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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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明- 第30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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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能感受到李秋月的的不自然;此刻他心中已经有了主意。也许不需原来计划中那么麻烦。
    “许大人少年风流;哈哈哈”张心政用衣袖挡住半边面;他在笑;心里却在骂。“不过是个少年;武夫就是这般粗鄙。”
    这位年轻的钦差大人看上去比长沙总兵刘承胤要文雅些;但在他们心里没什么区别。
    乐声未起;酒宴延续。
    得到美人陪伴后;许义阳显然很兴奋;几杯酒下肚;他的行为举止落在旁人眼里像是醉了;张心政等人又不能确认他真的醉了。
    一直到亥时;许义阳离席出恭;回来的路上吹了一阵风;就在门口的位置哇哇狂吐;把吃下去的东西全喷出来。
    李秋月连忙过来;用绢布给他擦拭嘴边的秽物。
    “醉了;醉了”许义阳扬起手臂朝正在席上站起来赶过来的张心政和袁长才示意。他打着酒嗝;口齿不清;说:“多谢张老的美酒”又用右手搂住李秋月的腰肢;说:“也多谢张老的美人”
    说完之后;他没有再回席上;竟然就这样往府外走去。
    “许大人;你要去哪里?”袁长才急匆匆跟上来。却听见许义阳在前面口齿不清的吟诵:“有了美人;还喝什么酒;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两队亲兵在外守候;见到大人出来;连忙把马车拉出来;许义阳牵着李秋月踏上马车。
    在进入马车瞬间;李秋月回头向张府门口张望;见张心政和袁长才都在盯着他;其中寓意无需多说。
    两队士卒护送马车“哒哒”远去。
    马车去远;张心政嘴角弯出嘲讽的笑容;说:“晋王就派这样的人来长沙吗?”
    袁长才舒了一口气;道:“还好;只是个少年;希望他明日不要再来催我
    “催你怕什么;这里是长沙;又不是江南”
    张心政的话隐约让袁长才有些不安;他摇头道:“晋王权势滔天;何总督如今已经不在;我近来左思右想;觉得抗税之事太过草率;颇为不智。如今整个大明的目光都在看着场长沙;还是让你那两个侄子尽快买几个矿工送来长沙顶罪;不要紧惹怒了晋王。
    “你怕了?”张心政双手背到身后;冷声道:“晋王;国贼矣;早有窃取神器之心;何总督不幸遭其毒手已让天下人看清楚他的真面目;整个大明只不过都在迫于他的淫威;没有人敢出头罢了。”
    “你”袁长才转过身去;满脸震惊。
    张心政拉着他;往宅内边走边说:“我这番话有假吗?世人谁不知道圣上被晋王软禁在宫中不能露面。而且;晋王在江南的新政你听说了吗?”
    袁长才点头。
    “他以丈量田地的名义的霸占私产;江南人敢怒不敢言;你以为他会放过湖广?”张心政一头白发;声音铿锵有力;这番话说出来不怒自威。“我听说今年已经把所谓的新政推行到芜湖、池州等地。他在湖广根基浅薄;不敢造次;但他的那颗贪婪之心早已暴露出来”
    袁长才听得觉得不对劲;隐约感到自己中了圈套。
    张家在长沙根基深厚;门生故吏多;他与张家交好;只是想让自己这个知府当的安稳些;但现在听来;张家好像对朝廷颇为不满。
    “张老;这番话到此为止吧”袁长才止住脚步;“过几日堵大人就要回来了;你赶快让你那个侄子找几个替死鬼出来;莫要惹祸上身”
    “你怕什么?”张心政随着他停下来;说:“晋王虽然强大;但还没到一手遮天的时候。清虏一直与他在襄阳和长江防线对峙;他现在其实也脆弱的很;否则怎么会斩杀了何总督;放走了郑氏两万兵马。”
    “他没有兵马派到长沙”张心政伸出一个手指头摇晃;“而且;他若不征两税;大家的日子还能过下去;你不知道近来江南士林的反应吗?”
    “江南士林如何反应?”
    “蓄势待发;只等湖广起这个头”张心政露出老狐狸般的笑容;“连堵大人都阴奉阳违;只待揭露出他国贼的面目;群起而攻之。”
    袁长才不会被他几句话蒙蔽;道:“关键看刘承胤怎么想”
    乱世有兵才是王;近几年随着武人地位逐渐上升;大明以文驭武之策逐渐在各地失效;其中最明显的就是翟哲和郑芝龙两人为所欲为。何腾蛟的死让袁长才失去了胆气;他曾经也为座师之死掉过眼泪;但他没有与朝廷对抗的勇气
    张心政道:“有堵大人在;刘承胤不会怎么样;堵大人若是去了南京;他绝不想让晋王的手插进长沙府。”
    “广西瞿大人、闽粤的延平王;谁对翟哲归心?征两税是翟贼在自掘坟墓前些日子;我已派人与瞿大人和郑王爷联络”
    张心政的话让袁长才胆战心惊;他问:“这件事堵大人知道吗?”
    “只等堵大人回来向他禀告”张心政傲然仰头;道:“此乃士林之心;你不见王船山近日写的文章吗?”
    袁长才轻微摇头;很快又止住动作。他深觉不妥;但见到张心政的模样知道自己不宜再说反对的话。唯等堵大人回来;再做决断。
    长沙的水太混了;也许他要找一条能全身而退的道路。
    马车的铁掌“嘀嘀哒哒”敲击着街道的石板。
    外面的街道和里面的世界一般安静。
    许义阳靠在车厢壁上;脑袋靠在一团柔软的肉上。“这酒苦啊”他伸出舌头舔了舔于枯的嘴唇;发出梦呓般的声音。
    他粗重的呼吸喷在李秋月的脸上;她稍稍侧脸避开。
    她与眼前这个男子已经有过肌肤之亲;但现在她很想从他怀中逃出来。
    这是巧合;还是蓄谋?她不知道。她对这个年青人的好感已然全部化作羞怒。有很多人骗过她;但她最不愿意被这个年青人欺骗。
    李秋月不知道许义阳是醉还是醒的;只能仍由他躺在自己的怀抱中。
    马车走的不快;两队士卒跑步跟随;两刻钟之后到达了岳麓山下的住处。
    “喻”车夫一声吆喝;马车缓缓停下来。
    士卒守在车下;车上没有声音。
    李秋月等了好一会;耳边响着许义阳微微鼾声;最后她实在是受不了了;使劲摇着他的脑袋;叫道:“到了;到了”
    许义阳睁大眼睛醒过来;脑袋有些发胀。自上次张名振在南京兵变后;他一直很少喝酒。他今夜确实有些喝多了;最后匆匆离去也是因为怕再喝下去会酒后失言。
    “走吧”许义阳爬起来;拉住李秋月的手下了马车。
    他住的宅子很大;由他从南京带过来的兵丁守卫。
    两人走进府邸;许义阳不管兵丁;领着李秋月走进卧室。李秋月身躯越来越僵硬;几乎快迈不动脚步。
    进了屋子;许义阳脱下外衣;坐在椅上;说:“给我泡一杯茶”
    李秋月先点炭烧水;等水开了才能泡茶。
    许义阳等她忙完了;招手让她来到自己眼前;道:“说吧”
    “说什么?”
    “张心政和袁长才让你来有何目的”
    李秋月眼中闪过一丝慌乱;眼前的这个年青的钦差哪里还有一点醉意。
    “我……;我不知道”
    许义阳的表情严肃;很认真的问:“你是相信我;还是相信那个张三公子的靠山?我是朝廷的钦差;奉命来来湖广巡视;只要你与我合作;管平的冤情包在我身上”
    李秋月往后退了一步;道:“你;你果然查过我的底细”
    “好;我给你交个底;我奉命来查湖广抗税案;直接于系今晚请我喝酒的那两个人。我又不是神仙;怎会算到他们会找你来侍候我但我知道管平是被冤枉的;何腾蛟已经在南京被斩首;我解决完湖广的大事;一定会帮你把管平放出来”许义阳说话条理清晰;他年纪不大;却让人觉得很稳重可靠。
    “你要我如何帮你?”李秋月言辞犹豫。
    许义阳道:“我还没想好你先陪着我;就当我已经被你迷惑住等过些日子;我再有事让你去做”长沙是个陌生的地方;这半年来;宁乡几家矿主不断招揽私兵;他必须要一举拿住正主。
    李秋月点头;道:“好”
    水壶已经发出声响;许义阳突然说:“天色已晚;茶不喝了;歇息吧”
    李秋月去灭掉炭火;看着帷帐;脚下却不动。
    “好吧”许义阳自嘲的笑笑;“我既然答应救管平出来;就当是成人之美吧。我不会再碰你;只是人前你需要有点眼力;不要让那些人觉察到。”
    他自己先睡在里面;李秋月随后和衣睡在外面。
    许义阳好像真是困了;倒下不久就发出鼾声。
    李秋月躺在外侧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这一切真像是一出荒诞的戏剧。她既然已经被卷进来了;不知是祸是福;但再也无法回到以前。

第545章 粮仓
    几艘大船出现在南京码头;宁盛带着三四十人在岸边等候。
    他身后放着一顶八抬大轿;轿夫们正在摩拳擦掌。
    等了一刻钟的左右;大船终于缓缓靠岸;幅度轻柔如放下一件精致的瓷器
    先是几个兵士出来铺了几张宽阔厚实的木板;木板间看不见一点缝隙。几个兵士顺着木板登岸;其间在木板上又踩又跺;仿佛在试探那木板到底结不结实。
    随后几个侍女簇拥着一个小腹微隆的女人走出船舱;高慧君右手下意识轻轻护在肚前;抬头望岸边瞭望。
    “这就是大明的都城了”
    她步伐矫健;走到登岸板的位置才放慢脚步。
    宁盛迎过来;行礼道:“三夫人;小人叫宁盛;奉王爷之命接三夫人回府
    高慧君曾受过朝廷的诰命;不同于一般的姬妾。她在翟哲离开湖广后便发现自己已经有喜;直到过了四个月;等胎位稳定才敢坐船来到南京。
    “宁管家;多谢了”高慧君还礼。来南京之前;她已经大体打听了晋王的局势。临行前;高夫人千叮呤万嘱咐;告诉她一入侯门深似海;到了南京一定要低调。
    宁盛的眼光从这位小夫人身上一扫而过;不敢久留;心中嘀咕:“原来王爷喜欢这样的女子”
    一个是偶然;两个便能看出共性。
    高慧君的身材高挑;乌兰稍稍娇小;但这两个女人都不是绝色;而是具有一种健康活力的美丽;大夫人也不是纤弱女子。翟哲在江南五六年;一个姬妾也没找;对江南士大夫喜好的扬州瘦马毫无兴趣。
    有人想讨好晋王;就在揣测晋王的爱好。没有比女人最合适的东西了;因为女人会说话。
    高慧君坐进宽阔的大轿;轿夫一路行走平稳。
    一个多时辰后;轿子落地;她走下大轿;见两个女人站在府前等候;为首一人雍容大气;另一个满脸好奇;朝她上下打量。
    她心中有数;连忙款步走到近前;分别行礼道:“见过大夫人;二夫人
    范伊扶住她;说:“你有身孕在身;别弯腰了;进去吧”
    “还劳两位夫人亲自迎接”高慧君想起姑姑的话;说话小心翼翼。
    乌兰走在侧首;没有插言;她见到高慧君的模样就觉得喜欢。有些人天生就是同类。
    一直没有见到翟哲;无论是大夫人还是二夫人;初次见面给高慧君带来的都是压力。
    范伊猜测到她的心思;在路上解释道:“老爷近日事务繁忙;要到晚上才能回来”
    “知道了”高慧君回想在荆州时的大将军;好像与在南京有所不同。
    书房中。
    范永斗捧着一本厚厚的账册。他商人的经历在为户部理财时发挥的淋漓精致。
    “王爷;按照去年湖州生丝的产量计算;如果全走陆路往闽;可收取白银八十万两。当时;实际肯定达不到这个数字;但保守的估计;今年光湖州生丝至少能收取银税四十万两如果加上苏州府的棉纺;今年在江南能加税近百万两白银。矿税目前尚无精确数字;正在核算中。”
    翟哲翻看那些蝇头小楷的数字;脑子在不一会便陷入胡乱状态。他闭上账册;道:“百万两白银;去除二十万两兴修水利;还有八十万两;如此供应军饷就有保证了”
    范永斗到:“当然;但民间传的沸沸扬扬;很多人都说生丝无利;今年要改桑为田”这正是他的担心;他以商人的眼光来看;也觉得翟哲征税太重。
    “改桑归田那正好啊”翟哲的答复很于脆。如果他估计的没错;东洋和西洋需要的生丝都来自大明;大明的生丝产量减少价格上涨;海贸成本增加;但所获的利润未必会下降。这种东西本就不是百姓能消费的起;有钱人只要喜欢;不差涨价的这份钱。
    “你把这份账册给孙尚书誊抄一份还有……;你向孙尚书进言;从今年起;在南直隶、苏州、杭州等几个大府城修建粮仓;拿户部的余银收购粮食储存;以备做灾荒年用”
    “建仓?”范永斗一惊。此策一出;士林又要闹翻天。
    如果说收两税是扒皮;那么建粮仓就是釜底抽薪。
    多年来;大明粮价的波动极有规律;夏粮和秋粮上市时价低;春荒时价高。除非是遇见异常的灾年;购粮几乎是稳赚不赔的买卖。粮行的背后都是各地官吏;再后面的靠山是掌握话语权的乡绅。
    范永斗婉转的提出反对意见;道:“用户部的银子购置粮食;未必能像那些商家一般赚钱”户部直接参与买卖;引出的问题会更多。
    翟哲笑道:“无妨;有你在;我相信不会出乱子”
    他们曾经走不同的路;甚至还差点成为仇敌;今日终于走到一处。因为熟悉;翟哲相信范永斗的能力。这件事如果让科举出身的官吏去做;翟哲还真是不放心;但如范永斗这样在商场摸爬滚打几十年的人;相信那些乡绅的花招骗不了他。
    范永斗道:“只怕内阁会不同意”他这些日子在苏州、杭州和宁绍等地走动;知道民间反对晋王之声渐涨。他担心翟哲操之过急。商人还是以和为贵;挣钱的心思占了上风。
    翟哲摇头;断言道:“内阁一定会同意大明因饥荒缺粮引发无数民变;陈尚书和马阁部不是糊涂人”现任的这几个内阁大学士;未必都一心一意支持他;但没有一个是庸才。他们可能因为立场的缘故各有私心;但他们的脑子都还清楚。
    他敲打桌面;道:“你以去年秋粮的价格和今年春粮的价格折中收购;逐年积累;三年要在江南储备百万石稻米”
    这么多吗?范永斗心中波澜起;说:“户部人手不足;只怕忙不过来”
    “人手不足可扩招;这些粮仓要集中在几处;不再归地方府县掌管;由户部直接统管”
    如此这般;内阁的权力会大大增加;几位阁臣又怎么会反对?
    只是这样一来;户部只怕要成为六部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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