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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极少出现的情况,让安毅更加清醒地意识到,接下去的所有作战方向、作战计划和作战目标,都不会再需要众将的群策群力,而是由蒋介石一手制定一手拍板,全军所有部门和各部队只有严格执行的份。
如此一来,不但很好地把中央军优势兵力快速调动到蒋介石愿意调到的任何地方,而且众将之间无法达成对战场和作战目的的理解和默契。从而能够更为坚决、更为快速地执行蒋介石的命令,避免前线指挥将领在此期间生出顾虑和犹豫。
由此进一步分析,湘桂黔已经成为蒋介石最为重视的、具有决定性意义的主战场,反而是川北一线没有了任何悬念,四川已经是蒋介石非常放心也志在必得的地区。
会议散去,将领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弹冠相庆。
刘峙悄然离开何应钦、葛敬恩等人的圈子,来到陈诚等七八名黄埔将领旁边,客气地向陈诚和薛岳祝贺之后,把安毅拉到一旁窃窃私语。
安毅仍然像从前一样,对这位一手把自己从工兵连长提拔为模范营营长和独立团团长的老长官极为尊敬,低着头听完刘峙的话,凑上去低语一番。刘峙先忧后喜,亲热地拍拍安毅的手臂,放心地离开了。
二十分钟后,会场走了个一干二净,刘峙、何应钦等人要向蒋介石请示汇报,以解决面临的实际困难,并没有加入安毅的小圈子。
安毅不以为意,和陈诚等七八名将校来到江南宾馆夜总会的包厢里,罗卓英非常珍惜这个难得的“痛宰”安毅的机会,一口气点了七八样招牌菜和小吃,最后大叫一声“先上五瓶你们这儿最好的威士忌”。
在众将校幸灾乐祸的笑声中,安毅毫不在意,挥挥手让值班经理快去办,转向罗卓英,大大咧咧地说道:
“不花自己的钱不心疼,是吧?行!要是不够你再点,小心今晚老子喝死你!”
众将校笑得无比惬意,这就是大家喜欢和安毅相处的原因。他那风趣豪爽、毫无架子的性格,使得和他待在一起时总感觉到异常的轻松愉快,不但能得到最好的享受,还可以从安毅的身上,体会到一种独特而又令人舒服的友情和关怀。如今军政两界要论富有,谁也不能与安毅相比,腰缠万贯一掷千金的人多得是,可谁都没有安毅那份令人亲切的言谈举止和自然而然流露出的真挚坦率的风度。
“散会时你和经扶兄嘀咕些什么呢?”陈诚坐下就问。
安毅点燃支烟,随口回答:“刘长官想要最新的山地曲射炮和我们刚装备的五〇迫击炮,说钱不是问题,就是这会儿江南厂生产不及,今年所有的产量全都让你们给霸占了,有钱也买不到,所以想从湘西厂和叙府厂调拨。
“我告诉他湘西厂和叙府厂为了响应委座号召,工人们全都停产去修公路了,让他去金陵厂想想办法,金陵厂上个月从叙府拉回四船共三千多吨半成品,回去略作组装就能用了。他说金陵厂的人不好说话,我让他去找我弟弟罗韶东,冬子现在正在金陵厂督造,并负责调拨计划。”
陈诚做出恍然大悟之态,与薛岳和罗卓英会意地笑了。
从第五次围剿到现在,整个中央军中的格局已经发生了微妙变化。在蒋委员长面前最得宠的已经不是迟迟未立战功的刘峙,也不是被陈诚一步步架空的北路军司令顾祝同,更不是那些患得患失、却时刻摆架子和老资格的老将们,而是戴罪立功之后战果累累的陈诚,独当一面之后犹如出笼猛虎的薛岳,加上时刻亲临一线指挥并立下汗马功劳的罗卓英,还有就是在福建稳扎稳打不温不火的蒋鼎文。
黄埔一系的精锐部队,如今几乎全都在陈诚等四员大将麾下,也是获得最优厚待遇的嫡系主力,全军上下一片瞩目,无不刮目相看。
一向自视甚高的刘峙如今竟排在这四员大将后面。自然是非常憋屈难受,可是这却是陈诚、薛岳、蒋鼎文、罗卓英等人无比自豪、春风得意的事情。
保定六期毕业的薛岳曾短暂担任过黄埔教官,给第三、第四期学员讲过课,在北伐期间担任过第一军第一师师长,说起来也算是安毅的老长官。四一二之前拥有模糊的共产主义理想,因无法忍受自相残杀的清党运动而愤然辞职,返回故乡广东投入到老长官李济深麾下任师长。叶挺、朱德、贺龙等人举行南昌暴动之后,薛岳的思想急剧变化,与老长官李济深一起成了镇压共产党军队的急先锋。二八年,薛岳率部参加二次北伐,后在部队裁减时辞职闲居香港。中原大战任第一方面军师长,失败后被李宗仁任命为柳州军校校长。蒋介石慧眼识人,去年六月急召薛岳返回黄埔嫡系部队就职,终于在一年多来的征战中崭露头角步步高升,成为中央军中的一员猛将,前途一片光明。
薛岳与李济深关系深厚,如同师徒,连带着与安毅之间的关系也非常良好,薛岳钦佩安毅的才华和有情有义的性格,安毅对作风严谨、雷厉风行的薛岳也很有好感,两人之间虽然见面不多,但关系却比很多将领都要好。
因此,通常不愿凑热闹的薛岳只听安毅叫一声兄长就来了,也了解安毅与陈诚、蒋鼎文和顾祝同之间深厚的交情,知道和安毅在一起,根本就不用有什么负担和顾虑,反而能加深感情,获得些宝贵信息。
安毅与陈诚的副官说完笑,转向薛岳,不怀好意地笑道:“伯陵兄厉害啊!紧紧追在共产党主力部队之后,半个月来硬是没有被甩掉,怪不得校长在刚才的会上大赞伯陵兄,看来又有一大笔奖金可拿了。”
薛岳没想到安毅会在这个时候提起这事,陈诚等人也一下子愣住了,转念一想立即明白安毅的不满,可是薛岳又不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自己“遵令从事”的不得已苦衷。只能咧着嘴嘿嘿直笑,并没有答话。
陈诚不满地推了安毅一下:“你干什么?是不是宰你一顿有意见?你这家伙站在一旁看戏不腰疼,哪里知道我们这些一年来在前线拼得你死我活的弟兄们的辛苦?你以为数十万中央军将士,能像你的安家军一样自己做主,想怎么打就怎么打啊?再说这等屁话,我们这些做大哥的一个都饶不了你!”
“就是!这小子欠揍!”
罗卓英立刻出言附和,看到四五名侍者捧着美酒佳肴进来,顿时什么都忘了,乐呵呵地吩咐先把酒倒上。
众弟兄也跟着瞎起哄,薛岳向安毅摊摊手表示歉意,就不管他了,陈诚看到安毅一脸的无可奈何,乐得开怀大笑,拉起安毅说一起上厕所回来好好喝一通。
安毅正想问问陈诚到底是怎么回事,很愉快地站起来和陈诚并肩出去,对门廊边几个聊得正欢的副官说声马上就回来,便闪出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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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〇四九章 怒而不发(三)
第一〇四九章 怒而不发(三)
“你小子怎么回事?竟然这么不客气地和薛伯陵说话。他可是深受委座器重的方面主帅……莫非你和他原来有过节?”陈诚扣上裤扣,转头询问身边的安毅。
安毅扎紧腰带,凑到水龙头前洗净手,从墙壁上的纸盒里扯下张草纸将手擦干,走到镜子前梳理头发:
“大哥,你倒先问起小弟来了,这一个月来赣南战场的诸多事情大违常理,小弟还想问你呢!”
陈诚正在洗手,闻言非常惊讶地看着安毅:“等等!你小子是真不知道还是扮傻啊?这半年多来,大哥我天天都在前线指挥,你这段时间几乎都在校长身边待着,难道你还不知道校长的深远用意?不应该吧!”
安毅转过身来,面向陈诚:“我知道什么啊?我只知道校长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在盯着政府那一块之余,其余的时间都用到了军事上面,用日理万机来形容毫不为过……我还知道大哥你和伯陵大哥一路凯歌,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可大胜之下士气如虹之际,却偏偏出现了消极懈怠、贻误战机的低级错误,而且奇怪的是,委座并没有诘责!你别跟我说什么休整、补充、清乡和巩固之类的屁话。要是你和伯陵大哥就是这等臭水平,怎么可能有今天的战绩?
“我就纳闷了,你和伯陵大哥的部队,距离慌忙逃跑而且每天走不出二十几里路的中央红军主力部队仅仅一天路程,天上飞机时刻侦查,地面上三面都是我黄埔嫡系重兵监视,可你们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地延误战机,任凭其中央主力从你们眼皮底下一路突围而去?难道你们认为目前的功勋还不够,放任其找到个落脚点发展壮大后再来一次围剿?其实我倒觉得,要是嫌官帽不够,以后打日本有的是机会!”
陈诚彻底愣住了,好一会儿才醒悟过来,匆匆拿起张纸巾把手擦干,然后一把抓住气呼呼的安毅:
“如果……唉,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了,估计是校长太忙,或者他以为你这么聪明的人,一定能够从军队行军布局的点滴之中,领会他的深层意思,这才没和你细说。这么说吧,校长在半个月前,把愚兄、伯陵、铭三和顾墨三这些人悄悄召集到身边,也没有下达具体的作战命令,而是让我们不急不躁,借此良机,一举拿下湘南和贵州,我们也是弄了好久才明白校长的高瞻远瞩。之前我还有点怪你为何不事先和我等打个招呼呢!不过后来想到你一直在南京、庐山和南昌之间来回跑,才没有怪你的,铭三兄和我聊起,还推测这个绝妙的策略可能是你小子想出来的,我也以为是这样,故此没有和你提及。
“再者说了,四年前你就以相似的计策定鼎云南,这半年来又是在你的大力配合下,才顺利实施入川计划,你怎么会不知道这事?就算你不明白,校长也会和你讨论过,是吧?”
安毅这才明白,陈诚和薛岳等人均不了解蒋介石的真实用意,甚至也和先前的自己一样,只想到贵州为止,不禁为老将的心计暗自心惊。要知道陈诚、蒋鼎文这些统军大员,和自己的关系非常深厚,要是事先挑明了自己肯定也得到风声,那么实施计划的时候肯定会心生抵触。蒋介石现在最需要的是兵临城下造成既成事实,到时候就算是自己反应过来,也无力回天了。
此时。安毅面对疑窦满腹的陈诚,不敢挑明真相,只能装傻到底:“校长真没和小弟提及,或许他以为小弟早已经领会他的意图了……嗨!大哥你也太高看小弟了,这几个月来小弟怎么过的你也不是不知道,从七月份开始被拉去赈灾,到了九月下旬才暂告一段落,接着是整天留意川北和川湘鄂战场的事情,给委座提出建议,此外还要负责第四厅的日常工作指导,兵工署、训练总监部、孔先生的诸多经济振兴计划、以及汪院长那边不时召开的会议,也都要小弟兼顾,忙得小弟是昏天黑地,晕头转向,要不是这段时间回到南昌专注各战区军事,小弟连共军突破三道封锁线都蒙在鼓里,原来竟然……也怪小弟粗心,明天就去向校长认错去。”
陈诚露出欣慰的笑容,挥挥手道:“认错就不必了,反正也用不着你到前线去,甚至用不着麻烦你的川南部队,我们就能把共产党中央主力部队歼灭在贵州境内,哈哈!对了,你最好提前和黔西的石珍将军打声招呼,伯陵兄估计会负责贵州方向,他和石珍没见过面,彼此间也没有交情,石珍又是个固步自封、夜郎自大的土包子,这个世界上恐怕他只买你和朱益之将军的面子。你先打个招呼,事情会好办些。”
安毅咧嘴一笑:“这事简单,石珍大哥再怎么也是服从中央的,这一点校长看得很清楚,也最为器重他这一点,伯陵大哥到了那儿估计不成问题。小弟现在担心的不是湘桂黔方向,而是顾疯子负责的川湘鄂战场,今天刚刚发现黄汉部主力踪迹,还打了不小的一仗,小弟估计黄汉部很可能又没影子了,他们别的不行,逃跑却比咱们快多了,因此小弟想去宜昌的前线指挥部看一看,顺便见一见何雪舟将军,他闲下来的三个师很快就要入川,这个时候小弟可不想功亏一篑。”
陈诚想了想,微微点了点头:“这样也好,有你亲自去督战,校长更放心了,反正赣闽战场大局已定,剩下的就是湘桂黔局部战事,已经用不着你这诡计多端的杀神去吓人了。再说,顾疯子是全军闻名的刺头。除了你谁也管不了,他能在刘澄甫的胡乱指挥下忍气吞声两个月,已经令我惊讶了,你去的话雪舟将军那边也能轻松一些。”
“那行,小弟明早就去请示校长,嘿嘿……走吧,大哥,这地方味道不好,咱们回去一醉方休吧!”
安毅乐呵呵地侧过身。
陈诚当胸给了安毅一下,顺手拉着他走出整洁豪华的厕所:“你以为我愿意在这儿待着啊?你这小子也有糊涂的时候啊,哈哈!”
两人回到包厢。罗卓英等人立即站起来围攻安毅,胃不好的陈诚幸灾乐祸地躲到一边,看到安毅来者不拒连干六杯,不得不佩服安毅的好酒量。
没想到众人刚坐下,安毅立刻吩咐倒酒,说句“来而不往非礼也”,就回敬众弟兄每人一杯,就算是陈诚也没有躲过。这么一闹,包厢里喜气洋洋气氛热烈,一群人哪里还有半点的心结和疑惑?
半夜回到六楼的包房,洗完澡的安毅喘着大气,坐在沈凤道和刘卿对面,接过沈凤道递上的热茶,美美地喝完,放下茶杯,立即和两名心腹干将密商起来。
次日上午七点二十分,眼圈有些发黑的安毅走进行营,立即到蒋介石办公室门前求见。
蒋介石有个习惯,开会或者接见外宾以及各界人士非常准时,几乎一秒不差,但是上午上班总是提前十几分钟走进办公室,所以从身边的侍从室到整个行营上下各部各科,谁也不敢比蒋介石来得晚,无形中上班时间便提前了二十多分钟。
邓文仪把安毅领进蒋介石的办公室时,蒋介石已经在提笔批示报告,他听到熟悉的脚步声,头也不抬,手也没停,一面在报告上批示,一面问道:
“昨晚又去和辞修、尤青(罗卓英)他们花天酒地了?”
“校长,学生很久都没和几位兄长和师兄们聚一聚了,其实也没喝多少,大家都很自律。”安毅低声回答。
蒋介石哼了一声:“辞修和伯陵都是非常稳重的人,有他们两个在,想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