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娘子- 第50部分

孙朗跟柳月娘最想念的就是怀仁这个儿子，五岁离家，如今长到十岁，总是聚少离多。柳月娘也想过要让怀仁住在家里，但是怀仁总说在学堂才能一门心思的读书。怀仁坚持，柳月娘也只得由了他去，但是心里总归是舍不得的。

柳月娘拉着怀仁进了屋子，红绡的茶水正好端上来。怀仁喝了一碗热茶，才感觉身上没这么凉了，“先生带着师娘去乡下过年了。快到腊月了，先生说是到了休息的时候了。虽说是放假了，先生也布置了功课的，总归是不碍的。”

“这样也好，都是这么冷的天了，每日还要早起的，确实是有些艰难了。”柳月娘心里欢喜，怀仁可算是回家了。

“正巧啊，你曹大娘约了我们腊月初三去海天寺烧香赏梅，你也跟着一起去吧。”

“好！”怀仁端坐在椅子上，不忍心拂了柳月娘的意，点点头。

“这边屋子还没热乎起来，你去妞妞的屋子里坐坐吧，正好怀林也在那边。”柳月娘刚刚来的正房，火盆是现端进来的，屋子里自然还没有暖和起来。

“娘，我回来的时候，顺路经过素芳斋，买了些点心，娘最爱他家的枣泥糕，稍微尝尝吧。我这就去姐姐那里看看！”

怀仁让小四儿拎了食盒进来，热乎乎的红色枣泥糕端出来，说不出的香味儿。怀仁又让小四儿把食盒扣上。“还有给姐姐跟弟弟的栗子糕。”

“那你赶紧去吧，糕点凉了就不好吃了！”

怀仁带着小四儿出去，柳月娘看着碟子上的枣泥糕，心里都觉得甜丝丝的。张勇家的去炉子上提了水壶，倒了热茶出来。

柳月娘最爱这素芳斋的枣泥糕，虽说自己家的厨房也做糕点，柳月娘自己也算是会做糕点的，但是就是这枣泥糕的味道总觉得不如素芳斋的好吃。

“太太就着热茶吃了点心吧，都是少爷的一番心意。”张勇家的看着柳月娘微微勾起的嘴角，堆了笑脸，凑上来。

“明明学堂在城西，素芳斋在城北，家里住在城东，怎么就顺路跑到那里去了？不过是惦记着太太喜欢那家的糕点罢了。说起来，这素芳斋的点心，平时也很少吃的，难得少爷不常在家，还惦记着太太的喜好。”

“哪就有你说的这么好了，不过是几个孩子贪吃，估计是怀林缠着他买的。”柳月娘嘴上这么说，心里欢喜的紧。伸手捏了一块枣泥糕在手里，糕点的糯香带着枣泥的甜香，还是温热的，用茶水送着，勉强吃了半碟子枣泥糕，实在是吃不下了，才擦擦手。

“每日里坐着不要干活，都不消食了，看着才是一小碟的枣泥糕，居然吃不下了。剩下的，你们几个赶紧吃了吧，凉了就不好吃了。”

柳月娘把剩下的半碟子枣泥糕给了张勇家的几个分了，才出了这边的院子，去厨房看看。董氏正在准备中午的吃食，看到柳月娘，手足无措的擦了擦手，“太太怎么来了？这边烟熏火燎的，太太仔细被熏着了。”

“没事儿，我就是过来看看，怀仁回来了，添个鸽子汤吧，油炸小黄鱼，再蒸个一笼螃蟹，记得庄子上送了螃蟹过来的。虽然是冬天了，这螃蟹倒是挺壮的。”

柳月娘吩咐了，就自己动手准备要帮忙。“太太莫急，虽说是添了两个菜色，耽误不了午饭。”董氏的手脚勤快，厨房也收拾的干干净净的。

“我自然是不担心你的，下午的时候给少爷小姐炖个莲子粥，睡了午觉起来，就该饿了。”董氏总是让人放心的，这几年，厨房里从来没有出过什么错。

柳月娘笑着转身出了厨房，吩咐张勇家的，“老爷那边还不知道呢，你让人跟老爷说一声，怀仁回来了，让他中午的时候回来吃饭。”

“奴才早就让小三儿去跟老爷说了，老爷说了，不到晌午就回来。”张勇家的极有眼色，这些事情不用吩咐就能办的妥妥帖帖的。相对来说，张勇倒是木讷了些，在铺子里当伙计也是中规中矩的。

柳月娘满意的点点头，转身回院子去做针线，张捕快家的太太要的观音像，还是早些绣完了省心。曹夫人的腊月初三已经是近在眼前了。

正文　　107出行

柳月娘睡醒的时候；习惯的往身边摸了摸，被窝里已经凉透了；看来孙朗早就已经起床了。

柳月娘翻了个身，守在屋子里的红绡就听到了声响；到了账前“太太，要起了么？”

柳月娘嗯了一声；既然已经醒了；就该起来了。红绡把品红洒金的账门掀了；把幔帐收起；别到架子床两边的镀金铜扣上。

床上一片狼藉，柳月娘的脖颈上还有粉红的吻痕；红绡捧着干净的衣服，面红耳赤；手下就慢了一拍。

柳月娘尴尬的咳了一声，红绡还云英未嫁，昨晚上闹腾的厉害，是不该让红绡见了这个样子。“你去把干净的衣服拿过来，找人去看看小姐少爷起来没有。屋子里不用收拾了，帮我叫了张勇家的过来。”

这种纷乱的场面，如果是张勇家的，就不会这么尴尬了。

红绡把干净的衣服放在床头，就匆匆忙忙的逃出门去了。

柳月娘自己拿了小衣换上，下床的时候，跟踩棉花似的，脚下一个趔趄，说不出的酸软。张勇家的正好掀了帘子进来，一把就扶住了柳月娘。柳月娘老脸一红，都已经是一把年纪了，昨晚确实是荒唐了。

“这样才好呢，太太跟老爷感情好，什么时候再给家里添个小少爷。”张勇家的抿着嘴笑，没想到，太太才是心里最有成算的。

要说保养，那隔壁的曹太太保养的比太太好多了，但是曹老爷房里还是添了人。自家的太太，两个二八的小姑娘天天在跟前伺候着，也没见老爷有了什么心思，倒是对太太是极好的。

“瞎说什么呢！”柳月娘嗔了张勇家的一口，心里却是欢喜的。

“不过啊，咱们自家知道就好了，说出去就要遭人嫉恨了。太太今天怕是要穿件立领的衣裳了。”

张勇家的给柳月娘洗漱了，翻出来一件桃红色的立领里袄，衬得柳月娘一张脸绯红嫩白了不少。“这样出去，说咱们太太十六，都没人怀疑的。生生的，跟咱姑娘成了姐妹花了。”张勇家的嘴甜，这个时候可着劲儿的夸着柳月娘。

“算了，外面的大袄子不要这么鲜亮了，换上那件粉梅千金云纹的褂子吧。”

张勇家的手里拿着的宝石红缂丝牡丹花的袄子鲜亮了些，虽说好看也保暖，但是毕竟是寺庙进香赏梅的，没得这么出挑的。再说了，几个人家里面，原本孙家是发家最晚的，要是穿了这么个皮毛的大褂子出去，就真的要被人嫉恨了。

“这样也好。只是那皮毛的大褂子是老太太给您捎来的，我看着外面的天色，估摸着是要下雪了，要是穿着皮毛的，也能暖和些。”张勇家的一愣，立马就换了手上的褂子，陪着笑脸。孙家的财力，要是想要买件这么好的毛皮的衣裳确实是不容易，但是远在上京的柳家能买的起这样的衣服就没什么奇怪的了。

据说，柳家得了几张好毛皮，给几个太太做了大衣裳，给远在历阳的姑奶奶也做了一件。这不，柳家大舅爷今年秋收过来的时候，就把这件大毛的衣裳捎来了。

“北边的皮毛跟这边不是一个价钱。那北边的一般人家都是皮毛的大褂子。南边就物以稀为贵了，价钱生生翻了好几倍。这皮毛的褂子在这边估摸着也要三四十两银子，够家里一个月的生计了。”柳月娘换上了大衣裳，张勇家的帮着挽了个坠马髻，柳月娘的头发又黑又密，倒是先出几分慵懒的妩媚来。

“老爷什么时候出去的？”

“早早的就出去了，没让厨房做早饭，说是去城里的锦春叫回来茶点，现在还没回来呢。不过，算着时辰，也快了。”张勇家的看着柳月娘的侧脸，“太太，要不要上点胭脂？”

“抹点口脂就行了，冬天容易皴了。别的倒是不用了。”点了口脂，柳月娘出去，到了偏厅，怀仁怀林妞妞都已经坐着吃早饭，孙朗倒是坐着，面前的粥也没动。

“听说是去锦春买的早饭？”柳月娘在孙朗的手边上坐下，自己伸手盛了紫玉珍珠粥。要吃锦春的早饭，让家人去叫了就行，孙朗大早上的就自己去买了回来。

“你尝尝，我觉得还挺好吃的。那胡辣汤说是你们北边的口味，你也尝尝。”孙朗给柳月娘夹了个水晶饺，孙朗在外面吃早茶的机会多，但是柳月娘却没有这样的机会。一个女人总是在后院待着，很少有上街的机会了，倒没有以前那个时候畅快，两个人坐着牛车，在大街小巷晃。

锦春的早茶是极好的，原本是扬州府的早茶点，历阳城离得近，如今也开了个分店。孙朗就想让柳月娘尝尝，早上早早的就出去买了早饭回来。

“好吃！”

得了柳月娘的首肯，孙朗才欢喜的喝起粥来，媳妇儿今天要去海天寺赏梅，还要在那里住上一晚上。孙朗跟柳月娘已经很久没有这么长时间的分开过了。就是最近庄子上的秋收，都是当天来回的。

一家人吃了早饭，早就有曹府的仆妇来问什么时候出发，柳月娘打发了仆妇。带着妞妞怀林上了马车。孙家人口简单，柳月娘带着怀林妞妞跟红绡红菱坐了马车，怀仁在外面骑马。

张勇家的被留在家里照看，还有喜鹊百灵两个丫头留下来使唤，两个小丫头，自然也没有带着。

那曹家的就不一样了，曹夫人带着几个孩子一辆车，那向姨娘自己也坐了一辆车，丫头婆子一辆车，后面还跟了一辆拉着箱笼的车。

曹家那边一清早就已经开始准备了，孙家吃过了早饭才开始收拾，现在都已经坐了马车了，那边还在收拾东西。

等了许久，前面都没有动静。

妞妞掀了车帘子看了一眼，回过身翻个白眼，“不过是出去一趟，带了这么多的箱笼干什么，一身换洗衣服就好了，又不是在寺里面常住。一个个的金贵人儿，衣服而已，能穿出花儿来不成？”

“这位妹妹说的极是，这些女人家的就是麻烦，出个门就要准备这么些东西，哪里真的能全换上了。”外面的变声期的男音像是公鸭般的难听，但是那带着笑意的声音倒是带了几分恣意来。

妞妞变了脸色，紧紧的闭了嘴。谁都不知道自己在马车里说的话，怎么就正巧被外面的人听到了。如今住在城里，规矩也多了起来。曹姐姐就是在家的时候都不敢大声的说话，怕外面多嘴的仆妇传了出去，对名声不好。妞妞自己在家，倒是随意惯了的，但是也知道外面的规矩的。

在马车上掀了帘子张望就不对了，还被外男看了去，说的话也被听到了。妞妞的脸上冒出冷汗来，身子都有些微微的晃动。

正文　　108海天寺

柳月娘抓住了妞妞的手；示意她不要出声。

“在下孙怀仁，这位兄台？”孙怀仁在马上给来人作了一揖。

来人笑道；“原来是孙家的大少爷，我听姑母说过你；在下是曹夫人的娘家侄子谢子珏。”

孙怀仁跟谢子珏互相吹捧一番，又是谈了些功课上的事情。

外面静默了许久；“小生这厢有礼了；若有冒犯的地方；还望太太跟妹妹见谅。”隔着厚实的帘子；柳月娘轻轻的掀了帘子的一角，看到蓝色长衫的少年拱手在马上行了一礼；随即就是马嘚嘚跑远的声音。

“娘？”妞妞咬着泛白的嘴唇。“没事儿，不会有人说出去的！”柳月娘笑着；安抚的拍了拍妞妞的手，“放心好了，以后不可这么口无遮拦了。”

孙怀仁跟谢子珏相谈甚欢，这个时候也安慰了一番妞妞。

妞妞一直是个懂事的孩子，从小也受了不少的苦，柳月娘心里知道这个时候应该对妞妞苛刻一下，约束了妞妞规矩才好，但是总是不忍心。

很快，前面的车队动起来，孙家的马车也跟上了。马车不算小，几个人坐着有说有笑的。怀仁难得回来，怀林最佩服的就是这个大哥了，现在整天的缠着怀仁玩。看到怀仁在外面骑马，也闹着要出去骑马，好歹柳月娘把他唬住了。

晃晃荡荡的一行人出了城，差不多过了一个时辰才到了海天寺。海天寺靠着海边，虽然不是什么古寺名刹，但是在历阳算的上有名的了。在海天寺的海天宝塔的海天殿，就能看到不远处的海。

住持早就得了消息，带着几个小沙僧在门口候着。一群人下了车，曹夫人携了柳月娘上前见礼。

“有劳住持大师了！”

“无碍的，与人方便于己方便！”住持大师引了曹夫人跟柳月娘去海天宝塔拜佛，两人拜了佛，颂了经，上了香。

向姨娘迈着三寸金莲，水灵灵的跟在曹夫人的后面，三年的时光，没有让向姨娘年老色衰，倒是养的更加水润了，像是能掐出来水似的。如今的向姨娘，更加妖娆妩媚。

向姨娘在观音大士那边拜着却是不肯走了。“太太，老爷说了······”向姨娘低声跟曹夫人抱怨着，柳月娘极有眼色的往前走了几步。有些事情，自己不知道，就少了许多的烦恼。

红绡跟在后面，随后跟上，“向姨娘闹着要给观音大士专门上香油钱，又要找人念上五十卷经，说是给肚子里的孩子祈福。曹夫人虽然生气，但是倒也是听了向姨娘的话，封了十两银子，那跟随的和尚笑眯了眼去。”

红绡撇撇嘴，那向姨娘不是个规矩的，这几年，大家都看在眼里，因为在曹老爷跟前得宠，在曹家作威作福的了。就是曹夫人，有几次也没能得了好去。

如今肚子还有了孩子。要是女孩子还好说，要是是个男孩子，照曹老爷现在宠着向姨娘的架势，怕是以后不能善了了。

“没有人注意到你吧？”“没有！”红绡摇头，自己很小心的。

“这件事情不要跟别人说起，就当是不知道的，把少爷小姐都叫过来。”柳月娘跟着住持往前走，曹夫人这个时候追上来。

“妹妹也不等等我！”

柳月娘笑，“我这是小人之心呢，据说是先拜的菩萨就能先听到，我抢在姐姐前面跟菩萨说道说道，先圆了我的愿才是。”

拜过了菩萨，添了香油钱，曹夫人出手大方。柳月娘让人也让人把早准备好的红封送上。

“林太太跟张太太还没有过来，不如两位太太先到后面的厢房歇息歇息，不多时午饭也好了。总归下午的时候赏梅也是可以的。夕照梅林，自然是最美的。”

“这样也好，我们坐车也