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屏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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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屏记- 第8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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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有我和大太太,你去看着点,有什么消息来告诉我。”齐二夫人吩咐荀卿染。

荀卿染答应着出来,走到璋哥儿门外,知道里面施针不得打扰,便转身在隔间坐下,让麦芽和宝珠来回传递消息。

齐三奶奶四处转了转,就跟了荀卿染身后,也进隔间坐了下来。

“人啊,不能跟命争,这才消停了几天,又闹腾起来了。弟妹你不用那么紧张,你不知道,这并不是第一回了,总会没事的。”齐三奶奶撇了撇嘴,对荀卿染道。

旁边屋里一个小孩子病的奄奄一息,就是陌生人也跟着悬心,何况这还是自家的侄子。齐三奶奶的语气和话都太过凉薄,荀卿染无论如何不能认同,却对齐三奶奶所说不是第一回起了好奇心。

“璋哥儿这样,以前有过?”荀卿染问道。

齐三奶奶见荀卿染开口询问,不觉动了谈性。

“岂止有过,还不是一回两回了!都是拣这样三更半夜的时候,也多亏四爷肯卖命,又有御赐下的汗血宝马,这么追命似地去请了太医来,才把璋哥儿的命追回来,若是别人家,璋哥儿的命早没了几次。”

荀卿染忽略齐三奶奶话里的挑拨之意,端了热茶递给齐三奶奶。

“三嫂可知道,璋哥儿到底是什么病症?这样,可就是症候发作了?”

关于璋哥儿的病,齐府的人一直讳莫如深,荀卿染几次旁敲侧击,都没得到确定的答案。

“什么病症?太医都说不清,依我看,不过是娇养出来的病!”齐三奶奶向外看了看,见没人在,才低声道,“听说大嫂怀着璋哥儿的时候,身子就不好,璋哥儿又是不足月生下来的,胎里带出来的弱病。依着我说,一般的孩子,慢慢也就长好了。偏老太太和太太把他看的太重了些,含在嘴里怕化了,放在手里怕吓着,出去风大点,都怕被风刮跑了。吃金屙银,娇惯的,不经意吃点东西,都能折腾掉半条命。我家瑁哥儿,是没人疼的,偏就长的结实,又活泼招人喜欢,这才是将来咱们国公府的指望。”

说到这,齐三奶奶的不忿越加明显,“俗话说,会哭的孩子才有奶吃,就是大嫂他们了。我们这样,天生天养,不给人添麻烦,反而不招人待见。”

原来是因为齐大奶奶怀孕时身体不好,璋哥儿又是早产,才身体如此虚弱。不过刚才璋哥儿的样子,可不止是弱能解释得了的。

荀卿染垂下眼帘,没有言语。

齐三奶奶又凑近荀卿染低声道,“四弟妹,我和你说,咱们这妯娌几个。从外头看着,大哥和璋哥儿都病弱,大嫂跟个菩萨似的,似乎最没的好处,二嫂却是人精霸王似的,不过我看,比起大嫂,她不过是白忙活,大嫂可是什么都不用说不用做,所有好处都拿第一份。我和三爷是不用说了,只是,四弟妹,四爷可是前程远大,弟妹你要留个心眼,别辛辛苦苦挣回来的,到头来都填给别人了。”

“奶奶,璋哥儿醒过来了。”麦芽进来禀报道。

荀卿染顿时一喜,站起身来,就往璋哥儿这边来。刚到门口,就见两个婆子扯着孙姨娘从屋里出来,直到外面台阶下,扶着孙姨娘跪在那里。

第一百三十四章 责罚

荀卿染心下犹疑,却明白这不是询问的时侯,便依旧径自先了璋哥儿的屋子。

一个小丫头端了个痰盒住外走,到荀卿染跟前屈膝福了一福,侧身让过。荀卿染闻到一丝腥气,低头去看。原来痰盒盖子没有扣严,可以依稀看见里面紫黑的液体。

齐攸、齐儒并蒋太医都不在房内,想必是到别的房间开方子去了,只有容氏和齐大奶奶依旧守在璋哥儿的床榻前。

荀卿染走到床榻前,先看璋哥儿。璋哥儿脸色和嘴唇依旧发白,但那层淡淡的青黑色己经退去。璋哥儿睁着眼,看见荀卿染,嘴角咧开一点,有些害羞地叫了声“四婶婶”叫声细细软软,仿佛刚落地的小奶猫,让人听得不禁心里发酸。

“璋哥儿真是乖孩子。”荀卿染强笑道。

容氏坐在璋哥儿的床头,摩挲着璋哥儿的头发,又是欢喜又是心疼,齐大奶奶依旧握着璋哥儿一只小手,生怕一不注意,璋哥儿就会不见一样。

“哥儿,还疼不疼。”齐大奶奶轻声问道。

“娘,不……疼,一点……都不疼。”璋哥儿细声细气道,不过说了这简单的一句话,就停下来细微地喘着。

容氏和齐大奶奶皆转过脸,掩面而泣。

荀卿染回想方才看到的痰盒,她不知蒋太医是如何医治的。不过看这样子,想必过程很不好受。方才蒋太医让容氏回避,也应该是怕年纪大的人,心疼曾孙,受不了那个场面。

大太太、齐二夫人这时也赶了过来,少不得替璋哥儿庆幸一番,又劝慰容氏别伤了身体,还要安抚齐大奶奶。

齐大奶奶这时也顾不得应酬,只眼巴巴瞅着璋哥儿。众人知道方才的凶险,自然也不怪她。

“让她们娘俩个静一静,咱们换个地方。”容氏起身,不让人惊扰齐大奶奶。

众人拥着容氏出了厢房,到了抄手游廊上。

“老太太,奴婢冤枉。”孙姨娘跪在阶下,见容氏出来,跪爬过来喊冤。她身上没穿大衣裳,在这样的寒夜里冻的声音都变了。那两个看守的婆子穿着厚厚的棉衣,原躲在避风处,这时也早忙的出来,规规矩矩地站着。

容氏冷哼了一声。

“让她跪到后面院子去,这人来人往的,像什么?”容氏吩咐道。

两个婆子就伸手来拉孙姨娘。

“老太太、太太,奴婢真的冤枉。奴婢但凡有一点歪心,就让天雷劈了奴婢,让奴婢不得好死。”

容氏并不理会,那两个婆子拖了孙姨娘到后面去了。

众人沿着抄手游席到上房来,大老爷、二老爷已经得了消息,知道璋哥儿醒了,齐齐过来安慰容氏。

“你们也是有年纪的人,明天还要上朝,就散了,各自休息去吧。”容氏道。

齐大老爷和二老爷自然不肯,便坐在容氏下首相陪。

齐二奶奶带人送了热杏仁茶,大太太和齐二夫人伺候着容氏用了一些,齐攸就和齐修一起过来,说是蒋太医已经开了方子。

“……开了方子,先吃上两剂,后天再来诊脉。”

容氏这才放心,一连声让人马上去熬了药来,又让大老爷和二老爷过去好生招待蒋太医。

“这么大晚上给请了来,他年纪也不小了,你们替我好生向他道谢。”容氏吩咐道。

大老爷、二老爷等人领命退了出去。

“老太太,太医说,璋哥儿己经无妨。还是请老太太早点回去歇着吧。老太太若不放心,我留在这里守着璋哥儿就是。”齐二夫人上并请容氏去歇息。

容氏揉了揉额头,正待起身,齐儒从外面踉跄着进来。

“老太太……”

“你过来做什么,陪着你媳妇和璋哥儿去。”容氏道。

“老太太,”齐儒又听了一声,膝盖弯了弯,似乎要跪,却最终没有跪下去,“还请老太太开恩,柳儿,她,她是冤枉的。”

容氏坐回到椅子上,用拐杖点地,“你,你气死我了。璋哥儿可是你的亲骨肉,被她害得吃了这么大的苦,差点没命。你不去担心儿子,安抚你媳妇,还来给那个狐媚子叫屈。我当初怎么和你说的,你,你想气死我吗?”

“是孙儿不孝,让老太太跟着担惊受累。不过,老太太明察秋毫,柳儿她,不过是喜欢孩子,她心疼璋哥儿的心,不比孙儿和倩如少。她绝不会在璋哥儿的饭菜里动手脚。”

“你这个脾气,你是不撞南墙不回头。我已问的清楚,她也承认了。晚饭,是她看着璋哥儿吃的。定是她趁着大奶奶没瞧见,给璋哥儿吃了犯忌讳的东西。”

“老太太,柳儿她,心地纯扑,她真的不是那种人,请老太太明查。这样大冷的天,她身子本来就不好……”

“她身子不好怪的谁来?”

容氏冷冷道。

“求老太太开恩。”齐儒低着头,挺直了背站在那里,脸色更加惨白。

容氏见了,叹了口气,对外吩咐道:“来人啊,把孙姨娘带上来,”又对齐儒道,“我叫她来当着你的面对质,省得你心里抱怨我。还站着做什么,坐到那去。”容氏指着旁边一张椅子。

一个机灵的小丫头将椅子挪到齐儒身边。齐儒只往旁让了让,却并不坐。

一会工夫婆子们带了孙姨娘进来。孙姨娘走路明显有些不利落,嘴唇冻的发紫。她一进门,先看见齐儒站在那,顿时眼泪扑簌簌地掉下来。

齐儒也瞧见了孙姨娘,脚下移动,张了张嘴,正待迎过去,忽地瞧见容氏的目光,就停住了。

孙姨娘抹了抹眼泪,跪在容氏跟前。

“我来问你,今个晚饭可是你伺侯璋哥儿用的?”

容氏问道。“是。”

“早就吩咐了你,离我的曾孙远一点!你!我便不该对你心软。给你几分颜色,你就不知天高地厚起来,生出别的心肠来。害了璋哥儿,你以为你就能得了好处?呸,”容氏一口啐在孙姨娘脸上,“璋哥儿若有半点不好,我就让你陪葬!”

孙姨娘不敢躲,被容氏啐了个正着,也不敢伸手去擦,只辩解道:“老太太,奴婢真的冤枉。奴婢伺候璋哥儿吃饭,大奶奶就在旁边。”

“大奶奶一直都在?”孙姨娘顿了顿,扭头看了齐儒一眼,“……因有人来回事,大奶奶,大奶奶出去了一会。”

“这就是了。”容氏道,“璋哥儿饭食,送上去时,都有人查验。晚饭只有你和大奶奶在旁,大奶奶出去,就只有你一个服侍璋哥儿,不是你是谁?来人啊,把她给我拖出去打,住死里打。”

齐儒的身子猛的一震,踉跄了一下。

“阿舍……大爷!”孙姨娘哀叫了一声。

齐儒扶住椅子的扶手勉强站稳。

“老太太,奴婢愿意以奴婢的娘发个毒誓,奴婢真的没有害璋哥儿。”孙姨娘挣脱开婆子的手.依旧跪到容氏跟前。

齐儒身子又是一震,容氏皱起了眉头,沉吟起来。

“你这些花言巧语,骗的了谁。还不把她给我拖出去。”容氏吩咐道。

“若打了奴婢,能得璋哥儿好转,奴婢愿意。”孙姨娘给容氏磕了个头,也不用婆子来拉扯,自己朝外走去,又转回身子道:“奴婢身子结实,几板子,奴婢挨得住的。”这话,却像是冲着齐儒的方向说的。

“老太太,求您开恩。日久见人心,柳儿她真的不是那样的人。老太太,您……”

“日久见人心,前年夏天,璋哥儿也险些丧命,不也是她做的手脚?”

“老太太,那事可也没有明证啊。”齐儒辩解道。

“璋哥儿本就体弱,太医吩咐下来,许多个禁忌东西,平常人吃了无妨,璋哥儿却吃不得。你这姨娘,又是花匠出身,最懂得那些个草木,自然能做的不留痕迹。你这样护着她,日后你也着了她的道,才知道后悔。今天若不狠狠罚她,以后谁知道她还会害谁。”容氏道,脸色愈发坚定。

“老太太,这一切,归根结底,都是孙儿的错,要罚,便先从孙儿罚起吧。”齐儒屈膝要跪,却一张口,喷出口血来。

“你……”容氏又气又急又心痛,靠在椅背上,说不出话来。

大太太忙上首给容氏顺气,“老太太,千万顾着点自己的身子。”

“儒儿……”二太太带着人上去要扶起齐儒。

“老太太,您的恩情,孙儿都记得。孙儿的那句话,没有变。”齐儒虽身子摇晃,却不肯起来,继续跪着。

孙姨娘本来已经走到门口,这时也跑回来,扑到齐儒身边,泣不成声。

齐儒轻轻推开孙姨娘。

孙姨娘怔了怔,随即站起身,低着头退到一边。

众人都是无语,荀卿染看得心里迷茫,更是不好出口劝解。

“你,你们,”容氏叹气,用拐杖捶地。

“老太太,璋哥儿刚好了点,半点风吹草动也听不得。不如,再等等。等璋哥儿好了,再发落孙姨娘,也就不碍的了。”齐二夫人上前道。

容氏坐在那不说话。

“老太太。”

众人正僵持间,齐大奶奶从外走了进来。

第一百三十五章 求情

“老太太,求您饶了孙姨娘吧。”齐大奶奶进门来,在容氏跟前福了一福道。

“你怎么过来了,璋哥儿如何了?”容氏忙问道。

“回老太太,方才喂璋哥儿喝了药,哄着他睡着了。现在奶娘带人在旁守着。”齐大奶奶回道,又说,“老太太,璋哥儿现下已经没有大碍,老太太就饶了孙姨娘吧。”

“莫要再说这样的傻话。我饶了她,她却不肯放过你们。想想璋哥儿吃的苦,怎么能饶过她!”容氏道。

齐儒依旧跪在地上,齐二夫人去拉他他也不动。急得齐二夫人开始掉泪。孙姨娘被两个婆子拉着跪在门口,也是看着齐儒掉泪。

齐大奶奶两下看了看,撩起衣襟在容氏跟前跪了下去。

“老太太,孙媳妇这几年瞧着,孙姨娘,她心肠不坏。孙媳妇相信大爷,相信她。求老太太开恩,大爷的身子要紧。”

齐大奶奶说着,便磕起头来。

容氏长叹了一声,赶忙叫人拉起齐大奶奶。

“你这孩子,心太实在,心肠太软了些。罢了,罢了。若是璋哥儿好了,一切好说,若是璋哥儿再有一丁点闪失,你们谁来也救不了她。”容氏道,“看在大奶奶的份上,板子可以免了。但却不能不罚,依旧去外面跪上两个时辰,在她跟前设下香案,看着她念药王菩萨经,给我们璋哥儿祈福,算是赎罪。”

这个刑罚也不算轻,但比起方才要打杀,或是让孙姨娘在外不知跪到什么时候,这就算是从轻发落了。

荀卿染左右看看,心下思量,这个架势,仿佛是齐大奶奶出面求情,容氏才开恩轻罚孙姨娘,其实,她总觉得,在齐儒说出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容氏就动摇了,只是不好反口吩咐饶了孙姨娘。齐大奶奶的求情,其实是给了容氏一个台阶,解开了僵局。

齐儒说,“孙儿的那句话,没有变”,齐儒究竟说过什么,让容氏这样顾忌?

齐儒跪在那里,用手支撑着身子,他知道,不可能求的更多了,不觉歉意的看了看孙姨娘。

齐大奶奶被人扶起来,就走到齐儒身边,弯腰扶了他起来。夫妻两个对视一眼,齐儒先转开眼睛,两人都没有话说。

“是孙儿不孝。惹老太太和太太担心生气。”齐儒又躬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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