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蛇女之怨-蛇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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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蛇女之怨-蛇怨- 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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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德不好意思地对郝妹和汝月芬笑了笑。郝妹宽容地摆摆手,表示没啥。 
  “吃过中饭了?坐吧。”汝月芬推开饭碗,站起身来让座。阿德慌慌张张地坐在饭桌前,但一想不对,赶紧又换到长窗下的竹椅上。看到汝月芬掩嘴一笑,阿德紧绷着的身子也就放松了些。 
  郝妹一边收拾饭桌,一边问阿德家中的情况,阿德一一作答,他每次回答郝妹的问话,都要霍地起立,然后坐下,再起立。郝妹对这个男孩,充满了好感,她索性端着碗,拿着筷子,同阿德攀谈起来了,这样一来,弄得阿德浑身冒汗。 
  在一边整理书包的汝月芬转过身来,向阿德挤了挤眼睛,阿德不知何意,有点不知所措了。郝妹回脸看了一眼女儿,汝月芬马上继续一本正经地收拾书包,郝妹一回过头去,她连忙对阿德指指门外,意即速速离去。 
  这一会儿,阿德弄清了汝月芬的意思,他站起来对郝妹道:“阿姨,施先生让我们早点到学堂。” 
  “好呀,走吧!”郝妹端着碗筷向后面走去,边走边问女儿,“头一点点都不昏了?” 
  汝月芬用力地点点头,向外走去。 
  “好,今天不留你了,没事来玩好了!”郝妹又对阿德说。 
  “唉!”阿德嗓子亮亮地应道,而后低头看着门槛,小心翼翼地跨出堂屋。 
  阿德憋住满心的高兴,擦着汝月芬先出了大门。 
  弄口走来了一个长身长颈长脑袋的大汉,他在看巷两边的门牌,汝月芬出门一见,脸色一变,对阿德说:“走那头,快点!” 
  走那一头就得路过哈松、泉福这拨小子家的门口,阿德有些不情愿,但一见蛇郎中,他毫不犹豫地随汝月芬快快地向前走去,边走边回望那个蛇郎中,他知道这个蛇郎中是干什么来的。他告诉了汝月芬,但汝月芬却有些不开心,她对阿德说,不知道为啥,就像不喜欢那个牛郎中一样,她也不喜欢这个蛇郎中。可阿德想了想,不管是蛇郎中、牛郎中,这两个郎中他都喜欢的。 
  走过哈松、泉福他们家门口时,汝月芬和阿德快速通过,一出弄堂,他们俩相视一笑。没有碰见哈松这拨人,汝月芬又有点高兴了,于是阿德也高兴了。 
  阿德把毒掌的事同汝月芬说了说,他要先拿哈松开练。 
  汝月芬略一沉思,宽容大度地说:“哈松罪不当死。” 
  阿德不吱声了,不想与汝月芬意见相左,惹她不快,不过他心里主意已定,谁劝也不行。他想过,哈松是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一不共戴天的仇人。 
  “这世界上真有毒掌?”汝月芬的眼睛透出几分迷茫。 
  “当然喽,你以为蛇郎中有诈?” 
  汝月芬微微地摇摇头,依然显得有些迷茫。 
  余下的路,汝月芬一直在问学堂里的事,好像她已有好多天好多天没有到学堂了似的。阿德瞒下了他与女施先生那段不愉快,专拣令汝月芬开心的事说。 
  林立生一岁多一点的小妹,昨儿临睡前在床上捡了个放屁虫吃。林立生说,她下嘴很温柔,但却一脸痛楚。一看就知道她吃的不是什么好东西。这个小妹捡过鸡屎吃,那是一粒漂亮的鸡屎,溜光圆滑亮晶晶的,如一粒玻璃蛋,黑黄绿红白,五色相间。林立生哄了半天,让她吐出来。小妹嘴里冒出两条腿来,继而又吐出一只虽缺胳膊少腿,但还算完整的硬壳放屁虫,那只放屁虫还是活的,噗一声掉在床沿上。 
  汝月芬咯咯咯地大笑起来,乌黑的眼睛中噙满了泪水。 
  陆子矶走到那扇黑漆墙门时止步不前了,那个小子一说到蚌壳弄,他当时就有一种预感,这红衣女孩该不会是汝家娘子的女儿吧!但竟然真是这样。 
  面对这扇大门,他犹豫再三,突然扭头向来路走去。 
  对那个女人说什么?就说你家女儿是条人蛇!走一路想一路,但想来想去,陆子矶觉得还是没法开口,说什么?你怎么也开始做这样一些没屁眼的事了?搞得一点章法都没有,一个上午都整啥了!陆子矶这会儿对自己异常不满。 
  “操,这么六神无主的!还一贯以为自己是一个主意很正的人哪。费大劲搞清了她的住处,就这么走了?照个面总是可以的,不管这个红衣女孩是否异类。”但走到弄口,陆子矶又停住了,“异类?哼,这世上何曾有过异类!” 
  陆子矶发现自己又回到让他想了一夜的老路上去了,立马打住。但一转眼他又想到了另外一个问题上去了,她自己知道她自己的事吗?就是她的牙齿与天下最毒的毒蛇牙齿一般无二这件事。他想了想,回答理当是否定的。这次是事有凑巧,有他搪了搪,如有致人死命的前科,她能活到今朝?嗨,就这样!不论怎样,还是该见一见那个可能会造出一个天下奇闻的人! 
  陆子矶折回身,向前紧走了几步,但步子马上又慢了下来。 
  你凭什么说王大毛中毒,就是那个红衣女孩干的?你的依据就是灵蛇毒发,不可救药。中毒者通体如炭,心口隐有朱红圆斑?就是那本《明代蛇考录》?那么如爹爹所言,这狗屁《明代蛇考录》有关灵蛇,录而不考,考而无据,纯粹一派胡言,你又在这瞎鸡巴忙啥?!为什么就不能说那个混子王大毛在其他地方中了什么毒,那毒伏在那儿,随着他发力,气急攻心,就在那发了出来! 
  陆子矶的举止,弄得王大毛的那两个手下莫名其妙,他们索性站在弄口,看他要干什么。 
  “操!”陆子矶恶骂了一声,头也不回地出了弄堂,他看都不看那两人一眼,直奔王大毛家去了。 
  一到街上,阿德便与汝月芬拉开了距离,阿德尾随着汝月芬一前一后地走过了高申店铺门口。 
  背靠市河的高申蛇行,幽暗潮湿,一片阴凉。里头有一筐筐的蛇搁在底脚布满茸茸青苔的石墩子上,那是从外地人那儿收来的。蛇行门口两侧摆满了一排排竹笼,里头装满了高申从小带坟捕来的大蛇小蛇。镇上的人喜食本地货,不论是瓜果蔬菜,还是鱼虾荤腥。竹笼里的蛇有的麻木地蛰伏在笼内的边边角角,有的在笼内剧烈地奔走穿梭,躁动不已。 
  有几个伙计身手利落地捉蛇、杀蛇,木案下有一只只盛满烧酒的小瓮。他们将蛇血哩哩啦啦地滴入钵中,然后又将剥离的蛇胆投进十六两老秤装的酒瓶里。青绿色的蛇胆忽忽悠悠地沉入瓶底,有人便来蜡封装箱。 
  有一只大棺材状的青篾竹箱前,围满了人,两条足有碗口粗的金色大蛇盘满了半只箱子。小带坟一役,后来高申的伙计又在相邻的一个坟包里捉住了另一条金黄大蛇,这条是雌蛇,体形比那条一开始落网的雄蛇要略小些。那条雄蛇将蛇首搭在盘中央,满目哀伤地看着躺在旁边藤榻上的高申。高申神采飞扬,满把抓住一把宜兴大茶壶,歪着嘴啜茶。 
  金色的雄蛇突然呼的一声,慢悠悠地昂首而起,它似乎在人丛中寻找着什么。 
  汝月芬停下脚步,像着了魔似的,撇下阿德,一步步地走向那围着好些人的青篾竹箱。阿德连忙也一头钻了进去。 
  金色大蛇的目光似乎落在汝月芬的脸上,它的身躯纹丝不动,但尾梢却在剧烈地抖颤着。 
  天气有些燥热,高申霍地起身,将褂子襟角在腹前打个结,拎只水桶啪哒啪哒踩着地上的积水,走到金色大蛇的笼前,人们推搡着说笑着跳到了一边。高申的水哗地泼了进去,大家又重新围了上去。他们裹挟着汝月芬,使她的位置更靠前了。阿德也往前挤了挤,一直挤到汝月芬的身旁。 
  大蛇布满水珠的双眼仍旧一动不动地凝视着汝月芬,目光极为专注,汝月芬前边的人群不由自主地频频回望身后。 
  汝月芬同样目不转睛地凝视着那条引颈昂首的金色大蛇,她的眼睛闪烁着两团如烈焰般燃烧着的光波,面孔惨白如纸,胸脯微微地鼓荡起伏。 
  阿德一下子想起了当年在蠡湖畔和昨儿在小带坟的汝月芬。 
  “自己根本就不能见蛇,可还要看,还要看!”见汝月芬这般模样,阿德心里不免有些抱怨。 
  一个系着油布围裙的伙计一哈腰从旁边竹箩里又拎一条小黄蛇出来,那小黄蛇被捏着七寸,鼓眼张嘴,仿佛呼救似地拼命将头转向两条大蛇的大竹箱,浑身打结乱挣一气。 
  阿德觉得身边的汝月芬浑身上下都如头顶那轮烈日,发散着令人昏沉迷乱的光焰,她的额头鼻尖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他真想上前为她拭去。 
  这时,那条雄蛇倏地直立起半身,大力后弓死命撞向箱柱。劈啪一声巨响,箱角上那根粗大的毛竹霎时碎裂成几爿。一股鲜血直飙箱外,溅高申一头一脸,也溅在边上一些人的衣裤上。 
  汝月芬闭了闭眼睛,低下头发出了一声低吟。 
  人们看着身上的血点子,惊叫着大骂着倒退开去。汝月芬和阿德也被人流带着往后退去。 
  高申鼓动一身的肌肉,接过伙计的毛巾,揩抹一把,赶快去看那条大蛇。 
  血糊糊的雄蛇慢慢地倒卧在箱内,而雌蛇则在笼内翻江倒海地用首尾狂击竹箱,将竹箱掀得高高的。高申叫伙计拿铁头竹篙来,向里猛戳一气,直戳得雌蛇鲜血淋漓缩作一堆。高申又用竹篙戳戳雄蛇,雄蛇轻微地抽抽身子,眼中的光点一点一点地暗了下去。 
  “趁还有口气,活杀!”高申吩咐道。 
  两伙计拧开箱门,一把拖出那条奄奄一息的雄蛇,雄蛇透过两眼血膜向汝月芬瞥了一眼,有气无力地摆摆蛇尾,便一头戳下。 
  一个伙计接高申的竹篙守在篾箱外,雌蛇一动,他就挺篙往雌蛇头没头没脑地一通狂捣。两个伙计将手中那条软耷耷的雄蛇铺满木案,死死摁住。 
  高申喝退众人,拎一把铁锤高高地抡起,在众人的惊叫声中照准翘起几片鳞甲的蛇头猛砸下去。阿德分明在一声闷响中听见汝月芬发出一声穿云裂帛的啸叫。 
  那座与塔同造的通江桥的大拱桥下,有一股自西向东的水流突然一个大回旋,又自东向西揭水前行。一道道水波拍向驳岸,发出一串壮阔的回响。 
  汝月芬突然猛地抬起头来,目光如灼地看定头骨碎裂的金色大蛇抽搐着的蛇身。 
  青篾竹箱里的雌蛇和门口一排排竹笼里所有的蛇,在那一声穿云裂帛的啸叫中,呼的一声半立,裂目龇舌地看定高申,如风摆杨柳来回摇荡颤抖。而店里大筐小筐中的立蛇则酷似落叶纷飞,飘飘摇摇地倒伏而下。 
  阿德闭上了眼睛。从小到大如果说有什么使他痛彻心扉的东西,他以为那就是眼前这些个蛇。他第一次真正感到生命的卑微和悲哀。他一心希望那些个蛇立马全部死去,不要再给人炫耀生杀予夺的权力。从这一刻起,阿德开始认定:一个没有尊严的生命,死不足惜!唯有死,才能唤回生命中残存的那一丁点可怜的体面。死,是那些个卑微的生灵唯一的,也是最后的自卫。 
  待阿德再次睁开眼睛,汝月芬已如魂灵出壳般地沿街飘去,他便拖拉着双腿慢慢地跟了过去。 
  围观者的说话声瞬间蒸腾起来。 
  “喔哟,这条蛇气性真大呵!” 
  “野东西都这样,前两天我逮住只老麻雀,就在我眼皮底下活活撞杀在笼子里的。” 
  …… 
  “作孽呵!”另有一个七八十岁的老者在人丛中摇头叹息道。 
  “作个屁孽,这只老甲鱼!”一个愣头青向老者翻翻白眼说。 
  “杀大鱼也是这杀法,总归要先砸昏了再杀,要不刀进去,揿都揿不住,屁都不懂!”一对青年夫妻摇头晃脑地对兴致勃勃的看客嚷道。 
  高申扔下大锤,让伙计将那条大王蛇剥皮去骨。他坐回藤榻,扫一眼老者离去的背影大声说:“作孽?这世道就是扛子打老虎,虎吃鸡,鸡吃虫,虫再蛀杠子!日妈妈的,捉鱼吃鱼,捉虾吃虾,作个屁孽!杀猪宰羊,就不作孽?甭说吃蛇,不行的时候吃人都要吃哩!到天上去我也这么说。” 
  “对呵,对呵!”有几个人笑眯眯地附和道。 
  “这样的大蛇,还真从来没吃过,买点!” 
  “我也买点,尝尝看!” 
  “快看,这么粗的蛇鞭,快看哪,喏,这边!” 
  雄蛇顷刻间便被切割成段成块,围观的人纷纷拥到案前,争先恐后地掏钱买下那些仍在战栗着的块段。 
  高申的一个伙计高高地拎着金色大蛇的蛇鞭,炫耀地走向专泡蛇鞭的大酒瓮。 
  “让我看看哪,从来没有见过蛇鞭,我出世至今!”有几个一拥而上地挤到高申身边。 
  金色雌蛇和依墙而立的竹笼里大大小小的蛇,一律蛇首面壁,倒伏不起。 
  “这条傻逼大蛇,还会哭哩!”有人盯着青篾竹箱里的雌蛇看,惊奇地喊道。 
  “我看看,我看看!”又有几人嚷道,拥了过来。 
  “自己才是傻逼一个,那是高申刚刚浇的水,再去睡睡醒吧!”有人在案前戏谑道。 
  阿德回头看看高申蛇行那一堆人,发一狠声:“去死吧,你们!” 
  汝月芬立住了,她缓缓地转过身来,目光空洞地看着阿德。她觉得一阵阵的晕眩恶心,脑袋如漩涡般地开始急剧地旋转。 
  阿德暗中吃了一惊,他觉着汝月芬的脸似乎有些变形,一下子变得陌生极了。 
  汝月芬用同样显得空空洞洞的声音对阿德道:“我还是有些昏,下午再不到学堂了。你自己走吧!” 
  汝月芬说完话,看都不看阿德,自顾去了。 
  阿德愣住了,心里不觉一冷,看着汝月芬哀怨而又凄恻的背影渐渐离去,他觉得整个世界都在下坠。 
  王兴国穿着一身肥大的拷绸衫裤,像只大鹅那样踌躇满志地走过高申蛇行。这两天他到县上开了个会,回到桐镇已经半夜了。今早他听讲王庄案,有了一点点眉眼,心里有点开心。两个嫌疑人已经押在警所,待进一步查明。看来施朝安这个人还是很有章法的,如能真的破掉这个案子,将此案办成铁案,他施朝安就此可以一朝扬名天下知了,这到底是一桩有十来年之久的积案,是一桩牵扯十几条人命的重特大连环杀人案。王兴国决定这会儿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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