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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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明- 第2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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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翟哲是什么人的人,顾眉看不清楚,但她知道萧之言是什么样的人。只要她开口了,萧之言一定会帮她去办,因为她的朋友,就是萧之言的朋友。但她的朋友太多,能帮一个帮不了一群,索性一个也不帮。
    当然总有例外,当柳如是来登门时,她知道这一次自己再也无法推脱。她与她,虽然不是姐妹,但胜似姐妹,彼此之间有同病相怜,也有相互欣赏。
    柳如是进总兵府转了一圈,这里曾经是保国公朱国弼的宅子,里面的装饰和格局都没有变动过。院子很大,仆从很少,门口有士卒把守。总兵府内只有五个女人,顾眉和她的四个丫鬟。
    “眉兄,如今终能扬眉吐气了!”
    若是别人对顾眉说出这样的话,那一定是酸溜溜的语气。但顾眉知道柳如是不是,她不是那样的人,这是一种由衷的赞叹。她们这样的人在赞叹别人的同时,一定都是在为自己的命运惋惜。
    “才到南京十几日,还没来及收拾布置。”
    顾眉知道柳如是突然登门,一定有事。
    在顾眉面前,柳如是要比在陈子龙面前自在的多,把钱家人被平虏将军府拘捕一事详细讲述了一遍。她因为与钱家人闹翻,没有住在钱家,所以才逃过一劫。
    顾眉很谨慎,说:“这是朝廷的旨意,牧斋名声太响亮,他本人又不在南京,钱家只怕难逃这一劫。”她们这样出身秦淮河畔的的女人对时局有一种比普通人更敏锐的嗅觉。若是普通小事,柳如是来开口,她当然义不容辞。
    柳如是知道她会错了意思,说:“我知道钱家是保不住了,只是想把那些人救出来。”
    顾眉仔细想了想,答应道:“我会向夫君提及此事,你最近就留在南京,有好消息我再来转告你。”
    “可怜牧斋,可恨牧斋!”柳如是贝齿轻咬,感慨道:“办完这件事,我就不欠他的了。”她不想与萧之言打照面,说完这些事后就要告辞。
    顾眉起身说:“你且稍等。”她转身入后堂,取了一张银票出来,说:“这里是五百两银子,钱家遭劫,你且拿去应急。”
    柳如是嫣然一笑,说:“你看我像是缺钱花的人吗?”
    她可以欠顾眉的人情,不能欠顾眉的银子。
    日落时分,萧之言带着四个亲兵回家,一个十几岁的英武少年帮他拿着弓箭,那是萧之言的义子,许都的儿子许义阳。
    每次看见许义阳,都会勾起顾眉无尽的心思,她与萧之言成亲两年,最大的愿望就是要个孩子,但一直未能如愿。
    许义阳先上来朝顾眉见礼,随后扛着弓箭到侧院洗澡。他每天都会随义父在军中闹腾的浑身大汗,身子骨越来越结实,生的像一头初生的小牛犊。
    “夫人!”萧之言脱下外面袍子挂在墙壁上,“今日又来客人了?”
    “嗯,柳如是来了!”
    “柳如是?”萧之言稍显诧意,他听顾眉说过那是她最好的朋友,“她走了吗?”
    顾眉接着这个机会,把朝廷的兴“降清案”的详情给他说了一遍,“钱牧斋往北京去了,钱家遭殃是罪有应得,河东君可是一直没有与钱谦益为伍。”
    萧之言静静听顾眉说完,皱眉道:“钱谦益虽然是东林泰斗,但没有骨气,比不上一个女人!”
    “钱牧斋就是官迷心窍,他一个文臣,没有在江南犯下滔天大罪。大将军既然连吴胜兆都能招降宽恕,你去说说情,能否把钱家母子放出来,给人家留条生路,也了却柳如是一桩心愿。”
    萧之言答应的很干脆:“好!”这是顾眉求他办的第一件事,并不违背他的道义。
    “降清案”这是江南的只是翟哲与朱大典合作在江南做出来的首件大事,收获了众多财物和田契后,平虏将军府并没把这件事看的很重要。眼下将军府正在全力准备一件事关全局的大事——开科召幕僚,这一次,翟哲要走在朝廷的前面。
    翟哲之所以把那些降清文臣的家眷都收捕,是惩罚他们,实际上也是在保护他们。江南各地均有抗剃发令的百姓家人死在清虏之手,江南收复后,发生过多起百姓打死降清官吏家眷的案件。
    眼下首要恢复秩序,即使是正义,也不能纵容私自寻仇。

第450章 商人的投注
    。5。
    翟哲需要一个安定期,他需要为大军配备上足够的鸟铳和兵甲,他需要为士卒筹备足够的军饷。
    他需要时间,还需要银子。
    清廷在扬州府的驻军给江南制造了压力,但其实也正是他需要的。朱大典和隆武帝都不敢得罪张掌控军队的翟家和郑氏。
    清理降清官吏的家产收获不小,但翟哲真正的对手是大明的文人,所有的文人。当然不是现在,至少要等到清虏无法威胁到江南腹地时,他才能腾出手来。
    像一头猎手向凶猛的野兽投掷一根长矛,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抄了三百多户乡绅,这只是在对懵懵懂懂进行试探性攻击。那些人只是他的祭品,同时也是他壮大实力的补给。
    郑芝龙对南京城发生的事情漠不关心,他在等待翻过这一年,翟哲兑现承诺的时候。
    上弦月,月光皎洁。
    长江水道中每隔几里水路有一艘巡逻船在游动。
    丹阳大营。
    独臂季弘就像一个幽灵般出现在大营外,方进出营迎接。
    军中多数将领都知道季弘这个人人的存在,如神龙见首不见尾只出现在最关键的的地方。他是个传奇,总会出现在最关键的地方
    “季统领!”
    季弘微微点头,背手走在方进身后。
    除了萧之言、左若和逢勤等老人,连方国安这般人物见到方进时都客客气气,季弘对方进就像对自己的亲兵一样,但方进不敢有一点不敬的念头。走在季弘身前的滋味真是不好受,方进自问心中无愧,但仍然觉得脊背骨发凉。
    若是小事,季弘无需亲自来大营面见翟哲。
    大帐四周点缀着火炬,其实里面并不比外面明亮多少。
    昏暗的光线下适合谈论阴暗的事情。
    季弘叩拜行礼,禀告道:“大将军,王义回信了!”
    “怎么说?”翟哲瞬间来了精神。
    “清虏在山西和陕西胡作非为,民怨载道,姜镶愿意起兵反清,但一直没有下定决心。”
    “嗯,好事!”
    “姜镶把王义留下了,请求起兵时,大人能出兵北伐接应。”季弘只是在陈述消息,究竟会怎么做,一切由翟哲决策。
    “蒙古呢?”
    季弘摇头,“王义来信说,蒙古人被汉人一溃千里的形势吓坏了,若不能把清虏驱离中原,察哈尔不相信汉人还有与其结盟的实力。”
    “没想到我离开草原后,额哲的胆子也变小了!”翟哲说笑。说起草原上的事,当年的艰难困苦,现在都成了很值得怀念的回忆。
    “你且让王义回复姜镶,让他暗中准备,眼下还不是起兵的时候,至少要等到明年。”
    好钢要用在刀刃上,山西大同处于北京城右侧,若能举事,会直接威胁到北京城的安全,是清廷必救之地。姜镶是他曾经结拜的兄长,但那个人的话并不一定值得信任。
    “遵命!”季弘拱手,临走时很随意的透露了一句话,“范家也派人来杭州了!”
    “在哪里?”
    “先去杭州找了宗主管,好像见了夫人。”
    季弘回答得很小心,不但关系大将军的内室,而且与宗茂干系。
    “这个范永斗,难道不能直接找我吗?”
    季弘离去时,仍然是方进送他出营,远处传来巡逻士卒的口令。其实他更喜欢在这里,在阴暗中生活久了,特别怀念活在阳光底下的日子。暗营是个辛苦活,也是个技术活,了解的越多,心中的畏惧也就越多,远不如在战场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痛快。
    季弘离去后两日,翟哲把军务分派被逢勤和左若,自己回到杭州府。
    江南各地,军镇卫士四处张贴平虏将军府将举行招收幕僚考试的布告,陈子龙和方以智将担任主考官,宗茂参与其中,翟哲选择这个时候回到杭州别有心意。
    初到杭州,翟哲甚至没有进入杭州城,而是悄然隐入西湖边的宅子。
    四个月没见到家人。
    离开时,是宁绍总兵,归来时封王拜将。
    一家人在庄园外迎接,范伊站在最前面,仪容端庄。乌兰在后面贼兮兮的向翟哲偷笑,一点不像三十多岁的妇人,倒像个没玩够的女孩。
    翟哲很愿意见到这样的乌兰,他当年冒死娶回乌兰,正是想给予她想今天这样的欢乐。
    “老爷!”
    有范伊在这里,乌兰是没机会说出话的。她在大明这么多年,对正室与侍妾身份的差别更加清楚。
    她很想上前给翟哲一个大大的祝贺,但汉人已含蓄为美,
    从草原起,她见识翟哲与清虏交战,这次的大胜是前所未有。当听说了清虏推行剃发令后,她甚至明白了当初翟哲在草原为何一定要与清虏死战到底。
    六岁的翟天行可完全管不了那么多,张开双臂欢呼:“爹爹回来了!”
    家中并无什么不同,翟天健的个子又长高了,翟天行还是那么调皮好动。
    翟宅的位置极好,无论春秋冬夏,西湖像个身材秀美的女人,穿上什么样的衣服都会美艳动人。
    用完晚膳后不久,范伊找机会把翟哲请入房中。
    她要尽快把这个消息告之翟哲,“大兄派人来找我了!”
    翟哲的神态表明他已经知情,“大兄还好吗?”
    “大兄说,自从你击败多铎,收复江南后,晋商的日子很不好过。听说清廷可能对范家和翟家动手,翟家已经在准备逃入江南。”
    “我哥哥?”翟哲想起那张僵硬的脸孔,“那也是翟家人。”
    事情不像范伊说的那么简单,翟哲在江南大展宏图后,按照多尔衮脾气,东口八大家的翟家和范家很可能要受到辗压牵连。范永斗和翟堂第一时间得到这个消息后,立刻派人来江南。
    为外人做的再多永远是奴才,为自家人做事才有可能成为主人。翟家和范家还能分开吗?若翟哲有希望夺得天下,只有傻子才会跟在女真人后面。
    翟哲现在是名闻天下的平虏将军,范永斗不知道四分五裂的大明会朝那个方向转变,但翟哲一定是不可忽视的力量。
    再说,从短期看,中原战乱不休,蒙古人还是要喝茶的,湖广和四川都在战乱中,唯有江南和福建安定。

第451章 太保墓
    。5。
    科举的意义在于希望,给读书人进入官场的希望。
    平虏将军府开考取士在江南掀起轩然大波,将军府虽然有召集幕僚的权力,但如此明目张胆的养士子之心,已经超过朱聿键的忍耐力。
    这是他的失误,原本定都南京后,就该开科取士,收江南士子之心,但被翟哲走在了前头。
    南京城内,朱聿键紧急召见几个内阁大学士。
    朱大典最近才捞了一笔横财,心情不错。他的动作没有翟哲那么快,一下抄了几百户人家。但翟哲很知趣,没有动应天府的那些降清的文臣。一个吃独食免不了让人嫉恨,朱大典愿意在前面冲锋陷阵,翟哲当然乐得其成,当然要给当朝首辅留点好处。
    最近只有一件大事,几位朝臣知道朱聿键召见他们是为了什么,拜见皇帝后,恭谨站立。
    朱聿键单刀直入,问:“各位都听说了平虏将军近日要开考取士吗?”翟哲已经封王,朱聿键只称呼他为将军,已经透露了他心中真实的想法。
    吏部尚书张肯堂听出皇帝的口风,启奏到:“平虏将军开府能收幕僚,但公然开考取士,不合规矩。”
    朱聿键露出满意的神态,接着话茬说:“平虏将军此举也是为了安抚江南的民心,说起来这倒是朕的失误了。重归南京后,各地百废待兴,朝廷本就该破格取士,重开科举。”
    “但此事该由朝廷主导,要比一个将军府擅自进行更能安民心。”他伸手捋了捋浓密的胡须,“朕也是看了平虏将军的告示深受启发,愿借翟将军的这个机会开科。”
    他在等着有人主动请缨。
    但没人说话。
    朱聿键渐渐有些不耐烦,突然有些想念黄道周。黄道周有的时候确实不可理喻,但在维护朝廷正统上从来没有走过歪路。眼前的这些人都是各怀心思,不愿开罪如日中天的翟哲。
    他语气变得严肃,接着说:“开科之事,决不能让平虏将军府先行,翟将军即使想召幕僚,也要放在朝廷的科考之之后。”
    这件事不像表面看的那么简单,在普天下的士子看来,没有比开科取士还重要的事情。若朝廷在这件事情上被平虏将军府抢在前头,只怕会有更多的士子靠向平虏将军府。
    出人意料,马士英挺身而出,参拜道:“微臣愿意前去与翟将军协商,让平虏将军府先让半步。”
    “如此最好!”朱聿键也颇感意外。
    他在浙东选马士英和朱大典入阁,是因为这两人对鲁王都算不上忠心。马士英在弘光朝让江南士子怨声载道,重新入阁后,极其低调。朱聿键知道他与翟哲和方国安的关系都不错,但他也知道马士英与翟哲并没有深层次的交情。
    左良玉清君侧时,弘光朝廷对盘踞在宁绍的翟哲防范严密。翟哲的老师是东林党的卢象升,与复社陈子龙等人的关系密切,而马士英是公认的阉党。
    马士英恭维道:“翟将军深明大义,必然会明白陛下的苦心!”
    “此事没有商议的余地,你去见到翟将军时,一定要把朕的意思带到。”
    只有阁臣在此,朱聿键冷着脸表示了自己强硬的态度,有些事情可以让步,有些事情一旦退缩将成弥天大祸。如果翟哲不答应,他宁愿两败俱伤,也要强行下旨终止此事。
    因为开科取士是国家的根本。
    翟哲躲在杭州西湖,静静等朝廷的反应。西湖畔是江南最好的修心养性之所,他躲在这里,甚至生出一种不愿意再走出去的懒散。
    秋意渐浓。
    从年初征战到年底,清廷和南明都需要时间来休整。多尔衮没有做好南渡的准备,又不敢把所有的兵马集中在扬州府,命博洛率败军回京师休整。北面的蒙古和西面的山西都不安稳,必须要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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