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落的头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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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落的头颅- 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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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醒来后,邱铭对这个梦感到恶心不止。他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做如此诡异的梦,两个无头尸搂在一起,蹦着跳舞。他更对梦中自己被掐脖子的感觉记忆深刻,就像是亲身经历一般。而清晨他在卫生间刷牙洗脸时,无意中对着镜子发现,自己的脖颈四周,竟有一圈深深的红色,仿佛真的被人掐过一般。
  邱铭为这个发现大惊失色。他不明白,红色手印究竟是外人留下来的,还是自己做梦时自己掐出来的。他是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从来对鬼上身,鬼压床之类的传言不屑一顾,但在这个清早,望着镜子中的红印,他感到了一阵透骨的寒意。他感觉到了一个异端潜伏在自己的身边,乃至就藏在自己的体内。
  回到警局,邱铭就见到了王瑶仙的尸体,整个大脑“轰”地一下,就炸开了。他想起了昨晚的梦,梦中无头男子掐着自己(亦是王瑶仙)的脖子,将脑袋生生拧下的一幕。“这是一种巧合呢,还是某种预兆?”
  不过邱铭的思想很快就转移到了局里对案情的分析之中。市公安局里最精锐的警官们在对现场的勘察以及对王瑶仙尸体的检验,很快达成了一个共识:抛尸的树林并非第一现场,凶手应是将王瑶仙带到某个偏僻的地方,将其杀害后,又趁着黑暗将尸体扔进了树林。从树林里采集到的脚印来看,凶手应该身高160厘米左右,体重约为60公斤,性别不详。而从王瑶仙尸骨上的刀痕检验来看,她应该是被异常锋利的刀具一刀斩下脑袋,之后再被肢解,而且凶手肢解的动作应极为熟练。因为尸骨上的刀痕基本上都是一刀而过,而且关节全都被劈开。
  于是局里的同志拟出了几个疑犯特征:
  1、身材不高,但力量极大,应是长期做粗重活,以男性的可能性为大。
  2、刀法熟练,如果不是职业杀手的话,那么极有的可能职业是:屠夫,厨师和外科医生。
  3、凶手应是离群索居,性格孤僻之人,不排除患有精神疾病,如暴力倾向。
  但局里的同志同时也抛出了血案的两个疑点:
  1、凶手为何会对一个年仅六岁的小孩下如此残忍的毒手,其杀人动机是什么?
  2、凶手为何会在对尸体进行残无人道的毁灭之后,却又留下了完整的头颅?一般说,罪犯对受害者进行肢解,多半是为了更好地丢弃尸体,以及隐瞒受害者的身份,以给警察的破案增加困难。但本案的罪犯可以看出,其目的并非两者。因为,受害者仅是一名六岁的小女孩,抛弃其尸体,对于身强力壮的成人来说,并非难事;而留下完整的头颅,显然与隐瞒受害者的身份没有任何瓜葛。那么难道说,凶手以凶残的手法对王瑶仙进行肢解,仅是为了某种发泄?若为真,那么罪犯的心理就太过扭曲与恐怖了。
  作为可查到的王瑶仙最后一个目击者,邱铭所描述的与王瑶仙见面场景很快便引起了大家的关注。而王瑶仙生前所拣到的钱包,更是成为了众人研究的重点。


钱包里的秘密
3…25 2:52:112489

 虽然不能确定钱包与案件存在着必然的联系,局里还是认真地对钱包里的每一个细节作了检查与分析:
  钱包的材质为牛皮,但显然用了颇有些年头,皮面的漆基本上全被磨光了——可以推测,其主人的经济条件应不是很好。
  钱包的皮面和内衬里,裹有一层动物油脂——可以推测,其主人的职业应与动物皮肉打交道较多,极有可能就是屠夫或者厨师。
  钱包皮面上沾染了一层泥土,并且有被动物啮咬过的痕迹——可以推测,钱包在被王瑶仙拣到之前,应该是经历了一番“流浪”。
  钱包上提取到了四个指纹,一个是邱铭,一个是王瑶仙,剩下的两个指纹中,一个遍布于钱包各处,应是主人的,还有一个与公安局的指纹库对上号,为一个名叫“陈延寿”的惯偷——全力追查“陈延寿”的下落,成了公安局的一个重要任务。
  钱包里除了三十多元钱和一张照片之外,别无他物。钱上沾了不少油星,照片的纸面虽然常被摩挲,却并无半点油垢。另外从照片的尺寸来看,应该是从4R照片剪切而来,只剩下两个面容模糊的人物半身照——可见钱包的主人与照片中人关系非同寻常,不排除为照片中其中一人的可能性。
  与邱铭的感觉一样,所有的警员面对照片时,都有一种不自在的情绪,仿佛有许多只蚂蚁在身上爬行,只想耸起肩膀,用力抖落。谁也说不清这种不舒服的感觉缘自何处——于是只能归结于照片中带有某种魔咒。
  市公安局的一干刑警在对钱包的来历进行了一番合理推测:钱包的主人应是个屠夫或者厨师,然后不慎遇上了惯偷陈延寿,被其顺手牵羊了去。但不知什么缘故,陈延寿又将钱包给丢失了,被王瑶仙拣到,交给了警察局。紧接着,王瑶仙就失踪遇害了。
  其中,钱包的主人可能职业与警察局从王瑶仙尸身上获取的线索进行推断的可能职业大致相吻合,于是可以作出大胆假设:王瑶仙正是被钱包的主人所杀害,而且极有可能就是为了这个钱包!
  市公安局很快传出两条指令:追查惯偷陈延寿的行踪;调查整个市区所有的屠夫、卖肉的以及厨师,取其指纹与钱包上的指纹进行对证。
  令市公安局陷入僵局的是,陈延寿从人间消失了。据他的同伙交代,在王瑶仙血案发生的前一夜,陈延寿对他们说要出去办个事(也就是偷一把),结果一去不回,谁都没有再见过他。而警察局对文石市的各个娱乐场所、宾馆招待所进行了大规模的检查,均不见他的踪迹。汽车站与火车站的监控录象里亦找不到他的影子——总之,他就像是一滴水放在阳光底下,蒸发掉了似的。
  另外,整个市区的屠夫、卖肉的与厨师均与钱包上的指纹均对不上号。
  困惑的疑云沉沉地笼罩上了全市所有的警察上。
  黄思骏进入文石市时,正是全市大戒严、大搜查的时刻。只是经历了一天两夜的火车形成煎熬,他全身的筋骨均已涣散。即便看到火车站前“苛刻”的警察搜查行为,也提不起兴致进行打听。他疲惫地打了个车,去到长途汽车站,爬上了去往磐石县的大巴。近两个小时的车程之后,又是近一个小时的小客车颠簸,然后是十分钟的摩托车。当抵达石岩村时,黄思骏感觉整个人几乎要瘫痪了。
  在村口,村长带领着两个村干部,站在黄昏的阴影下,迎接着黄思骏。
  石岩村,一个藏在大山深处的小村庄。黄昏的斜阳,将最后一缕光芒穿透青山的重重遮掩,投落在村长肃穆的脸上,血样的红。
  黄思骏的心头涌起了一股悲凉的感觉。他仿佛置身于战乱时代,村长等是悲怆的乡亲,伫立村头,静穆地迎接着战死沙场的勇士。而自己,则是手捧勇士骨灰的信使。曾经里,他与战友们出生入死,患难与共,而今,漫漫征途、惨烈激战过后,他只身一人,伤痕累累地回来了,带着同袍们临死前望乡难闭的眼眸,他们对故土亲人的深深眷恋之情。身上的战袍已经除去,沉重的兵刃亦已放下,所有的战功与辉煌,都化为身后长长的影子。他能带的,只有幽远的孤寂,还有深不见底的愧疚。与他偕行的,则是死亡的黑色旗幡。从此之后,这面旗幡将会长久飘摇于一个个的家庭庭院里,遮蔽了阳光,隔绝了生机,裹走了希望,只剩下永无止尽的哭泣与忧伤,直到所有见过这面旗幡的人一个个地憔悴老去、死掉,黑暗才会渐渐褪去。
  见到黄思骏的身影,村长带领村干部,快走几步,上来接过他手中的行李,并连声道说“辛苦了”,仿佛黄思骏是远道而来的下乡干部似的,搞得黄思骏极是不好意思,急忙辩解说自己是代表学校前来送李极的骨灰及生前之物,同时慰问李极的爷爷。说着,朝村长深深地鞠了个躬,说:“作为师兄,我没有照顾好李极,害他出了事,真对不起。”
  村长慌忙回了个鞠躬,道:“你不要这样,不要这样。李极这孩子,咳,怎么会这么糊涂,年纪轻轻的,就这么走了,留下他爷爷一个人……还要连累了你这么个大学生,千里迢迢地送他回来。所以应该是我代表村里向你表示感谢才对。一路上,真是辛苦你了。”
  看着淳朴的村长,黄思骏感觉有一股热浪在体内翻滚。他强抑住所有的情绪,对村长说:“能带我去见李极他爷爷吗?”
  黄思骏从未想到,李极的老家竟然会简陋破败如斯:孤零零的一栋房子,立于村路口。房子用木板拼钉而成,顶上是木棂加茅草。房子很小,只有三十个平方米左右,摆了两张同样是木板简单拼钉而成的床,一张小桌子,和几把一看就是自制的板凳。另外在后门处,用几个麻袋遮成了个顶,下面用泥巴砌了个简单的灶台,灶台上摆了几个缺口的碗和几个看不出本色的调味瓶。此外,整个屋子别无长物。
  最让黄思骏印象深刻的是,房子很暗,或者说是非常地暗。因为整个屋子只开了一个一尺见方的窗户,窗户上蒙着层塑料膜。此外,四面墙上贴满了报纸、年画、用过的作业纸,许多是一层一层地贴着,黏成一团。黄思骏知道,那是为了抵御从墙缝间漏进的山风,一层纸被风吹破了,就又贴了一层上去,直至整个屋子变成了一大幅怪异的抽象画。李极有一种进了地狱般的压抑感。
  黄思骏就是在这样阴暗的环境下见到了李极的爷爷。


深夜屋外呜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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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枯白,是李极爷爷唯一的色彩。他的头发、胡须是花白的,他的脸色是苍白的,他的眼神,是溷白的。他的一生,均已透支殆尽,如同一枝熬到了秋季的芦苇,尽管依然挺立,然而内心已经中空、脆化,不堪一折。
  黄思骏觉得,自己手中的李极骨灰坛,便是那最后的一击,致命的一击。对于老人来说,唯一的孙子去世了,那么生命也便只剩下一片空荡荡,无所依恋。
  自黄思骏进屋后,老人的目光便紧紧地落在了他手中的骨灰坛上,似乎那上面浮现着孙子的音颦笑容。
  黄思骏局促地将骨灰坛放于老人床头,将在火车上想好的台词“背”了一遍,不外是“我没有照顾好李极”,“我代表学校来看望您”,“您老一定要节哀顺变”等。
  世界对于老人仿佛一下子停止了。黄思骏嗫嚅的声音,根本进入不了老人的耳中。他的所有身心,他的后半生岁月,全部凝固在了那小小的坛子里。时间过了很久很久,老人才轻微地叹了一口气,说:“本来我还放心不下着你。现在好了,我们爷孙俩可以永远地在一起,不用谁挂念着谁。”
  黄思骏被老人的话语惊得一身鸡皮疙瘩。他退后了两步,随即又趋前了一步,“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有眼泪溢了出来,“爷爷,您别这样想不开。李极走了,都还有我呀,我可以当你的孙子,好好伺候您……”
  老人衰朽的身体如同枯木遇水,漂涨了起来。他用力地支撑起身,伸出一只枯瘦如柴的手,想要拉起黄思骏,终又力有所不逮,垂了下去。“好孩子,起身。我听你的,好好活,好好活……”老人溷浊的眼睛里,又一滴明亮的露水在晃荡着。
  黄思骏想起一事,将一直带在身边的背包拉开,从中“扒”出一大捆钱,必恭必敬地献于老人床前,“爷爷,这是学校给到您的抚恤金,十万元,您收好。”
  老人像是受到极度惊吓般地往后一缩,“钱?这么多钱给我做什么?”
  黄思骏难过地说:“因为李极是在学校里出的事,所以学校有责任做出赔偿。这点钱,就留给您安度晚年之用吧。”
  老人看看黄思骏,又看看钱,一副难于理解的模样,“李极这孩子不是自己想不开,寻死的吗,跟学校又有什么关系呢?”他忽然想到了什么,全身弓起,像一只发怒的猫儿,“是不是李极不是自杀的,而是被你们学校谋害的,所以你们想拿这钱来收买李极的命?我告诉你,这办不到!我虽然是个不值一钱的糟老头子,但也不会拿自己的孙子性命来做这买卖!”
  黄思骏急忙从背包里掏出公安局的死亡鉴定证书,给到老人和村长看,“不不不,爷爷,您误会了。李极的死真的纯属意外,跟学校没有一点关系的。您看,这是市公安局给出的证明,证明李极是自杀身亡。”
  老人看着死亡鉴定证书上鲜红的公章,颓然地落回了床,“既然李极孩子的死跟学校没有关系,那我也没有理由收你这钱。”
  黄思骏为难地看着老人,有转向了村长,“这……”
  村长出来打圆场,道:“李老爷子,你就别为难人家大学生。人家大老远地跑一趟过来,把李极的尸骨给送了回来,都很不容易了。这钱,我看你就收好,留着给李极办个后事。剩下的,你就留着慢慢花吧。”
  老人慢慢地阖上眼睛,不复言语。
  黄思骏茫然地看着眼前的情景,不知该如何应付。他下意识般地将钱双手捧着,举向村长。
  村长看着厚厚的一迭钱,有汗出来了,“这……这……这也太多钱了。”
  黄思骏低下头,说:“村长,您就收着吧。就按您说的,用这钱为李极办个后事,剩下的,就留给爷爷他作为生活费。您可以用这钱,找个人,伺候爷爷饮食起居生活什么的。如果有不够的,您就给我个电话,我很快就会毕业,到时会努力赚钱,赡养爷爷的。”
  村长干咳了一声,道:“这么多钱,李老爷子就算再活个20年,恐怕都用不完。这样吧,李老爷子,钱就先放在村委会里。村委会先去找几个和尚道士,为李极弄场法事。其余的事,以后再商量。”
  黄思骏感激地对村长说:“谢谢您了。”
  村长正准备接过钱,老人忽然睁开眼,说:“这钱,留一点给李极孩子办法事,剩下的,就全给村里小学,盖个新房子。再有剩的,谁家的孩子考上的大学,就分他点。反正别给我这副老骨头留着,糟蹋钱,没用。”说完,又紧紧地闭上了眼。
  村长无声地叹了口气,朝老人鞠了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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