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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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明- 第35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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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翟哲笑出声来;他实在是无法理解女人的心思。
    其实;设身处地思考;便不难理解。范伊这辈子只有这么一个儿子;去年翟哲把翟天健领上淮扬战场上;她每日在家提心吊胆。母亲的爱与父亲的爱完全不同。
    “放心吧;我翟哲的儿子;日后要朝政掌控大局;岂会让他处于险境”他暗自觉得好笑;责备道:“你整日都想些什么?”

第646章 陕西冬日
    南京很冷;但与陕西没法比。
    十一月中旬之后;环绕河套草原的黄河都封冻的如土地一般结实;察哈尔部和土默特部落分批迁徙进入河套。
    草原再没有比河套更好的过冬地了。牛马牲畜享受这塞北江南的水草。
    几百个帐篷落在一块隆起的大土丘的南边坡底处。
    灰白色的帐篷隐藏在更广袤的雪原中;附近那些花的、红的、黑的;等各式各样的牛马显示这里有蒙古人的部落存在。
    天气阴沉;没有下雪;但看上去随时可能下雪。
    南方的雪原出现一列队伍;如在一副单调的水墨画上挪动。
    坡顶牧民们等了好久;那伙人才艰难的行走到蒙古包外围。
    如今漠南草原两部合一;又有不少穷困的漠北小部落不断南下投靠蒙古的大汗额哲。察哈尔斥候一直紧密关注漠南草原的动向;河套的蒙古人不用担心会有敌人偷袭。
    这支队伍行走到蒙古包前;马匹已然筋疲力尽。走在前面的是有两百多人的骑兵;后面一百多匹马两侧挂满了货物;皮囊子鼓鼓的。
    牧民们发出一阵欢呼环绕上来;这种地方和这种季节不用带饮水。水放在皮囊子里也只会变成一块冰疙瘩;所以皮囊子里装的只会是一种东西。
    二十多个骑士从南坡的营帐中奔出迎上来。
    来的队伍中为首的汉子招呼附近的牧民从驮马背上卸货;通过遥远的山路和雪原;那些驮马被累的看上去站立都有些困难。
    那汉子看见靠近的骑士;乐呵呵的喊道:“托克博;我给你带来了好东西长生天保佑;我们终于在下雪前赶到
    山坡下来的托克博在牧民外围下马;掩不住惊喜之色上前;道:“格日勒图;你最近还真是发了财啊”
    格日勒图大笑:“当然;我们土默特人不能白白入塞啊”
    他左右手各抓住一个皮囊;在手中掂量了一番;招呼道:“走;尝尝我带来的烧刀子烈不烈。”
    两人把战马交给随从;并肩走向南坡向阳处最大的蒙古包。
    他们经历了土默特部落从强盛到衰败。土默特的大汗、公主以及各大部落的头领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土默特部落曾经拥有的近十万汉奴现在只剩下数千人。
    如果不借助外力;他们自己也清楚不可能再恢复土默特的往日的地位了。现在;他们还抱有一线希望;因为土默特人有位公主。
    托克博家族传承久远;不像格日勒图家族完全在十几年崛起。他们二人虽能坐在一起;托克博内心深处不能把自己与格日勒图相提并论……
    从皮囊中倒出来的烧刀子有些浑浊;托克博已经顾不上这些了;迫不及待的端起酒碗往喉咙中倒进去;“咕咕”的吞咽声结束后;是一声悠长舒畅的叹息。
    “真是好酒啊”
    他放下酒碗;脸上挂着意犹未尽的满足;道:“十年前;我可以坐在帐篷中等汉商被这酒送到帐篷里;二十年前;我部落中有人可以自行酿造这种美酒。“
    格日勒图收敛笑容道:“陕西的日子不好过;陕西提督左若不好说话;也就是我们土默特才拿到了这么多酒;阿穆尔分到的比我少;气的他胡子乱翘。”
    托克博似乎没听清楚格日勒图在说什么;伸手接过皮囊;再次把自己面前的酒碗满上。
    酒花清冽的香气充满了整个帐篷。
    格日勒图道:“开春;你也要入关了”
    “我?”托克博伸出布满无数裂缝的右手;“我们可以帮汉人;但绝不能在陕西损失太多的部众。”
    他是忠诚的土默特人;所以;在当初并列三大部落头领古禄格、杭高和托克博;现在只剩下了他自己。
    格日勒图很谨慎的说:“那当然;但陕西提督左若是个精明的人;他一定程度上等决定大明对蒙古人策略。”
    冰冷的酒流入胸口化作一团火;托克博打了个酒嗝;问:“难道他还会选定支持察哈尔吗?公主的身份在那里呢
    格日勒图坐在松软的毛毯上;他一直没有饮酒;看来托克博并不了解大明的形势。
    “公主很重要;但你要知道;公主只是大明摄政王的妃子;不是摄政王的夫人。土默特部需要公主;但也要靠自己。与察哈尔比;我们处于劣势;只有额哲才能团结蒙古部落威胁满清;我们做不到”
    格日勒图摸了摸手边的酒囊;道:“现在阿穆尔那个老东西与汉人相处比我们土默特人还要熟练;额哲去年卖了五千匹马给大明;左若能优待我们;已经是格外照顾。”
    门口传来脚步声;两个侍卫各拿着一块羊腿进来;放在两人之间的案桌上;然后躬身退路出去。
    托克博取下腰上的弯刀;慢条斯理的割下一小块羊肉放入嘴中咀嚼。
    格日勒图赶了一天的路;腹中饥饿;也挪动屁股坐到案桌边。
    一时间;两个人都忙于吃东西;不再说话。
    这半年来;格日勒图有半数时间在关内;但托克博部无一兵一卒入榆林卫。他一直不愿意率军入关协助大明作战
    天气寒冷;他们必须要加快进食速度;否则不等他们吃完;那块肉便有可能被冻成冰疙瘩。
    一刻钟之后。
    托克博用刀尖剔除最后一点肉丝入口;桌上只剩下一块光亮白骨头。
    “我们在草原可以养活自己。这十几年来;从察哈尔西迁时起;土默特每次加入争端都损失惨重。我们依附过大明;投靠过察哈尔;最终追随满清;可部落越来越弱小。大汗在盛京;我们在归化起兵;已把大汗置于死地。……”
    耳边喋喋不休的话语令人厌烦;没有一句提及重点;格日勒图放下小弯刀;抬起头冷冷的问:“你后悔了?”
    “没有;”托克博摇头;“我从来没有给土默特拿过一次主意;我也没有这个资格。但要我率部落入大明境内协助明军作战;要么有大汗的命令;要么有公主的命令。否则;只会守候部落存在下去。”
    他不敢说后悔。秋天时;格日勒图与察哈尔勾结刺杀了杭高;打开了归化城的大门;他除了顺从;还有什么选择
    格日勒图一边剔肉一边说:“好;我会给你带来公主的命令”离开春战事开启还有好几个月;他有足够的时间与大明的摄政王取得联系。
    察哈尔部落散落在归化以西的托克托草原与河套草原。
    格日勒图部众的三千多骑兵咋关内已经半年;他部落就近一直在河套草原游牧。与托克博会晤之后;他当日便返回了本部落。
    土默特满打满算现在也只有七八千骑兵;还需留一些青壮在塞外;如果托克博不合作;他无法满足左若的要求。
    在草原过了二十天;除夕之气;格日勒图重新返回塞内。
    黄河封冻;蒙古骑兵可以自由进出河套;女真骑兵也可以自由往返山陕。冰天雪地里;陕西的战火从未停息。
    黄河边境的百姓都被撤到陕西深处;县城和府城里装满了百姓。寒冬季;死尸不那么容易腐烂;也不那么容易被野兽吞食。
    从南京北上的明军与义军混编;在各座县城统管城防。
    左若在延安府;这里处于西安和榆林卫之间;地形不适合骑兵作战;他留在这里可以纟统筹陕西全局战场。
    有了蒙古斥候;他可以随时了解清兵的动向。
    阿穆尔率蒙古联军在榆林卫附近驻扎;任由清兵攻破一个月攻破三座县城;没有出击一次。有蒙古骑兵在榆林卫威慑;山西清虏不敢调集大军在没有补给的情况下进行纵深攻击。
    清虏实际已经控制了黄河沿线。
    由于西安城的重要性;明军七成正兵和半数义军被用于驻守西安。阿济格猛攻西安城两个月;又要分心应对身后的吴三桂;攻势已经没那么猛了。东线的战场才是陕西的关键。
    在东线战场;他只能依靠衣衫褴褛的义军和不那么可靠的蒙古人。
    第一场雪之前;延安府以东那些贫瘠的土地上只剩下了半截收割的庄稼茬子。为了不让清虏骑兵再次用老办法以战养战获取补给;左若强行在这些地方实行坚壁清野。
    今年不是灾年;老百姓并不愿意离开家园。
    明军和义军先是减掉了所有人的辫子;再恐吓汉民;说清虏见到没有留辫子的百姓不留活口;连哄带骗;才把清涧等地的百姓迁徙到延安以西。
    陕西越往西越穷困;越往西越寒冷。所以;今年冬天;陕西死了不少人。如果明年开春没有粮食从陇西运过来;会死更多的人。
    左若已经许久没有露出笑脸;他坚毅的脸庞如被冰冻的岩石;两个脸蛋上布满了粗皮。在江南呆了十年;他已经有些不适应陕西寒冷的天气;军中那些的浙东士卒更惨。
    格日勒图回到榆林卫后;立刻与阿穆尔一起前来延安觐见左若。他从草原带回来了两千多具皮毛;是左若以陕西提督的名义向蒙古人赊借的。

第647章 借兵
    
    蒙古骑兵从战马上摘下一捆捆绑缚成团的皮毛。
    汉人士卒们围上去接过来;送入库房暂存。
    这里有些皮毛完整无缺;非常珍贵;放在京城中也是达官贵人才能拥有的。
    左若饥不择食寒不择衣;不计成本;只要蒙古部落能拿出来;他就敢要。欠两万两银子还是欠五万两银子没什么区别;那该是户部的烦恼。
    想起户部;左若心头还免不了怒火中烧。
    他在陕西如此艰苦;户部对义军的粮饷还在斤斤计较。他想组建骑兵;苦于缺少战马;户部也不肯通融。
    皮毛交接完毕后;格日勒图下马;走到左若面前施礼;道:“左将军;蒙古两部落能拿出来的皮毛都在这里了
    左若还礼;道:“多谢你们能施以援手”他说的是真心话。
    阿穆尔跟在格日勒图身后;翘着花白的胡须;不发一言。他只是在展示他的存在;这些皮毛不是土默特单独提供的;也有察哈尔人的功劳。
    格日勒图道:“我才从草原回来;听说清虏猖獗;又攻破两座县城。也许我们该主动出击;给他们制造些麻烦?
    阿穆尔身后撇撇嘴;格日勒图对汉人太殷勤了。蒙古人只是在协助明军;如此天寒地冻;谁也不愿意出门打仗。左若要是借此答应;就麻烦了。
    事实证明他的担心是多余的;左若招手示意两人随自己到屋内;边走边说:“不用;清虏只有骑兵过河;没有铁炮协助;攻下一座县城也损失惨重。他们愿意在每座城池上消耗士卒的性命;那便如他们所愿吧”
    他如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身后的阿穆尔知道城破的细节;听得不寒而栗。
    清虏攻下三座县城;但没有取得一粒粮食。
    明军迁走延安以东大部分百姓后又;在每座城内实行战时粮食供给制度。城内的粮食全部掌控在守军手里;每日按照青壮、老幼、妇女身份不同;分配食物。
    清兵破城日;三座县城的粮仓全部被烧毁;无一例外。
    冬天雪厚;补给十分困难。
    清兵统军将领镶黄旗的尼兰怒火中烧;大肆屠杀百姓释放心头的戾气。造成的结果便是陕西的百姓都知道清兵一旦破城;难逃屠城的命运。于是壮丁在守城时更加悍不畏死。
    到现在为止;左若非常满意;他放在县城中的守将都坚定不移的执行了他的毁粮之令。只有拥有玉石共焚勇气的武将才能执行这个任务;死在三座县城里的千总;无一不是他的爱将。
    他一直在延安静观其变;三座县城中死难的百姓至少有十几万。
    寒冷的天气中;即使有少数人能逃出清虏的追杀;也会因寒冷和饥饿倒在茫茫雪原中。
    堂屋有风;三人走进内屋;分宾主坐下。
    左若翘起二郎腿。
    阿穆尔和格日勒图坐在左若对面;内心都有些局促不安。面对额哲大汗;或者曾经面对翟哲时;他们都不曾有这样的紧迫感。
    左若道:“陕西眼下的兵力勉强可以与清虏打个平手;若没有外力加入;明年陕西的局势只怕还是僵持之局。但这我们很不利。所以;我请蒙古增兵;不知你们回去商量的结果如何?”
    阿穆尔与格日勒图对视一眼。
    格日勒图先道:“土默特是汉人永远的朋友;土默特的公主现是摄政王的王妃;只要公主下令;土默特部落万死不辞。”
    他说完后;阿穆尔才慢腾腾的说:“大汗非常愿意再派勇士入明;但归化以东很不安稳;漠东蒙古有人传来消息;科尔沁部落明年春季很可能要聚集漠东蒙古联军西侵。”他见左若神色有些不快;补充道:“大汗说;明年察哈尔可在河套驻扎部分兵马相机而动;关内有难则入关驰援;若漠东蒙古进犯归化;又可调往西线;可谓两者兼顾。”
    左若鼻孔中喷成一股粗重的气息;道:“你们没有明白我的意图。我请蒙古勇士入关帮忙;不是要在黄河边集合更多的兵马;我要是要让你们兵进陇西。”
    “陇西?”阿穆尔诧异。那在陕西的西南方向;处于陕西和四川的交接处;清虏没有能力控制那么偏僻的地方。
    左若解释道:“今年秋季;我们从陇西来回贩运了不少货物。阿济格盯上那里后;常常派斥候骑兵骚扰;商路便中断了。摄政王命我必须要保护陇西道路安全;你们知道;只有骑兵才能在那种地方有威慑力;所以我才想到你们。
    阿穆尔和格日勒图同时低头;两人都在暗自估计要维护陇西商路安全带来的压力有多大。
    左若接着说:“陇西地广人稀;清虏大军无法在那里生存;你们到那里只是对付一些斥候。摄政王答应给出三千柄戚刀和两万个箭头作为酬劳。”
    阿穆尔和格日勒图几乎同时抬头;他们见识过明军戚刀的锋利。三千柄戚刀;在草原可以换取三千匹战马了如左若所说;这是一趟简单实惠而且可以博取一份人情的出兵机会。
    格日勒图率先改口道:“土默特与摄政王是一家人;王爷有难处;土默特不能推辞。”
    阿穆尔想的稍多;问:“陇西离汉中不远;镇南王麾下关宁骑兵天下闻名;摄政王为何不请关宁骑兵维护商道?
    左若道:“关宁骑兵多重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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