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圈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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圈套-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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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宝裕究竟成熟了不少,他见我没有回答,虽然神情疑惑,但是也没有再问下去。

我又告诉他们,白素到苗疆去了,我又怕老蔡得罪了来人,我再重申最后见到陶格夫妇的情形,他们是一双无可药救的酒鬼,所以他们可能以十分潦倒的外观前来,绝不可怠慢,而且,可以尽量用好酒欸待他们。我会尽可能多回来,同时,也会和他们保持联络。

胡说十分认真地点头,实实在在,接受了我的委托,温宝裕欣喜若狂。用他自己的话说,这几天,他正无聊得“闷出鸟来”,又不能离开去探望蓝丝,所以有了这样的差使,虽然也是闷差使,但总比完全无所事事的好。

听他发表了这样的“谬论”,我不禁摇头:“红绫的事,还不够刺激、不够回味吗?怎么那么快,就要追求新的刺激了?”

温宝裕肆无忌惮地哈哈大笑:“这可是你自己说的,人的一生历程,就是探险和继续探险的历程,自然最好每天都有新的刺激,花样翻新,五时花,六时变,绝不雷同。”

我用力挥了一下手,不再和他胡扯下去,温宝裕随著我出了门口,大声叫:“要不是我上山去探险,红绫还在山上做野人。”

我摇头:“你提了多少次?要不要把这桩功劳,用刺青的方法,刺在你的大腿上?”

我这样说,当然是反话。可是温宝裕听了,却大是认真,低下了头,双手在自己的大腿上抚摸著,像是还在考虑我的提议,是否可行。

我当然知道,他这时的行动,是心中另有所属  他的小情人蓝丝,大腿上就有刺青,左边是一只蝎子,右边是一条蜈蚣,十分大而鲜明,初见的人,会吓上一大跳,但习惯了之后,会感到那就是蓝丝身上的一部分,像是她与生俱来的胎记。

果然,温宝裕的心事被我料中了,他正在想念蓝丝,他喃喃地道:“连女野人的身世,都有真相大白的机会,蓝丝究竟是甚么来历,是不是也会有水落石出的机会?她到底是甚么来历?”

蓝丝的来历神秘,十二天官认为她是“蛊神的女儿”,当然不会真的如此。

温宝裕提起这个问题,不止一次了,每次,我总劝他,蓝丝的来历是不是弄得清楚,根本无关紧要,绝不影响他和蓝丝之间的情意。

但这一次,我却没有说甚么。因为有了最近的经历之后,我觉得世上简直没有不可能的事  一个在苗疆满山乱窜,身上全是长毛的女野人,追查她的身世的结果,竟然可以是我的女儿,那么,顺河飘流下来的蓝丝,自然也可以是任何身分了。

我只是伸手在温宝裕的肩头上,轻拍了两下,表示对他的安慰:别心急,有机会,或是机缘到了,你心中的疑问,总会有一天,能有答案的。

温宝裕叹了一声,我已推开了门。外面风很强劲,从昨天起,天文台就有台风来袭的警告,我还问白素是不是等台风过了再成行  当然是白问,白素连三分钟的时间都不肯耽搁。

我出门去办事,天气越来越坏,不但风势加强,而且大雨如注。

我第一次打电话回去,是在离开七小时之后,当时,我身在一幢极高大厦的顶楼,从宽大的玻璃窗看出去,风大雨大,手中的一杯酒,放在桌上,居然在不断地晃动  大厦的“摇摆系数”相当大,整幢大厦都在强风的吹袭下摇摆,不习惯这种情形,或是不明白高耸的建筑物必需有这种摇摆的人,会十分恐惧。

接电话的是温宝裕,他道:“没有人来,我和胡说,在讨论一个十分严肃的问题,有关人生哲学。”

我闷哼了一声,不表示意见,只是说:“你们慢慢讨论吧。”

第二次打电话回去,是在凌晨时分,我在一架车子中,车子正行驶在一条十分空旷的公路上,风势更强,雨势也更大,车子不像是行驶在路上,倒像是在大海的巨浪之中颠簸一般。

听电话的仍然是温宝裕,我本来想表示歉意,那么晚了又吵醒他。可是温宝裕的声音,一点也没有睡意,反倒兴奋之极,叫著:“他们来了。陶格先生和陶格太太来了,才到了不久。”

我看著车外的风雨,想像著在这样的坏天气去探访老朋友的情景。

我道:“我还需要一点时间才能回来,你好好招待他们。”

温宝裕在叫:“不。你最好立刻赶回来,因为情形……有点怪,有……你所意想不到的事发生。”

我吃了一惊,失声道:“那种小机械人又出现了?千万别和它们对抗。”

温宝裕大声道:“不是,我说事情是你意想不到,那就真是你意想不到的。”

我怒:“别卖弄了,快说是甚么。”

温宝裕迟疑了一阵,我连连催促,电话中传来了胡说的声音:“真是要你来了,才能明白。”

胡说人很稳重,和温宝裕截然不同,说的话很实在,而且靠得住。

连他也那么说,可知事情必有怪异之处。我停了一停:“我尽量在天亮之前赶回来,我现在有事。”

胡说道:“好,尽量等你来。”

我放下了电话  在这样的大风雨中驾车,要集中精神才行,等到过了几分钟,我才想起,胡说的那句话,大有问题。

在刚才对话的情形下,胡说应该说:好,我等你来。或,我们等你来。

可是他讲的却是:尽量等你来。

那是甚么意思?是不是有甚么十分紧急的状况出现,非立刻处理不可,以致他们只能“尽量”等我,若是等不到,就只好自行处理了?

一想到这一点,我自然又取起电话来,可是却打不通,几次之后,我焦躁起来,向电话公司询问,说是由于狂风暴雨,我住的那一区的电话,全部发生故障。

温宝裕有一具极小巧精致的无线电话,是现代尖端科学的杰作,由科学怪才戈壁沙漠所制造,可是这具电话却无人接听,想是他留在家里,没有带在身上。

我和他们,竟然失去了联络。

只不过是一场风雨,就会有这样的结果,这真叫人啼笑皆非。当然,那绝不能归咎于“人类的实用科学太落后”  事实上,人类的科学确然十分落后,但是通讯科学的发展,却突出于其他类别的科学。

像这种在风雨中通讯断绝的情形,只出现在有线通讯的情形下(光导纤维的通讯方法,也是有线通讯的一种)。利用无线电波的通讯方法,就只受太阳黑子过量爆炸,或其他天体的异常变化之中,才受到影响,比起人类的其他科学领域来,进步得多。

这时,我无法和温宝裕、胡说取得联络,只是由于温宝裕没有把他的那具精巧的无线电话带在身边。

我也正是利用无线电话  只要我愿意,可以利用这具小小的通讯工具,和地球的另一边通话。

人类在通讯工具上的科学先进程度,如果要比拟,那随便可以举出两个例子来:在医学上,要等于早已叫以克服种种致命的疾病。在交通上,也至少要有比现在快上三五倍而更安全的长途交通工具。

我忽然在风雨交加之中,想到了这一些,完全是没来由的一种联想,并没有甚么特别的意义。我也只是略想了一想,就集中精神驾驶  我要去做的事,自然也十分重要,不然,不会在这样的天气去进行,也不会不在家中等陶格夫妇。

但既然那件事和这个故事无关,提过就算,以后再也不会啰嗦。

那次风雨,一直到清晨时分,才稍稍小了一些,雨点打在车子的顶上,仍发出爆豆也似的声响,我把车子停在门口,离开了车子,一下子就冲到了门口,还没有伸手去推门,门就一下子打开,显然早已有人在门后等我回来。

我伸手抹去了脸上的雨水  虽然只是两步路,也已经一头一脸是雨水了。我看到开门的是温宝裕,神情焦急,看来像是等了很久。

我一面向屋子中走去,一面道:“客人呢?你怎么不把那具电话带在身边?你可知道这一区的电话全坏了?”

我一口气问了不少问题,同时,也看到胡说背负双手,正由踱步中停了下来。

胡说有点“少年老成”,像背负双手,慢慢踱步的习惯,就古老得很,现代人不会有这种行为。

胡说一看到了我,就是一副“你终于来了”的神气,向我作了一个手势,神情怪异。

我一看,别无他人在  陶格夫妇是那么瞩目的一对男女,有他们在场的话,我决无见不到他们之理。

不等我再发问,温宝裕就一跃向前,大声道:“事情十分古怪。”

我又抹了抹头发上的雨水:“怎么,他们没有来?”

胡说的神情犹豫:“我……我们不能肯定。”

我一瞪眼:“这是甚么话,在电话里,你不是告诉我他们已经来了吗?还说要我来了才能明白。”

温宝裕迟迟疑疑:“那时候,门铃才响,胡说去开门,门外有一男一女两个人,天气那么恶劣,谁会来找你?当然是你所说的陶格先生夫妇了  ”

温宝裕的推测自然有理,所以他一放下电话,就转向门口,张开双臂,大声道:“欢迎,欢迎。最是难得,风雨故人来,欢迎  ”

他还想继续他的欢迎词,可是这时,他已看清了在门口的那两个人,胡说正在连连后退。那时,风大雨大,门一打开,风势挟著雨水,直扑了进来,地上立时湿了一大片,站在门口的人,处境自然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温宝裕住了口,胡说到这时,才道出了一句话来:“请进。”他说著,和温宝裕一起来到电话前,和我对话,那时,他们已经知道事情不寻常了,所以才有那一番对话。

在门口的一男一女,走了进来,胡说还是又呆了三五秒,这才过去,用力顶著风,把门关上。

关上门之后,风雨被阻隔在外,可是风声和雨声,还是十分惊人,一时之间,屋子中的几个人,你望我,我望你,谁也不出声。

我听胡说和温宝裕,交替地叙述,说到这里时,就已经知道,来人一定是外形上十分特别,所以才令得他们举止失措。

我皱著眉:“我早已说过,他们长期的酗酒,十分潦倒,是一身酒臭、衣服破烂的流浪汉!”

想起了在印度见到陶格夫妇的情形,我又不禁叹了一口气。谁知道温宝裕和胡说的回答,却出乎我的意料之外。他们先互望了一眼,接著一起摇了摇头,胡说道:“不,他们一点也不像流浪汉!”

有了我对陶格夫妇描述的先入之主,温宝裕和胡说,都有一个主观的印象  陶格先生身形高大英俊,陶格太太一头美发,艳丽绝伦。

可是这时,一身衣服尽湿,站在门前,在簌簌发著抖的那一男一女,互相紧握著对方的一只手,用一种失神的目光望向胡说和温宝裕,他们每一个人,看起来,没有一百岁,也有九十岁。那男人本来可能身形很高大,但无法深究,因为这时,他身形佝偻,像是天生的驼子,在看人的时候,要很吃力地抬起头来。

他抬著头,灯光正好映在他的脸上,所以也把他脸上重重叠叠的皱纹,看得特别清楚,松弛了的人类皮肤,竟然会形成如此可怕的效果。

他双眼浑浊,全然没有光采,眼珠看来像假的,前额半秃,一头白中透灰的头发,全披在脑袋的后半部,这时由于雨水沾湿了,都贴在头上,看起来,也就格外怪异,他像是想说话,可是张开了口,口中是一副残缺不齐的牙齿,缺者多而留者少,只是在喉际,发出了一阵古怪而不可辨的声音。

虽然“人老了,牙齿都掉了,舌头却仍然在”的寓言,大家都如通,但是老到了一定程度,舌头的灵活程度,也必然大大减低,这时眼前的那老人就是那样,他的舌头在努力连作,可是发出的声音,还是混杂不清,全然不知道他想表达甚么。

自他口角处,淌下来的,也不知是雨水还是涎沫,看起来,更觉这个老人风烛残年,随时会倒下来。

温宝裕和胡说,都很有应变的能力,可是看到了这种情形,也不禁手足无措,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才好  他们在打量了那老人之后,甚至没有勇气再去打量那个老妇人。如果说人老成这样子,是一种相当残忍的现象,他们心中都在想,老妇人看起来,会更残忍一些。

还是胡说先恢复镇定,他想伸手去扶一扶两位老人,可是他才伸出手去,就被两个老人一起抓住了他的手腕,老人仍然张大了口,努力想说话,但仍然难以清楚地发出声音来,倒是老妇人先说出了一句可以听清楚的话来,她在问:“卫斯理呢?”两人到这时,才正面去看那老妇人,她的苍老程度,和老人一样,只是口唇上的裂纹更深,抓住了胡说的两个老人的手,也是老妇人的那一只,看起来更形同鸡爪,同时也抖得厉害。

胡说忙道:“卫斯理有事出去了,会尽快赶回来,两位是  ”

由于眼前的老人,和他们想像中的陶格夫妇,相去实在太远了,所以胡说不敢肯定他们是甚么人。

两老人也没有回答,只是一下于,就现出了十分失望的神情。

别以为皮肤松弛了,皱纹增多了,肌肉不灵活了,人就不能在脸上有适当的表情去反映心思。至少眼前这两个老人,他们脸上所显示的失望神情,就叫看到的人知道他们已处在绝望的边缘。胡说和温宝裕年纪轻,看到两个老人这样难过,不约而同地道:“是。是。卫斯理真该死。他不应该出去,不应该离开。”

我听到这里,闷哼了一声:“这两个老人不会是陶格夫妇,他们又没有和我约定,我怎知道他们会来?你们不应该责备我。”

胡说叹了一声:“唉。当时看到他们的情形,会用任何语言,令他们心情好过些。”

两人一面说,一面已扶著老人,坐了下来,温宝裕正手忙脚乱地拿了一叠乾毛巾,给他们抹拭,又想起了他们如果是陶格夫妇,会需要酒,所以又斟了两杯好酒,递给了他们这一下倒做对了,老人接过酒来,立刻各自大大吞了一口。

那老妇人又问了一句:“卫斯理甚么时候回来?”

温宝裕忙道:“快了。快了。他才打过电话回来。”

两个老人又喝酒,温宝裕再问:“请问……嗯,本来,有一对夫妇,陶格夫妇会来访……事先有约定,请问两位是  ”

温宝裕问得十分有技巧,可是两个老人并不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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