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屏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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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屏记- 第16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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荀卿染忙吩咐人摆饭,看着齐攸的脸色,知道出了大事。

“四爷,出了什么事。”

“城里没什么事。方才北边大营打发了人来送信。”齐攸坐下整理着衣袖,“就是那边地动,牵动了城里。”

原来方才大营那边的兵丁飞马来报信,说是昨夜子时发生地动,平原,典凌两个县瞬间被夷为平地,城北大营也被波及,伤亡数字还没有统计出来,但是情况很不乐观。

荀卿染顿时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出事的地方不仅还有金矿、盐井,更有几万做劳役的犯人。

“四爷是要亲自过去?”荀卿染问道。

“恩。”齐攸点了点头,“听那报信的人讲,这样大的地动,只在先帝建元四年时有过一次,当时十分惨烈,死伤无数,我这就带一营兵马过去。”

荀卿染没有说话,只看着齐攸,眼神中俱是担忧。

“平西城的选址很有讲究,这地方郡县志记载,历来没什么大的灾。”齐攸这么说着,还是有些不放心。“我留唐佑年在家里,保护你们母女。若是有事,你和他商量。”

“这里能有什么事?”荀卿染则是担心齐攸,大震过后,那余震是少不了,齐攸此去才是危险重重,有唐佑年在身边,两人合作多年,更多几分安全的保障。

“还是让唐大人和四爷一起去。”荀卿染道,“城里没什么事,外面自有董大人和官兵压着,家里面,这房子结实得很,我早早关起门来,还能有什么事。”

齐攸却不答应,“我带去一营兵马,还留下一营,让唐佑年领着,不仅护着府里,还防备城里出什么意外。”

齐攸这样说,荀卿染才不再反对。

齐攸很快吃完早饭,荀卿染早就收拾好了一包衣服,另外还备了粮和水。

齐攸抱起还在熟睡的瑄儿,看了一阵子,拿满是胡茬的下巴在瑄儿小脸上蹭了蹭。

瑄儿无意识地抬起一只小手在脸上胡噜了一下,并没有醒。

齐攸轻轻放下瑄儿,对荀卿染道,“家里就都交给你了。”

“四爷放心。”荀卿染将新做的两只护膝拿来,给齐攸套在腿上。这种天气骑马,最要保护好腿。

“这一只还没绣完,四爷记得快点回来。”荀卿染幽幽地看着齐攸道。

齐攸将荀卿染揽在怀里,使劲抱了抱。

“四爷将雪团也带上。”荀卿染送齐攸往外走,“那边情形并不清楚,四爷去了那,到底如何,也好让雪团捎信回来。”

“还是留在家里吧。”齐攸只让荀卿染送到二门,就让她回来,径自带着人马走了。

荀卿染回到主院,想了想,还是将雪团放飞。

“去追四爷。”荀卿染指着北城门的方向,“跟在他身边,有消息就捎信回来。”荀卿染嘱咐道,拿出竹笛,一声唿哨,雪团扇动翅膀,直入云霄,远远地瞧见齐攸的队伍,又瞧见了两只跟随的金雕,便又飞低了一些,朝着荀卿染鸣叫了一声,荀卿染挥挥手,雪团便朝齐攸的方向追赶了过去。

等荀卿染也吃过早饭,瑄儿醒过来,吃了奶,玩了一会,就开始睁着大眼睛四下看,似乎在找什么。

“平时这个时候,四爷总要抱一会姐儿,姐儿这莫不是在找四爷?”奶妈笑道。

荀卿染抱起女儿,“爹爹有事出门了,很快回来。萱萱要乖乖的哦,跟着娘一起等爹爹回来。”

整整一天,荀卿染计算着齐攸该到了何处,心中总是有些不安,直到掌灯时分,摆上晚饭来,才被众人劝着勉强吃了一碗饭。

前面唐佑年来,向荀卿染禀报,说是城内一切都好,让荀卿染不要担心,又说已经早早关了大门,让荀卿染早些安歇。

虽说城内离着地动的中心还很远,荀卿染觉得还是小心为好。她让管事媳妇四处巡查,叮嘱内宅众人警醒些,又让人特意放了个细长的瓶子在窗台上,这样,若是有地动,瓶子掉下来的声音,也能做个警报。

“奶奶且放心睡,奴才带着人轮班上夜,管保无事。”许嬷嬷道。

“嬷嬷多辛苦些。”荀卿染点头道。

荀卿染就将两个孩子都留在身边,桔梗,麦芽,福生和瑄儿的奶妈都在屋里打地铺。

因为心中有事,荀卿染睡得并不很熟,只听得啪嚓一声,荀卿染悚然坐起,那瓶子已经从窗台上摔下……成了碎片。

第二百六十四章 地动(二)

屋内众人本就睡的极轻,这时都惊醒过来。为了预防万一,大家入睡时都是穿着衣裳的。两个奶妈便抱起瑄儿和福生,麦芽、桔梗两个上前扶了荀卿染,大家往外来。

荀卿染觉得脚下的地面剧烈地摇晃了两下,窗棱、门轴卡卡作响。此时正是许嬷嬷当班,发现异动,马上敲起了铜锣。总督府各院,立刻都亮起了灯火。

荀卿染只听得远远近近的声音,难以形容,却让人毛骨悚然。众人刚出了门口,地动便停止了。

“四爷说的不错,这屋子果然是最安全的。”许嬷嬷扶着荀卿染道。

荀卿染打量了一下,主院的房屋,都完好无损,这边暖阁的窗户门框,更是毫无变形。方才的地动,她清晰地感觉到,绝不是一般的微震。这里虽好,但是别的房子,却未必如此。荀卿染忙打发人到各院巡查。

“四奶奶,只有下人院里,因年久失修,倒了一堵墙,还有一栋屋子,有两个婆子受了伤,其余都好。”管事媳妇回来禀报道。

荀卿染松了一口气。

但是唐佑年送来的消息,却让她轻松不起来。

“东城房屋坚固,只有少数房屋倒塌,并不碍事,南城的店铺损失也不大,但是北城民居、西城窄巷,却多是房倒屋塌、百姓流落街头。

荀卿染忙派人到各府去打探情况,另又派了婆子去齐婉容家看看。

得到回报说大概还好,但是,“董大人受了重伤。”

“咱们去看看董大人。”荀卿染吩咐人准备马车,唐佑年骑马,带了侍从护卫就往董府中来。

原来董大人因为审核公文,昨夜就睡在书房。地动正好将书房震塌了,董大人因此受了重伤。看到唐佑年陪同荀卿染来看望,董大人挣扎着坐起来,荀卿染这才看清,董大人是腿受了伤。

董夫人抹着眼泪,请荀卿染坐下。荀卿染询问了董大人的伤情,就让人将带来的药材补品都交给董夫人。

“这紧要关头,偏我竟不中用了,实在有负皇恩,有负齐大人的嘱托。”董大人捶打着大腿道。

董夫人心疼地忙过去抱住了董大人的胳膊。

“大人还是好生将养身体。城内军营有唐大人,其他的事情,大人在家里坐镇,大人在平西镇多年,熟悉地方事务,推荐几个善于应变,能够任事的官吏,协助唐大人一起应对,才是正理。”

这也是荀卿染来的主要目的。果然董大人推荐了几个能干的官吏,又征求和唐佑年的意见,最后决定,以唐佑年为首,熟悉地方的官吏为辅,一起应对这场变故。

董大人和唐佑年商量具体的事情,荀卿染和董夫人谈起另一件事。

“本打算进了腊月再施粥,现在我想要提前了。”荀卿染道。

董夫人点头赞同,她本就于这些事情上十分积极,只是现在董大人受伤,她便腾不出手来。荀卿染让董夫人只管一心照顾董大人,施粥的事,她会另找别的夫人帮忙。

这边从董府出来,荀卿染又一路拜访了几家。郭夫人家中人口简单,她年纪轻,性子也爽利,孙夫人也是热心肠,娘家经商,比一般女眷对外面的事情都熟悉,荀卿染叫了这两个一起商量好了施粥的章程,就从第二天早上开始施粥。

天还没亮,荀卿染叫了前院的李管事和陈德带着小厮,另安排了厨房两个健壮的婆子,用兵营中用的大铁锅,一起熬了四锅稠粥,又请吕太医开了药方,另外熬了驱寒健身的姜汤,由唐佑年安排了兵士帮助维持,就在挨近东城民居的一处空地上,搭了粥棚,开始施粥。

来到平西镇一年多,荀卿染从没机会好好看过东城和北城,谁知道,第一次真正接近这两块地方,竟然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一眼望去,只有少数房屋孤零零地立着,大多数都被夷为平地。

看着百姓扶老携幼,端着豁口的碗来领粥,大多数人还算衣衫完整,也有人身上只穿着单薄的衣衫,还有的是裹着开了花的棉被。荀卿染心里很不是滋味,等听唐佑年说,因为多数房屋是低矮的土厦木屋,因此伤亡很少,她才觉得好受了些。

日上三杆,几锅粥连同姜汤都被吃的干干净净,依旧有些百姓还饿着肚子,就有士兵领着几个士绅打扮的人过来,原来都是城中的富商大户,也愿意施粥的。荀卿染自然高兴,大家分散施粥,不如合在一处,也方便管理。

麦芽和孙夫人两个一人一个算盘,按照来领粥的人数,估计着每人每天需多少米,噼里啪啦一番计算,就算出了个章程出来,众人都没有异议。

等最后一个人也领了粥,已经是过了晌午了。

荀卿染回到总督府,草草地吃了些饭菜,就有人报说雪团回来了。

荀卿染心中一喜,雪团从外面飞进来,冲着荀卿染抬了抬脚,那脚上绑着一个小竹筒。荀卿染取下竹筒,从中取出一封信来。信是齐攸亲笔写的,大致说了北大营那边的情形,说是正率领兵士维持秩序、救助百姓,又问城里这边情况如何。

荀卿染放下信,暗自思索,齐攸虽轻描淡写,但她却看得出那边情况很不乐观,如今城里又是这样。荀卿染请了唐佑年过来,商量了一番,还是决定将实情告诉齐攸。荀卿染写完信,又将信封入竹筒内,便招呼雪团。

瑄儿和福生都醒着,两个小家伙一个趴着,一个坐着,四只小手胡噜雪团。雪团很有风度,半眯着眼睛趴在那,任由两个留着口水的小家伙吃着豆腐。

荀卿染看得不由笑了,就将竹筒依旧绑在雪团的脚上,又喂了雪团喝了水,吃了两块肉,才将雪团放飞,让它再去找齐攸。

接连又有两次轻微的地动。因为有饭食吃,还有唐佑年带着兵丁帮助救人,又在避风的宽敞处搭建临时的棚子,让百姓可以暂时存身,因此虽是经历大灾,城内倒也十分平静。

第二天,荀卿染依旧带着人施粥施药。雪团却并没有回来。

第三天,依旧如此。

大地似乎平静下来,原来舍弃了房屋的人,开始纷纷回归。

唐佑年在城内巡查完毕,赶到粥棚,见荀卿染和那些仆妇一样围着围裙,正拿着大勺子给老人和孩子舀粥。这是施粥第二天,新定的规矩,怕的是老粥妇幼体力不济,因此让她们与青壮年分开排队,施粥的也是各府里的丫头婆子们。

唐佑年干咳两声,上前施礼,“夫人,您还是回去吧,这里我再另派人手来,家里还得您照看。”

荀卿染抬手,麦芽就从旁边递了帕子过来,荀卿染笑了笑,接了帕子抹了抹额角的汗。她这两天夜里几乎都不曾睡,白天又忙着施粥这些事,现在还真是累了,况且,她也有些想瑄儿和福生了。这么想着,荀卿染便向陈德和陈德家的交代了几句,坐上马车回总督府。

刚走到府衙前街,马车突然剧烈地摇晃起来,隐隐听得远处有山崩地裂之声。

待马车略略停稳,荀卿染从车内探出头来。

“唐大人,出了什么事?”

是又一次动动?听那声音是来自北方,荀卿染心揪了起来,齐攸就在那个方向。

唐佑年刚刚控制住有些炸毛的马,他也有些担心。

远处有军校飞马而来,到了近前,从马上跳下来,向唐佑年禀报。

“……北城外路珈山倒塌,阻断的道路,附近村寨也受了牵连,山那边情形如何尚不清楚。”

与北大营的道路被阻断了,不清楚那边的情形,而且这还牵连另一件了不得的事情。

“唐大人,这个消息,还是暂时不要外泄的好。”荀卿染出言提醒。

通住北大营的那条路,也是唯一一条通住平西镇的镇北粮仓的路。去调用粮食的队伍还没有回来,如今道路阻断,城内靠施粥,暂时可以维持,但是若这消息泄露出去,难免人心浮动。而当前局势下,最忌讳的就是人心不稳。

唐佑年一点就透,马上明白了其中的厉害,自是下令,将消息封锁了起来。

回到总督府,荀卿染便先到前院书房坐了。

“夫人放宽心,属下立即派人疏通道路,大人吉人天相。肯定不会出事。”

“唐大人说的不错。”荀卿染道,这个时候,就算心里再慌乱,面上也决不能表现出来,她如果慌了,那下面的人会更乱。

“夫人暂且就不要出府,我再加派人手,护卫府内安全。”唐佑年道。

荀卿染又和唐佑年商量了一番,才回到内宅。

瑄儿和福生刚刚睡饱了,又吃了奶,两个小家伙不知人间疾苦,见荀卿染回来,一个挥舞着小手,另一个摇摆着扑了过来。

荀卿染将福生接在怀里,在炕上坐了下来。福生举着八音盒让荀卿染看,又用一只小胖手上发条,小家伙还有几分力气,就听得八音盒发出悦耳的乐音,盒子上的西洋美女翩翩起舞。瑄儿吐了两个泡泡,福生就将八音盒塞到瑄儿手边。

荀卿染将瑄儿抱在怀里,又揽住福生,让他靠着自己坐着,两个柔柔软软的小身体,同样乌黑的毫无杂质的大眼睛,荀卿染觉得一颗心软软的,又有些酸。离雪团去找齐攸,已经两天了,雪团却再也没有飞回来,齐攸还好吗?

方才的震动,那震动的中心明明就是北大营的方向,荀卿染在担心之外,心中又升起一股她自己都有些不明了的情绪。这股情绪是什么,她扪心自问,答案显而易见,但却出乎意料。若非如此,又怎么会如此患得患失?!

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身似浮云,心如飞絮。气若游丝,空一缕余香在此,盼千金游子何之。证候来时,正是何时。灯半昏时,月半明时。“灯半昏时,”荀卿染将一阕词写完,停下笔,默念这一句,那灯光果然就亮了些。

“奶奶,该吃饭了。奶奶这半天,可是水米未进。”桔梗挑亮灯芯,对荀卿染道。

荀卿染回过神来,才发觉,已经是掌灯时分。却是只有灯,没有月。

荀卿染吩咐摆饭,这时在外施粥的李管事、陈德、陈德家的也都回来了,荀卿染心中牵挂外面的情况,叫了几个人进来回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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