商道：“不，他们还是掉下去了。”老板笑道：“那就奇怪了，你们不会飞，回来了，他们会飞的，反倒掉下去了？”客商道：“他们为了救我们，所以掉下去了。”

老板听了笑道：“看来这世上还真是好人反倒死得早啊，昨天你们想打那姑娘的主意，结果倒好，她死了！”客商道：“老板你老人家见多识广，快跟我们说说究竟是怎么回事吧！”老板道：“我又哪里知道怎么回事，都是多年来的故老传言。”

客商道：“那故老传言是怎么说的？”老板冷笑道：“怎么说的？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战王，为了拯救天下生灵，受了重伤，他要赶回东方去，结果死在了那座山上。然后他的灵魂附在山神之上，每当日落之时，他就要造出那等天崩地裂的景象，所有日落之后经过那里的人，都是有进无出！”

客商感觉奇怪：“为何生前那么仁慈的战王，死后却要变成怨神？”老板道：“问得好，仁慈的人内心深处就没有怨怒的心理吗？”客商道：“这个又怎么说？”老板冷笑道：“行善是主动的追求，作恶却是发泄的需要，再完美的人，内心也有阴暗的一面的，他生前可以控制得很好，死后却没有了禁忌，隐藏在内心深处的恶自然就发散出来了！”

客商们似懂非懂，老板笑道：“你们还是回去好好经商吧，以后不要再有那等不良心思，厄运自然不会再找上你们。而且这次山崩地裂之后，或许以后就不会再发生了。”客商道：“为什么？”老板道：“因为战王的怨灵或许是在等待一个人，现在他等到了，他的怨气就会消泯了。”客商道：“等人？等谁？”老板看着远处的默默群山，叹道：“或许就是掉进去的那个年轻人。”

无咎抱着明月奴，随着那片地面落了很久，才落到底，一阵剧烈的震动，尘土飞扬，他们被弹起老高，然后又落在那地面上，那块地面已经倾斜，他们没料到，脚下一歪，倒在了地上，然后随着倾斜的地面滚进了一个丈余宽的地洞里，地坑上面的山崩塌了，倒下来，填平了那个深渊。

一滚进那个地洞，他们的身上一凉，全身马上被湿透，只听水声哗哗，他们竟是被卷进了一条湍急的暗河里。暗河里水流很急，很快明月奴就昏了过去，无咎勉力支撑着，但这暗河似乎没有尽头，于是终于，他也失去了知觉。

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