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落的头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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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落的头颅- 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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睛更红了,红得就像是血液凝固在里面,无法走动,就像是没有了发条的挂钟一样。林易就用那猩红的眼睛,像凝视仇人一般地瞪着他,嘎声道:“你去李极家,有没有见到他?”
  这个问题,让黄思骏在大热天里全身的寒毛竖了起来。他难于置信地看着林易,道:“见到他?你是说见鬼?”
  林易没有回答他,只是继续阴沉沉地问他:“他是不是跟你说了些什么?”
  林易的话一下子将黄思骏好不容易略微平息下来的的心情又卷回到了在石岩村那段时间里的刻骨颤栗状态。他后退了两步,望着林易,脸色大变,“你怎么知道?”
  林易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比他更为难看。他逼近了几步,几乎将眼睛顶到了黄思骏的眼珠子里,“快告诉我,他对你说了什么?是不是路旷的鬼魂在缠着他,不肯放过他?”
  剧烈的血腥气从林易的眼珠子里迸了出来,飞溅到黄思骏的身上。他仿佛看到了张屠夫的荒宅,那四处漫溢的血流,冒着热气又逐渐冷却的血流,从死尸空洞的身体里缓慢流出的几滴暗褐色死血。他的瞳孔开始放大,神智开始混乱。他转身避开了林易,踉跄着往宿舍走去,嘴里喃喃道:“血,好多的血……”
  黑色的绝望坠入了林易的眼睛里,很深很深,深得几乎要将那一缕缕的血丝全都吸噬,化作死亡的泥潭。冤死鬼在潭底伸着白骨毕现的双手,直插天空,直抵人心底。
  于是,林易死了——虽然尚有一息存在,却形同死人,且比死人更加痛苦。然后,黄思骏发现银钗不见了。
  从石岩村回来学校之后,唯一一个进入黄思骏宿舍的,便是林易。那是出事前的一天,大清早的,林易跑到他宿舍,神秘兮兮地对他说:他昨晚做了一个梦,梦见银钗像串冰糖葫芦般地,穿过了林为梁的脑袋,路旷的脑袋,李极的脑袋。而这串人头糖葫芦握在一个人的手中。他问黄思骏:“你知道那个人是谁吗?”
  黄思骏茫然地摇了摇头。
  林易“嘻嘻”地笑了,道:“是一个女人。”他的笑容,如同沙尘暴一般,布满了阴霾,看人看不清他的真实面目,只有黑乎乎的一片,压迫得人喘不过气来。
  而今,他是否也成为了那串糖葫芦中的一个?
  黄思骏想起了林易被烫得皮绽肉开的脖颈。死亡的腐臭气息从屋角四面八方地飘散了开来。他知道,林易活不成了。

疑念重重难解
5…26 12:23:492278

 而另外一个诅咒般的声音亦在黄思骏的心头回荡:你也活不成了!
  当日里在514宿舍里玩碟仙的五个人中,莫荫死了,林易离死亡仅有一步之遥,陆有为自莫荫死后不久,即办了休学手续,不知去向,阮秋阑、王子山也正在办休学手续,准备离开这一个带给他们梦魇的学校,于是剩下了黄思骏一个人,独自应对着514宿舍里的怨灵。
  在黄思骏平安踏上西仰市的那一刻起,他以为自己解脱了,从此摆脱那场噩梦。他即便无法说服自己接受过去里所发生的一切,均与鬼神无关,而只是人心作祟,但至少可以让自己确认一点:即便有怨灵,他也与他们讲和了。他千里迢迢地护送着李极的骨灰回归故里,又协助警察查清了多前年的一段冤案,让李极的灵魂得以安息。那么他也该恢复安宁生活了。然而现实就这样残忍地捉弄了他!
  黄思骏捧住脑袋,一种无助感如潮汐一般地涌了上来,拍打着他的心室,将他的心冲得好疼。
  “难道我也只能像陆有为他们一样,选择退学作为逃避?”他默默地问自己。但他知道,答案是否定的。因为他深知自己坚持到今天的种种艰辛。他的父母在他上初中时双双下岗,靠着在城市里摆了一个麻辣烫小摊勉强维持生计。他们银色的发丝,每一根流淌的,都是对黄思骏深深的爱意和深切的盼望。他是他们的骄傲,是他们的精神支柱。黄思骏无法想象自己一旦退学,该如何面对父母伤心、失落的眼神,更不知自己的未来命运能延至何方,难道是接过父母肩头的麻辣烫担子,在城市里作着一名失意的打工者?
  无以逃避,就只有勇敢面对!置之死地而后生。黄思骏想起了石岩村里张法师对他说过的话:“每个人的命运终究是掌握在自己手中。外人或许可以通过法力施加影响,但最终是怎样的结局,在乎他个人的修行。”
  坚定了一个信念,黄思骏的心情平静了下来。他端坐于书桌前,将这些天里的所有经历梳理了一遍,渐渐地演绎成了两个思路:
  如果在514宿舍里真的存在着一个怨灵的话,那么会是谁的呢?从遇难的时间顺序来排列,路旷是第一个,那么怨灵应该与他有着一定的关系。而怨灵最后借助路旷的手杀死了林为梁,最后又杀死了路旷自己。那么怨灵应该与路旷和林为梁都有着某种不为人知的过节。也就是说:怨灵生前应该与路旷和林为梁认识。进而推论道:怨灵生前极有可能是西仰学校的学生。但这样的话,李极的死又显得有点离奇。因为他刚入学一年,而且他又向来沉默寡言,不可能去招惹其他的同学。何况如果真有怨灵的话,从黄思骏在石岩村的经历来看,他更宁愿相信是汪连生与刘紫玉的鬼魂害死了李极,或者说是那一段童年黑色记忆杀死了他。不过如此顺下来的话,莫荫与林易的遇难便顺理成章,因为怨灵就居住于514宿舍,而他们那天晚上在514宿舍玩碟仙之时正是冲撞了这股煞气,招来了杀身之祸。最后,这个推测的结论让黄思骏心惊肉跳:怨灵下一个对付的,极有可能就是自己!
  另外一个思路,如果从路旷到林易,所有人发生的不幸都是意外的话,那么他们中间会有着某种关联呢?路旷可能受到某种刺激,导致心神错乱,于是杀死了林为梁,最后又被警察失手开枪打死;李极无意中进入514,拣到了那把银钗,勾引起了埋藏于潜意识之下的黑色记忆,神经承受不住那刻骨的惊悚,于是瞬间崩溃,最后走上了不归路。那么莫荫的死呢,是否真如警察勘察的结论所言,死于哮喘发作?而林易的受伤,都是热水器惹的祸?
  黄思骏忽然想起林易之前说过的那个梦:一根银钗,像串糖葫芦似的挑着林为梁、路旷、李极的脑袋,而银钗握在一个女子的手中,心头一动。难道这一系列的凶杀案,真的就与林易梦中的那个女子相关?更深的一个念头浮了上来:林易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莫非这所有的一切,都是他的暗中策划?
  想起林易赤潮般的双眸,黄思骏有一种极端的不舒服感,曾经里的一个怀疑重新浮现:难道林易真的被人下了蛊,进而完成了这一系列的杀戮?
  黄思骏在笔记本上重重地写下了三个词:银钗,女人,西仰大学。
  他久久地注视着这三个字眼,有千丝万缕的思绪飘散了出来。他竭力地想要从中捕捉出三者与所有遇害者的交集:所有的凶案均是发生在西仰大学,且隐隐地指向着一个不明身份的女生,一个扎着银钗的女生。她的银钗极应是来自李极:有可能是李极不慎遗落,为她所捡获——那么李极与她即是互不相识,李极的死与她亦不相干;也有可能是李极馈赠与她——那么他俩应存有某种密切的关系。女生可能死了,也有可能成为了一个幕后推动者。然后她的银钗落入了路旷的手中。路旷杀了林为梁之后,又被警察所杀。银钗在半年之后,被李极重新捡到,进而唤醒了他的那段黑暗记忆,让他疯了。莫荫曾经和路旷是同宿舍同学。那么银钗与他的交集极有可能是:银钗是莫荫给的路旷;莫荫在路旷死后,捡到银钗并将它扔在了被学校封锁了的514。
  至于自己与银钗的交集,那就更多了:李极死了,银钗作为他的遗物被交给了系主任,系主任又夹藏在李极的行李中交给了黄思骏;黄思骏带着他,去了石岩村,最终又将它带回了西仰大学,被林易偷盗走。
  那么林易在整个事件里面扮演了什么的角色呢?黄思骏沉思了许久,却想不出来,但从林易从自己身边偷走银钗这事来说,银钗与林易应有着不可逃脱的关系。如果林易偷银钗,是个人行为的话,那么说明在他身上,应该埋藏着巨大的秘密;如果他是受人指使的话,那么这个幕后人即有可能就是他说的那个梦中女子!


铁轨上的自杀
5…31 3:47:242513

 女子,女子……黄思竣蓦然想起邱峥之前与他说过的:我们文石市人在你们西仰市多半命运不幸,去年时有一个西仰大学的女生在文石市火车站里跳下铁轨自杀。神经如同被火烫般地疼痛起来。难道这自杀的女生才是诅咒的真正来源,或者说,她是围绕在514宿舍可怕诅咒的第一个殉难者?
  黄思骏坐在椅子上,感觉全身的热量在一点一点地丧失。窗外的气候,从炎热的夏天悄然化为冰冻三尺的严冬。他听到牙关在打仗的声音。如果这个推测为实的话,那么514宿舍身后的黑洞就越来越大了,大得就像一口封闭千年的坟墓,禁不得半点的人气,只有死亡的回响在里面回荡,越响越大,最后汇成魔鬼的隆隆笑声。
  他用僵硬的手指,找到邱峥留给他的电话,拨打了过去。
  接到黄思骏的电话,邱铭先是有几份意外,随即又很高兴。但及至听到黄思骏要求详细叙述在火车站台上自杀身亡女生的信息时,邱铭的心顿时沉了下去。他吐出了一口浊气道:“你又遇到了不该遇到的问题?”
  黄思骏无以为答,良久,幽幽说:“我感到有个套索套在我脖子上,已经快勒到我的喉管。我怕我很快就再说不出话,乃至呼吸不了。”他断断续续地将林易出事的经过以及他心中的猜测向邱铭全部说出。说完之后,心头一片空荡荡,仿佛被割去了一部分血肉似的。或许这一份血腥的恐怖已经沉淀到他的生命之底,就像墨水泅散在白纸之上难于抹去一样,惟有毁灭,才是唯一的解脱之道。
  邱铭沉思了一会,道:“你等会儿吧,我晚些时候给你电话。”
  十分钟后,邱铭复了电话过来,“我跟华队长商量了一下,考虑到这个案件牵涉到不少我们文石市,所以我们决定接手,协助你一起进行调查。”
  黄思骏沉沦到极点的心情终于回复了一点生机,他难于置信地问道:“那你们局里能同意吗?他们会不会又说这是一派鬼话,捕风捉影之事呢?”
  邱铭压低了声音道:“我们不会请示局里。我们仅是以个人身份来调查此事。”
  黄思骏一下子明白了过来,心头升起了一阵的温暖,低声道:“谢谢你们。”
  邱铭爽朗笑道:“不用谢。说句实话,我们也是好奇得要命。我们相信这后面埋藏着一个秘密,一个关于我们文石市与你们西仰市的秘密。说不定我们联手,可以一起揭开这秘密,然后还能够化解我们两市之间的相克呢。”
  黄思骏默默地咀嚼着邱铭所言的“两个城市之间的相克”,不觉心头的阴影扩散开来。真的会牵涉这么大的命题吗?如果是,那么又有什么人物,可以左右两座城市的命运交集呢?
  华峥和邱铭踏上西仰市的土地时,是第二天的傍晚。
  黄思骏接待了他们,将他们安排住在学校的招待所里。
  华峥和邱铭是请了一个星期的年假过来。所以他们在西仰市的身份是游客,而不是警察。他们的打算是尽量以私人的身份来调查这件事,而不惊动当地的公安局。毕竟从某种意义上讲,他们的行动已经逾越了工作职责。他们唯一能够找到的借口,也只是调查西仰大学的女生在文石市自杀的真相——只是一桩已过去半年多、已有定论的自杀事件,容得他们施展调查的空间能有多少呢?
  倒是黄思骏从华峥所带的材料中,了解到了在一个血色的黄昏,一个青春的年华是如何碾碎于列车的铁轮之下。
  在路旷杀人的大概半个月前,文石市的站台上,立着一个失魂落魄的年轻女子。从她身上所背的书包来看,她应该是个大学生。只是她的脸上,不带一点天之娇子的矜持,相反,只有满满的哀伤,乃至黑色的绝望。
  铁路的工作人员注意到了她。因为她所乘坐的列车,已经驰过约有半个小时。与她一起下车的乘客,早已四散到城市的滚滚红尘里,只有她停滞了下来。她的脚步,被黏滞在了站台上。她的目光,失去了归路的方向。她迷失了,一个人孤零零地被世界遗落在站台上。只有开向远方的列车卷起的风,吹动了她的衣襟,让人恍然记起,原来她不是一座雕塑。
  工作人员走向了她。他想劝解她不要逗留在站台,而回家去吧——或许这个城市里没有了收留她的地方,但站台更不会是她生命的终点。这里来往的,只有匆匆的过客,从一个地方汇聚到了这里,再消融于城市里;或者是从这里出发,去到远方,去看不一样的明天日出。
  工作人员没有将他想斟酌好的台词说出。因为就在这时,一列火车“轰隆隆”地进入了站台。然后,年轻女子忽然纵身而起,就像一只折翅的蝴蝶,直直地栽向了铁轨中间。她的身体绻卧在了铁轨枕木上,脑袋则搁置在了铁轨之上,就像一条鱼躺在砧板上,等着刀锋的落下一般。
  尖锐的刹车身响起。铁路工作人员看到一阵的火星从铁轨上溅起,“哧拉拉”的,掩盖过了车轮轧过脆弱脖子的可怜喀嚓声,还有喷溅而起的鲜血。一切都埋葬于了黑洞洞的车轮底下。无声的,黑白的。世界末日的模样。
  女子死了,悲惨地死去了。她修长的脖颈被碾得粉碎,就像被榨干了汁的甘蔗一般,仅有残余的一点皮肉连着脑袋。而在搬起她尸身的那一刻,这唯一的牵连也都断了,于是她的脑袋掉了,回首看了一眼自己的身体,她厌弃的身体,生命的盛囊。
  亲人自然哭得死去活来。谁也不知道女子为何要自杀。她生前是一个活泼好动、热爱生活的女孩,正值花样年华,又在全国重点大学里念着大二。她应该骄傲地生存着,而不是将生命用如此惨烈的方式零落成泥。她的父母找不出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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