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轻侯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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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轻侯的故事- 第40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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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心情搭理她,自顾自地骑着麋鹿,缓缓向村内行去,希娃迟疑了片刻,果断地跟了上来。

每家瓦图人的房前都有围墙,大门就在围墙的中间;房后也有围墙,大多用于围成牛羊圈;房后围墙的外面还有围墙,用于围住菜地。瓦图人对围墙很重视,无论在哪里安家,必修围墙。村后的青石是做围墙的好材料。瓦图人从山上选好石料,拉到门前,一块一块打好连接口,往上一卡就行了。围墙修好了,就接着修大门。瓦图人的大门一般有两种:一种是活动门,人出出进进,推动即可;另一种是横杆门,围墙的连接处别着三到四根细木头,要出门,就将这几根木头取下。外人走到横杆门的围墙外,不能擅自动手,要先向主人喊叫一声,报上自己的姓名,说明来意,主人才会出来开门。瓦图人的这种古老传统包含着他们的尊严和严厉的生存规则。房后的围墙一般都很长,颇具流线美。人们去山上打柴,顺着房子后面的围墙出去,晚上再顺着那条路回来。时间长了,每道围墙旁边都有一条路,每家人都走自家围墙下的那条路,绝不轻易走到别人家的围墙下。就连牛羊也认得自家的围墙,早出晚归,走到村口就自觉散开,顺着自家的围墙返回。在木禾村,人们在许多方面都坚持着一定的原则。

我顺着围墙外的土路,走进了村西头第一所房舍。尽管屋主一家老小早已魂归极乐,但是我仍按照格伍夫所说的瓦图人的规矩,下了麋鹿,并穿过大门进入院内,当然招呼自是不用打了,死人是什么也听不到的,更不会介意你干什么。

这座房舍的活动门和横杆门支离破碎,围墙也坍塌了大半,令人感到惊奇的是,那纯粹是隔空刀气造成的伤害。刀气粉碎了门扉,再斜斜地劈开了围墙,整个过程中没有半点实体接触,完全是隔空杀人时的附带效果,院落和卧室内支离破碎的尸体可以证明我的推断无误。

“凶手只用了一刀?”我忍不住摸着下巴上刚刚长出的青虚虚的胡茬儿,脑海里飞快地模拟起来。很快根据现场的刀痕,我的手指在空气里画出了一道闪电,那道闪电象奇形怪状的树枝向四面八方伸展,将整个空间切割得支离破碎。

希娃目瞪口呆着瞅着眼前这一幕,对武功她并不外行,反而是冰岛王国境内出类拔萃的一流高手,但是她从未见过那么快速移动的手指。那根手指在瞬息间化身千万,既而又重归于一,只把一幅极度震撼人心的图画留在旁观者脑海里,久久不能忘怀。此时此刻,她才晓得眼前的年轻人究竟有多厉害,怪不得曾经有人严厉告诫过她,任何时候都不要妄想偷袭或者暗算此人,只要乖乖地把他引入陷阱就好,原来人和人之间的差距是可以如此巨大的,自己也算是天之骄女了,可跟对方比起来却立刻变得不值一钱了。

“好刀法!不知龙之息与他孰强孰弱?”我正寻思间,耳畔猛然听到了一声微弱的惨叫,那显是独自入村探索的格伍夫发出来的,距离我们相当遥远。

不及考虑太多,下一刻我已瞬移到了格伍夫身畔,并在他头下脚上重撞到围墙上骨断筋折前扶了一把,抵消了那股霸道绝伦的内力。

“呼!”格伍夫惊魂未定地长喘了一口粗气,继而醒过神来向我急切地道:“老大,我发现了凶手,他就在里面。”

我此时才有闲暇打量周围环境,发现这里跟村西头那座院落相差无几,唯一不同之处是,所有角落都被精心打扫和整理过,看不到一丝血迹,也看不到一块碎石,尸体更不知被搬到什么地方去了。

格伍夫手指的地方是正对大门的房舍,不过我并未打算进屋擒凶,因为凶手已经从里面慢慢地走了出来。

我身经百战,也遭遇过诸般稀奇古怪的人和事,但仍为眼前出现的人而大吃一惊,因为他赫然是个熟人。独眼、黑胡、铁手、钢腿,身材魁梧,腰上悬挂着一柄寒冷彻骨的鲜红战刀——双蛟镰,右肩还傲然屹立着一只火眼金睛的成精矛隼——夜刃,这副行头找遍天下也只此一家绝无分号,除了“海盗王”爱德华·蒂奇还能有谁呢?

格伍夫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怒喝道:“你这个没有人性的刽子手,木禾村村民跟你有何恩怨,要下此毒手大肆屠戮,难道就不怕天谴吗?”

爱德华·蒂奇瞅也不瞅他一眼,纯当狗吠般对我道:“你相信他说的话?”

我没立刻回答,而是默默地凝视着他的眼神。爱德华·蒂奇那双铁灰色的眼睛里,此刻分外平和,往日的凶残和狠辣统统消失不见了,那是一种哀莫大于心死的悲痛还参杂着其他复杂无比的情绪,那绝非一名刚刚屠村后的凶手所应具备的状态。

另外让我感到蹊跷之处是,他的膝盖和手肘部位的衣服上,沾染了不少鲜血和泥土,而象爱德华·蒂奇这般拥有近两甲子功力的老怪物,休说是屠戮一群不谙武技的村民,就算是单人独骑挑战千军万马也不会如此狼狈,除非有某种迫不得已的理由,必须肢体着地。

于是,我制止了冲动得想要马上拔刀相向的格伍夫,正容道:“不,但是很好奇,你怎么会出现在木禾村?”

爱德华·蒂奇缓缓闭上了眼睛,转过身去,沉默良久才道:“陪我喝两杯好吗?”

我毫不犹豫地道:“好!”随即对愤慨难平的格伍夫道:“你去把尸体集中起来火化吧!”

格伍夫嘎巴嘎巴嘴,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最后仍旧按照我的吩咐去做了,因为他知道就算是十个爱德华·蒂奇联手,也休想能够逃脱我的魔掌,而我说的话就是命令,永远不打折扣。

屋子里的陈设简单质朴,爱德华·蒂奇坐到土炕上,就把矮几上的酒坛推到我眼前,自己则拍开另一个酒坛的泥封,咕嘟咕嘟地倒在了海碗里,我依葫芦画瓢地照做。

遇到过节或高兴的事,瓦图人便宰一只羊,买来一两坛酒,邀三五个好友,坐在家中畅饮。喝酒的礼节很多,主人倒满一碗自己先喝,然后给客人一一敬下去。一轮转毕,主人又喝一碗,又敬下去。图瓦人用来喝酒的碗很大,一斤酒一般只能倒三碗。酒量小的人,喝第二碗后便伏地不起了。对瓦图人来说,这只是热身,敬酒和斗酒还没开始呢!主人敬三碗酒后,便将酒瓶递给客人中的一位,他马上接住敬一圈,再递给另一个人。最后,所有的人都喝醉了,骑着马,由马自己走回去。家里人知道外出的人肯定会喝醉,便亮着灯开着门等候,听见围墙外有马的叫声,便知道喝酒的人回来了。

以上就是我在路上听格伍夫说过的瓦图人和酒的故事,但是今天显然不是节日,气氛也万万谈不上高兴,更没有烤全羊做下酒菜,有的只是火辣辣的烈酒。

当最后一只酒坛也被我俩一分为二干掉的时候,炕上的剩余空间已经不能转身,全被空坛占满了。

爱德华·蒂奇醉眼朦胧地望着我,说出了进屋后的第一句话:“谢谢你陪我喝酒!”言罢目光陡然扑朔迷离起来,像是在努力回忆遥远的过去,梦呓道:“啊,都过了一百多年了,瓦图人居然仍处于游牧时期的原始状态,经济来源还是主要靠畜牧,种的小麦也处于粗放经营状态,只管播种和收获,中间没有管理,从不浇水、施肥和锄草。不过瓦图人很知足,过着非常简单的生活,时间对他们来说只是一种需要消磨的东西。‘一年之中,七个月冬天,五个月夏天。’大半年的寒冷将村庄与外界隔绝,酒就成了人们生活中的依赖。每家屋后的酒瓶子都多得砌成了一面墙,阳光一照,闪闪发光。哈哈,这些不愿离开故土的瓦图人啊,宁愿选择在醉乡中随风逝去。”

爱德华·蒂奇的嗓音饱含无尽的深情,笑声凄凉而悲伤,不经意间,我看到两行热泪滑落到了海碗里四散喷溅。这岂非正是男儿有泪不轻弹,只缘未到伤心处吗?

爱德华·蒂奇丝毫没有掩饰自己情绪的欲望,满面泪水地道:“我十四岁就离家出外闯荡,这次回来本打算就此在家乡隐居终老,再不过问人世间的是是非非,没想到等待我的竟是此等噩耗!”

他停顿了片刻,继续说道:“看到这些美酒了吗?那是我侄孙准备孝敬叔爷的,可惜物是人非,好好一个世外桃源变成了人间地狱。报应啊报应,他娘的贼老天,你要是有本事就把我的左手和左脚也收去,再把我打入十八层阿鼻地狱好了,又何必残害那些无辜的父老乡亲啊!我爱德华·蒂奇杀人如麻,满手血腥,早就想过没什么好下场,但是木禾村内都是淳朴良民,你为何要杀死他们?”

爱德华·蒂奇状似疯癫地捶胸顿足、破口大骂,我起初没去管他,因为尽情宣泄郁闷的情绪,对武者来说有百利而无一害,但是眼见他越来越歇斯底里,却不能不出手制止了,否则必然真气逆行走火入魔。

格伍夫奉命挨家挨户收尸,再用大量屋主后院牛羊圈里的麝牛驮到村中心晾晒场上,准备集中焚化。这项工作规模庞大又脏又恶,血腥味儿直冲鼻腔,格伍夫好歹也是冰岛王国御林军的一等锦衣卫,地位仅次于御林军统领的二号人物,平时哪曾遭过这份罪啊!不过命令来自老大,他也就只好勉为其难地搞定了。

前后总共耗费了快两个时辰,格伍夫才终于有暇坐在晾晒场边上,看着熊熊燃烧的火焰小憩片刻。这时他的头发仍湿淋淋的水迹未干,刚刚不知用了多少桶清水才去掉了身上异味,又换上一套新衣,方敢坐在此地,陪伴在希娃身畔。

希娃没有参与刚刚的劳动,而是去架起篝火烤了一只全羊,只是面对皮焦里嫩的美味,即使是梦中情人亲自递到眼前,已经连苦胆都快吐光的格伍夫也无福消受了。

希娃星眸中失望的神色一闪即逝,随即不着痕迹地把那条羊腿放到了一旁,跟格伍夫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起来。

在伊莉莎凤凰宗里,希娃是最有潜质的优秀弟子,年纪轻轻就获得了别人梦寐以求的圣女资格,并深受青宫不死凤凰院院长阿德拉的宠爱,准备由其继承自己的衣钵,因此她暂时未进行“侍魂”仪式。所谓的“侍魂”仪式,是指以放弃肉体和容貌的代价,向不死凤凰换取倍增法力和尊崇地位的神秘宗教仪式。原来那些圣女相当于深蓝大陆禅宗的高级僧侣,只是清规戒律更为严格,动辄就是终身制,根本没有还俗一说,而且若没有本宗秘法持续修炼,自身法力疯狂暴涨下也危在旦夕。而希娃则相当于带发修行的准出家人,所受的约束自然就少了许多,最关键的是没有强制规定不允许嫁人,加上天生丽质的容貌和身材,对于情场菜鸟格伍夫来说,不吝于生平最大的诱惑了。

格伍夫兴奋地坐在心仪美女的身畔,在希娃的恭维和诱导下,滔滔不绝地讲述着自己的旅行见闻,浑然不知适才已在鬼门关前晃悠了一圈。在那只羊腿上涂抹着一种无色无味、见血封喉的剧毒“断肠草”,只要他沾到嘴唇,恐怕就算是神仙也难救他活命了。

希娃媚眼如丝,不时轻言浅笑,迷得格伍夫色授魂与,根本未曾注意身畔佳人的指间正释放出一股若有若无的幽香。这是希娃的第二道杀手锏,草原拜火教特制的烈性迷药“金心香龙”,若不预先服食解药,就算是一头亚马逊战象也要在十息内昏迷不醒。

殊料希娃都用了快平常三倍剂量了,格伍夫仍安然无事,反倒比刚刚更精神了几分,差点让她怀疑自己拿错了药物。当然那自是不可能的事情,经受过最严格间谍训练的希娃,知道自己就算是闭着眼睛也不会弄错迷药和解药的,何况施毒前还特意确认了一遍。看来问题的症结,仍要从格伍夫身上寻找了,为何他能够让“金心香龙”形同虚设呢?

有那么一瞬间,希娃也曾想过直接用武力解决掉格伍夫,譬如一记手刀劈在他的脖子上切断他的颈骨,但是念及柳轻侯那身神鬼莫测的修为马上又改变了主意,天知道万一失手的话,自己将置身何等险境。

希娃就这么心怀鬼胎地不断寻觅着机会,不知不觉间,格伍夫突然问了一句:“咦,镰刀去哪儿了?”

希娃愣了一下,淡淡地道:“我派它去空中警戒了,谁知道敌人会不会再回来呢?”

镰刀是一只白头海雕的名字,乃希娃豢养的八只中最威猛的一个。白头海雕又叫“秃鹰”,生活在冰岛和深蓝大陆的西北海岸线,常见于内陆江河和大湖附近,在峡湾两岸的森林亦可看到它们的身影,是世界珍禽之一。幼雕的羽毛是全白的,长大时褐色羽毛覆盖到只余下头部,所以从远处观看它们的头好像是秃的,但事实上它们的头一点也不秃。白头海雕虽然外貌美丽,但性情凶猛,有“百鸟之王”的称号。白头海雕飞行能力很强,它们经常在半空中向一些较小的鸟发动攻击,夺取它们的食物。被攻击的鸟往往都会屈服,将食物扔掉,使白头海雕非常轻易地得到美餐。白头海雕也靠捕食鱼蚌为生,也能吃海边的大型鱼类尸体。

值得一提的是,白头海雕极难驯养,迄今为止冰岛上也只有希娃拥有八只,别人却连一只也难养得活。法塔娜最忌惮的事情也恰是此桩,因为驯雕乃草原异族族长世代相传的绝技,核心秘密是鹰语(或雕语),等闲人等根本无法得到传授,驯服性情最凶猛的白头海雕自然也就无从谈起了,所以哪管希娃的出身来历安排得天衣无缝,并且获得了阿德拉格外的宠爱,法塔娜想要除掉她的念头也从未歇止过片刻。

格伍夫不置可否地哦了一声,继而看了看天色,站起身来道:“很晚了,我去看看老大他们喝完酒没,你跟我一起去吗?夜里还是住在一起比较安全,那座院落里有好几间房,足够我们安歇的了。”

希娃微笑着摇摇头道:“先不了,我唤回镰刀后再去找你们吧!”

格伍夫点点头,没再继续说话,转身朝着爱德华·蒂奇的祖屋走去。

这一刻,希娃悄无声息地捏了两个威力强大的法印,随时都可把“九头蛇”(火系高阶法术,与‘流星火雨’同级)释放到格伍夫身上,在瞬间把他烧成灰烬。但是直到格伍夫的背影完全消失在黑暗的夜色之中,希娃也没有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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