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小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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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世小民- 第30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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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坑得还少啊?”秦怜芳笑着补充道:“拔小张庄据点的时候,没有皇协军作内应,怕是还得耽搁些时间呢!对了,孟大哥,还有一个好消息,张队长为你报了仇,把那个和胡嘉英他们一起谋害你的特务给抓住了,已经公审后枪毙了。”

见孟有田有些不太明白,小全笑着解释道:“就是那个货郎,他负责联络胡嘉英和蔡三等内奸,还刺探根据地的情报。就是他,听见小嫚闲聊要回村的事情,然后和胡嘉英、蔡三一起核计了坏主意。”

“原来如此。”孟有田恍然大悟,举杯向小全示意了一下,笑道:“多谢了,你少喝点,等伤好了,咱们再一醉方休。说起来,咱们算是幸运的了,几个老兄弟过得还不错,都好好活着,怎么也得看着鬼子投降不是。”

“这还不都是有田哥你给带起来的。”小全抿了一口酒,感慨道:“想想以前,要不是你领的头儿踢腾,俺们这些人哪,没准早被鬼子杀了,也没准还苦筋巴力地苦熬呢!”

“也没准娶不上桃子这样漂亮、贤惠的媳妇呢!”孟有田笑着向小桃举了举杯,打趣道:“弟妹是吧,闹洞房俺没赶上,可今儿得喝三杯,算是补上,你不能不给大伯哥这个面子吧!”

“孟大哥,您敬的酒俺一定喝。”小桃虽然还有几分初为人妇的羞赧,但泼辣利索的性子却没全丢,趁此机会抢过小全手中的酒杯,双手捧着向孟有田举了举,一口喝了下去,顿时脸便涨红,捂着嘴差点要呛出来。

“好,弟妹爽快。”孟有田上前又给倒满,笑道:“这以后呢,小全就交给你了,有田哥的话都没枕头风好使喽!”

“哪有的事儿。”小全呵呵笑着,“有田哥还是有田哥,娶个媳妇还不认兄弟了?”

小桃终于咳嗽了两声,慢慢平复下来,重新又端起了酒杯,神情竟有那么一种刑场喝断头酒的悲壮。

“你少欺负人,来,我和你喝。”秦怜芳被这欢快热闹的气氛所感染,索性也放纵一把,拿过一个酒杯向孟有田示威。

“小样儿,看我不把你喝桌子底下去。”孟有田喜欢看秦怜芳这个样子,这才是一个年轻女人应该有的张扬和活泼,“来,干了啊——嗨,别耍赖啊,你那杯子里还剩了哪,要养鱼哇!”

几杯酒下肚,孟有田和小全已经勾肩搭背,聊得热烈;秦怜芳和小桃也贴在了一起,嘻笑不停。

……

第四章 就是一小民

山风吹拂,撩起了秦怜芳的头发,形状各异的云朵缓缓移动,象笑脸,象葡萄,象棉团,飘过山头看不见了。

“快走吧,要不就该贪黑走马路了。”孟有田似乎是不耐烦地催促着,又把一个布口袋塞进秦怜芳的手里,“路上当零嘴儿吃,这是给你一个人的。”

“谢谢。”秦怜芳自从那天喝多了之后,便觉得好象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对孟有田也有些容易令人产生误会的态度和举动。酒醒之后便总有些不自在,但这种事情还不能解释,一解释反倒是越抹越黑。所以,秦怜芳一下子变得拘束起来,是在澄清,还是在心虚,就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谢啥,又不是我要送你的。”孟有田撇了撇嘴,摆出一副臭脸,“要我说啊,送给你多少也不够你充大方、装无私的,可阿秀非要让我给你,说是吃一口是一口,别把身体熬坏了。”

臭样子,是在撇清自己嘛?秦怜芳白了孟有田一眼,说道:“就说嘛,你哪有那么好心,还是阿秀知道心疼我。对了,土门村和十里村其实也算安定了,鬼子看来是再难打过来了,你准备在山里躲在几时啊?”

孟有田想了想,并不确定地说道:“看情形吧,说不准的事情。”

“虽然已经看见了胜利的曙光,但大家伙还是要继续努力。”秦怜芳委婉地说道:“你那身厉害的本事,不去多杀几个敌人,倒是埋没了。”

“嗯,嗯!”孟有田口是心非地乱点头,伸手一指前面,说道:“人家都等着急了,你还说个没完,快跟上去吧!”

秦怜芳轻轻叹了口气,知道孟有田有自己的主意,劝说多了,他又该嫌自己。没奈何,她冲着孟有田点了点头,说道:“孟大哥,我这就走了,你保重吧!”

“保重,你也保重。”孟有田看着秦怜芳骑上了牲口,轻轻一拍,蹄声响亮,向着远方奔去。

走出了很远,秦怜芳回头张望,孟有田已经不见了影子。姑娘怅然若失,将乱发拔到耳后,轻叹了口气。零嘴儿,定是他的主意,非要扯上阿秀,秦怜芳苦笑着摇了摇头,伸手从布袋里一掏,拿出一块风干的肉干。是蛇肉吧,秦怜芳放进嘴里细细咀嚼,味道不错,定是他的手艺,胡乱猜想着,姑娘心里浮起既甜又苦且酸的滋味,一时间竟难以排解。

老子不是救世主,也从没把自己当成救世主;老子也没有救万民于水火、开创新时代的雄心壮志,更自知没有那个能力;老子有热血,但在有选择的情况下,绝做不到无怨无悔、视死如归;老子喜欢享受,还喜欢美女,还……

孟有田隐在树后,望着秦怜芳等人远去的背影,自嘲地给自己下着定义。一个小民,在光环和声名之后,自己就是一个小民,想过好日子,想让家里人都平安享福的小民。

而现在,要想达到这个简单的目的,却注定了要与秦怜芳、小全等人分道扬镳。自己知道的,他们不明白,也不会相信。正因为自己知道的多,也就承担着比别人更重的心理负担,就不能象别人一样过一天少两晌,听任自己在大潮中随波逐流。

孟有田思绪翻飞,自怨自艾了片刻,苦笑着转身走开。走了一段路,他才发现并不是回村子,而是习惯性地向着自己下套子捕猎物的地方走去。

来了就顺道儿看看吧,孟有田迟疑了一下便继续向前走,他很喜欢那种感觉和场面。拿着猎物回到家里,孩子们叽叽喳喳地跑跳过来,媳妇则笑着迎上将猎物拿走收拾,一家人其乐融融,特温馨。

走了一个地方,没有收获,孟有田重新修补了下伪装,然后向下一个地方走去。并不是每天都能打到猎物,他对此也习以为常,而且要打大一些的,还是得靠自己的枪法,并要往深山老林里走很远。

悉悉嗦嗦的脚步声时断时续地在身后响着,孟有田急速转身,看见一截花衣裳躲在了树后。

“出来吧!”孟有田既是苦恼,又是无奈地叫道:“看见你了,乱钻什么,也不怕把衣服刮坏了。”

小嫚探出脸来,调皮地吐了下舌头,嘻笑着走了出来,唤道:“姐夫,咋没多送送秦主任,还以为你没空儿来检查套子了呢!”

“一般的朋友,还能送多远?”孟有田随口说道:“好了,这里用不着你了,早点回家,看帮你姐干点啥吧!”

“有啥能帮的?”小嫚并不听话,在孟有田身旁站定,说道:“我姐干的那些活计,我可不喜欢,还是跟姐夫你呆一会儿吧!”

孟有田脸上露出难看的笑容,转身前行,小嫚紧随其后,笑mimi地搭着话。

自从那次路上的尴尬过后,孟有田使用了拖延计策。但小嫚却认为有了希望,满心等待着,等待着抗日胜利,全家离开此地后,便没有了那么多管束。简而言之,她对现在的抗日政府和官员便有了成见,认为是他们管得太宽,才让孟有田有所顾忌,暂时不肯接受自己。

“姐夫,那个秦主任也喜欢你,别以为我看不出来。”小嫚撇了撇嘴,醋味儿十足地说道:“知道姓胡的为啥那么恨你吗,就是因为秦怜芳不理他,只对你亲近。”

“别瞎说,她和我啥时亲近过?”孟有田辩解道:“你呀,尽胡思乱想。”

“才不是呢!”小嫚固执地说道:“是蔡三和姓胡的说的,那时你昏过去了,没听见,我也没告诉你。”

“那两个王八蛋的话也能信。”孟有田摇着头,继续否认。

“她想也是白想,是党员,还是干部,嘿嘿,嫁不过来的。”小嫚有些幸灾乐祸地笑了起来,上前拉住了孟有田的手,“姐夫,你说日本鬼子是不是要完蛋了,咱们啥时搬家呀,就是到你说的那个没人管的地方。”

孟有田甩了两下没甩开,只好翻了翻眼睛说道:“还得两三年吧!”

“两三年?人家都二十了。”小嫚嘟起了嘴,不过又笑了起来,“反正是赖上你了,你逃不掉的。”

孟有田苦笑了一下,看着小嫚的脸庞,心中也涌起一股感动。自己不是圣人,也没想做圣人,美女多多益善,可惜不知该跟阿秀她们怎么交代呀?

第五章 最后一次参战

艰难困苦,也是最后的艰难困苦,到一九四三年入秋,战略反攻的前奏曲已经吹响了。

而孟有田其实也不必妄自菲薄,他的作用也绝不是干掉了多少个鬼子,帮助光复了几个村子那么简单。一种新战术,一种新武器,推广开来的效果是难以准确估计的。

以飞雷炮为例,即便是炸药缺乏,也可以用加大口径,加装黑火药的办法加以部分解决,对于缺乏攻坚武器的敌后抗日武装来说,是相当有效的。而飞雷炮大放光彩却不是在其诞生地,而是在冀中和冀南平原。

大扫荡之后的冀中和冀南平原,鬼子炮楼随处可见,这些炮楼小的两三层、大的有四五层高,不用钢筋也不用砖头、全用夯土垒筑,三五天就能建成一座。有速度无质量的土楼子当然不结实,一颗炮弹就能够轰垮,可抗日武装偏偏没有重武器,硬是拿这简易炮楼没办法。

飞雷炮的闪亮登场则改变了这种局面,二十多公斤黑火药的炮弹,就算有些偏差,也足以震得土楼子摇摇欲坠,声光效果更让守卫其中的敌人心胆俱裂,斗志丧失。

整个敌后抗日战场虽然分区分块,但却是牵一发而动全身。因为敌人的兵力有限,一贯是拆东墙补西墙拼凑机动兵力,太平洋战场的大量抽调,以及新补充的日本少年兵、老爷兵的不堪大用,被动则会不断扩散,兵力越来越捉襟见肘,能够确保的区域也越来越小。

后退,收缩,放弃非重要地区,确保交通要道和主要粮棉产区,日本鬼子已无心“运动”,敌后武装也不必时刻准备着去“游击”。为了适应新形势下打运动战的需求,为了使八路军的作战能力与攻势作战的要求相适应,全军的主力部队、地方部队和人民武装进行了大规模的军事政治整训。

反攻虽是“局部”的,但它到底标志着战斗的主动权已经掌握在抗日武装一方,出击、收复失地开始成为此后作战的特色。

一九四四年十月,孟有田参加了他的最后一次战斗,光复县城。应当说,这是县城的第二次解放。第一次是战争初期从敌人的占领中解放出来,建立了根据地;第二次便是根据地的变质和重新恢复。可以看到,第二次解放,在人民中唤起的热情很不一般,比第一次的热情还要坚实。因为他们真正尝到了亡国奴的苦果和自由的滋味。

这种热情集中体现在参战的人数上,部队后面跟着长长的群众队伍,其长度远远地超过部队。他们背着破旧的步枪,抬着打铁砂的大抬杆,扛着担架,大车上载着炸药和高大的云梯,浩浩荡荡,好不热闹。说老实话,这时的战斗也确实离不开他们。因为许多攻坚战斗是依靠改造地形、挖掘壕沟坑道、埋藏炸药解决的。

“有田哥,有田哥。”孟有田坐在大车边上,戴着顶破帽子,可这样还是被熟人认了出来,四秃子连蹿带蹦地跑了过来。

“臭小子,娶个媳妇儿咋还来了个倒插门?”孟有田跳下大车,笑着招呼道:“十里村隔了有多远,也不说来看看我。”

“嘿嘿。”四秃子不好意思地挠着头,说道:“忙呗,忙着侍弄那三亩地,多打点粮食也好意思意思啊!”

“意思个屁,说给你就给你了,交租子还上瘾啊?”孟有田斥骂道:“多打了粮食就多吃几斤麦子,甭往我那送啊!”

四秃子还想争辩,孟有田已经岔开话题,问起了别的事情。

今年开春,孟有田便和紫鹃商量好了,把宋家的土地都送了人,送的当然都是孟有田的好哥们。不知道的都说紫鹃开通,不做剥削阶级了;说孟有田够意思,念旧不忘老朋友。却没几个人知道这是孟有田别有深意的举动,一来挣个好名声,二来也算是让老哥们过上几天好日子。

多了也不敢给,孟有田也怕以后让老哥们背上什么富农、地主的包袱,每家要么是好地三亩,要么是孬地五亩,总之让老哥们都尝尝自己有土地的喜悦。至于这喜悦能持续多久,就不是孟有田所能知道的了。

“听说你一直想去当兵吃公粮,咋就没成呢?”孟有田指着四秃子背的干粮袋,疑惑地问道。

“要是吃上公粮,可就不用自己带干粮了。”四秃子摇了摇头,脸有点红,讪讪地说道:“头年,俺本来下定决心要来,跟俺那口子一商量,她说,你看我腆着这么个大肚子,活儿也不能干,等孩子生下来,你再走,这个好说。”

“孩子不是生下来了吗?记着小名是叫栓子吧?”孟有田笑了起来,调侃道:“这名字叫得好,把你这个当爹的栓住了吧?”

“差不多吧!”四秃子苦笑着摇了摇头,说道:“孩子生完了,俺就又去跟她商量,你猜她怎么说?她说,参军是个好事儿,这样吧,你让俺先去,你在家带孩子,行不?”

孟有田笑得畅快,抹着眼泪说道:“怪不得你不来看我,原来摊上个聪明的媳妇,看得严严的啊!家有贤妻,夫不遭横。你小子,有福气,太有福气了。”

甭说人家自私,甭说人家落后,发自内心的最朴素、自然、真实的想法固然不够崇高,不够积极,不合政治宣传的口吻,但也未尝不可爱。参军自愿,人家也没犯了王法,有那么一点狡黠,农民似的狡黠,但却透着对丈夫,对家庭浓浓的爱。

任何事情只有和国家前途、民族命运联系起来才有意义,不然都可有可无,都可以忽略。甚至连爱情、结婚、生育等都要如此,这种思想真是古典式的,和现代观念相距甚远,自然也不是孟有田所赞同的。

个人的幸福远没有国家的前途和社会责任那么重要。这种认识和态度不能说是不对,可一旦极端和简单化,使其水火不容,也未尝不是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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