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蛇女之怨-蛇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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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蛇女之怨-蛇怨- 第7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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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屏着呼吸的阿德一下吐出一口气,轻呼一声:“冒叔叔!” 
  陆子矶背着冒辟尘随阿钟向前狂奔,郝妹的女儿和那个叫阿德的男孩始终贴边抓着冒辟尘的手,居然半步不拉。 
  陆子矶觉得没有比把冒辟尘藏在望夫塔里更好的主意了。这个时候,他恨不能来来回回一遍一遍地去抚摸这三个毛茸茸的脑袋。 
  当郝妹的女儿再把一大包金创药交到他手里的那一瞬间,他甚至觉得冒辟尘就要得救了。汝月芬此刻在他眼里不再是那个有异类嫌疑的红衣女孩了,她只是郝妹的女儿,看上去亲亲的。 
  陆子矶将冒辟尘藏在司空家大院的那片废墟中,便独自向镇口奔来,想探探路再做定夺。当他发现镇口的路已被完全封死时,不禁方寸大乱。他四处探寻奔走,想绕过这镇口,可始终没能找到这样一条路。于是他重新退回废墟,背起冒辟尘。当走到那座年久失修的老石拱桥上,打算另投他处时,陆子矶脑袋一闷,暗暗叫苦。 
  陆子矶瞅见有一队士兵举着火把,叮叮咣咣地从远处的塘路上走来。 
  陆子矶第一次领教了什么叫做走投无路,那一刻他已经彻底绝望了。那队士兵过来后,这废墟少不了是要搜上一搜的。但待他冲下老石拱桥,看到上翘下坠,歪歪斜斜的桥阶石,忽然想到桐镇的石板路下,毫无例外是直通各个河岸的下水通道。所有的下水通道千百年来始终保持着畅通无阻,为人所用。于是他当即逃回司空家大院衔接司空坊的那条石板路,撬起石板,进了下水通道。 
  陆子矶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这三个孩子怎么知道冒辟尘藏在司空家大院的呢?陆子矶问跟前的阿德,阿德看看上气不接下气的阿钟,随即他俩将目光齐刷刷地转向汝月芬。 
  一下就静场了,只有喘息声和刷刷刷的脚步声。他们进入了一条弄堂,弄堂中有些人家的门窗都是开着的,大家也就不吭气了。 
  汝月芬的脸红了。可以糊弄阿德,也可以敷衍阿钟,但陆子矶不行。她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了。一出弄堂,她抹了一把汗,撩开湿漉漉的鬓发,硬着头皮说道:“我……我也不知道……” 
  “说书呵!”阿钟回脸对汝月芬不满地嘀咕道,“你刚才不是说有人在司空坊的那片废墟里看到了冒叔叔,一身枪伤,血糊拉拉地躺在那儿,快死了。现在怎么又说不知道了呢!” 
  陆子矶锐利地向显得有些惊慌的汝月芬看了一眼,但这一眼使阿德顿生不快,他也迅速地转脸剜了陆子矶一眼。 
  “咋,不可以呵?刚才这样说,现在又不想说了,你还想咋啦?用得着你这种样子!汝月芬像王铁嘴一样,还能掐会算呢,说出来吓不死你!”阿德向阿钟瞪眼道。他这既是回应阿钟,也是回击陆子矶。不论发生什么事,他总是站在汝月芬这一边,死帮汝月芬。 
  但在这期间,阿德自始至终,没敢去看汝月芬的面孔。他告诉自己:汝月芬不说,他就永远不问。 
  陆子矶刚才那一眼,令汝月芬心里咯噔了一下,她特别不喜欢陆子矶这种目光。前些日子,在王大毛出事和她在学堂里被蛇咬伤后,在花山头就见过陆子矶这种眼光,使她畏惧而又恼怒。这会儿的陆子矶在她眼里,又不太像是那个令娘牵肠挂肚,叫她也渐生好感的蛇郎中伯伯了。 
  一种带有些微敌意的尴尬顷刻间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陆子矶也马上意识到自己过了,也许汝月芬真的像阿德说的那样呢,她有能掐会算这种超自然的能力呢!在民间,有这种本事的人,他倒也偶有所闻。退一万步说,这个郝妹的女儿即使真的有异于人类,那又怎么样!她又没有害人,她不仅不害人,这不,还救人了呢! 
  “不想说,就不说,这又有什么关系呢!”陆子矶腾出一只手来,轻轻拍拍汝月芬的后脑勺,极其真诚而又友善地说道,“你们这个冒叔叔,真是吉人天相,人助天助!” 
  汝月芬心里不禁一热,她很快变得坦然起来了,也不觉得有什么。她瞥了阿德一眼,在心里对他说了声对不起,但想到自己会一辈子跟着这个人,又顿觉释然。这世上有些事儿,说不得也,哥哥。 
  阿德也立即转怒为喜,那份异样感因着陆子矶的真诚友善而即刻化解了。 
  “能掐会算?你大起来,不要变成那个曹婆婆了噢,想吃啥有啥!”阿钟贴过来对汝月芬悄声细语道。曹婆婆是能代言亡灵的师娘,在桐镇中小有名气。阿钟对曹婆婆极其羡慕,有些请她作法的主,事毕之后并不带走供祭亡人的猪头鸡鸭,那些油漉漉的东西最后就归她所有了。 
  “你只知道吃!”阿德扛了阿钟一膀子,看看在陆子矶背上软作一摊的冒辟尘,想起他在塘路上健步如飞的样子,心里一阵难过。他问陆子矶:“蛇郎中伯伯,冒叔叔的伤阿会好起来的呀?” 
  陆子矶踌躇了一下,摇头叹道:“很难讲,这就看他的造化了。” 
  这时,汝月芬忽然觉得周围气氛有些异样,慌忙示意大家停下步来,贴墙而立。但陆子矶侧耳细听之后,觉得并无问题,便对汝月芬一摇头,正待起步,一条黑影提着枪从弄口悄然而过。陆子矶身上顿时出了些微汗。这时又有几条黑影轻悄悄地走过了弄口。 
  陆子矶和阿德阿钟一齐向汝月芬看来,目光中蓄着敬佩,弄得汝月芬害羞地垂下头来。阿德正准备让阿钟先出弄口,到前头探路时,冒辟尘在陆子矶背上忽然挣扎了一下,发出一声低吟。 
  陆子矶胸口一紧,立即将冒辟尘放下来,他以为冒辟尘要醒过来了。 
  冒辟尘一脸红疹此时完全褪去,这张五官端正而又清秀的面孔,那股一直罩在他脸上的阴暗戾气,也已烟消云散,显得平平静静,犹如微波不兴的印月潭水。但他并没有醒来,仍然昏迷不醒。 
  “除非出现奇迹,否则他这条命……”陆子矶话没有说完,向冒辟尘胸前看去,那些包扎在胸口的布带,此时已结了一层厚厚的血痂。 
  汝月芬紧紧地握着这个本来要成为她干爹的手,摇着。她多么希望她的救命恩人能张开眼来。只要一张开眼,人就活了。阿德则垂着脑袋蹲在那儿,鼻翼微张。那股令人头晕目眩的异香又弥漫在天地之间,似乎冒辟尘目光平和地翘出一根弯指头端着一只药罐,小小心心地向他走来。 
  “蛇郎中伯伯,冒叔叔到底咋了,他们要用枪把他打成这样子呀?”阿钟终于逮住这个当口问陆子矶。 
  陆子矶眯缝着眼看了看这三个孩子心想,他们无意中已经卷进这场生死劫里来了,他们有权了解他们想救的是个什么样的人。但不用说,谁知道司空家大院三十年前那段尘封土埋的秘密,就意味着谁有可能会踏上一条不归路。可无论怎样,他不想让冒辟尘这么不明不白地死去,他也想让这些孩子为救了这样的人而自豪。 
  陆子矶将他听来的江湖上流传的强盗的种种暴行,告诉了这仨孩子。他咬着牙说道,冒辟尘就是个替天行道的侠客,他专杀那些披着人皮的畜生!今儿冒辟尘遭到了那些联起手来的畜生的伏击,就伤成这样了。冒辟尘是在负伤逃走的路上,撞上了他陆子矶的。 
  阿德想到了被大湖强盗绑票的外公,想到了当时家破人亡了的娘。他决心也要像冒叔叔一样,练一身本事,也专杀那些烂骨头强盗!他当即又想到了王庄的那起杀人案,那兄弟大佬也一定是杀人放火的魔头,这俩魔头也一定是他冒叔叔杀的。想不到,他还助了冒叔叔这么一臂之力。 
  想到这里,阿德立时兴奋起来了。他一脸敬畏地看着这个在陆子矶背上一耸一耸的软绵绵的冒辟尘,恨不得把身上的肉剜下来,烧给这个替天行道、飞檐走壁的冒叔叔吃,只要能救他,怎么样他都肯的。他问阿钟,阿钟也肯的。 
  最后,陆子矶说出了冒辟尘惨遭灭门的身世,只不过地点搬到了皖南,人数也大大地被缩了水。说到冒辟尘儿时,同母亲跪在公堂喊冤,被大大的重重的皂靴踩劈手指时,阿德都快疯了,他重重地捶击着同样抓狂的阿钟。而汝月芬则深深地垂下头去,眼睛里噙满了泪水。 
  那始终乌云翻滚的天空此时张开了一个深陷其中的铁色巨洞,一些碎如破絮的云,清清白白地穿梭在这龇牙咧嘴的巨洞中。而笼罩着远方的那些高低错落起伏不定的山峦深处,黑沉沉密匝匝雨云中则闪耀着一道道连天接地的枝状闪电。 
  那些始终围绕塔顶翻飞的蝙蝠,这会儿完全不知去向。不过,陆子矶此刻根本无暇想到这个问题。他们一行人从老山泉的洞中摸到宝塔寺,陆子矶没让阿德、汝月芬和阿钟出洞,而是叫他们顺原路返回。出洞后,陆子矶背着冒辟尘掩好洞口,迅速闪入一旁的那片古柏林里,目光向宝塔周边一扫,闪身横过甬道,扑入禅房后墙的几棵古樟的阴影中。 
  有两个僧人步出烛火摇曳的大雄宝殿,走入炉火熊熊的斋堂。 
  陆子矶伏在墙下的草中一定神,便飞步绕道塔后。宝塔的北门紧锁,后门两侧分别有两扇梅花形的空窗,塔身四面都是这种梅花形的空窗。他扒着窗框略一探听,一手反托着背上的冒辟尘纵身一跃,翻入塔内。 
  塔里的光线非常幽暗,阴湿而又沉闷,空气中带着一种久无人气的寂寥和霉味。除了那几扇空窗透着些亮光,其他的地方都隐没在一片浓黑之中。 
  塔壁四周绘有佛像并有一圈佛龛,佛龛中布满了蛛网而地板上则到处是积尘。陆子矶环墙而行,见塔中有一空门,门内有一架一级级螺旋而上的狭窄木梯,他便遁入空门,背着冒辟尘一步步地拾级而上。冒辟尘原来耷拉在他肩上的脑袋,此刻向后仰去,歪在了一边。 
  那个阿钟说,七层的内顶极低,实则只有半层,人得缩头弯腰,因而气喘如牛的陆子矶爬上六层,便解开绳索将冒辟尘放下。 
  宝塔的四个门洞劲风出入,塔廊那儿似乎有什么东西被吹得呼呼作响,有如树叶或破布烂衫在风中疾舞。从塔身四门中蹿出蹿进的风,竟使陆子矶感到有几分凉意。他吃力地将冒辟尘靠中间一移,避开风头,就背靠着塔心的巨柱坐了下来,那是根有两人合抱的粗大的立柱,直上顶层。陆子矶一坐下来,心气一泄,人一软,就慢慢地滑倒在地板上。 
  他再看看那一片殷红血迹的胸脯,软软地伸过手去搭他的脉。冒辟尘此刻脉息微弱,似有似无,如一丝游风。 
  方才在老山泉的洞窟内,陆子矶在风灯下,剔出嵌入冒辟尘胸膛的两颗弹头,上了金创药,重新将冒辟尘包扎过了。这时冒辟尘的几处枪伤虽出血不多,但打那之后,他似乎陷入了更深的昏迷,完全失去了知觉。 
  陆子矶的目光移向了洞门之外,跳过了苍黑色的塔檐和一枝枝衰草,投向在一片晨曦中渐次展开的一片连着一片的屋面。他的眼中充满着无限倦意和悲凉,他不知道现在能再为冒辟尘做点什么。 
  一盏盏塔檐的翘角铜铃此刻在风中磕击出一声又一声细碎而又悦耳的铃声。 
  蛇郎中伯伯背着冒叔叔早就消失在那片古柏林里了,但阿德仍从重新堵上的那块大石的罅隙中向外看了很久。他没有想到那个冒叔叔会有这样悲惨的身世,也没有想到这个世间竟然会有如此多的血腥暴虐。 
  可这个蛇郎中伯伯临分手时,竟不许他们再来望夫塔,救冒叔叔的事就到这儿结束了。他说,那些人都是和官府勾结的杀人不眨眼的强盗土匪,一旦被人发现他们仨也掺和这件事,那就必死无疑,而且恐怕还会害了他们全家。 
  阿德说他就不信,他们就这么神,啥事都能弄得那么清清楚楚?蛇郎中伯伯一听就急眼了,他说如果他们再掺和进来,他立马带着冒叔叔离开这儿。于是阿德只好什么也不说了。 
  在返回老山泉茶馆的途中,阿钟讲,他是再也不想干了,被他爹娘知道,他不死也得脱层皮。但阿钟可以不够意思,他阿德不能不够意思。阿钟不来就不来,他和汝月芬一定会来。汝月芬虽然没吭声,但他知道她会管到底的,他很定心。 
  他们仨一出洞,那后门竟被风吹得更开了。阿德去客堂放风灯,看到那一排在暗中光灿灿的冲茶的铜吊子都在,心里一阵大喜。门开成这样,居然没有贼偷,他庆幸极了。 
  这会儿阿德又开始想那个一直令他不解的问题:他撞在厅堂的门槛上,阿咪怎么偏偏在那个时候,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还有望江楼里那两匹莫名其妙的大犬,这都是咋了?洞窟中的那些蛇,刚才他们还专门去看了一下,也踪迹全无。虽则蛇和猫呵狗呵的比,事儿没有那么凶险,但不论怎样,一到节骨眼上,他阿德怎么就有如神助,都能化险为夷?想到这里,他一手提着在这之前搁在南禅寺洞口的两盏风灯,一手提着这一回取的两盏风灯,大摇大摆地走进了厅堂。 
  值夜看店的阿三伯在楼上鼾声如雷。哼,这会儿,就是把他卖掉,他也不知道! 
  当阿德把风灯和自来火都放回原处时,他心里感到从未有过的踏实。忽然,他看到 
  橱柜抽屉里头有几支纸烟,心里竟涌出一股子想抽支烟的渴望。 
  “疯了!”阿德用力地关上了橱柜抽屉。 
  汝月芬在后门口轻轻地将半扇销死,向阿德猛猛地招招手,让他快点。 
  站在门边的阿钟说:“管他了,门不关就不关,从墙上爬出爬进累杀人,就让他们当自己忘关了好了!” 
  汝月芬觉得也行,那半扇不关就不关,碰上就行。 
  看着笃笃定定走在院里的阿德,阿钟脸上掠过一丝坏笑。 
  阿德边走边摸着兜里的两支烟,思谋着呆会儿要不要给阿钟也来一支。这时,一个音质醇厚清亮,带着闽南口音的声音猛地从门口那一头传来:“洋伞修伐,阿有洋伞修伐!” 
  阿德一愣,而后跳起身来屁滚尿流地向门口飞奔而去。就是打死他,他也没有料到阿钟会来这一手。阿三伯的鼾声戛然而止,然后是几下声如响雷的咳嗽声。阿德和汝月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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