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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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明- 第3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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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扬州城南门下的地道已经隐藏了二十多天,前几日下雨时,他每天需指派近千士卒从中舀水出来,花了那么多功夫,不用岂不是可惜。
    ”办好祭祀典礼是第一要务!”翟哲的声音很坚决。
    李志安愕然,不止是他,连在身边侍立的翟天健都以为父亲被斩俘祭礼弄昏了头脑。
    李志安劝谏都道:”王爷,可攻下扬州城之后再斩杀俘虏,挟大胜之余威一举击退清虏。”
    翟哲笑笑,摆手不言。
    这就是不要再多话了。
    李志安退到一边。
    斩俘祭礼的消息在江南流传后,引发的反响与翟哲预想的有些差别。虽然有士子和僧侣呼叫反对,但总体让晋王的名声又上了一个台阶。
    但,晋王这是求名求的走火入魔了吗。
    连续两天,扬州城里有三拨清虏骑兵突围而去,明军看似坚固的大营在清虏骑兵冲击下如纸糊一般。
    第三日夜晚,竟然有一股骑兵从西门大营和北门大营的夹角杀入扬州城。明军反应迅捷,一路围追堵截,斩杀六十多人,但仍然让三四十骑兵逃入扬州城。
    这一次,翟哲发了火。明军加强了西门大营的防御。
    几日间,诸将中原本乐观的情绪消失殆尽。
    战场风云变幻,胜负往往决于一念之间。
    清虏骑兵纵横难挡,扬州城内的博洛与多尔衮连上消息。
    五月下旬,鳌拜挟大胜明军之势一路急行军返回高邮大营。
    多尔衮召集诸将议事。
    鳌拜此次出战如疾风骤雨,把明廷强劲的中路军杀得哭爹喊娘,斩首三千有余,回到大营时难免有些自得。
    刚刚回到兵营,他就听说淮扬。
    人逢喜事精神爽,多尔衮看上去比前些日子精神些。
    诸将都已知道庐州府大捷,鳌拜仍然出列禀告细节表功。
    多尔衮面露欣慰之色,道:”明贼看似强盛,到目前为止能与我大清为敌不过是靠些坚固城池,你前次要不是大意轻敌,又怎会在高邮被逢勤击败。”
    一句简简单单的话,清除了鳌拜脸上所有的跋扈之色。莫忘了,你还是戴罪之身,曾在野战被明军击败。
    ”近日水师与庐州两路大捷,说明明军气势已颓。近几日博洛派骑兵从扬州城里杀出来通报消息,扬州城防坚固,粮草充足,明军在城外无可奈何。但是……”
    多尔衮严峻的目光在大帐内巡视一周,道:”本王决定与扬州守军内外夹击,击破明贼大营。”
    他停顿片刻,”在五月二十日之前!”
    这是翟哲发出的挑战,他决定接下来。
    这是个艰难的决定,也是个有勇气的决定,但不是个莽撞的决定。
    额哲在蒙古的叛乱不是芥藓之痛,而是心腹大患。就淮扬的局势,如果不快刀斩乱麻,一年之内未必能有结果,除非他放弃扬州城,但他为何要放弃一座明军无力攻下的城池。
    ”王爷英明!”鳌拜跪地。镶黄旗的巴图鲁也是大清的巴图鲁。出征之前,济尔哈朗曾经与他长谈了两个时辰。
    ”鳌拜,你是我大清的勇士,有巴图鲁之名,你曾败在逢勤阵前,又奔袭击溃庐州府明军,两战功过相抵。此番攻打明军大营,我给你一个雪前耻的机会,把艾陵湖畔的逢勤部交留给你!”
    ”多谢王爷!”
    三言两语,鳌拜的骄气和怨气都不见了。
    ”正白旗骑兵加大巡逻力度,不让明军敢随意出营。”
    ”嗻!”
    诸将各自领命。
    清兵大营忙忙碌碌,骑兵进出匆匆。
    女真人真是把淮扬当成了牧场。
    雨水下下停停,按照往年的经验,这样的日子要一直延续到六月,然后不久是酷暑。
    虽然是雨季,但不是每天都下雨,多尔衮想挑一个下雨的日子,最好是连续连续几天都是大雨,因为他担心一天无法攻破扬州大营。
    清兵大营东二十里,孤独的高邮城,如一个弱不禁风的女子,陪伴在奔流的运河之侧。
    那里已经安静了有些日子。血战一个月后,遍体鳞伤的小城在多尔衮眼里已变得坚不可摧,他不想把有限的兵力投入到无限的攻城事业中去。从城内骑兵突围情形看,攻打一座大营,都要比攻打一座城池简单,而且取得的收益完全不可比。

第596章 难抹的隔阂
    扬州城下有陷阱。
    三千多女真俘虏和清摄政王多尔衮的弟弟;这些可以影响多尔衮;但还不足以⊥多尔衮做出冲动的决定。
    当扬州城外的明军大营显示出无法想象的虚弱时;多尔衮心动了。
    鳌拜以五千铁骑在庐州府击溃明军五万大军。(庐州府守将没有夸张;李来亨和袁宗第加上归附的英霍山区的义军;明军足有五万人)。
    明军包围扬州城的的营寨也无法阻挡城内骑兵的冲击;如果一次还可以说是意外;但连续数次面对骑兵突击都束手无策;多尔衮的心动了。
    为了考验明军对骑兵的防御能力;他特意命一百骑兵杀入扬州城报信;如果翟哲还有一点头脑;绝不可能让那些骑兵杀入重围。
    结果是;他兴奋了。明军拦的很努力;也斩杀了不少骑兵;但明军没有他原来预想的那么强大。
    天知道鳌拜是怎么输给逢勤的火器军步卒的;也许是他与李成栋配合失误;也许是他莽撞到失去了头脑。
    多尔衮倾向于第二个原因。
    这几日;一直没有大雨;檬檬细雨;时有时无。这种天气;最有经验的监正也无法预测大雨会在什么时候到来。
    多尔衮等不及了;再过四日是五月二十号;他与博洛相约明日进攻明军大营。
    午后。
    八万清兵如决堤的洪水;向南方倾泻而去。高邮城下留有一万多兵马留守。
    这一去;是不分胜负不休之局。
    清兵以步卒为先锋;骑兵紧随在后。铁炮太沉;清兵没有明军那样简易的炮车;又是雨天;只能留下来。
    在清兵中;骑兵也是珍贵兵种;多尔衮还没有大方的让清兵直接冲击明军营寨的打算。
    李成栋军被夹在正黄旗和正白旗当中。多尔衮不许汉人联营作战;让女真人与汉人交叉布阵;女真人既可以为突击点;也可以为监军。
    李元胤的左腿没有伤到骨头;经过一个月养伤;已经好了一半。他陪在义父身边;不敢乱说话。
    上一次他大胆劝谏义父;说了些诛心的话;之后李成栋没有表示;但他再也没有得到统领精锐骑兵的机会。
    “爹;王爷会让我们打头阵吗?”李元胤装作兴奋的模样;露出讨好的笑容。
    “我们那哪次不是打头阵”李成栋没好气的回答。
    见到义父对自己仍然热情;李元胤笑的更灿烂了;李成栋也笑了。李元胤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眼皮底下;他这个义子除了上次受伤后乱说了一些话;没做过一件不合他心意的事情。
    “再上战场;一定要小心;不要再受伤了”
    李元胤心中温暖。
    大军午时出发;天色漆黑时到达艾陵湖。
    多尔衮命鳌拜率五千骑兵留下;守在艾陵湖南下的道路;其余兵马连夜南下。
    李元胤一直陪在李成栋身边;四周都是黑咕隆咚的;这里的道路清虏斥候查探百十遍;他们只需跟着斥候营行走
    不知什么时候;一个手持令箭的女真人来到中军;见到李成栋后;传令:“王爷有令;大军暂时歇息两个时辰;天色放明时进攻。”
    兵士抱着兵器各在路边各找地方歇息;李元胤往各处巡视。
    天色尚未发白;又有女真传令兵来到来;催促大军起身赶路。
    “王爷有令;命李总兵攻打明军北大营”
    李成栋答应。
    等传令兵走远;李元胤道:“明军北大营是李志安的兵马;那是明军精锐;听说西营的郑遵谦和孙之敬战力较弱;不知道是哪路人马能捡到这个便宜。”
    李成栋道:“你不要这么敏感;摄政王让我汉人为满人效力;在这个节骨眼上不会弄出太过痕迹的事情;即便王爷派精锐旗人攻打明军西营也无可厚非;昔日田忌赛马;也是以上驷对下驷。”
    李元胤见义父心智坚定;藏在心里的话不敢再说。他读的书越多;越觉得不该为满人效力。一个月前的受伤如醍醐灌顶般敲醒了他;但让他背叛义父投靠大明;那也是万万不可。他是孤儿;因被李成栋收养;才在满地饥民的河南活下来。
    步卒一路行走;天色由漆黑转为微亮;再由微亮变成大亮;一座营寨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中。
    一骑飞驰而来;高呼:“王爷有令;命李总兵立刻攻寨。”
    正说话时;听见对面那座营寨中一声炮响;原本耷拉的旗帜全都树立起来。明军已经发现对面的动静。
    多尔衮就没想着能瞒过翟哲;因为翟哲一直在等着他。
    “要是明军全是那种自发火铳;我们不可能攻入大营”李元胤未战先怯。
    李成栋没有搭理他;下令:“命罗成耀试探攻击”
    罗成耀是李成栋部将;统领四千步卒。李元胤见义父没有让他上阵;知道自己又说错话了。
    清晨无雨;视线清晰;李元胤看见罗成耀的士卒分散列阵;三三两两推着盾车前行。
    那些人看上去与他一样没有信心。
    一直等到罗成耀的士卒离营寨很近;明军的兵营中传来鸟铳声。李成栋和李元胤战场经验丰富;侧耳听了会;知道明军不是使用那种自发鸟铳;都轻轻舒了口气。
    清虏的盾车都是特制;鸟铳无法击破。罗成耀深知李成栋的心意;一群人在明军营寨前弄出老大的动静;其实难进一步。
    李元胤在马上观战;过了许久;空气中飘起细雨来;明军的鸟铳暂时停息了;罗成耀乘机率军逼近营寨外侧;那里传来些许喊叫声;好像有短兵相接。
    李元胤正看得入神;突然听见西面十几里外一阵巨大的轰鸣;如开矿时用火药炸石。
    一响之后;过了片刻;巨响轰鸣不止。
    “大炮吗?”李元胤转头向父亲;听起来又不像。
    “下雨了;怎么开炮”李成栋也在疑惑;“再说;明军担心被我们偷袭攻占了铁炮阵地;八成的火炮都放在城南外高地。”
    两人正在胡乱猜测间;一队三四百人的骑兵由远而近;为首的是一个女真甲喇额真;老远便举起右手;气势汹汹喝叫道:“天降雨水;正是明军火器不能用的时候;王爷见尔等攻寨懈怠;特命我前来监军;再有畏惧不前者;斩”

第597章 陷阱
    在熟知底细的明军和清虏眼里;西营确实是最薄弱的环节。
    扬州城内的博洛与明军激战一个月;熟知明军各部在战场的表现;所以他命突围的骑兵从西营走。
    郑遵谦和孙之敬共同镇守西营;郑家与孙家是宁绍的望族世交;这两人的经历极为相似。两人都是家中幼子;对科举不上心;自幼习武爱结交任侠之士;在反剃发令时冲冠一怒。
    西营分为两块;郑遵谦镇守营北;孙之敬镇守营南。
    别处都传来的铳声;西营之前仍然静悄悄。
    郑遵谦坐在中军大帐中;按刀而立。
    “报;报”一个骑兵从营外跑回兵营;到中军大帐;慌慌张张禀告道:“清虏骑兵来了”
    那是留在营外高地的斥候;他一路匆匆忙忙;如果有人留意;会发现他返回大营路上的轨迹很是诡异。
    “清虏骑兵;有四五千人”斥候确实有些慌张;前几日突围的清虏骑兵使营中将士略有惧意。不知道那些布置会不会起作用。
    “是吗?”郑遵谦来了精神;起身召几位随从道:“与我去看看。”
    大营中军大帐门口搭建了一座瞭望塔;有十几丈高;郑遵谦领着四个随从沿着盘旋的楼梯爬上去。
    一行人爬到最高的平台;郑遵谦抬起千里镜。
    透过清晨稀薄的雾气;密密麻麻的骑兵正在缓缓而来。
    “果然很照顾我;用步卒攻打别的营寨;用骑兵对付我西营”
    郑遵谦冷笑;放下千里镜;命侍卫朝大营中打出旗语。
    一队队步卒手持鸟铳从营帐中走出来;在营寨木门前列出五列整齐的阵型;鸟铳口斜指向天空。
    空气潮湿。
    清虏骑兵极有耐心、
    千里镜中的人影越来越清晰;郑遵谦甚至觉得自己一伸手就能触及道那张长满胡须的脸。
    北营和东营外铳声激烈;只有布置了炮阵的南营平静如昔。
    “吧嗒”;郑遵谦脸上一凉;下雨了。
    瞭望塔上令旗招摆;数千列阵的明军铳手从两翼退回兵帐中。
    西营门内和门外瞬间变得空空荡荡。
    这雨对城外的清兵没有影响。
    “来了;来了”郑遵谦举着千里镜;嘴角露出狞笑。
    骑兵队列加快了行进速度;在西营大门外五六里处驻足观望。片刻之后;第一列骑兵离开队列;骑士敲打缰绳;往西营大门狂奔而来。
    西营正门口是一条坑坑洼洼的道路;深坑中淤积了浑浊的泥水。
    郑遵谦身后一个粗鲁的汉子突然道:“大人;这些是蒙古人”
    郑遵谦的千里镜没有离开眼睛;道:“那真是可惜了”
    三里;两里;……;清虏骑兵看见明军兵营前空无一人。
    “啊哦”不知是谁发出第一声怪叫;蒙古骑兵像在草原狩猎一般冲向西营大门。
    蒙古人的地位比汉人要高一点;但也摆脱不了打头阵的命运。
    “砰”
    一声巨响。
    郑遵谦的嘴角抖了抖。
    西营正门前的大道中间;泥土和浊水四溅;两批战马横飞出去;爆炸点周围人仰马翻;四五个骑兵痛苦的在地上翻滚。
    等硝烟散去;郑遵谦看见大道正中炸出一个深坑;一个可以埋藏十几个人的深坑。
    “可惜”郑遵谦放下千里镜;“只炸伤了五个人”
    西营门口的平原好像变成了矿场;一声接着一声爆炸;地面浅坑变成深坑;泥土纷飞。冲刺的蒙古骑兵自然停下脚步;迷糊者纵马盘旋辨别方向;脑子清楚的拨马后退;没有人再敢往前冲。
    “可惜”郑遵谦很不满意。
    清虏太谨慎;如果密集的步卒队列先来攻营;或者是清虏的骑兵再莽撞一点。忙碌十几天埋下的地雷不会只有这般简单的战果。
    清虏知道西营是最薄弱的环节;翟哲当然也知道。
    明军中有不少士卒曾经是矿工;他们没有往扬州城挖很多条地道;但西营前后已是深坑纵横。
    短暂的慌乱后;清兵骑兵退后。
    郑遵谦安稳如故。
    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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