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蛇女之怨-蛇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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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蛇女之怨-蛇怨- 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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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红蛇女传奇:蛇怨 作者:胡蜂 
  序言:人心是最大的怨(1)   
  杨志军 
  这是一部关于生命的小说。原始、野性、粗粝、强悍的生命图景,是这部小说最有重量的底色,它因此给我们提供了触目惊心的阅读。 
  我读的这部小说是胡全明的《蛇怨》。 
  与生命有关的内容是诞生、爱、复仇、死亡,人与蛇就在这样的轨迹中开始了各自的悲壮行程。他们依照古老的生存法则,以自己的方式看待世界,面对世界,也以自己的能力摧毁世界上的生命。他们彼此隔绝,孤独暴力,又恩怨纠缠,残酷无情,生命和生命的遇合是偶然也是必然,而生命间的相互厮杀却是赤裸血腥。 
  天地间最重要的不是金钱,不是权力,而是生命,是生命在自然中的平等生存。自然与人类不可分割,人类是自然的生命之一,各种生灵与自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自身也构成了自然的血肉骨骼。因此,人与自然一体,人与动物平等。这是基本的朴素的道理,今天却成为我们必须大声疾呼的声音。没有多少人关注生命本身的意义,也没有多少人视动物的生命为生命,更没有多少人在生命遭受灭绝时有更多心灵的疼痛。物欲生活超越了一切,人的贪婪淹没了良善,人类挥舞的屠刀遮蔽了天空的光亮,血红的色彩涂抹着我们的视阈,自然成为惨绝的战场。 
  这就是我们今天所面临的现实,它不是一时一地的妄想,也不是自然仅有的风景,而是自然千疮百孔的躯体上缓缓流动的血河,让我们窒息得尖叫。我曾经到过号称“无人区”的可可西里,那是青藏高原一个高寒贫瘠的地方,如今已是人们关注和熟知的地方。人们关注和熟知它,不是因为它富庶或辉煌,恰恰是与之相反的原因,可可西里是人类不可居住的地方。就是这样的“无人区”,却成了自然保护区,成了动物和植物借以休养生息的避难所。可可西里生命荒凉,地域荒寒,植被稀疏,维持藏羚羊、藏原羚、藏野驴和野牦牛等野生动物的食用需要,已是岌岌可危。然而,就是这样苟延残喘的生命,这样挣扎无奈的活着,人类都不能发点慈悲。偷猎、捕杀、宰割、死亡的声音,是回荡在可可西里的葬礼进行曲,那悲惨、恐怖、残暴的屠杀,是可可西里永不能安息的血腥噩梦。可可西里如此贫瘠,野生动物还要选择它作为栖居之地,这本来已经是无可选择的选择,退无可退的退路,而人类,这伟大文明的人类,仍然堂而皇之、理所当然、穷凶极恶地肆意掠夺动物的生命,只是为了满足文明世界人类的极端私欲。这是怎样无道的暴行,也是怎样不可饶恕的罪恶! 
  我想,这也是胡全明在《蛇怨》中要表达的关于人和动物生存的命题,虽然他写了一个民国时期的故事,这个文本显然有着更为现实的基础。一边是人的生命,冒辟尘一家百多号人一夜之间被人尽杀,他因为是私生子不为人知才侥幸活命,复仇成为冒辟尘唯一的生存目的,而江湖上也因此掀起滔天巨浪,与此线并行的是他苦苦追寻的仇家为官做宦导演的人类的血腥战争;一边是蛇的生命,嗜蛇成性的人捕蛇、杀蛇、吃蛇,甚至连蛇的孩子也不放过:把幼蛇放在不能生孩子的妇人腹中,妇人生下了“蛇人”。从此血雨腥风,江湖乱倒。已在世上绝种的千年灵蛇突现人世,突袭人类,所到之处惊天血案骇人听闻,令人肝胆俱裂,究其原因,原来它是一路追踪劫夺了它的幼蛇的冒辟尘而来。人与动物的命运环环相扣,恩怨纠缠,爱恨分明,是谁,造成了这天地间的生命杀戮? 
  胡全明试图找出答案,他让书中的两个主要人物蛇人汝月芬和蛇医陆子矶以各自不同的生命方式殊途同归: 
  蛇人汝月芬就是被人放入妇人腹中生下的小灵蛇,她夜夜在梦中游走于天地间,寻找自己的生命出处,这个聪慧、善良、忧郁、灵性的少女,是自然的精灵,也是人类眼中的异类。她多次目睹自己的同类乃至亲人被人类捕杀宰割,悲伤和愤怒郁积在她的心里,她的呐喊道破了自然的玄机——这世上有毒的东西多了,但它们有人毒吗?这世上有人不招惹的东西吗?不管有毒还是无毒的,它们都逃不过人的手掌心!好些毒物,它们有时确实会危及人的性命,可一般来说,人不去惹它,它也不会惹人。你们自家要活,但也得让人家活呀! 
  蛇医陆子矶医道精湛,一生救人无数。他自觉与世无争,只为了天道正义,于是在发现所谓危害人类的千年灵蛇后,突然被激发起了可以扬名于世的雄心,长途追踪巨蛇,致使身负重伤的灵蛇被激流卷走。陆子矶的良知和悲悯在浩茫野性的山水间迸发出人性的光亮——你之所以觉得自己有生擒或者捕杀它的资格,仅仅因为你是人类,而人类又凭什么对它操有生杀予夺的权力,仅仅因为它是蛇类!这灵蛇何罪之有,是的,这灵蛇何罪之有?倘若,你不为虚名所困,跟踪追击至此,它仍将存活这天地之间。是你杀了这条千年灵蛇! 
  这是人类对自然的忏悔,这是生命对生命的顾惜,同时,它指出了人心才是所有“怨”的根源。有了这样的忏悔和顾惜,人类的明天才有希望了。 
  胡全明的描写呈现了鲜明的现实批判指向。他对人与自然关系的关注,对生命的尊重和了解,在《蛇怨》里是最为动人也是最为尖锐的书写,这样的文本在中国当代文学的现实书写中已经少见了,可以说,是对热衷于描写人类蝇营狗苟、拉拉扯扯、俗不可耐生活的反拨和超越。我有理由相信,胡全明的现实主义立场决定了他的书写的重量。 
  2007年4月14日青岛     
  蛇怨 第一部分   
  第一章 出 世(1)   
  一条状如蛟龙的山河,自断谷纵身一跃,几经折叠,呼天喊地地在群山中回旋奔流,而后汇集另一条河流,直奔远处艳阳下的桐镇和八百里浩渺的大湖。 
  这条日夜咆哮的山河一壁如斧劈刀削,山腰上灌木和藤蔓丛生,狭窄的崖脚下杂树生花,另有几块形状怪异的长石横卧其中。激流中更是磐石无数,湍急的山水击在石上,扬珠溅玉。河的另一边,一片墨绿色的古树蓊蓊郁郁,在一团团水雾中挣扎而上,笔立向天。 
  这时,向远方一线绵延开去的山崖上,正有一个青年向这片绝壁走来。 
  这人面容黧黑、身材瘦高,年约二十,眉间隐隐含着一股阴沉的戾气。他背着竹篓,肩挎一大捆散发着桐油味的长绳,拎药篓,提药锄,不疾不徐地靠近崖壁。他的背篓里盛着大半篓药草,一株三七从篓内探出几张嫩生生的叶片,在风中微微颤动。 
  采药人将麻绳拴定在一棵虬枝横生的古松上,带着绳头继续朝崖壁走去。 
  采药人拽长绳,双脚蹬踏崖壁,一耸一耸地往下跃动。他抓着麻绳的那只左手的小拇指弯曲得很厉害,如同断指再接。有风化的山石在他脚下簌簌而动,三三两两地击打着崖壁和灌木滚落。 
  青年踏实在一个布满碎石的洞穴口,定定神,向里窥探。那是一个长着一簇簇杂草荆棘的死穴。 
  忽然,有一股暗香随风而来,采药人站在洞穴口张目四顾,看到与自己平行的一处石窝里,有两三蓬形如蛇首的异花。那鹅黄色的花体衬在周边黝黑的石壁上,显得有几分诡异和几分凄楚。 
  采药人用力一蹬,嗖地荡将过去,稳稳地落在石窝中。 
  那些花,朵朵有一脉长颈,颈上花苞呈 
  长三角形,苞尖两侧微微凸起两点,状如眼珠,苞口那几丝花蕊犹如须舌,在微风中颤颤悠悠地抖动着,长长短短地向前引伸开去。而那花叶又仿如一双双蟹爪,怒气冲冲地向前抓挠着。这朵朵花苞,酷似一窝蓬蓬勃勃引颈向天的幼蛇,令采药人暗暗称奇。 
  他诧异这世上居然还有他不识的花草,小心翼翼连根抠出一蓬两枝两花的异花,抖落花根山泥,将花置于鼻下,一股幽幽的异香扑鼻,令他精神陡然一振。 
  采药人抓出篓中大团药草,将这株花草小心翼翼地置入药篓中央,再将手里的药草覆盖在异花之上,生怕一个不留心,将它颠出药篓。 
  他扶正药篓,正要离去,突然觉得心头一凛。 
  那异花身后大团草树纠结的凹壁处,似有一口若有若无的幽洞暗藏其间。他慢慢探手拨开杂树乱草,果不其然,这是一个不见天日的岩洞,密布苍苔的洞壁,有不少地方似乎残留着被硝烟熏染过的痕迹。采药人心生疑惑,拖拽着绳结,想要看个究竟。 
  一条细如竹筷的赤色小蛇,映在一缕夕阳下,布满鳞纹的身子闪烁着红玛瑙般的晶光。它微微地蠕动着,低低地昂扬起如蛐蟮的小头,颤颤地抖着细小的信子,幽幽地斜视着自天而降的采药人。 
  采药人纳闷这异蛇是如何来到这上不接天下不连地的峭壁上的,他看看明净无尘的天空,想到了鹰。也许这岩洞是一鹰巢,此蛇为鹰所捕,归巢后侥幸活了下来。 
  “这奇花异蛇,两样东西都不识!”采药人看药篓花草又看看小红蛇嘀咕道。 
  采药人盯紧红蛇,撩开衣襟,取下系在腰间的黑牛皮钱袋。这钱袋外有银丝缀成的一只翩然翻飞的凤蝶,袋口的边缘有些磨损。他解开袋子的绳结,钱袋中除了几个银元,还有一包他前些日子在省城地摊上买下的蛇药。他将蛇药收妥在内衫口袋,掏空钱袋,在小红蛇行将游走的瞬间,劈手拎起蛇尾。 
  彤红如血的小蛇奋力挣扎了一会儿,便精疲力竭地耷拉下身子。 
  洞内有一股异常浓烈而又不祥的腥气传出,深处隐隐然有泼剌剌鼓荡的水声。采药人凝目看去,又摇了摇头,将小蛇收入袋内,双脚一蹬,在一天一地白亮亮的阳光下,悠然荡去。 
  激流在断谷处落下,形成了一条弯月形的巨瀑,隆隆巨响震天撼地,气势异常惊人。宽阔的银色水带,激起无数的珠泡水沫,滚成龙身,在潭中上下翻飞,荡起一天的水雾。风过处,水雾如云,汹涌向深潭四周。 
  采药人黧黑的脸上布满了湿气,离开了云蒸霞蔚的水潭,向水势渐缓的下游走去。 
  水雾笼罩的对岸,一长溜雾团犹如活物,缓缓地爬过草坡,涉水向采药人蠕动而来。采药人头皮一麻,不觉一愣。他随即掏出大块汗巾打湿,扎紧头脸,掩面而去。听山民说过的,进谷者必死。他以为那应当是瘴气,因而早有防备。 
  采药人加快脚步,想去前方寻一处地方过河。此时另起了一阵阴风,对岸霎时一片清明。 
  采药人突然猛地倒抽一口冷气,怔在当地。 
  对岸水边林中,雾散后显现出一大片累累尸骨,那些尸骨因年深月久一律呈污黑颜色。放眼望去,那些尸骨的周围另有歪七扭八的火铳长矛和大刀,还有不少锅碗瓢勺,不过都已经锈蚀破损。有些尸骸不仅完好无损,还保持着当年半坐半卧的姿势,他们似乎是在埋锅造饭之时,遭人暗算。但更远些的地方,那大片尸骸似乎又是死于捉对厮杀,骨骼支离破碎,且身首异处。 
  采药人张开嘴巴,圆睁双眼,看着这一片曾经是血雨腥风的战场。听说,当年太平天国的残部在震湖县境内,发生过自逃出天京后的一次最大的激战。但他没想到战场竟在这儿。过了很久,采药人才收起目光,向四处逡巡。 
  一株巨树卧伏在鼓荡的水面,一头阻在对岸,树身几乎横到潭心。这应该是伐木者疏忽之下,巨树松脱了束缚后顺流漂来。采药人收拾好药锄药篓,倒出绑腿上沙袋中的湖沙,后退一段,而后提一口气,手扶药篓,腾空而起,足尖在几块水中石上连点几点,蹿上了如虹卧波的树身,然后腾腾腾几步便已到了对岸。 
  他刚一落地,忽然觉得腰身上一阵有力地蠕动,低头一看,那条吻如蛐蟮的小蛇,已经脱离松开的袋口。他正欲出手,小红蛇黑幽幽的眼睛朝他一瞥,小尾一曲一弹,犹如一支红色小箭脱弦而去,眨眼间红线入水,隐没在激流之中。 
  采药人轻叹一声,检视手中的钱袋,里头有些黏湿,多了一种异常刺鼻的异味。他皱皱眉头,把几块银元重新装入袋内。但那包蛇药,他揣进了内衫口袋。 
  省城有几家专售蛇药的药房,肯定有人识得此蛇,他们一年到头,不知要弄多少花里胡哨的蛇,泡制成蛇药酒。虽则他没有要将这条小蛇泡制成蛇药酒,或者有饲养它的意思,但眨眼功夫这蛇没了,他还是颇有几分怅然。他向耸立在远处山岩之上的黑森林走去时,还能感觉到袋里那种莫名的分量。 
  谷中一天一地的虫鸣蝉噪戛然而止,采药人蓦地感到后脑勺有一种被狞视的重压。他机警地向四处看去,不明白这种奇怪的感觉从何而来。多年的江湖经验告诉他,这不是追究的时候。他避开前面成片成堆的骇人尸骨和朽烂的驮子,发足向着浓密苍黑的森林狂奔而去。 
  郝妹从半坡上的地里硬硬地直起腰来,扯下沾在脑门上的一绺长发,用袖子擦擦已经变得黑红的脸蛋,目光又转向谷底那条日夜都在造势的咆哮山河。对面的山崖上,有大片大片被当年的硝烟熏染过的痕迹,还有炮弹炸出来的一个一个像煞在嗷嗷直叫的大小山洞。 
  郝妹从来没有下过山冈,去过谷底。黑龙潭,郝妹打记事起就知道,那里是多年相传的禁区绝地。 
  听老人们讲,太平天国那会儿,从桐镇逃到小连庄的老长毛簇拥着幼天王,在一支带着洋枪洋炮的大军的追击下,全部逃进了谷底。老人们讲,那些长毛只要逃入黑森林,再渡河攀岩登壁而上,便如游鱼入海,进入十万大山。可长毛刚逃进谷底,接踵而来的追兵当即在冈上架起了一尊尊红衣大炮,炮击他们。炮声如炸雷四起,震得方圆百里之内,山摇地动。那些长毛如汤浇蚁穴,顷刻之间就被炸得人仰马翻。 
  幼天王和那些长毛从此下落不明,但与长毛同时下落不明的,还有那支剿杀长毛的大军。双方都没有一个人再回到庄上。从那时起,那条千百年来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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