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蛇女之怨-蛇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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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蛇女之怨-蛇怨- 第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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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你,真的谢谢你!”牛眼睛一迭声地道谢,挑上箩筐追上去。 
  “真是面皮老,肚皮饱。到时候分几只我吃吃!” 
  “分几只就分几只,今朝真是撞上了财神菩萨了!” 
  挑担人的话一字不漏地顺风飘来。 
  “所谓鱼米之乡,也尚且如此……唉,这个鸡巴世道!”陆子矶叹一声,疾步走向通往小连庄的山路,满眼都是那个脸如满月穿着蓝底白花的肚兜甩动两条朝天辫的女孩。 
  忽然,陆子矶心头一沉,当下止步不前:黑龙潭,黑龙?哦! 
  他看看远方那一长溜壁立千仞的山崖,看看这条咆哮奔流的山河,不由得血脉贲张。这巨蛇的巢穴该不会就在那个黑龙潭吧? 
  陆子矶的双腿因极度兴奋而哆嗦了起来。 
  冒辟尘把汤药给汝月芬一气灌了下去,就开始给阿德包扎腕上的伤口。阿德浑身战栗,把头拧到一边,他不敢看他自己的翻开着的血乎乎的皮肉,也不敢去看汝月芬。 
  没多久,阿德就听到蒲包老太说汝月芬开始出汗了,紧接着蒲包老太发出一声大叫,她通报汝月芬脸上的黑气在一点一点地褪去。随即,阿德就听到汝月芬一声一声痛苦的低吟。 
  汝月芬的呻吟,叫阿德既揪心又惊喜,那呻吟令他的胸口一阵阵胀痛,但同时,他也清楚这个汝月芬算是得救了。 
  猛然间,一直忙着替汝月芬揩汗的郝妹一声惊叫:“小芬醒了!” 
  阿德扭脸一看,汝月芬热汗涔涔的脸颊红艳欲滴,两只眼睛眨一眨,立即放出一脉活气,继而大放光明,像阿德第一次在她家见过的那般模样,犹如出水娇莲。汝月芬深深地看了阿德一眼,又慢慢地闭上了眼睛,显得异常虚弱。 
  郝妹掩面垂首,喜极而泣。 
  冒辟尘看着眼前这个女孩苏醒过来,睁开黑幽幽的眼睛看着他的一刹那,觉得他的心尖不知被什么东西戳中了,那双满是哀怨疲倦和悲伤的眼睛,使他许多许多年来积淀在心底的沉积物悄然泛起。他甚至记得很多年前,第一次见到这个女孩的感觉。这个文静的目光忧郁的小女孩,使他想到了花妮。面对这个女孩的眼睛,他觉得金龙草用在这个女孩身上是物有所值的,她仿佛就是他印象中正在长大着的花妮。 
  冒辟尘这时猛然生出了一种想一生一世保护这个女孩的冲动。 
  “醒了,喔哟,观音菩萨唉!”蒲包老太也是一声长调惊叫。 
  “这就好,这就好!”冒辟尘也是一脸压抑不住的兴奋,那对一直透着些暴戾之气的眼睛居然掠过一丝羞涩。 
  蒲包老太拍手拍脚对牛郎中道:“赛过仙草呵,你的药草!” 
  郝妹一抹眼泪,不顾冒辟尘阻拦,死活跪下,对他咚地磕了一个响头。 
  “这头是要磕,要磕的!”蒲包老太拉着再次去拦挡郝妹磕头的冒辟尘。 
  郝妹拜完冒辟尘后,又站在一边呜哩呜哩地哭起来。 
  一串眼泪迅速地划过汝月芬脑门滴在地下,阿德见状,眼圈立即也红了。 
  “咋回事,咋回事?”有几个人路过门口听见哭声,都围拢过来,其中夹着那个卖香烟的人。他们七嘴八舌地问讯,脸上写满了好奇,声音中透着兴奋。 
  “走,走,人家要死要活,看啥个热闹!”蒲包老太烦死了,她挥着手,像赶鸭子似的,将人赶出门去。接着,她又吞吞吐吐问这个牛郎中:“这啥个药,像煞盗来的仙草,这样的灵法子……阿要几多铜钿的呀?” 
  冒辟尘马上皱紧眉头,一摇手道:“啥人再说铜钿银子的事,我就赶人了!” 
  蒲包老太连忙说:“我……我问问,只是问问。那么我替小芬,小芬她娘多谢了。好人,善人呵,你个牛郎中!” 
  此时此刻,阿德觉得这个牛郎中叔叔是世界上最最可亲可敬的人了。他一直没有找到机会,同汝月芬说这个牛郎中叔叔在警所的事,也一直没有找到机会,问候一下这个牛郎中叔叔。人家遭了这样大的罪,问都不问一声,显得特别失礼。刚才忙着救汝月芬,也没顾上。于是,阿德决定问问他的伤全好了没有。 
  “叔叔的伤全好了啊,好得真快呀!”阿德捏着手腕,仰起刷白的脸,龇牙咧嘴地看着冒辟尘说。 
  但冒辟尘没有回答,只是使劲地摸了摸阿德的头。从冒辟尘的手上,阿德一下子感觉到了他要说什么了。那手仿佛对他阿德说,谢了,幸亏你了,我心里有数!阿德高兴极了。 
  冒辟尘转而看了看阿德的脖颈,终于问道:“你的玉佩呢?” 
  阿德发觉冒辟尘刚才已经几次看过他的头颈了,他忙不迭地告诉这个牛郎中叔叔:“喏,就是那个施警长借走了。” 
  “哦……”冒辟尘若有所思地沉吟道,脸上又恢复了原先的表情,慢慢地朝西屋走去。 
  阿德突然觉得把玉借给施朝安,很对不住冒辟尘。那个施警长叫人把他打得血糊拉拉的,可他阿德还要借玉。他抱歉极了,追过去对冒辟尘一迭声地道说道:“对不住,牛郎中叔叔,真个对不住了!” 
  冒辟尘笑了,他向阿德一挥手,就推门进去了。 
  阿德忽然想到那牛郎中叔叔在司空坊老桥看到这块玉的样子,他冒出了一个念头:一还回来,就送给他!同他救汝月芬的命相比,送这么块破玉,算得了什么!爹爹和娘要是问起来,就说绳断了,玉丢了,顶多敲一顿,撑死了,还能咋样! 
  牛郎中是神医的消息在外头不胫而走,闻讯而来的人在门口越聚越多,蒲包老太赶忙出去挡驾,不让人拥进来。 
  眼泪始终答答滴的郝妹,再次把浑身是汗的女儿用薄棉被裹得严严实实的,一把抱起,准备回家。蒲包老太开始推人,好让郝妹娘俩出门。但她同时,对郝妹朝西屋努努嘴,示意高兴得昏了头的郝妹再向冒辟尘谢一声。郝妹恍然地“嗯”一声,抬起衣袖擦把眼泪,抱着女儿,反身推开西屋房门,阿德很想跟了过去看看冒辟尘屋里啥样。但被蒲包老太叫住,让他去还对面人家的菜刀。阿德从桌上拖过菜刀,就奔出门去。 
  站在桌边的冒辟尘手握正要放入匣中的钱袋,听到门开了,才知道自己没有闩死房门。他如一匹孤狼,浑身一震,一旋身子,就过来了。他在转身的同时,手里已经多了一把寒光四射的柳叶刀。 
  郝妹大惊失色地看着那把令人胆寒的柳叶刀,继而看到了冒辟尘手里的那只黑牛皮钱袋。这钱袋袋外那一只由银丝缀成翩然翻飞的凤蝶,一下撞入了她的眼睛。她一眼就认出了这只当年在连大爷家血案现场出现过的钱袋,脸上依次闪过了惊异恐慌和排斥的表情。 
  冒辟尘手里的柳叶刀抖了抖,眼里飘过了一丝令人不难察觉的杀气,他很清楚,这汝家娘子这种表情,表明她在小连庄或者是王庄见过这只钱袋。但他随即收起钱袋和手中刀。 
  他咽了口唾沫,想说这只钱袋是捡的,普天之下,只有这一只钱袋不成!但他感觉到这种解释,可能会弄巧成拙,反而会使这个女人对他产生更加强烈的排斥。她现在只要哇啦啦喊一声,那么,顷刻间,他所有计划,统统都将化为泡影,什么国仇家恨都将无从谈起。他冒辟尘就他娘地为这一天活着的,绝不能让这个女人给搅了!他想弄清她是那两家杀胚的什么人,再采取什么对策。 
  “嫂嫂不是镇上人,老底子在哪住着呢?”冒辟尘冷冷地问道。 
  “黑龙潭的小连庄!”郝妹两眼发直,声音异样地答道。 
  “你是那家的什么人?”冒辟尘紧紧地抓住他的红木匣子,眼中充满着哀怨和绝望。 
  “什么人也不是,邻舍隔壁!”郝妹的眼前晃动着满脸慈祥的连大爷和他一家人的面孔,她深深地吸了口气,低下头来对冒辟尘说道,“你是我女儿的救命恩人,常言道,知恩报恩……你要把我怎样都行……我只想问一句,这是为了什么……” 
  转眼间,已是一脸沉静的冒辟尘沉吟道:“就是你说的,知恩报恩,有仇报仇!” 
  这时,最初的那阵惊慌从郝妹眼里消失了,她记起了连二婶说的连大爷那只不翼而飞的楠木盒子。她抬起眼来直视着冒辟尘带着几分鄙薄地说道:“知恩报恩,有仇报仇?可听讲……有人积攒了一生的钱财,全放在一只木盒里,那木盒随后再没找着。” 
  “那会儿,刚收拾完这贼胚,他家里已经有人醒过来了。千钧一发,谁会顾得上这种什么盒子!”冒辟尘毫不回避地看着眼神开始变得锐利起来的郝妹,他觉得她压根儿不相信他说的,于是指着包裹着的沉沉睡去的汝月芬道,“嫂嫂,你不知道刚才你女儿喝下去的这株药草,叫什么草,你也不知道这株药草的价值,但我知道!” 
  “哦……可不是吗,这可是能使人起死回春的药草呵!”郝妹的眼神立即又变得柔和了起来。但一想到连大爷的五个儿子四个媳妇三个孙子两个孙女被勒杀后的惨状,她的呼吸又变得粗重起来了。她又仿如讨债似地问道:“上代的事,是上代的事,可同他的儿子,还有那些媳妇小把戏有什么相干!” 
  冒辟尘深深地叹道:“这也是那个人在想的问题。除了那个老帮子,贼强盗,他的儿子和那些女人同小把戏的事,跟那个人一点儿不相干,就同那个足有一两百斤的精壮汉子,被人在河滩头掼成肉饼的事,同他毫不相干一样!” 
  “老四不是人杀的,这世上没有人有如此神力!”这在当年是有定论的,谁都把这账算在了那黑煞头上了。看来,他的话没有什么虚头。但郝妹看着眼前这个当年在山岩上如猱似猴地荡来荡去的人,又想起慈眉善目的连大爷被剜眼割舌,捆成粽子,倒栽葱插进他自家门口的那口粪缸里,活活闷死的惨样。她的脸又绷紧起来了,此刻她直想问问,连大爷把你个牛郎中咋了,你要这样残忍法子。 
  “说啥哉,这么半日,走吧,回头再来谢,先走吧!”一直站在门口不让那些人进来的蒲包老太催道。郝妹抱着女儿朝一脸冷峻的冒辟尘瞥了一眼,耷拉着眼皮,腔调生硬地向他道声谢,转身出了西屋, 
  冒辟尘万般无奈地向郝妹绷紧着的背影喊道:“嫂嫂……” 
  “你那样做事,自有你的道理,我不管,也管不了。我刚才说了,你是我女儿的救命恩人,别说瞒掉一桩陈年隔宿的事了,我就是为你做牛做马都肯的。你大可以把心放在肚子里的!”郝妹头也不回地说着,从大门走了出去。 
  “刚才还好好的,怎么一下子就成了这样的了!”阿德捏着手腕,诧异地看着转眼间都变了脸色的冒辟尘和郝妹。 
  神情阴郁的冒辟尘看着阿德的手腕,一句话也没有说,还是使劲地摸了摸他的头。 
  阿德觉得自己的心里暖暖的,使劲地向这个牛郎中叔叔点了点头,便尾随开始驮着汝月芬的郝妹,走了。蒲包老太一边手向前伸着,像扶着什么似的,一边回头向冒辟尘千恩万谢。 
  阿德走在汝月芬和她娘一边,心里乐开了怀,他觉得从此在这世上,他多了两个比自己爹娘还要亲的亲人。但他不明白的是,汝月芬她娘为什么一路走,一路要抖个不停。 
  冒辟尘打发了那个看上去窝窝囊囊的汝家男人,便仔细地闩死大门,拉一拉,再回到西房,在闩死了西房的屋门,他也那么拉一拉,而后将笔盒、钱袋,一件一件地放回匣里,掀起一角墙帘布,把匣子送回砖洞中。 
  合上老砖,放下墙布,他又将原来摆放在那儿的瓶瓶罐罐复归原位。最后,他仍把那一长包草药斜放在前,坐在桌边开始喝酒,直到屋里墨黑。 
  他一直深陷在自责中,不能自拔,断断不能原谅自己的疏忽。在这期间,他脑子里几次冒出要逃走的想法,但终于还是留在桐镇的念头占了上风。她不是已经给了他一个承诺吗?他相信自己的眼睛和判断:汝家娘子虽则深受刺激,但她不是那种空口白话的人,山里人有一口唾沫一只钉的民风,她定会信守她和他之间的那个约定的。但万一,这女人…… 
  该来的挡不住,随便吧,任什么都是天意!否则有些事儿,怎么非这样,而不是那样!冒辟尘突然这样想。想到这里,他觉得哗一下子心静了。 
  他对着酒壶一口一口地啜着酒,从内衫袋中取出那只用一块深蓝缎子包裹着的小银镯。 
  镯子很凉润,带着一种金属的固执蜷在他的掌中。握着这镯头,他闭着眼睛也能感到镯上那条张牙舞爪的银龙片片鳞甲和龙身与镯身上那种微小至极的变化起伏。 
  娘说这银镯有一对,但不是那种龙凤镯,而是一对孪生龙镯,他和姐姐花妮,一人一只。 
  娘从来都没有怨过爹,他也不怨爹,他一懂人事,便知道自己是个私生子,但他不怨。干吗要怨爹呵,娘喜欢爹呀!当一个人真心喜欢另一个人时,这世上还有什么东西是舍不得呢? 
  娘也是自幼习画,但从无高人指点教授。外公与爷爷相识,一日,这两个老的,在同是两人世交的一老友家中相聚,外公向爷爷说及娘求师如渴,但苦于无人教习。于是老友中介,爷爷客气一番,便派爹爹隔三差五搭航船去一趟外公家,爹爹那时已经订婚,但与娘日久见情,最后便双双坠入情网。爹娶了大娘后,不得已便与娘断了。此后,爹便有了姐姐花妮,但娘却始终未嫁。几年后的一日,爹与娘在外公和爷爷的那个老友家重逢时,复发旧情,从此便一发不可收拾。 
  爹与娘瞒天过海,爷爷和外公两家无一人知晓,直到娘有孕在身。于是山峦崩塌,天塌地陷,但娘打死不招,因而外公到死也不知那奸夫是何许人,而爷爷就更不必说了。 
  娘身怀六甲之时,被赶出了家门,只身去了省城,养下了他。起初他和娘不时得到爹的接济,还能聊以度日,但自从爹一家全都葬身火海之后,他和娘的生活就此坠入困顿,那会儿他刚满一岁。 
  娘此后一直以替人教画,以及揽些画扇面手绢丝巾的活儿赚钱养家。娘出门时,就把他拴在桌腿上,他就像一只带链的小狗,只能在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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