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屏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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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屏记- 第1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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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嬷嬷打开房门,领了荀卿染进去。

荀卿染四下打量,房间颇为宽敞。原本应该是间库房,临时整理出来,也摆了些屏风桌椅等。并排几张桌案并地下,堆满了一摞摞的帐簿,足有半人多高,有的帐册已经泛黄,可见年代之久远。

“太太吩咐,以后奶奶只在这里整理,自有人送茶送水。”

张嬷嬷说完,就带着人脚底抹油,走的分外利落。

荀卿染随手捡起一本帐册,翻开,顿时扬起一股尘灰。荀卿染扔掉帐册咳嗽起来,不过一瞥之间,已经看清帐册上所写,“某年月日鸡蛋若干枚每枚若干钱合计若干钱其中破损,不可食者若干,采买人某某等等等等。又某年月日盐若干、白菜若干,胭脂若干何人分到若干等等等等。”

……

是夜,荀卿染将事情转述给齐攸,其帐目琐碎,又有许多平时没有听过见过的稀奇之处。齐攸讶然,荀卿染则忍不住大笑起来。

容氏知道了这件事,在齐二夫人到宜年居请安的时候,就问起“是有这么回事。”齐二夫人早有准备,镇定回道,“那些帐目,有些不可为外人知晓,因此不便让帐房来整理。染丫头有才干,只有她才适合。”

齐府内宅外宅,涉及许多帐目,有一些不方便被外人知道的帐目,只能自己人来处理。

容氏沉默半晌,便也没有再说什么。

荀卿染接了这个差事,先是领着人打扫了半天,才慢慢看起帐目。本来荀卿染想,齐二夫人给了这件差事,别的事自是不让她过问了。可事实并非如此,早间的理事,齐二夫人还是坚特让她主持。这让荀卿染先前对齐二夫人的推断有些动摇。

每当她看帐簿累了,想出来活动活动。总会被齐二夫人叫过去,不是被留下来写帖子,就被打发出去处理事情。齐二夫人对荀卿染变的十分亲密,甚至端茶倒水、服侍饭食、捶腿等等,不论大小事都要荀卿染亲为。

荀卿染过起了披星戴月的日子。一大早去了祈年堂,只有到晚上齐二夫人睡下,她才能回到宁远居。

这天,荀卿染拖着疲惫的身躯爬上床,看了眼齐攸,颇为恋恋不舍地闭上眼睛,几乎立刻就睡了过去。睡梦中徒留感慨,虽有齐攸如花美眷,奈何她的精力早被齐二夫人压榨的干干净净。

齐攸见荀卿染秋波流转,也有些意动,可转眼就见荀卿染摊手摊脚地睡了过去,心中略有不满,翻身压了过来。

荀卿染是块木头。

齐攸热吻。

荀卿染依然是块木头。

脱掉小衣,脱掉亵裤。

荀卿染还是块木头。

攸候全身压下来。

荀卿染是块木头,木头终于手脚乱舞惊醒过来。

“你休想,我是不会被累死的!”

齐攸黑了脸,“谁要累死你。”

荀卿染这才彻底清醒过来,齐二夫人对她空前的看重,多亏齐府是大富之家。奴仆无数,这若是一般人家,只怕现在那些下厨、打扫、洗衣、甚至打地铺值夜的事情也落到她身上了。

经过这几天,荀卿染已经从断定齐二夫人要架空她的权力,转为怀疑齐二夫人想累死她。可这也太离谱了!

“没有,我,我说梦话了?”荀卿染瞧着齐攸的脸色,将这天所做的事禀报了一番。“太太看重我,我也愿意尽孝道。”

齐攸听荀卿染说完,皱起了眉头。

荀卿染抱住齐攸,“那天知道你回来,我想偷空回来看看你都不成。只有晚上,才能看到你,可我又困的睁不开眼。四爷,我很害怕。”齐二夫人不会是想累死她,那么这样压榨她是为了什么?

荀卿染幽幽地看着齐攸。

第一百七十一章 蠢蠢欲动

祈年堂后罩房,荀卿染放下手中的笔,推开窗户,向外望去。一个人影本来站在抄手游廊下,直向这边看来,看到荀卿染,一闪身,就躲得不见了踪影。

荀卿染叹了口气,关了窗户,又回到桌案边坐下。

麦芽端了茶送到荀卿染手边。

“方才婢子进来就看见了,那是太太专门打发来看着奶奶的。这不是关押着奶奶了?这叫什么事,怎么会有这样的婆婆。”麦芽气愤地小声说道。

“别胡说。”荀卿染提醒。虽外面有宝珠看着,这毕竟是齐二夫人的院子。

“奶奶放心,外面有宝珠和紫菀,没人能靠近的。”麦芽更加压低了声音,“奶奶,何不就装病,太太总没法子使唤病人。”

“什么病,也总有好的时候。”荀卿染淡淡地说道。

她已经将自己的处境委婉地告诉了齐攸.但是关于齐二夫人的意图,她虽然猜到了,却并没有说破,那是要齐攸自己去想。齐攸也提了几个法子,其中就有装病这一招,但都被她否决了。

“麦芽,你忘了一件事。太太不仅是四爷的母亲,还是宫里贤妃娘娘的母亲。”荀卿染道。

“奶奶是怕……”麦芽用手向上指了指。

“即便如此,太太还得对老太太恭敬有加,言听计从(起码表面上是如此)。”荀卿染握着毛笔,在白纸上写下一个大大的孝字。“当今讲究孝道治天下,贤妃娘娘也因为在太后娘娘重病时侍疾有功,才得了这一宫的主位。因此咱们也得在这个孝字上下工夫,不能让人挑出半点错处来。”

“奶奶何不去求老太太?”麦芽道。

“虽有这个孝字当头,但是,太太毕竟是贤妃娘娘的母亲。遇事,老太太也要给太太几分颜面,不好轻易就拿婆婆的权威来压制。”荀卿染道。

“奶奶的意思?”

“凡事只指望老太太给做主,或是四爷撑腰,那怎么能行。这些只能作为助力,主要还要靠我们自己。”荀卿染道,又在纸上写了大大的一个忍字。

“难道只能忍,那要忍到什么时候啊。”麦芽苦着脸。

荀卿染淡淡一笑,“忍到机会来了的时候。”

“奶奶,方才婢子从外面进来,听说四爷回来了,正在前院,一会就该回宁远居了,奶奶不如回去看看。”麦芽道。

荀卿染将笔放在一边,拿起一本帐册,“太太总会找到由头,让我回不去的。”

“太太这样隔开奶奶和四爷,只怕有人要不安份了。”麦芽忧虑道。

“难为你想到这一点。”荀卿染笑。

“奶奶笑话婢子,这不是明摆着的道理。”

确实是明摆着。齐二夫人是府里的当家太太,她的一举一动,免不了会带来连锁反应。如今在她刻意布置下,荀卿染依然威重令行,但是另一方面,却与齐攸渐渐疏远。这府里下人最会揣测主子们的意思,自然更有人等不及要趁这个东风。

谁会是第一个趁这个机会跳出来的人那?

……

宁远居上房以宋嬷嬷为首,桔梗、香橼、香秀、采荠几个大丫头都倚立在旁。

“你们奶奶那?”齐攸脱掉大衣裳问道。

宋嬷嬷忙上前答话,“回四爷,四奶奶还在太太的院子里,帮太太整理帐目。”

桔梗则上前接了齐攸的衣裳,收拾起来。

齐攸在炕上坐下,香橼瑞着托盘送上热茶,便退到一边。

齐攸端起茶碗,抹了抹茶叶沫子,看了一眼,便放在桌子上。齐攸又问了宋嬷嬷几句家常,就让人都退出去,自己转身去了旁边书房。耳房里,香秀正在对着镜子,整理头上的绒花。

香橼坐在旁边,放下正绣着帕子,看着镜子中的香秀,笑道:“我见好些人,带这绒花,只觉得俗的很,偏香秀妹子带起这绒花来,更透出股子俏丽劲儿,让人看着心里喜欢。”

香秀回头看了一眼香橼。香橼穿着老绿色半旧的妆花褙子,薄施脂粉,头上也只简单地插着两只钗,素淡的很,再看着镜子里自己俏丽的模样,自然很是开心。

“香橼姐姐惯是会打趣人。”香秀娇笑道。

“不知香秀妹妹这样的可人。将来谁有福气得了去那。”香橼笑道。

“哎呀,平时说你是个好的,原来这样不害臊。”香秀嗔道,“香橼姐姐比我年长,说什么也先轮不到我这里。”

香秀说着话不觉又瞟了香橼一眼。

香橼也不着恼,依旧和蔼可亲。

“我和妹妹相处了这些时日,不把妹妹当外人,才说这些话。妹妹知道,我本是外面买来的,如今妹妹颇有了些家底,又来寻我。”

“我记得的,那天奶奶还开恩准姐姐家里去了那。莫非,姐姐家里给姐姐找了人家?姐姐签的可是死契。”

“府里待人仁厚,多有死契也放了出去的。”香橼脸上露出些喜色,却对找了人来的事绝口不提。

在香秀看来,却是觉得香橼外面定了亲事,这是害羞的表现。

“姐姐可有了着落了。”香秀道。

“什么着落,妹妹莫乱讲。不过是主子恩典.让我能在父母面前尽些孝道。我比不得妹妹,一家子都是这院子里的人,能常见面,以后自然要在这里生根。”

“那也由不得我,总是奶奶说的算。”

“妹妹一家都是奶奶陪嫁来的,看奶奶对桔梗、麦芽两个,妹妹的爹娘,也给奶奶当差,还有什么可烦恼的。”香橼道。

香秀脸色就有些不好看。她如何能和桔梗、麦芽两个相比。

香橼似乎没看到香秀的脸色变化,一边低头绣着帕子,一边说道,“麦芽姑娘相貌是出挑的,桔梗有几分奶奶的品格,这两个定是要陪着奶奶的,宝珠脸上有胎记,紫宛年纪小了些。”说了半天就是没有提到香秀,最后才像突然想起来,“哎呀,瞧我这记性,还有妹妹,也是奶奶陪嫁过来的。自然也是不用愁的。”

这最后一句,却是明显透出敷衍的口气。

“桔梗和麦芽、谁敢和她们比那,别说是我,香橼姐姐还是这院子里的元老,从小跟了四爷的,如今不也都靠后了。”香秀语气有些酸。

香橼叹了口气,“妹妹何苦打趣我。论起排行,我也在妹妹后面。”却是认命的口气,又道,“哪比得妹妹,相貌人品和出身,都还能争一争。”

香秀背过身,眼珠转了转。齐攸和荀卿染新婚不过半载,恩爱正盛,然而大户人家,通房、姨娘都是免不了的。香橼和采芹一个是容氏给的,一个是齐二夫人给的。这个年纪,自然是给齐攸做屋里人的。采芹没了,还有香橼,荀卿染对香橼十分礼遇,她自己早有了某些心思,因此看别人就都像和她问一个心思的,因此暗暗将香橼当作了对手。只是香橼处处对她退让,这几天又隐隐露出另有退路,让她对香橼的观感有了一丝变化。

其实,桔梗和麦芽两个,和她同是荀卿染的陪嫁丫头,却和荀卿染是自小的情份,受宠程度不是她能比的,她们两个才是她其正的对手,就算荀卿染要给齐攸屋里添人,也会先挑桔梗和麦芽,她只能靠后。

香橼已经在镜中看到香秀一会咬牙,一会皱眉的样子,不觉嘴角漾起一丝冷笑,不过转眼间又恢复了方才柔顺、亲切的大姐姐模样。

“四爷回来了,也不见奶奶过来。可不像奶奶刚进门时,和四爷形影不离了。”香橼笑着自言自语道。

“香橼姐再告诉我些四爷的喜好忌讳吧。”香秀凑到香橼身边,陪笑道。

香橼重抬起头,看着香秀笑了笑,“你个小机灵鬼儿,平时告诉你的还少了?”

香秀也陪笑,她以往向香橼讨教,香橼确实都不曾藏私。

“我知道姐姐疼我。”

“你知道就好。”香橼笑道,便又娓娓她说起齐攸的喜好,“……四爷曾拜名师,学过茶道,喝茶最是讲究。上房那整套的白瓷茶具,就是四爷平常爱用的……”

“茶道?”香秀眼睛一亮。

“怎么妹妹也会茶道?”香橼问。

香秀忙摆手,“我是什么身份,怎么会那个东西。”

香橼也不在意,只笑道,“都是些小细节,妹妹伺候的时候注意就是了。”说着就站起身。“这牡舟如何配色,却难住我了。妹妹且坐着,我去找桔梗问问去。”

香橼带着绣了一半的帕子,就出了耳房,直往上房去了。香秀坐在床上发呆。她娘曾和她和下里计算过,要等荀卿染开口收房,那只怕要等到荀卿染怀孕之后。而且她要想熬过桔梗和麦芽,只有抢先让齐攸收了她。

香秀走到耳房门口向外看,书房的门半掩着。齐攸必是在里面看书。方才香橼端茶上来,齐攸并没有唱。现在是不是会口渴?更巧的是,她也曾学过茶道,不过她方才并没有告诉香橼。香橼虽是那样说,谁知道心里是不是还有别的打算。

这是上天赐下来的机缘。香秀的心有些崔跃,在看到她娘站在廊下时更是喜出望外。

第一百七十二章 蠢蠢欲动(二)

香秀招呼佟家的到耳房,母女两个关起门来不知说了什么。不过一会工夫,耳房门就打开了。佟家的出来,叫走了廊上的两个小丫头。香秀整了整衣服,也出了耳房,直接到上房来。

门口只剩下一个才留头的小丫头。

因齐攸在书房,院子里的人说话走路都自动放轻了声音。

香秀主动对小丫头道:“我找香橼姐姐。”

“香橼姐姐正和桔梗姐姐在奶奶房里说话。”小丫头说道。

“我自己进去就是了。”香秀就不让小丫头禀报,迈步进了屋子。她轻手轻脚转过屏风,那套白瓷的茶具正摆在多宝阁上面,旁边还有精致的茶盒。

多宝阁内炕上,桔梗正和香橼比着各色丝线,说着如何配色的话。两人都低着头,看着丝线。

香秀轻手轻脚走到多宝阁旁,端起茶具和茶盒。

枯梗似乎听到什么动静,抬起头来。

香橼也在这个时候站起身,正好挡住了桔梗的视线。

香秀吐出一口气,端了东西快步出来。

耳房内,佟家的已经提了壶热水等在那里。

香秀放下手里的东西,长出一口气。

“多亏娘有见识,让你学了这个东西,如今可能派上用场了,这是老天给的福分啊。“佟家的有些激动地说道。

“八字还没一撇那。”香秀白了佟家的一眼,心中不以为然,说什么有见识,不过是一个茶艺师傅租了她家的房子,佟家的嫌那茶艺师傅给的房租少,让她学这手艺,不过是当作房租的填补。

“娘,我是不是该换件衣服。”香秀看了看身上的衣服。齐府里大丫头,一年四季,每季两套衣服,她身上这个,是今春的新衣。料子、样式都是好的,不过丫头们统一的工作服,总是少了那么一点韵味。

“对,对。”佟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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