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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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贼- 第5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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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询问过庞德,甚至黄忠的厉害。

论身手,曹朋和庞德在伯仲之间,特别是骑战时,曹朋不再具有鞍镫的优势之后,除非用一些特殊的手段,很难战胜庞德……可是,以庞德之勇,却奈何不得黄忠。唐子乡一战,虽说庞德是中了黄忠的埋伏,但两人交锋,却是实打实,黄忠靠着真本领,压制庞德一筹。

在这样的情况下,曹朋又怎可能去和黄忠硬碰硬?

内心深处,曹朋对黄忠颇有好感。

可如果没有机会招揽,他也不会介意,置黄忠于死地……

暮夏骄阳似火,黄忠心里,却是一片宁静。他闭上眼睛,耳听营寨中催魂鼓响三通,不由得轻轻一声叹息。想他一生,可谓是磨难重重。辉煌过,落魄过,到而今,早已无欲无求。

中平元年的宛之战,是黄忠一生最为辉煌的时候。

面对百万黄巾贼,他单人独骑,杀入中军,斩杀太平道十二名渠帅,从此后声名远扬;可在那之后,黄忠的人生迅速跌落谷底。爱子黄叙重兵,他不得已,只得辞了太守秦颉的邀请,返回家中照顾儿子。到头来,还是白发人送黑发人,儿子没有救治过来,前程也随之黯淡。

中平元年时的南阳太守秦颉,也算得上是东汉末年的一个名臣良将,气度和格局极为恢宏。

只可惜,黄巾之后,秦颉也许是杀戮过重。

受朝廷嘉奖不久,便因病去世……如果当时秦颉不死,黄忠在重新入仕之后,必然可以获得重用。只是,一朝天子一朝臣,秦颉死了,新任南阳太守对黄忠不喜,甚至多有压制……

也幸亏当时有岑晊看同乡之谊,在暗中照拂,黄忠才未得迫害。

可随后,岑晊因得罪了十常侍,被迫逃亡江夏。黄忠则被南阳太守成瑨赶去了长沙,做一个不起眼的统兵校尉,负责对付武陵山五溪蛮的袭扰。再往后,张咨就任,倒也欣赏黄忠。可那时候黄忠被调去了长沙,张咨也没有办法招揽。随后,张咨被孙坚所杀,提拔黄忠的事情,也就随之搁置。

刘表入荆州,一开始表现出强硬姿态。

可一俟荆州平静,刘表开始重文轻武,任用亲信,打压武臣。

黄忠因为年纪的关系,不被刘表所重用。幸好时长沙太守刘磐,欣赏黄忠骁勇,将他招揽过去。

一晃许多年,一事无成。

当年向自己请益的王威、文聘等人,而今都得到了重用。

可是黄忠呢?

虽得了一个中郎将的官位,却没有任何实权……细想之下,黄忠这心里面,多多少少,也有许多不甘。

刀斧手举起钢刀,在阳光下,折射出森寒冷芒。

眼见就要手起刀落,忽听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从远处疾驰一队人马,为首一个文士,在马上看清楚了黄忠之后,大惊失色,连忙高声呼喊道:“刀下留人,刀下留人!”

刀斧手一怔,忙抬头观望。

却见那文士已经到了辕门前,翻身下马。

“汉升,何故如此?”

“是文德先生。”

黄忠睁开眼睛,看清楚来人之后,不由得一声苦笑。

来人,正是那朝阳校尉李珪李文德。

刘虎命韩玄前往朝阳,请求李珪给予支援。李珪听闻曹朋已抵达湖阳之后,二话不说,连夜动身,便赶了过来。他很清楚,以刘虎之能,未必敌得过曹朋。却不想才一到,就看到黄忠被拖出辕门斩首……李珪大吃一惊黄忠是他一力向刘磐讨要过来的人,刘虎何故要杀他?

黄忠叹了口气,对李珪道:“文德先生,忠被曹朋陷害,以至于斯。”

我被曹朋给坑了,所以才落到了这般田地……

李珪愣了一下,连忙道:“汉升休要担惊,我这就去面见校尉,为你求情……”

他对刀斧手言:“先不要急于行刑,等我见过校尉之后,才说分晓。好好照拂老将军,休要怠慢。”

论官位,李珪和刘虎平级。

同时,作为从山阳一同过来的刘表旧部,李珪虽非荆襄名士,但是在军中,却颇有些威望。

当年刘表平定荆襄,李珪伊籍这些人,可都是出了大力的人。

而那时候,刘虎也好,刘磐也罢,才方崭露头角,所以对李珪也极为尊敬。刀斧手本来就不想杀黄忠,见李珪出面阻止,于是便顺水推舟,答应下来。李珪不敢怠慢,忙下马直奔中军大帐。

刘虎正在军帐中和众人议事,听闻李珪前来,也不由得大喜。

“文德先生,何故亲来?”

刘虎将李珪迎入大帐中,命人安排座位。

李珪气喘吁吁坐下,甚至没来得及喘一口气,便开口道:“我听伯复说,曹友学亲临湖阳督战,故而有些担心,所以连夜从朝阳动身赶来。我已命人准备了粮草,并集结八千兵马,不日抵达这边。同时,我还通知了宛城刘备,请他在宛城酌情援助,吸引曹军的注意力……

对了,我刚才进辕门时,见汉升就缚,不知何故?”

刘虎心中,顿时有些不快。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听说曹朋来湖阳,你担心……莫非是看我不起,觉得我不是那曹友学的对手吗?

只是,李珪的资历摆在那里,刘虎心中不满,却也不好说什么。但听李珪询问黄忠的事情,刘虎再也忍耐不住。

“文德先生,休言那老匹夫。”

他把这两日发生的事情,告知李珪。

当然了,言语间自然不会说黄忠的好,而是极尽诋毁之语。在刘虎的口中,黄忠骄横跋扈,特别是唐子乡两战之后,更加骄狂。同时,又和曹军暗中勾结,有谋反之意,所以才要斩杀黄忠。

李珪听罢,不由得眉头紧蹙。

“汉升忠恪,没有道理去勾结曹贼,这里面,会不会有误会?”

刘虎脸一沉,“文德先生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我还会冤枉他黄汉升吗?军中众将,多可以证明,我多次给他机会。刚才我还让他解释,可你知道他说什么?他竟然说没有他黄汉升,我就胜不得曹朋。何等嚣张之语……我若不杀他,日后如何能统领军卒,如何令部曲信服?”

李珪看了刘虎一眼,却没有立刻反驳。

他心里也有点嘀咕起来:莫非,黄忠真和曹贼勾结?

不可能,绝不可能!

黄汉升这个人,颇爱惜名声,也没有道理反复。说他勾结曹朋,未免有些偏颇,很可能是中了曹朋奸计。可是,看刘虎那气呼呼的样子,李珪也知道,他这时候要反驳的话,必然会和刘虎反目。

“巨岩,汉升此人,我也算有所了解。

说他勾结曹贼……证据却有些不足,若杀之,恐难以使将士服众。况且,湖阳未克,便斩己方大将,于军中不祥。不如这样,且留黄汉升性命,严密监视。如果他真的勾结了曹贼,再杀他不迟……若不是,则可命他出战。若他能斩将杀敌,将士们也会称赞巨岩心胸……”

“这个……”

刘虎闻听,也有些犹豫。

别人他可以不理睬,但李珪求情,却总要卖两分面子。

沉吟良久,刘虎道:“既然文德求情,那我且饶他一次。不过,死罪可免,活罪不饶,来人,把那老匹夫拉回来,赏他二十背花,留军中查看……伯复,就让他暂时在你帐下听命。”

第617章 圈套(一)

夜幕降临,荆州军大营内,渐渐沉寂下来。

营中,巡兵走动,守卫森严。

黄忠只披了一件单衣,坐在榻上。二十背花,说实话并没有给他带来太大的伤害。一方面,荆州兵对黄忠始终存着一份敬重;另一方面,别看黄忠年迈,可筋骨之强壮,尤胜青壮。

一边打得不用心,一边体格健壮。

行刑时,看上去皮开肉绽,颇有些吓人。可实际上呢,抹了金创药之后,黄忠的伤势便已无甚大碍。只不过还会有一些痛楚,但对于黄忠而言,这点痛楚,似乎并算不得什么大事。

真正痛的,还是心。

营中昔日袍泽,无一人前来探望。

黄忠孤寂的坐在榻上,闷闷不乐的吃酒。他这次算是栽了而且是栽的极惨……除非他真的能砍了曹朋的脑袋,夺取了湖阳,否则断无可能洗刷身上的冤屈。哪怕将来返回长沙,刘磐也未必会再待见他。到那时候,他只能再回武陵,呆在那穷山恶水间,与五溪蛮消磨时光。

早晚有一日,当他锐气尽失,也就是终老离世之日。

可黄忠,不甘心!

他闭上眼睛,将酒水一饮而尽,而后把铜爵狠狠砸在桌案上。不甘心又能如何?刘虎还会给他机会吗?黄忠不相信……他是真的不恨曹朋,反而为曹朋的手段,暗地里称赞不止。

在黄忠的印象里,唯有当年南阳太守秦颉,才有曹朋这样的手段。

只可惜……

黄忠心事重重,喝了一瓿酒之后,酒意上涌。加之身上有伤,精神也很疲惫,便昏沉沉倒在了榻上熟睡。小帐外,非常安静……也不知睡了多久,黄忠忽然有一种惊悸,蓦地睁开眼睛,翻身坐起。帐中,灯火通明,人迹无踪。他用力摇了摇头,而后站起身来,想要去洗一把脸,却不想帐外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紧跟着刘虎李珪在一干军卒簇拥下,涌入帐中。

“公子,文德先生,何故深夜来此?”

李珪露出一抹奇诡之色,看了看黄忠,轻声道:“汉升,刚才可有人前来拜访?”

“拜访?”

黄忠愕然,回答道:“末将一直在帐中,吃了些酒水之后,便睡着了,并未看到有什么人进来。”

“是吗?”

刘虎皮里阳秋,森然而笑。

他迈步走到书案旁边,目光在书案上扫动。

“可是有人告诉我,刚才看到一个鬼鬼祟祟的人,进了汉升的住处。

以汉升之能,焉能不觉?除非……”说到这里,刘虎突然俯身,从书案上的案牍竹简当中,翻出一封书信来。书信之上,墨迹未干,显然是刚看罢。他一目十行,迅速的阅览过内容,脸色顿时变得阴沉下来。反手递给了李珪,冷笑道:“文德,你看看吧,我可没冤枉他。”

李珪接过书信,看了一眼黄忠。

却见黄忠脸上,带着一抹茫然之色。

他这才低头阅览书信,只是这一看,脸色和刘虎一样,顿时阴沉下来,眉头更扭成了一个‘川’字。

书信没有抬头,也没有落款。

并且被人用毛笔画了一道道墨迹,很多地方,已经看不清楚内容。不过,从一些字里行间中,李珪还是可以推断出大致的意思。其内容是,老将军你受了委屈,但不用担心。再忍一忍,我这边已经做好了准备,汝南援兵将至,待三日之后,援兵抵达,我与老将军里应外合……

基本的意思,大致如此。

虽然没有落款,可是却能猜测出是何人所书。

至于那些被墨迹掩盖的地方,想来是黄忠特意抹去,想要遮掩一些什么。李珪抬起头,轻轻叹了口气,将书信递给了黄忠,沉声问道:“汉升,你可有解释?”

“这,这不是我的东西。”

“当然不是你的,是刚送过来,你准备销毁,却没来得及……

若非伯复偶然间看到有人进了你军帐,鬼鬼祟祟,行踪可疑,三日之后,我与文德人头不保。”

刘虎森然说道,大手已扶在宝剑之上。

黄忠此时,手无寸铁。但是要反抗,也绝非刘虎能够抵挡。

可他只要一反抗,就等于是坐实了勾结曹操的罪名。黄忠不由得咽了口唾沫,猛然对李珪说:“文德先生,我真的没有和曹朋勾结。”

“汉升,我亦想要信你。”

李珪看着黄忠,但却露出无奈之色,“你说你没有勾结,可眼前种种迹象表明,你确与曹朋勾结。

我……真帮不了你。”

“我……”

李珪没有再理睬黄忠,而是扭头向刘虎看去,“公子,虽然眼前物证,已证明黄忠谋反,可我始终无法相信。况且,黄忠是磐公子的部曲,你我擅自处置,恐怕会恶了磐公子,令其不满。

我有一个办法,暂且将黄忠看押,送返唐子乡,着人看管。

待这边战事告以段落,再押送长沙,与磐公子处置……不知公子,意下如何?”

刘虎沉吟片刻,点点头道:“正当如此。”

事实上,刘虎虽说反感黄忠,但也不敢真的坏黄忠性命。这里面,还牵扯到一个派系的问题,让他不得不谨慎小心。说起来,刘虎和刘磐,都是坚定的刘表派。只是,相较之下,刘虎更倾向于山阳旧部一系。刘磐好重用本地人,刘虎则更信任旧部。也正因此,两人之间存有矛盾。虽说并不是特别严重的分歧,可这里面有一个立场的问题,所以彼此间不甚合拍。

只是,一个假子,一个侄子,说不清谁占优势。

刘虎虽然对刘磐不满,可是也不至于撕破了脸皮。李珪的建议,倒正中刘虎的下怀,于是点头答应。

李珪则凝视黄忠,“汉升,你可愿就缚?”

黄忠苦笑一声,“末将愿从文德先生之命。”

“来人,给我将黄忠,拿下!”

李珪一声喝令,自有人上前,把黄忠绳捆索绑。

黄忠知道,他这时候反抗,没有任何用处。就算是能杀了刘虎,又能如何这年月的人,极重名节,特别是黄忠这样的年纪,更是如此。眼见他如今已是百口莫辩,而反抗只能令事情变得更加复杂。李珪虽然下令要把他拿下,但他也能感觉得出来,李珪对他还存有信任。

只能走一步,是一步了!

黄忠叹了口气,也没反抗,任由人把他捆绑起来。

未来会如何?

他并不清楚……

不过有一点他非常清楚,曹朋是真的很看重他,而且已经到了眼中钉,肉中刺的地步。今日他就算是躲过了一劫,曹朋早晚还会有后招,置他于死地。这曹朋,果然有神鬼莫测之能,几乎每一步,都在他的算计当中,令黄忠不禁隐隐恐惧……曹友学会不会还有什么阴谋诡计?

黄忠说不清楚。

在恐惧的同时,他又隐隐有一种自傲。

能得曹朋如此看重,也说明了一种认可……若非曹朋对他极为恐惧,又怎可能如此不择手段的对付他呢?

当韩玄带着人,押解黄忠往外走的时候,李珪突然伸手,拍了拍黄忠的手臂。

他什么话都没有说,却把面庞转向了刘虎。

“公子,我们回去说话?”

……笑,坎,天,夏……

黄忠被押出了大营,李珪和刘虎回到了中军大帐。

刘虎看上去,显得神色轻松,他坐下来,命人取来酒水,为李珪满上一爵,自己也斟满一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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